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几年长（修真 Ⅳ）——梦窝

雪五看着一人一狐相互依偎，眼中笑意渐浓，周身气氛愈发柔了几分。

御天行在旁边哼了一声，却也未在此刻打断御紫炎动作、拆散一人一狐，而是转向雪五问道，“不知这小东西是遇到了何等机缘，才开启了灵智？”

提及此事，雪五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沉吟了片刻，方才试探性的问道，“雪五冒昧问上一句，不知紫炎这对紫瞳，还有紫色毛发可是天生如此？”

听雪五不答反问，且更加是答非所问，御紫炎心中几分疑惑，却依然据实以答，“这瞳色、发色算是与生俱来，不知其中可有何不妥么？”

“这——”

雪五再次止而不语，对着御紫炎望了半晌，末了喃喃念道，“莫非……”

“五先生有何话不妨直说。”

御天行眉峰微蹙，疏冷的声音响起。

似是被御天行一言提醒，雪五收敛了方才茫然神色，歉然笑道，“是雪五唐突了，怠慢了两位贵客。得知二位贵客来访，我们已在族中备下薄酒。小凝启灵之事，我们不如到了族中再详谈。二位，请。”

看雪五一而再的顾左右而言他，御紫炎与御天行相视一眼——关于小凝启灵一事，这雪五似是有些难言之隐。而这隐瞒之事，又似乎与御紫炎有着莫大关联。倘若果真如此，那这关联到底为何呢？

关于九天幻狐的话题再次浮现在二人心头，御天行与御紫炎却是不动声色，跟随雪五，朝前方走去。

不过，走了没几步，御紫炎便故意扬声对小凝说道，“小凝，之前我们不是提起九天幻狐的居所么？不知离这里是否遥远？”

果然不出所料，御紫炎看到前方带路的雪五一听到“九天幻狐”四个字，身形便略微一顿，旋即转过身来故作轻松的对御紫炎笑道，“原来紫炎也听说过九天幻狐的名号？”

见雪五脸上笑意之下难掩满溢期盼颜色，御紫炎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世人都道狐狸狡猾，为何今日所见这雪五，却简单易懂得紧？

看此刻雪五两眼冒光模样，哪里还有初见时的高深莫测？更加没有了超尘脱俗的味道，不过是个与小凝一般无异的好奇宝宝。小凝平日里也是，除了些小聪小明，余下的时间里，大多是以娇憨为主，哪看得出半点精明模样？

难道狐类之中也分许多种，而这雪狐，显然便是最不精通骗术的一支——要说雪五这变脸技术，倒算是世间少有了，只是太容易被看破，因此也只能作为变脸，而非真正的骗术。

即便心中这样想着，御紫炎也并未大意——或许这正是雪五“欲擒故纵”之计，看似一目了然，实则“大智若愚”，故意做出一副迷糊模样好令天与他放松警惕？

念头百转千回之间，御紫炎愈发不确定雪五心中所思所想。思及方才雪五提及幻狐时一连串不寻常反应，御紫炎暗暗打定了个主意，这才接着雪五方才的问话笑道，“是啊，不仅听过，还曾有人说过，紫炎便是那万年妖狐转世，并且还会为祸人间呢。”

御紫炎此言一出，之间雪五整个身形打了个趔趄，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那殿下你，果真是——”

听雪五一时情急之下竟连原本“殿下”的称谓都说了出来，御紫炎心中更加疑惑——莫非他当真是九天幻狐转世，并且那九天幻狐的本名便是“幻瑛”？

莫名的，御紫炎觉得他正朝着真相一点一点靠近中，莫名悸动再次浮现心头，仿佛震撼着他整个灵魂。

相对于御紫炎的激动，御天行则是再也无法忍受雪五肆无忌惮胶着在御紫炎身上的热烈目光，伸手将心爱人儿揽入怀中，沉声对雪五说道，“炎儿是我儿，与他人无关！”

感受到御天行的怒气，雪五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重新自顾自的紧紧盯住御紫炎，好像生怕御紫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一样。

也不知雪五这是未曾理解天怒气的由来，抑或明知理由却毫不在乎，御紫炎心中只觉得愈发好笑，伸手轻搭在御天行手背之上，却是对雪五说道，“紫炎也不知自己是否与那万年妖狐、抑或是九天幻狐有关，又有何关联。紫炎能够确认的是，至少目前为止，并未有任何事实证明紫炎是灵狐转世。”

“是吗——”

听到御紫炎的话，雪五的目光又倏地黯淡下去，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抑或是失望所致。

不过，还不待御紫炎仔细揣摩雪五变化的意义，就见他立刻又重燃了眼中光芒，“无妨无妨。其实关于九天幻狐的传说，雪五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大长老对此事知之甚详。待二位见到了他，或许就可以解开一切疑惑了。”

