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觉着那人还拖拽他,孩子气一来,腿脚发软就朝地上坐。
秦飞一时无有防备,被李教主带了一趔趄。别的倒是无有甚么,单单是手上那副手套,被他拽脱了去。
秦飞大惊。忙伸手去夺,怎奈李齐捏了死紧。
正在这时,李齐忽地清醒了些个,觉着有人抢夺他手中物件,便那眼儿去瞧。
月光之下,秦飞那光裸手上,青紫交加,淡淡焦黑覆其上,活似一层蛇皮!指骨皆变了形,微微朝内弯曲,僵硬如鹰
爪形状。这那里是人手?分明是禽爪!
李齐使力拉拽住秦飞那手,细细去瞧。
秦飞挣脱不开,顿觉受辱。盯了李齐半晌,空着那手缓缓抬起,内力一聚,只待李教主面露惧色,便要朝李齐脑瓜子
上拍去——
“——哥,我热……头疼……”
李齐拽了秦飞那手掌,压向自家额头。冰冰凉凉,十分受用。
李教主嘟囔一声:“真舒服……”
秦飞只许久未有知觉那手掌,现下火辣辣一片,分明是那额头烫的!再听闻李齐暗哑低沉那声叹,心坎儿猛然一缩,
腰背腿脚皆软,险些岔了气儿!
“你、你你、你放开——快放开我!”
秦飞面红耳热去推李齐。
手掌不知着哪儿,碰了胸膛手下咚咚跳动、碰了肩膀宽厚结实、碰了脸蛋儿——
李齐朦胧中觉着怀中那人挣扎,他本就当这人是他哥,酒醉之中,那里还顾忌甚么原因,顺着自家那龌龊心思,就往
他哥手上叨。一口接一口,怎么也亲不够。
秦飞瞅着李教主揪着自家手亲个不停,简直要爆体身亡了。
他那手自小便是忌讳,莫说旁人,连自个儿看着都瘆得慌。青天白日也要藏到手套里头,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彼时一
与李教主那嘴唇接触,犹如晴天霹雳无差。一直藏到暗里头那最丑恶一面,被人这等抚慰——秦行者现下心里头也不
知有些什么感觉了。只任着那人亲吻,一根指头都动不得,呼吸都费劲儿了。
李教主那厢吻了起劲儿,愈发过分,把人家手指头放到嘴里头吸允。
秦行者“诶呀”细细一声叫,有热气儿打他家教主那口中过到自家身上,顺着指头手臂一直到下身,两腿间的物件儿
“腾”就站立起来,羞得秦飞红了一身的皮肉。
这时节也来了劲儿了,一掌拍开赖在自家身上那李教主,跌跌撞撞回了房,大门“碰”一声上锁。
李教主被推倒在地,迷迷瞪瞪,睡着了。
翌日,李齐自嘈杂当中转醒,只道头疼欲裂、气若游丝。
兄长常说酒乃毒药,万非得已不可饮,昨夜还不觉,现下算是服帖了。
“教主?教主!”
有人声于耳际呼唤。虽不甚大,却着实令头脑剧痛。
“唔?小声、小声些……”李齐呻吟道。
“教主、快弄些个醒酒那汤药来,去去!”
有人把手来搀,李齐顺势起身。此刻才微微张开两眼——日头光刺目得很。
李齐慌忙抓了搀自己那人,“现下、现下几时了?”
说罢也不等那人回复,自家丢下一干人等,慌慌张张返至兄长住处。
那为首的下仆呆愣半晌,心道这新教主真真是怪异。不但四仰八叉睡了花园,醒来还不辨东西,抬腿便走。想来是有
这习惯么?
他们这些个发呆发傻,身后东行者那门吱呀一声大开,那黑衣的煞星顶着两只青黑眼圈儿怒喝:“都跟这儿聚个鬼咧
?发馒头么!再不给老子滚远些,我摘了你们脑袋作馒头蒸!”
