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生子 二)——neleta

作者:neleta  录入:09-04

“皇上!”

伍子昂一个箭步冲到了秦歌跟前,打断了秦歌本应出口的“回宫”。厅内的气氛陡然紧张,秦歌的脸色很不好,伍子

昂也显得异常焦恼。

压下心急,伍子昂又放软声音:“皇上,臣罪该万死,说错话。皇上难得能来臣的家中,臣却无法接驾,心中惶惶,

甚是懊恼。请皇上念在臣是急不择言,不要与臣一般见识。”背对着众人,伍子昂眼中是恳求,是急切。

看了他一会,秦歌别过眼:“来人。”

“奴才在。”

“传御医给老夫人看腿。”

“是。”

“皇上,老身无碍。”快被吓死的范伍氏要起身,秦歌伸手按住了她。

“朕前来并不是要为难梁王。老夫人刚才磕着了腿,还是让人瞧瞧的好。”无视刚才那一跪中同样磕了腿的柳双,秦

歌还是冷着脸。范伍氏看看伍子昂,伍子昂对她轻点头,她稍稍安了心,乖乖坐着。

安抚了姑奶奶,伍子昂又赶紧安抚另一个:“皇上,中午便在臣的家中用膳吧。”

“不了,朕回宫还有事。”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伍子昂忍着去拉秦歌的冲动,再一次安抚:“皇上难得来,臣不仅没有接驾,还让皇上饿着回去,臣今后哪里还有脸

面进宫?臣亲自下厨,还请皇上赏脸。”

秦歌不吭声,不悦地瞪着他。

伍子昂喊了声:“皇上……”秦歌

心窝发软,秦歌重新坐了回去:“梁王亲自下厨,这个脸朕怎么也得赏。朕今日便在这里用膳了。”

“谢皇上!”伍子昂面露大喜,“臣这就去准备。”说着,便退下。临走时他朝伍子华使了个眼色,伍子华会意。

在伍子昂走后,伍子华上前道:“皇上,臣曾经商数年,得了些稀罕玩意。不知皇上可有兴趣?”

“宫里的稀罕玩意不少,就不知道伍参事所说的稀罕玩意有多稀罕了。”话是这样说的,秦歌却站了起来,一副要瞧

的意思。伍子华立刻躬身道:“皇上请。”

一手搭在温桂的手上,秦歌跟着伍子华走了。当明黄的衣角消失在正厅后,范伍氏重重松了口气,一手按上胸口,真

真是吓死她了。缓了缓,她扭头看向同样吓坏的柳双,问:“双儿,腿磕着了吧。”还在屋内的伍子英猛然抬头看去

“无碍。”柳双勉强地微微一笑,在范伍氏身前蹲下,“姑奶奶,我看看您的腿。”

“我不碍事。”范伍氏拉起柳双,对一脸担心的人说,“子英,快去请大夫。”

“姑奶奶,我真的无碍,不要去。”唤住欲走的伍子英,柳双站了起来。可这一站不要紧,刚才用力跪下时磕疼的膝

盖一阵刺痛,柳双向旁边栽去。

“双儿!”

“大嫂!”

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柳双,并在她站好后迅速放开。惊魂未定的柳双刚要说谢,伍子英却低着头转身大步走了。走得

异常仓皇。

“唉,子英这孩子。”范伍氏无奈地叹道。柳双不自觉地抱臂,怔愣地看着伍子英离开的方向,快跳的心仍未回复。

御医很快便到了。范老太太的腿没有什么大碍。初春的京城依然清冷,范老太太穿得够严实。惶恐跪下时也因为年纪

大的缘故力道并不重,只是有些泛红而已。而被丫鬟扶回房的柳双就没那么幸运了。用力过猛的双膝青紫一片。她本

就是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想到刚刚的一幕,后怕的她嘤嘤啜泣。

“二爷?”