眼见着雪五跃跃欲试模样，倒似乎比御紫炎更加好奇此间关联与前因后果，初时的高深莫测形象已经荡然无存。

御紫炎忍住满腹笑意，心中暗想，看来这九天幻狐似乎并非一方霸主这么简单啊。想到这种可能，御紫炎心中又对九天幻狐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便在这当口儿，只见雪五身形微移，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抹残影。

御紫炎在心中说了一句，“天要注意雪五的步法。”

御天行会意点头，牵起御紫炎的手，一齐跟随雪五的前进路线，继续迂回前行。

再说雪五向前行进了一段，暂停了脚步转身回望，看到天、炎二人正沿着他走过路线分毫不差的行走着，眼中流露出几许赞赏之色。

小凝此时则是亦步亦趋跟随在雪五身后片刻不敢远离，而非如往常一般黏在御紫炎左右。

其实这是因为方才动身之前，五长老已在识海之中告知他不得出声提示炎哥哥和那个男人行进之法。

小凝知道，这是长老对哥哥以及那个男人的考验。看他们是否能注意到五长老步法之中暗藏着玄机。

小凝虽然有心想要帮助哥哥，却也不敢随便违抗长老的命令。五长老虽是几位长老之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却也到底位高望重、忤逆不得。

旁的不说，便是与生俱来的级别差异，已令小凝对五长老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那五长老乃是七尾雪狐，而小凝，只有一尾而已。

不过此时趁着五长老回头观望的空当儿，小凝也偷眼观瞧哥哥和那个男人的情况，发现二人至今安然无恙，而且显然已经看出了五长老步法的玄机。这一发现令小凝彻底放下了心肠，转而再次在心中美滋滋的想着，不愧是他的炎哥哥！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最棒的！

并不清楚小凝此时又对自己开始盲目的崇拜，御紫炎的心思被两边的景象吸引了去，“……”

“炎儿有什么发现？”

御天行依旧不曾使用识海，而是用相通的心意询问道。

“天，我们正在经过的是一个面积相当广阔的幻阵。并且这一个幻阵还被分为了大大小小许多小阵。每一个幻阵都有或深或浅、效果不一的迷幻作用。而幻阵之间，还夹杂着一些凶阵。天也应该知道，幻阵只有混淆视听的作用，而凶阵，却有夺人性命的功能。当然，若是幻阵强大到一定程度，也能令人永远深陷于幻境之中，而现实中，则会沉睡不醒，与死无异。”

第二一三章：雪狐部落（二）

说到这里，御紫炎微微蹙了眉头。虽然知道为了保护宗族重地，幻阵之上加入凶阵也是无可厚非。但提及夺人性命，御紫炎到底还是无法简单一笑置之。

御天行知道御紫炎心中所想，也不言明，只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道，“那么既是炎儿看出了其中名堂，便是没有雪五带路，炎儿也能够轻松破解雪狐一族的这守护阵法了？”

御紫炎果然被御天行的话带离了原本思绪，抿唇微笑着摇头道，“老实说，若只是起初的几重阵法我或还可勉力一试，但这小半天功夫过去，随着我们走得愈深入，阵法之中的玄妙愈难参透，眼下，我也必须紧紧跟随着雪五的步法，才能保得平安了。”

“嗯。即便如此，炎儿也已比我不知强上多少了。要知道我可是从雪五出现之时，眼前所见便全是巨石当道了。”

御天行在心中说了一句，换来御紫炎翩然一笑，“其实对于这些阵法，我也不过是知其然未知其所以然。关于无师自通这一点，我也觉得十分奇怪。不过我总有种预感，其中的秘密，或许能够在九天幻狐的居所寻找到答案。”

“……”

御天行听到御紫炎提及九天幻狐居所，沉吟片刻，复又说道，“炎儿可曾感觉到，此处灵气，与之前我们初登凝吟峰时感受到的灵气，不太相同？”

“天也察觉了？”

御紫炎眼眸一亮，“此处的灵气，并非寻常灵气纯净天然，反倒好似烟雾一般，似凝非凝、似滞非滞，却又偏偏好像隐含着无限生机。就像——对了！就像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以一柄开天斧劈开的那一片混沌。”

“天地混沌灵气，万物初始之气——”

御天行心中默默念道。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忆起小凝曾经言说，那九天幻狐，正是得天地混沌灵气化形而来。

“天，从刚才开始，我便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这混沌灵气，冥冥之中呼唤着什么。”

说到混沌之气这种特殊的灵气，御紫炎说出藏于心底多时的疑惑，侧目却发现御天行精神有些恍惚，不禁担忧的在心里唤了一声，“——天？”

谁知对于他的呼唤，御天行竟然恍若未闻。从未见过如此神游天外的御天行，且又是在这般陌生环境之中，御紫炎心中不由得一紧，手上用力扯了扯御天行的衣袖。

“！”

好在御紫炎这一回成功唤回了御天行思绪。御天行迷茫的视线收拢，意识到自己方才片刻失神，心中一凛，侧首看去，果然迎上御紫炎担忧焦虑目光。

投去一个歉意眼神，御天行示意御紫炎放心。

“天方才是怎么了？莫非是被周遭幻阵影响了？”

