他瞬间容光焕发,连连点头:“恩恩。”
到家时茶几上已经堆着一堆空月饼盒了,我掐住陈温恪的脖子大力摇啊摇:“你是猪啊吃这么多也不嫌腻!”
他打个嗝:“先到先得。”说着指着钟翛,“诶?兔子?”
钟翛一脸迷茫少年状。
我赶紧把陈外星人拽到一旁:“这是我上司,你给我收敛点!”
他啧啧一叹,摸着莫须有的胡子,做柯南状:“美少年上司,中秋节跟你回家过,说!你们俩什么奸情!额不是,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奸情从实招来!”
我没空陪他玩,翻个白眼去被冷落的钟翛面前把谢洋跟我说的那套说辞搬上了台面:“这孩子小时候被大铁门夹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钟翛特乖巧点点头:“嗯。”
我转过头去继续和陈外星人互掐:“你居然把六仁馅的都吃光了!”
“我给你留了蛋黄馅的!”
“你怎么不吃蛋黄的!”
“月饼里掺蛋黄?你不觉得夹蛋黄是蛋的事么?月饼来凑什么热闹……”
“¥%¥¥@#@#¥$^(&&!”
“&(&%&¥#¥#@#¥%$%@!”
“额……”
唰,世界安静了。
我和陈温恪齐齐看向要发言的钟兔子。
他脸红红的:“那个,我能先进来么?”
“……”
“……”
第五十五章
钟翛听着我和陈温恪的弱智对话,未发表任何评论。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偶尔咬几口月饼。我不停地用余光瞄他,心里分外纠结,一方面对着他我难受,从前那些我忘不掉,另一方面,现在他是我上司,为了饭碗着想也不能得罪他。
不知不觉言谈举止就夸张了起来,笑得像尊弥勒佛,跟陈温恪斗嘴也越发显得刻意。陈温恪对钟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睛里放射出科学家看小白鼠时的光芒。他自告奋勇下楼去买零食,我拦都拦不住,剩下我和钟翛在屋里……拉家常。
他好像很紧张,手指抵住额头,轻咳一声:“杨。”
“嗯。”
“我……”他抬眼,对上我的视线又低下头去,“我不是被调到这的。”
“?”我满眼问号。
“我的意思是……我自愿来的。”
“……哦。”我迟钝的点点头——和我有关么?
他很苦恼地:“我是想说,就是,额……”
我把水递过去:“你先组织好语言。”
老子待你已经够耐心了,但不代表你可以说话找不到重点!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随着气息送到我耳边:“对不起。”
“……”这孩子思维怎么跳跃的跟藏羚羊似的,“come to the point.”
“我、我,”他视线游移不定,半晌掏出一张旅游线路图,“我们明天去圣淘沙好不好……?”
“啊?”
他磕磕巴巴:“要、要不、动物园可以吗……?”
“……”
“去海边呢……?”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禁笑道:“你这是……在约我?”
他泪眼汪汪脸蛋红红地点点头:“……嗯。”
我想伸手像以前一样捏捏他的脸颊,却忍住了:“那我们是以什么关系约会呢?”
他迷茫地瞪大眼睛:“啊?”
“朋友、亲属、床伴、同事、情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我叹口气,笑了笑:“小鬼,没有诚意就不要招惹我。”
“我不是——”
抬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睨他:“要么你研究研究我身上哪个零件还值点儿钱,你随便卸。”
他就像是天价的醇酒,尝过一滴就忍不住尝第二滴,却忘了自己买不起。但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我都不知吃了多少堑,再不长一智,我就真是傻子了。
正说着,走廊里陈温恪的嗓门识别度特高地传来,我起身去跟他开门。想了想,回头对钟翛笑道:“虽然明天不用上班,但还是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黯然地低下头,陈温恪抱着一大兜子零食颠儿颠儿地跑进屋,哗啦倒在茶几上,对钟翛道:“你今晚别走了,我们把那关通了。你看,我特意买了好多罐咖啡呢!”
钟翛用眼角溜我一眼,扯扯嘴角:“下次吧,今天太晚了,我该走了。”
“诶?”陈温恪大呼小叫,“哪里晚!才九点,楼下好多人在散步呢!”
我笑笑:“嗯,那就不送了。”
“喂喂!叔!你怎么这样……”
无视掉某个外星人,把钟翛送走,松了口气。
外星人继续:“大叔,你怎么也不留留人家。”
我瞥他一眼:“小鬼,这是我家。”
他噎了一下:“你!”