“大夫,来了。”

“王妃娘娘在里屋。”

听到说话声,柳双急忙擦干眼睛,收起失态。大夫进来了,因为是给王妃娘娘看诊,伍子英请来的是王府大夫的女弟

子。对于他的这份细心柳双很感激。伍子英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间站着。听着屋内大夫说柳双的腿需用药几日,他握

紧的拳头骨节凸起。一直在大夫出来前,伍子英都在外面守着。等大夫出来后,他带着大夫离开。

上了药的柳双在床上休息,贴身婢女娟子端着热茶进来道:“娘娘,二爷说皇上在府里用膳,女眷不必陪同。您可以

在屋里歇着。”

“皇上今日前来似对王爷有所不满。我岂能歇着不见?”柳双坐了起来,眉目间是忧郁,“我很担心王爷。爹说王爷

在朝中步履维艰,看来确实如此。”

“娘娘,您多虑了。皇上今日虽然龙颜不悦,可还不是留下来用膳了?皇上还请御医给老夫人看腿呢。”娟子劝慰道

柳双幽幽地叹了口气,接过了热。喝了几口,她低声问:“二爷走了?”

“二爷送大夫走了。”娟子看了小姐几眼,说,“若非二爷,娘娘定会摔伤。二爷木讷少言,又不常回府,我以为二

爷很难相处。刚刚他救娘娘时奴婢突然觉得二爷并不是奴婢以为的那样。”

柳双喝茶的动作停顿,心突然莫名地发慌。刚刚抱她的那双手……贴到的那副胸膛……

第四十三章

君子远庖厨,伍子昂说要亲自下厨给皇上做菜可把范伍氏担心坏了。她从小带大的孩子何时下过厨,拿过刀了?在屋

里歇了会便出来的柳双同样也是担心不已。小厮们一遍遍回来通禀,说王爷手法娴熟、煎、炸、炖、煮皆有模有样。

虽不知味道如何,可菜色却是极为不错,令人垂涎。这让范伍氏和柳双纳闷不已。不过先不管伍子昂是何时学会做菜

的,先把皇上伺候妥帖了才是最紧要的。

与此同时,被伍子华带到书房的秦歌看了几样伍子华拿来的所谓稀罕玩意后,便没了心情。这是伍子昂的书房,啊更

愿意瞧瞧伍子昂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会看的书。伍子华原本也不是带皇上来看稀罕玩意的,在皇上对兄长的笔墨纸

砚、书画琴笛表现浓浓的兴趣后,他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边。来到书桌后,看着桌上有一副未写完的字,秦歌从笔

架上挑出一支毛笔。伍子华立刻上前研磨。

“梁王平日里还喜好舞文弄墨一番?”那泼皮何时有了这等闲情雅兴了。

伍子华斟酌道:“兄长在梁州时结交了七贤者,慢慢便有了兴致。不过也仅是闲暇之时偶尔写写字、作作诗。兄长常

念叨,他最不擅长的便是吟诗作画,登不上大雅。”

执笔看了会那两个苍劲有力的“青山”二字,秦歌心中的闷气散了一些。落笔,手腕灵动,“青山”变成了“青山无

畏星火,夕阳不惧日暮”。尽管女贞国的公主已在进京的途中,尽管梁王府内有一位名冠京城的玉夫人,那又如何?

他是帝王,即便星火燎了青山、日暮没了夕阳,这天下仍是他的天下,子昂终会成为万人之上的子昂。

不同的笔锋落下的是神韵相似的字。憋在胸口的闷气在转念之间成了多余。今日莫名的一顿脾气,怕是吓坏了子昂吧

,难为他了。秦歌卷起袖子,伍子华机灵地换上一张新的宣纸,并把写好的字小心放到一旁的矮几上。不着痕迹地看

了眼皇上左手腕的那串白色的手珠,颗颗圆润,不是珍珠、不是玉,很像是兄长在梁州无事时抓他在淞河边捡的那些

河石,伍子华的心窝子抽抽了几下。猛然想起兄长的手腕上有一条从不离身的白玉手珠,他的心窝又咯登咯登几声响

提笔停在半空,秦歌问:“梁王平日里还会下厨做菜?”