不过御紫炎仍旧不能完全放心，在心中追问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应该不是幻阵的影响。”

御天行摇摇头，心中回道，“但——”

见御天行欲言又止的模样，御紫炎愈发心焦，“但是什么？不是幻阵的影响，那——是龙血受到周遭妖兽气息影响再度发作了？”

提出另一假设，御紫炎却又转而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我并未感觉到天体内灵力有什么不妥——”

见御紫炎如此紧张自己，御天行心中很是受用，却也不忍心爱人儿胡乱担心，忙出言解释道，“炎儿不要再猜了。我既非受到幻阵影响，亦非龙血发作。方才，我脑中似是闪过一些片段。”

“片段？”

御紫炎疑惑的看向御天行，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御天行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一些片段。那些片段……似乎是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

“是天的过往么？”

御紫炎凝眉问道，“可是方才天又说并非幻阵影响，那么天又为何突然想起过去之事？”

“炎儿你太心急了。”

难得见到小人儿咄咄逼人、自顾自说个不停的模样，御天行哑然失笑。御紫炎也醒悟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微微有些发窘，但依然念念不忘方才未完的对话，一双紫眸紧紧锁住御天行流金黑眸，眼中全是对后话的期待。

御天行恍惚间觉得，那灼灼目光似曾相识，却又清楚确定，从前他并未见过炎儿露出这等童真好奇模样——心爱的人儿，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牢牢记在心间，若是曾经见过小人儿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又怎可能忘记？

那么，既是不曾见过的，他又是如何觉得熟悉非常呢？

一时间，之前恍然而逝的记忆片段似乎清晰了一瞬，与御紫炎此刻情态重合起来，却又在下一刻，再次，模糊不清。

御天行摇摇头，心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淡淡遗憾的说道，“并非我的过往，却又觉得与亲身体验过的记忆一般无二。”

“……”

御紫炎仔细端详御天行面容，半晌后表情有些怪异说道，“天，我头一回觉得你的话，很难懂。”

“顽皮。”

御天行哪里会听不出御紫炎话中暗含的几分戏谑取笑之意，也知道这代表炎儿放下了心来，遂含笑在心中说了一句，“难道炎儿不信我的话么？”

“信是信，只是听得云山雾罩、不清不楚，令我也判断不来天这般异常表现到底是好是坏。”

御紫炎开过玩笑，表情重新严肃了起来。

“好了，想不明白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方才炎儿不是也说，谜底，或可在九天幻狐的故居找到么？”

御天行柔声安慰着爱人，蓦地抬头，脚步也停了下来。御紫炎顺着御天行的目光望去，发现前方的雪五已经站定。并且他身旁还多了几名同样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无论御天行抑或御紫炎都不知这几名男子何时出现，又是从何出现。

御紫炎看着面前几人，生得各有千秋，却又都是无双之姿。从几名男子身上，御紫炎感受到了与雪五极为相近的气息，便猜想这几人大概便是余下的众位雪狐族长老。

果然，下一刻，小凝的动作便印证了御紫炎的猜想。只见雪白团子面向几名白衣男子，再次匍匐于雪地之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凝拜见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

“小娃娃起来吧。”

只见居中一名男子衣袖飞起，小凝便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直起了弯曲的四只爪子。

御紫炎眼中带着了然——既然知晓他们也便不会意外面前几人的突然出现了。

似是注意到御天行与御紫炎打量视线，居中男子抬眼，唇角含笑，向着天、炎二人的方向点头示意道，“贵客来访，雪一有失远迎，失敬。”

那一瞬，雪一仅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周遭空气便好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竟使得早已看惯了俊男美女的御紫炎也片刻失了神。不过，御紫炎心中自知，方才霎那迷失，只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绝非自称雪一的雪狐族大长老使用了什么媚术之类。

但正因明了自己的失神纯粹因为雪一个人风度气质使然，使得御紫炎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方才见了雪五时，他只道谪仙下凡不过如此。但如今看来，何谓“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活过近百年的他才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灵狐化作人形当是俊美非常，御紫炎并不感到意外，自古至今，关于狐妖的传说，无一不说其生得一副好皮相。但，在御紫炎心中，狐妖化人，便是再如何掩饰，也该难掩其深入骨髓的媚意。但，从刚才的雪五，到如今的雪一，还有余下的几位未曾开口的长老，狐妖媚人这一市井流言，才算真的被推翻了。

感受到手上一紧再紧，御紫炎无言苦笑，侧首看向身旁面色深沉的男人——这个男人难道就没有半点被雪一的风致吸引了么？居然还有闲暇吃这干醋？

知晓御紫炎心中所想，御天行在心底里说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炎儿难道以为除了你以外，我眼中还会容得下旁人、还会对其他任何人动心么？”

听了御天行的质问，御紫炎在心中暗自吐了吐舌头，理不直气却壮的在心中回了一句，“爱美之心不为过，若只是由纯粹欣赏而来的须臾心动，我是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