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灵师 下——长夜孤灯

“哎呀，怎么回事！”穆珏发现穆天一的手开始失去实体，已经快要没了触感，而整个人变得越发透明，仿佛要变成空气。

“不好！我要被送回现实了！宝宝一个人不要怕，如果等了5分钟，我　还没进来，你就自己朝前走，不要坐以待毙！”穆天一交代完最后的话，身体便彻底隐去，被抽回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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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一醒来，发现自己仍旧在宾馆里，还保持着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手握鼠标的姿势，而电脑屏幕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桌面壁纸——穆珏10岁的生日照。

桌面上的穆珏稚嫩无比，笑颜纯真无邪，看得他心中一阵感慨。

怎么会突然被拉回现实世界？穆天一赶快检查了一下电脑，发现网络竟然是断开的，他拨通宾馆服务总台的电话询问原因，对方告知他无线路由器无缘无故烧坏了，正在进行抢修，请他耐心等待。

然而，对于现在的穆天一而言，每一秒都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那么惊险，不容拖延片刻。

他看看时间，已经9点半了，于是赶快跑了出去，打了个车去附近的网吧。坐定以后，他输入闲言碎语的网址，回车，页面缓冲了一会儿，显示“连接超时”。

反复操作了十几次，始终没有成功。

这个“和谐空间”在排斥他，穆天一十分肯定，大概是自己进去不到10分钟便攻破了游戏，令操控空间的恶灵感受到了威胁。

现在，只有祈祷他们三人能成功度过这次劫难。他相信，穆珏定能照顾好自己，虽然他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故意撒娇依赖，不过刚才穆珏在鸟巢外紧紧拉住他的时候，那双手是那么强劲有力，这样一双手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尽管束手无策，穆天一开始抱着侥幸的心理，一直呆在网吧，不断刷新网页，试图能偶尔连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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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珏坐在鸟巢外，看着双手空空如也，手心还停留着爸爸的温度，怎么能毫无征兆就不见了？

就算是游戏通关了，也应该是主角们手拉着手面向春暖花开的大海，微笑着奔向幸福的未来才对啊！

愤怒的小鸟就是个坑爹的游戏！

穆珏双手握成拳头，在草坪上猛锤了一阵，一通发泄过后，感觉时间应该过了不止5分钟了，便听从穆天一的话，起身朝前走。

广阔的草原一望无边，他孤身一人，像个流浪儿，漫无目的前进。

“爸——大师兄——二师兄——”他边走边喊，得不到回应。脚也酸了，鞋带也散了，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阳光开始被云遮蔽，天空变成了一张灰白的大幕布，穆珏感到周围暗了下来，气温也逐渐降低，脚底似乎越走越痛，低头一看，草坪竟然变成了水泥地，再次抬头，空间转换，由室外变成了室内。

离他不到五米远，有一栋奇异的建筑，四四方方像个巨型火柴盒，外墙全是一块块的镜子组成。

穆珏跑过去，对面镜子里有无数个穆珏也面对面跑过来，如同他的好几个分身聚在一起。

他伸手摸了摸镜面，光滑冰冷，确定这是真正的镜子，因为镜子里的穆珏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并没有出现恐怖片桥段里镜里镜外动作不一致的情况。

他对着镜子开始整理形象，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双手把头发理顺。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顶有一根血条，而且是满血。想不到自己也能当一回游戏角色，而且以HP满值状态过关，以后在师兄们面前有吹嘘的资本了，想到这里，他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觉得成熟了几分，等有一天变成了熟男，就可以跟爸爸……

不对不对，镜子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思想神游片刻，火眼晶晶的穆珏便发现镜子里暗藏玄机。这镜中的影像似乎不止他一人，后面还有模糊的重影。他贴近镜面，晶亮的双眸仿佛要把这扇阻挡物看穿。镜子背后，确切的说是这个有镜子构成的立方体里面，有两个人！

定睛一看，几乎不需反复确认，这两人的身型太熟悉了！救命稻草终于找到了！穆珏双手拍打镜子，大喊道：“大师兄，二师兄！我是穆珏！你们在里面吗？”

里面的人并无反应，靠在一起身体微微耸动，影像太过模糊，他看不清两人的动作。料想是隔音效果太好了吧，穆珏本来就口干舌燥，十分想念爸爸的O泡果奶，便不再呼喊，取出先前剿灭小鸟立下战功的神剑，奋力朝镜子劈了下去。

“哐当”一声！穆珏被反作用力弹开，而镜子依旧完好无损，竟然连一丝划痕都没有。这哪里是镜子！这是钛合金钢板吧！

镜子的另一面。

两位饥渴的青年已是大战N回合，各个体位都来了一遍，濒临精尽而亡的地步，全然不知头顶的血条只剩了不到15！

陆昀最终是感到了莫灵体力透支，而自己也快被榨干，只好意犹未尽的帮他穿好衣服，搂在怀里在他脸上落下细碎地亲吻。

对面镜子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惊得莫灵身子一抖，差点又射了，懒懒道：“什么声音？”