伍子华心肝一颤,回道:“臣从不知兄长会做菜。臣到厨房看看去。”

“去吧。”笔有落下的意思。

伍子华的额头上莫名地冒出了细汗,躬身退下。温桂瞧出了门道,莞尔一笑,也跟着退下了。

墨汁滴在了宣纸上,秦歌双目灼灼地写下一首诗:秦王六黜威四海,歌舞欢闹独影哀;子夜楚歌徒悲切,昂然回笑故

王牌。

秦始皇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又如何?欢歌笑语时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孤独人。楚霸王灭了秦国又怎样?四面楚国时他甚

至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同样是孤家寡人,可与前朝的君王相比,他有心意相通之人陪他、伴他。而这种相伴,

会是一生一世。

放下笔,秦歌猜测伍子昂看到这首诗时会如何?可会发现这首诗暗藏的秘密?会吧。那人心思缜密,机灵无比岂会发

现不了。刚刚是他无理取闹了,不该把女贞国公主前来一事的火气撒在伍子昂身上。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他的王府,看

看老夫人,可见到“王妃”后,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这首诗就当做是他说不出口的歉意吧。弯身吹了吹未干的

字迹,秦歌微微一笑。没想到他也有写诗道歉的时候,不过感觉还不坏。

书房内无人,秦歌便撤去了帝王的威仪。在伍子昂的书房内,就好似那人在他身边,看什么都倍感亲切。在书房内转

了一圈,秦歌停在了有整整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架前。寻了半年,他抽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书,应是子昂常读的吧。不

知是何书。翻过书面,秦歌愣了,书名为《断肠人》。子昂还会读这种书?他翻到序页,是一人的题诗:

三春风雨落飘摇,梦里多少凝窗娆;

哀哀月娘油灯尽,孤魂无语欲断肠。

世事无常,叹!叹!叹!

秦歌蹙了眉头,字迹是伍子昂的字迹。有千言万语要对某个佳人(月娘)说,却无法说出口,只能看着佳人一日日憔

悴,哀哀欲绝。快速翻到了下一页,这不看还好,一看秦歌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

凭窗叹,回眸却见君含笑;

双颊红,旋身羞见君襦萧;

狮子桥边,春风犹弄娟帕红;

烟花丛中,夏蝉清扰旖旎娇。

“啪”地合上书,秦歌的心窝一阵阵刺痛。君含笑、君襦萧,他放佛看见伍子昂站在树下,嘴角含笑、满目宠溺地看

着一位正坐在窗边忧思的女子。那女子发现了他,懊恼地躲了起来,羞得连男子腰间的青萧也不敢瞟上一眼。也许就

在梁州的某处狮子桥边,春风吹落了女子手中的红绢帕,碰巧被迎面而来的男子拾到了。本就是一见钟情的两人,再

见更是倾心。花丛中,干柴点燃烈火的男女浓情蜜意,一发不可收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蝉的鸣叫扰了女子旖旎的

娇媚。

咬了牙,复又翻开,第二篇仍是一首情诗。比第一篇更露骨,更让他恶心。第三篇、第四篇……秦歌越翻越快,翻到

后面缠绵变成了幽思、情意变成了闺怨,句句哭诉、声声痛哭。埋怨情郎的薄幸、更多的却是等着有朝一日情郎能回

头。而最后一首诗,像极了女子临终前的遗言。

断肠崖边断肠草,断肠深处孤雁嚎;

可恨月老不分缘,冷睥月奴奈何桥。

微微勾起嘴角,秦歌的双眼沈得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月奴……秦歌翻到序页──“哀哀月娘油灯尽” “三春风雨

落飘摇”──三春,便是三年。伍子昂离开京城不就是三年吗?呵呵,呵呵呵,好一个伍子昂,好一个哀月娘。是京

中的哪一个女子吧。看起来应是个出身不高的女子。不然梁王离京为何不把她带走,而是只能留她在京中因为情郎的

离去黯然伤神直到油尽灯枯?