我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我先睡觉了,你也早点睡,玩游戏不要玩太晚。”
他扒拉开我的手,倔强地看着我:“你有心事。”
“难道你没有?”我笑了,“每天晚上把玩手机那么久,在等谁的电话呢?”
“……”
“适当放下身段,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笑着拍拍他肩膀,去了卧室。
他在客厅,呆了一夜。
第五十六章
陈温恪走了,留下字条说他还会回来的。
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感觉像养了只白眼狼,又不能阻止它(没错是’它‘)追寻幸福的脚步。
也是时候考虑考虑我的幸福了。
年纪大了,想稳定下来的心与日俱增,就算我偏爱美少年,但是美少年们青春正好风华正茂,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有谁能想稳定下来?总觉得下一个会更好,能找到比现在这个更好的,不死心的虚荣心作祟。
再说,我还在钟姓的美少年身上吃过亏,这亏太大,吃怕了。
我的拒绝似乎没有奏效,本来还打算为陈外星人的离去欢呼,结果晚上又来了一个常驻客户。
我抽着嘴角指着钟翛后面的大包小包:“你被房东赶出来了?”
“……公司给我配公寓了。”
“那你来我这做什么!=皿=”
他无辜地:“……你要赶我走?”
时光虽不能倒流,但错误随时能够重演。我为啥不能赶你走?
这样想着,嘴上却拐了弯:“没。”
他一下子笑了,眼睛眯起来,晃歪了我5.0的标准视力。
他太会抓住我的弱点并一击必中,无辜都成了拿下我的阿喀琉斯之踵。
不过,强大并不是指你拥有后的态度,而是失去后的心态。
哈,他本来就没属于过我,又何谈失去。
我冷眼看他把东西搬进客房——算他识趣,要是搬进卧室……那我就去睡客房!
“你还没有吃东西吧,”他收拾完房间,没有换睡衣,“我们出去吃吧。”
我抱着靠垫趴在沙发上一边抱着大桶吃冰淇淋一边看脱口秀,自顾自笑得打跌,听他这话直觉性自动恢复:“不去。”
他摸摸鼻子,撸起袖管:“那我做好了。”
我立刻坐起来,义正言辞:“虽然我没撵你,但是说好,我是房东,我的一切和你无关,你的一切也和我无关,你要吃东西就做你自己份的好了,水电你包。”
“……哦,”他无精打采地去了厨房,又回头嘱咐道:“少吃些冰淇淋,会胃疼的。”
我翻白眼:“不用你管。”
说完当着他的面狠狠挖了一大勺,咽下去,冰得后脑勺直疼。
他做完饭出来,我已经把一大桶冰淇淋都吃光了,一天一大桶,绝对破纪录了。他过来收走茶几上的空桶,看看桶,看看我,叹口气:“一起来吃吧,我做多了。”
再翻白眼:“不用你管!”
话虽这么说……等到半夜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半死不活地蜷缩成一团。
妈的,自作孽,不可活。
晚上没有吃饭,冰淇淋的凉气又开始在胃里横行霸道。我弓着身子猫着腰爬下床去客厅找胃药,还要蹑手蹑脚不要吵醒隔壁的某人,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笑话呢。
我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暗骂:这小子是瘟神吧!是吧是吧是吧!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没敢开灯,摸黑找东西很费记忆力,我上半身都钻到柜子里了还是没有找到。
“啪嗒”一声,有光从背后射进来。
我吓一跳,脑袋磕在柜板上,手忙脚乱从柜子里退出来,适应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强光,就看到钟翛忧心忡忡的脸。
老子还没死呢,一副送葬的倒霉相给谁看啊!
“没事吧?”他扶我起来,“就说不要吃那么多冰淇淋,胃疼了吧。”说着递过药和水,“喏。”
我窝进沙发里,翻个身背对他,脸埋进靠垫里不理他。
……丢人丢大发了。
他推推我:“吃药。”
我臭着脸坐起来,一手接过水杯一手捂着胃,附赠他一个白眼,就着他手把药吃了,水杯塞回去继续挺尸装死。
水是温的……
不得不说,这小子很会照顾人,太宜其室家了,还年轻、多金、英俊、优雅、有风度、无不良嗜好,简直就是新一代高富帅的完美代言人。
诶,就是太痴情了,偏要吊在一棵树上,死了灵魂还挥散不去,日日夜夜守着自己的尸体不让人家动,继续吊着。
他又进厨房捣鼓了什么,出来时端着一碗粥:“一直温着的,吃点吧。”
说着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然后凑到我嘴边。
……冲击太大,我眨了眨眼,反应不大过来。脸的温度急剧升高,我盯着他拿勺子的手指,形状漂亮纤长,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感受过它们带来的舒适和颤栗。
“怎么了?”他疑惑地,放下勺子,“不喜欢?额,要不要加点糖……?”说着就要起身。
我拉下他的手,接过碗拿起勺子风卷残云。
妈的,我在想什么?