陆昀同样懒洋洋：“不知道，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莫灵：“恩，我也听到了，好像叫什么师兄……还有，他说他叫穆珏。”

陆昀茫然：“穆珏是谁？”

莫灵道：“不认识，有点耳熟。”

两人沉默了一阵，穆珏在外又是砸又是喊，吵得他们无法安宁。

莫灵再次开口：“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

陆昀表示同感：“我也一样，你想的什么？”

二人齐声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穆珏啊！！你们听得到吗？没时间了啊！快十点了！”穆珏大声喊道。

陆昀望着头顶镜子里二人的影像，努力搜索记忆空间，莫灵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侧着脸眼珠子上翻，也在回忆往事。

突然，两个人同时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惊叹道：“和谐空间！自杀同盟！小穆珏——！”

57.和谐空间（十五）

两个人的记忆完全恢复，对于此前的荒唐行为都感到汗颜。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抛在脑后，一心沉溺于情色之事。

莫灵站起来，屁股立刻一阵抽痛，后穴有种粘湿的感觉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尽管他知道，灵魂对于现实世界正常的物理接触是不会有痛感的，这是空间主人强加给他们的意识而已，但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揉着屁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陆昀一手扶着他，一手揉着他的肉臀，揉捏的力度适中，手法熟练，带着往日二人调情的感觉。

莫灵蹙眉道：“你不会还在胡思乱想吧？”

陆昀收回手道：“嗯，手感还是那么好。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结果了这件事，师兄给你补偿。”

听到“补偿”二字，莫灵菊花一紧，赶快上前几步走到一面镜子前，耳朵贴着镜子问道：“穆珏，你怎么也进来了？”

穆珏将脸贴在镜面，放开嗓门大声喊道：“我也是从电脑上进来的！二师兄，听——得——到——吗！”

“小声点！”莫灵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我就在镜子后面。你能从外面找东西砸破它吗？我们这里面没有工具。”

穆珏小声道：“没办法，我都拿剑砍了，这上面一丝划痕都没。”

“这就难办了……”莫灵用手指叩了叩镜子，声音清脆响亮，再摸摸镜面，像冰块一样光滑冰冷，手指按上去，竟不会印上指纹。

陆昀把莫灵拉在身后，对着外面的穆珏喊道：“退到旁边去，我来砸碎它！”

“喂，你要干什么？”莫灵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陆昀抬起右手捏成拳头，指关节咯吱作响，面带自信的微笑挥拳出击……

哐当一声，整面镜子都在震动，却依旧完好无损。

陆昀去年才拿了警队格斗比赛冠军，这一拳也使了八分力气，足以让不少匪徒头破血流，却奈何不了区区一面镜子。

“我就不信了！”陆昀再次抬手准备使出全力一击。

莫灵立刻按住他，揉着他发红的指关节，道：“我说你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你这么干的吗！”

“那，你喜欢怎么干呢？”陆昀顺势就拉过莫灵亲了一口。

“亲爱的师兄，我一般都这么干……”莫灵一边跟陆昀亲吻，一边抬脚就往镜子上踹。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再这么踹下去镜子也不会有破损，只会让莫灵报废掉一双皮鞋而已。

莫灵最后再踢了一脚解恨，便不再继续做无用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恼怒地骂道：“这东西哪里是镜子，这是钛合金钢板吧！”

陆昀颇为懊恼地看着镜子。他揣摩，出现在这个和谐空间的东西，都不能用现实　世界的常理来判断，所以物理打击是起不了作用的，也许，可以试试用灵力来攻击。

这个想法同时也出现在莫灵的头脑里，不过，事实再一次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竟然连红鹰都召唤不出来了！越是集中精力想施展法术，身体就越是觉得疲惫不堪。果然是先前纵欲过度的结果吗？

陆昀同样也无法施展法术，枪和灵符都用不了。

两个人无计可施，背靠着镜子沉思。陆昀双手插进裤兜里，突然感觉摸到一个坚硬的椭圆型物体，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枚手雷。

“你的职业病到底是有多严重，这种凶器是随身带的吗？”莫灵没好气的看着陆昀，见他一脸成熟淡定的笑容，再看看这枚手雷，忽然间茅塞顿开。

陆昀笑道：“来玩CS吧。”

莫灵迟疑道：“你想炸了它？这建筑不会垮塌吗？”

“我保护你。”陆昀沉声道，接着又对外面的穆珏喊：“小穆珏！退远一点！我要炸了这儿！”

几秒后，穆珏喊道：“好了，我退了！”

陆昀：“……你声音还这么大！不够远！有多远跑多远！”

过了一会儿，陆昀再次呼叫穆珏，没听到他的声音，料想是跑远了，便拉着莫灵退到密室的一个角落，张开双臂把人拢进怀里护着蹲下，拉开手雷保险销以后立即投掷到对角线的一扇镜子前，尽量保持最远的距离以避免自伤。