或者是哪个秦楼楚馆里的红尘女,不然梁王早就把她娶进家门,不会“梦里多少凝窗娆”。只能在梦中思念她的妖娆

。三年来不经传召大胆回宫原来并不是想见皇上,而是要见那个魂牵梦绕的月娘。可惜的是因为皇上的“冷落”,不

便在京中久留的他无法去见她。相思化成了孤魂奔到月娘身边,想把这满腹的委屈与无奈说与她听,让她不要多想,

奈何魂魄不能言语,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误会含恨死去。怪不得那本书已经旧得没了棱角,不知梁王夜深人静、辗转反

侧时翻看了多少遍,相思了多少回。

秦歌笑了。他这个皇上居然因“无知”而坏了一份好姻缘。都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梁王妃一看便是贤淑

女子,如果那个月娘没有死的话,梁王现在说不定已经纳新妇入门了。笑着把书放回原处,秦歌走到桌前拿起他之前

写好的那首诗,面无表情地撕了个粉碎,丢在了纸篓里。再拿过“青山无畏星火,夕阳不惧日暮”,秦歌同样撕了个

粉碎。

没有受骗的愤怒,没有受伤的哀戚,他甚至连过多的情绪都没有。他不会怀疑伍子昂对他的忠心,也许子昂是喜欢他

的,只不过他不是子昂的第一,更不是唯一。一日日沉溺在子昂的温柔中,他放松了警惕,轻易释放了感情。他忘了

,君王要无情,既然做不到无情,那就不要多情。不过是又回到年前,回到子昂回京前的日子。

垂眸看着残屑,秦歌直接拿起纸篓走到炭火盆前,把里面的纸屑全部倒了进去。火苗窜起,不一会又矮了下去,一如

秦歌的心绪。在陡然的汹涌澎湃后瞬间归于平静,或者说是冷静。他不是女子,不会像书中的女子为情郎的薄幸而终

日垂泪直到忧郁而死。他是秦歌,是大东朝的皇帝。是他先爱上了伍子昂,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饭菜已经备齐,可以用膳了。”

温桂推开了书房的门,就见皇上一手拿着纸篓站在炭火盆前,背脊直挺,却让他心底没来由地发慌。

“皇上,饭菜已经备齐,可以用膳了。”

“朕知道了。”

松手,纸篓在地上滚了几圈。秦歌转身,面色平静地出了书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连他自己都惊叹于自己的平静。

昙花如梦,原来是这般滋味。

第四十四章

不时偷瞄皇上,温桂出于多年来服侍皇上锻炼出来的敏锐察觉到了皇上的异样。虽然皇上的脸色还是那样,皇上的步

伐没有变化,可他就是感觉的出来。

“皇上驾到──”

收敛心思,护着皇上进入膳阁,服侍皇上坐下后,温桂不安地朝孔谡辉看了一眼。孔谡辉用剑柄轻轻敲了两下自己的

肩膀,温桂的不安扩大。在秦歌落座后,伍子昂、伍子英和伍子华依次走了进来。

“坐吧。”秦歌淡淡道,没有看伍子昂,“女眷不必陪着了。”

“是。”

有人出去传旨,伍子昂在秦歌身边坐下,瞧了眼温桂,温桂轻轻摇了摇头。难道说王爷也看出皇上不对了?他给皇上

端来水盆洗手,小心行事。

“皇上,臣做了几道菜,还望皇上不弃。”说着客套话,伍子昂示意家仆上菜。侍女们端上一道道菜,走路无声,生

怕扰了圣驾。秦歌没有出声,看着侍女们把一道道菜摆上来。伍子昂看向伍子华,伍子华眼里是不解,皇上刚才还好

好的啊。

在饭菜上齐后,伍子昂舀了一块豆腐放在秦歌的勺子里:“皇上,您尝尝这个,是府里的人磨的豆腐。”

秦歌执起勺子吃了口,仍是不出声。这下伍子昂是肯定秦歌在不高兴,就连想着心事的伍子英也察觉到异样放下了筷

子。

“皇上,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伍子昂向秦歌稍稍凑近了些。秦歌拿过帕子捂住嘴,勉强咽下嘴里的豆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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