一哄而散。
李齐蹑手蹑足探头探脑,他家哥哥清早便起了身,现下正用早饭呢。
“一夜未归,去了那里?”
李维寻了个空碗舀了勺米汤与他,又把个白胖胖那馒头搁到空碟儿里,招招手唤他来坐。
李齐耷拉着脑袋,乖巧把凳子边儿坐了。
他哥一瞧就知晓,这是惹了事儿了。
筷子一撂,等着李齐坦白。
“哥……我昨夜……”
他这头儿一张嘴,那股子隔夜酒味儿扑鼻而来。冲的李维一趔趄。
“莫要说了,洗漱去罢。”
李齐偷着把眼儿瞧他哥,只见那人木着脸皮,嘴角紧抿——完了,小魔王心凉了半截儿。他哥来气儿怎么个样儿他还
不清楚?乖乖低垂着脑瓜子去后院儿冲水了。
他心里头有算计,知道这回瞧费劲儿去吧。
他哥最厌烦酗酒,最厌烦人夜里头喝黄汤不回家。
李癞子就这般,李维背地里没少告诫李齐不学他。平日里莫说自家,便是瞧见旁人喝酒都要皱眉头的。
李齐暗自叫苦,把自己个儿骂个狗血淋头——你说无事逞地那门子能?看兄长不要你了,哭天抹泪儿拽裤脚子,好要
脸皮!
他这厢暗自着恼,忽听闻细微衣物破空那声响。忙把帕子糊掳抹了两把,又胡乱着了褂子,道:“怎的?”
自打树荫里头蹦下来个人,八尺挂零那身高,细瘦纤长。一身黑色短打,干净利落。往面上看,是个眉清目秀的样子
,单只是入鬓那飞眉,飒飒英姿。背后一柄五虎断门刀,烁烁寒光,且不好相与的。
“教主,二位护法及诸位行者于议事厅恭候,有事相商。”声音低沉,稍稍轻且细。
“嗯?大清早的,劳什子要事?”
“回教主,概与武林大会相关。”
“白道些个唬人戏码,去作甚么?”
“属下不知。”
“哼,怕是米吃多撑了。你且下去吧。”
那人领命要退,却又闻李教主道:“往后见着我这不方便时节,换个人来。”
“教主只管把我做男人用即可。”
李齐哼哼两声,半晌道:“除去我哥,男人瞧我也舒服不得。”
那人额角抽动,半晌应诺,隐身了去。
27.摊牌
以钟万全为首,西方行者吴可知八色旗主中赤、橙、紫三色旗主,主张前去武林会。既有人主张去,自然有人主张勿
多生是非。以苏唯为首,两色旗主附之。
钟万全苏唯两方不融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余下众部皆持无可无不可那态度。
人说怎么样的主子养怎么样的鹰犬。金光教自前几代起,教主多是不问世事只求武艺进境之流。如若不然,那里会有
立下甚么——那个打败了教主,就能做教主这等胡闹的规矩,且非但无人质疑,反而顺利传承的道理。
是以,金光教众里头亦多是对教中之事不甚关心之辈。现下与其说衷心教主、无有二言,不若说是懒得去管,只等着
最后结果,照办便是。
李齐倒是深感趣味,与钟万全道:“红衣护法定要去劳什子的武林大会,可是有冤要伸、有仇要还?”
钟万全那里料到李教主有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亏他圆滑,未几道:“属下那里敢有什么私怨。只我金光教现下迎任
新主,日后定然蒸蒸日上一统江湖,自然要诏告天下,扬我教神威!教主,您意下如何?”