3.7秒之后，一声巨响，手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弹片震碎了好几扇镜子，碎片带着冲击力朝四处飞溅。陆昀扑倒莫灵，将他压在身下，用身体挡住镜子碎片，而自己的手臂以及后背均被碎玻璃划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爆炸平息下来以后，莫灵翻身起来，给陆昀查看伤势，陆昀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我皮糙肉厚，别看了，快走吧，这儿要塌了。”

莫灵这才发现，爆炸引起的共振使这件密室濒临垮塌，蛛网般的裂纹在镜子上蔓延开来。陆昀拉着他赶快朝着炸开的出口飞奔，几乎就在他们跨出去的同时，镜子密室轰然倒塌，成为一堆闪亮的废墟。

外面一片空旷，风平浪静。

莫灵和陆昀面面相觑，正在奇怪穆珏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忽然看见遥远的前方有个模糊的小身影正朝着他们跑来。

因为一句“有多远跑多远”，穆珏着实练习了一回长跑运动，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跟两位师兄汇合。

刚一见面，穆珏就望着两人的头顶惊呼道：“啊！你们的血条都快减没了！受到很强烈的攻击了吗？”

莫灵摸摸自己的脑袋道：“我的头顶有显示血条？我怎么看不见你们的？”

“你看不见的东西多着呢！　”穆珏骄傲了起来，“我的HP值就是满的！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进入了很刺激的游戏？败HP非常厉害的那种？格斗还是弹幕？”

莫灵无言以对，陆昀在一旁笑道：“我们没玩什么游戏，睡了一觉而已。”

穆珏继续纠结：“睡了一觉？睡觉也败HP的吗？做恶梦了？盗梦空间？很惊险吗？……”，一连串问题，问得莫灵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他，直到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才捂着肚子喊饿，没再追问下去。

莫灵也下意识捂着肚子轻轻打圈按摩，这一动作有激起穆珏的好奇心，问道：“二师兄你也饿了吗？”

“他早就被我喂饱了。”陆昀把手伸向莫灵的肚子，却被他躲开。莫灵表情生硬地说：“走吧，没时间了，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出口。”

三个人一同前进，刚迈出第一步，突然脚下踏空，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自救反应，地面便已不复存在，空间瞬间变化，天旋地转，身体急速下坠。

作为一名称职的特警，陆昀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准确地找准位置，将另外两个人分别架在自己左右两只手臂之下，而自己再一次当了人肉垫背，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庆幸这是在网络里，不至于粉身碎骨，顶多是所剩无几的HP值再减少一点而已。

这一次，他们来到了又一间密室，没有镜子，没有愤怒的小鸟，只有几百个光屏组成了密室的四面墙，而前方一张黑色沙发椅背对着他们，椅背上露出了神秘人的半个头。

神秘人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安静得像个死人。

四周的屏幕闪着光，画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每块屏幕上都监视着一个人，右下角有编号，从1号一直到几百号，按顺序排列，这些人都面对着屏幕表情麻木，手中握着一把刀。画面最下方显示着倒计时，00：10：00。

“这是自杀实况！”陆昀大喊道。竟然只剩下10分钟了！他大感不妙。

“你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快给我转过来！”莫灵对神秘人举起手，却没有枪握在手中，难堪地楞了一下，慢慢朝这个人走过去，陆昀赶紧拉住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武器，占不了上风。

椅子不声不响地缓缓转了过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面色苍白忧郁的少年，而且这个少年没有嘴巴，鼻子以下只是一块空白。

穆珏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时候，终于想起来那个女生自杀视频里人头像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怪异，原来是因为他没有嘴巴。

而莫灵却见过这个少年有嘴巴的样子，就在他们进入镜子密室之初，他做的那个奇怪的梦，这个少年就是梦中的苦命孩子。前因后果可以联系起来了，“闲言碎语”网站害得这个少年的家庭破碎，母亲死亡，父亲不知去向，而最终他自己也在网络求助无果之后自杀，强烈的怨恨让他的灵魂附着在网络空间，展开一系列报复，现在他要完成报复计划的最终章，以前所未有的网络集体自杀惨案控诉这个秩序紊乱暴力繁生的网络世界。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嘴巴？传说中的无口男？

从少年的眼睛里，莫灵看到他在笑，而且是嘲讽的笑。这里是他用怨念营造的“和谐空间”，而自己却没有话语权，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正如现实世界的网络一样，当和谐之风刮过的时候，带走不少无关痛痒的言论，而“闲言碎语”这种论坛却还办得风生水起。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在于杀死这些人。能聊一聊吗？”莫灵瞥了眼屏幕下方的倒计时，拿出随身携带的《净灵师手册》，上面夹着一支笔，他从空白页撕下一章，把纸笔递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盯着纸笔看了几眼，手指动了动，有些犹豫。

陆昀冲着他吼道：“快点接！没时间了！你磨蹭什么！”

少年被他吼得肩膀打颤，赶紧接过莫灵的纸笔。

这家伙本性暴露得太快了吧，根本就是个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屁孩，莫灵暗自想到，这几百个人的生命也许有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