第五十七章
他把碗筷收拾好,又坐回沙发上,却没催我回卧室,反而让我仰躺着,手掌伸进睡衣在胃上顺时针揉搓。
我闭上眼满足地叹气,胃也不是很疼了,不过既然有一个免费劳动力帮忙消食,我可不会推却。
他的手越揉越向下,覆在了小腹上。
我一个激灵甩开他:“你干什么!”
他被我吓得一抖,曲了曲手指,无辜地:“给你揉肚子啊。”
我坐起身,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又抹不开面跟他道歉,只好装深沉丢下他回卧室。
他跟了进来:“……对不起。”
“小鬼,换个词,这词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我呲笑一声,“从今往后,这个屋子里不许再出现’对不起‘三个字。”
再说明明是我错,忘了身体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保护,是我自作多情,神经性条件反射,他道什么歉。
他不再说话了,两只我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水汽慢慢爬上来,弥漫开铺满整个眼仁。
我吓得半死:“喂喂喂你别哭啊!”
他一把抱住我,脸埋进我的脖颈,一片湿润:“杨,对不起。”
仰天翻个白眼。
我俩现在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我要怎么唤醒他,用脑电波嘛?
垂下眼看他这幅摸样,又不忍心,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又被叶新虐到了?
这么一想,我也被虐到了,他是找虐,我是自虐,就跟食物链似的,都成惯性了。
脖颈上的湿痕面积越来越大,我开始怀疑那不是眼泪是口水,急忙推他,却推不开:“喂喂你说话啊怎么啦!”
他只是一味的重复“对不起”,难道是我定下的那个规矩迫使他把这辈子分量的“对不起”都说完?那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他不肯抬头,我也不好强迫他,只能叹口气,哄受委屈找妈妈哭诉的孩子似的一遍遍顺着他的头发,拍拍他的后背。
这天失态后,他好像不好意思再面对我,不过两个人的生活总是那么温馨,抬头不见低头见。早餐也不再是干巴巴的切片面包,取而代之的是抹了厚厚一层咖椰酱的烤面包和培根卷,偶尔还有海苔鸡供我零嘴,冰箱里也万年的冰着薏米水,像生活在霍格沃茨似的,再没有生活物资短缺的状况。
我也没再说过“不用你管”之类的话,这不是没原则,这是给他面子。┐(ˇ^ˇ)┌
和谢见安通话时我就把这些事和他说了,他冷笑一声:“你还打算相信他?”
“……不知道。”我说,“不过,再信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又是周末,钟翛又拿出旅游线路图:“我们去圣淘沙好不好?”
“不要。”
“……哦。”说着耷拉下脑袋把线路图收回去。
我抢过来,装模做样看了一会儿:“去海边吧。”
他刷地抬起头:“嗯!”
沙子是细白的,天空和海水一个颜色,竟好似一副蓝色的平面,找不到海天一线的分割处,有几只海鸟掠过,速度快到能看见虚影。云层纵向切开天际,断裂层被阳光镀上了金边,有渔船停在岸边随波荡漾,沙滩边的椰子树叶子大而长,站在下面很适合纳凉。
我和他赤着脚走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木质栈道上,伸个懒腰,指向前面:“我们去沙滩上玩玩吧。”
他看了看我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又看了看自己的,欲言又止。
我挑眉:“怎么啦?”
他咬咬嘴唇:“我们……换上长一点的裤子吧。”
我像见了刚进化完成的稀有生物,指着他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小鬼你真的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吗哈哈哈哈哈,来沙滩看海水看美人晒日光浴你居然要把自己包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脸腾地红了,还冒了几缕热气:“我、我没有……”
“没有还罗嗦什么,”我拽住他胳膊,“走啊。”
海边没有多少人,虽然是周末,我趟着海水一步撩起一朵水花,他踩在柔软湿润的沙子上,海水有规律地浸没他的脚底。
我心念一动,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看我,我指着天上:“看!有飞碟!”趁他仰头的空挡一把把他推到,他抬起脸呸呸吐了几口沙子,又用手抹掉脸上的,结果越抹越多。
我在旁边毫无同情心地嘲笑他,他也不恼,可怜兮兮地:“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