李齐尚未答话,苏唯抢道:“护法言之有理,只是我教主方方即位,甚多杂事须得一一处理。这时节去招惹武林盟,
怕不是好主意。”苏唯讲起话来,不徐不疾,却叫人打断不得。
吴可知朝李齐一拱手,道:“苏行者既道是杂事,那里用得教主处理。”
李齐两条腿叠在一块儿,一手撑下巴壳子,十足痞子德行。
见他这般心不在焉模样,争论众人不再言语,静等着教主大人发话。
李齐等着他们消停了,不着紧慢道:“不去。”
这般干脆不犹豫,莫说是钟万全等人,便是苏唯亦心生疑惑。遂追问。
“我家哥哥还不晓得我做了这杀人越货的买卖。”
——杀、杀人越货?是在讲金光教么?
“他那般正派作风,可不敢叫他知晓的。”
——这是在道那个不正、不正派??
“我不与他讲,他自然不去劳什子武林大会。”
——劳什子、、、武林大会……
“我总随着他的,再不分开。要去你们自去罢,有甚么好吃好喝,带回些个。”
——……
“黄土使给付账。”
众人又去瞧黄辉。
只见教主身侧那人面色青黑,半晌一起手,道:“五行使当护着教主安危,擅离不得。请教主另择他人。”
李维也算得人物了。
住了这些时日,瞧着些个舞刀弄枪背刀携剑的来往,竟也未有想到甚么魔教之流。他只道自家弟弟习武一身,四周围
些个朋友,少不得也功夫出身。
李齐当初同他讲,这宅子是他一朋友的,那人现下外出游历,他们只借住。只待他归来,稍作聚聚,兄弟二人便一同
归家。
李维自不作他想。
日间寻了几本书念,也亏他不嫌枯燥。饭顿都是小院儿里头单独的伙房,李维时巧遇下人送果蔬来,上前搭话,三问
且不得一答。
他也不甚在意,心道这深宅大院少不得有些个怪癖。
他自是这般安分的,扔到哪里亦不会喊闷得性子。
这一日他正暗气李齐饮黄汤夜不归,午膳只用了几筷头,便食咽不下了。安静坐了一旁,等着他弟弟回来。
却说李齐这些个朋友,做兄长的一概未见着。见天拉着李齐商议,说是武林中事。李维心道,这些个娃子定然是聚了
一同修研武艺,倒也好学上进。
可昨日晚间一瞧,带着李齐饮酒作乐,怎的算益友?今日见了兄弟,需得劝解,择友需直、谅、多闻,视为益。些个
酒肉之交,莫要多亲近才是。
他这般思量,那李齐过了晌还迟迟未归。
李维心中惦念,正欲出门去寻,不料小院中迎来位客人。
来人知天命的年岁,一身红衣十分喜庆。满面笑意,倒是无有年长的架子,与李维也微躬身施礼作揖。
李维跌忙回礼,道声折杀晚辈。
二人互谦入座,李维少不得端茶倒水。对方亦连声道谢。李维心道,且是个生意场上的人物,这面子上的礼节端的周
到。
那红衣人自称姓钟的,名万全,乃金光教的右护法。
“金光教?”李维闻言少愣,心道这名字好生耳熟,似是在何处听闻过。不由得道:“未知贵教做的那种买卖?”
钟万全避重就轻道:“且是个江湖门派,平常生意,走镖护院罢了。”
李维略微思索,亦然无有记忆,却也不好再问。只得道:“不知今日员外来是——”他拉个长声,待钟万全往下头去
接。
然钟万全并未即刻接话,面色有异,像是为难。他拿眼儿瞅了李维两下,又唉一声。
李维见状忙道:“钟员外有话但说无妨。”
钟万全道:“李先生这般爽快,钟某人亦不好打虚幌子。实不相瞒,令弟现下正屈就本教教主之位——”
他话未说完,李维脑中灵光一现,啊了一声,惊得自椅子上头窜起多高!
教主?且不正是那武当山下道士唤他弟弟的么?
“你说、你说我那弟弟,当真是魔教教主?”
钟万全钟护法不愧老江湖那名头,不着急慌,起身握了李维双手,安抚道:“先生少怒,且听钟某人一言。”
李维此刻脑仁当中净是李齐持剑那摸样,妻儿惨死那情景一一重现。
钟万全一见李维脸色惨白,心道是受了刺激,忙伸手去捏李维虎口,又搀他坐了,方道:“先生莫要着急,万事皆有
个说法,万万勿要一时冲动了……”
李维拽了钟万全那手,哆嗦道:“你且、且告诉我,那孽畜当真是魔教教主、杀人无数么?”
钟万全此时却不语,忽地放了李维双手,面色严肃道:“李先生,您自家兄弟的脾性,您自家怕是最清楚得。那里用
得我这外人多嘴多舌?”
钟护法人精一个,心知肚明此时他如何辩解,李维怕也是不相信的,还不若叫他自己去想。
这般方法搁到别人身上使得,钟万全万没料到,那李齐在他哥这儿有过“前科”。
李维此时算得煎熬了,他自然乐意相信一手带大那弟弟,只是一想起那血淋淋的小院儿,又不由得迟疑。
他这厢反应把那钟万全眼底,只道李维想是听了些武林风言,此时对李齐不信。忙道:“想来李先生是听了些个闲言
碎语,江湖传闻,哪里可信。旁的不说,您至弊教做客这些时日,可有见过教众做一星半点伤天害理那事?”
他这般一说,李维方才面色稍霁。
钟万全见状忙趁热打铁:“若说人在江湖,那能由己。也有动刀子那时,只不过个中利害皆有因果。说正道邪教有何
不同?盖利异、各为其主罢了。”
李维道:“我那弟弟可曾伤害人命么?”
钟万全手捻须然道:“教主既身为一教之主,些个下作事件自然用不得。怕只怕教主位再尊,亦拗不过那身不由己。
”
李维听闻得此处,心急火燎,强自镇定,心中盘算怎的将弟弟带离火坑。
钟万全又道:“李先生莫要乱想,单只万某还有一口气在,教主危便系某一身。”
李维深呼吸气,听出这言外有音。他暗自握紧双拳,捏了一把冷汗。
“依着钟员外——钟大侠,小子该当如何才能保全舍弟?”
钟万全状似慌忙与李维施礼,“李先生这是怎地说,可不敢受您一声大侠。您教弟有方,教主少年英雄,假以时日我
教一统江湖不在话下。到那时,您就是我金光教上上下下的大恩人!”言至此,话锋忽又一转,道:“教主现下尚且
年纪轻,须得有您在旁指点,方才稳当,可少走弯路。他与您千般顺从万般听话,孝顺得很。”
李维微微垂头。
钟万全那话中意思,他统明白。是要借着他摆弄自家弟弟,李维气得浑身打颤,心口怦怦直跳。只恨不得扑上去与他
拼死。他不容得有谁害他兄弟,一刻、一个也容不得!
“钟侠客,做贵教教主,那是我兄弟修得福分。他身边有得是侠客谋士,小子这等般般凡人,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只
是,只要我那弟弟用得我,做兄长的,且半分推让就是天理不容!”说罢他抬起脑袋,与那钟万全目目相对,道:“
事无大小,但得我能,但得我有,便是区区性命,为他,又有何舍不得!”
钟万全拜别了李维,回到自家庭院。挥退一干下人,书房内独个儿座了。
今日间会散了,一干人物推他去交代李齐那谎儿。他并未有多加推却,欲趁此机会试探那李维可堪利用。他道那读书
人一个,软弱天性。亏得李齐那般孝顺,只要掌控了李维,关键时不怕李齐那一身武艺,行事乱来,败了金光。
那知这一见方才晓得,不愧是亲生的兄弟、相连的血脉。教主的兄长,骨子里头那傲气可不似其他读书人可欺。那番
话,明明白白知会自己——莫论如何,不要打挟他以令李齐的念头。但凡他觉着自家与李齐有害,舍了性命不要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