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被将暝点破内幕,幻瑛一点也不惊慌,反而理不直气却壮的说道,“不管是你来之前还是你来之后,也不管是‘搜集’来的,还是‘盗’来的,反正没有本狐,你是不可能看到这些书册的!本狐给你这么多好处,你却不肯答应本狐的要求。你们人类真是比我们狐狸还要狡猾!”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幻瑛对将暝的指控。
将暝沉默片刻,终是看向幻瑛,眼中却好像带着一分淡淡地不解,“是主子,抑或不是,这不同,很重要么?”
“——”
一句话,还不待幻瑛有所反应,御紫炎与御天行却是相对无言。
“这——也是巧合么?”
半晌,御紫炎终于悠悠说出一句话。
“……”
对于御紫炎的问话,御天行只能沉默摇头,是巧合,抑或其他,他也并不清楚。
只是,几年前他曾经问过炎儿的话,如今原封不动的由将暝口中说出——不,或者应该说,千万年前将暝曾问过幻瑛的一句话,在千万年后,竟然也经由他的口中再次说出。这,真妁只是一个巧合么?
“当然很重要啦!”
幻瑛一句惊呼唤回二人精神。
看向已经放下两只前爪,重新四脚着地站立在地上的白狐,只听他继续说道,“对于灵兽而言,血契的主从关系才是最为牢固、除非一方身死,否则任谁也无法打破的联系。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说罢,幻瑛还朝将暝投去一个“你很孤陋寡闻”的轻视目光。
将暝对于幻瑛的目光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摇摇头,语气依旧平淡的说道,“此事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你身为九天幻狐,也与其他寻常兽类妖修没有什么分别。”
“你——!”
一句话说得幻瑛气结,但想想却又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反而转念一想,幻瑛突然喜滋滋的扬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在你眼里,本狐比寻常的兽类妖修更为出色啦?哈哈!还算你这个人类有点眼光嘛!嗯!不错,本狐又岂是那些小角色能够相提并论的!”
“既是如此,便不要再纠缠不休,非要我与你订立血契了。”
平静的语调,说出自己最终目的。
御紫炎忍俊不禁——若非清楚将暝其人确是性情冷漠,由方才那一番问答,他一定会认为将暝是个狡猾奸诈之徒,步步为营、句句话引诱幻瑛,只为令他掉入事先设好的陷阱,令其再也无法开口提起认主之事。
不过,将暝并非那般狡猾奸诈之徒,幻瑛也并非那么听话,即便跳入了陷阱,他也会自己设法再跳出来,哪怕那法子有多么缺少智慧与美感。
果然,听到将暝的话,幻瑛头颅一扬,满不在乎的说道,“即便本狐比其他兽类妖修要高出一等,认主之事却是不能省的!血契最大,认了主,本狐才能名正言顺的把你留在身边。”
“咳……”
御紫炎险些被幻瑛之言呛到,有些无力的想到——这幻瑛还真是擅长言辞之间不动声色的“偷换概念”。认了主,是他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将暝身边”吧?竟然能够说出“把将暝留在身边”这种话来……呵呵,还真是妙哉、妙哉!
“唉——”
将暝长叹一声,仿佛悲天悯人的佛祖一般,竟令天、炎二人仅是听了这一声叹息便觉意境深远。
御紫炎不由得感叹道,“这莫非便是将暝修习乾坤决的结果?”
“乾坤决分为九重,前三重是修真界的境界,四至六为仙界,七至九才是神界。而修真界的三重境界,开天辟地,鸿蒙初开,六合八荒。这鸿蒙初开便是第一次需要修炼者抱有悲天悯人心境的境界。也就是对应着寻常修真者灵寂期、金丹期、元婴期以及出窍期四阶。
上回我们看到将暝与幻瑛初遇时,以我们金丹后期的修为能够隐约看到他的修为。后却又从幻瑛言谈之间得知那是因为将暝隐藏了真实实力。如今我们己结成了元婴,依旧看不清将暝修为。看来他极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出窍期了。
御天行回忆着关于乾坤决的分阶,加之前后种种线索,悠悠分析道。
“嗯。天分析得有理。”
御紫炎点头赞同,随后不禁又叹息一声,“过了悲天悯人的境界,便是看破红尘、冷清淡漠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自己的手被身旁之人抓住,“将暝到了仙界,还会重新寻回悲天悯人心境,并且又会更加精进一层。”
御天行淡淡说了一句,并末再多说些什么,但御紫炎已是由他心中知晓其念,翩然一笑,“是啊,到了仙界,又是一次轮回。神界,还是一次轮回。悲天悯人、看破世事。动情冷清,交替而来,心境受到锻炼,方能得到提升。”
正如熔铁锻件,需得反复煅烧、冷却、不断敲打塑形,方能成就一代神兵利刃。
修真界止于六合八荒,仙界便还有沧海桑田、春满大地、万籁俱寂。仙界止于万籁俱寂,神界还有斗转星移、九九归心、与天人合一。
每一界的三重境界都是一个轮回,从有情到无情,都是一次心境历练。
“你叹气做什么?”
幻瑛自然也听到了将暝叹气,好奇问道。
将暝垂眸端详脚下白狐片刻,而后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与人为伍之事?当今世上,妖修多与人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
“哎呀,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幻瑛一晃大脑袋,不以为然说道,“何况本狐严格算来也不能划作真正的兽类妖修。我本是由灵气孕育而生,原只是纯灵之体。如今只是因为修为提升,才凝灵化形,生出实体。所以,若人妖魔要分得如此清楚,那本狐岂不是无处可归的一类了?”
“……”
幻瑛一番话说得虽是轻松自然,御紫炎心中却是隐隐的一阵心酸疼痛——原来,幻瑛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
将暝又是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道,“结契媒介为何?”
“咦?”
将暝突然问起,幻瑛一时反应不及,下意识反问一声,却猛的意识到将暝所问何事,立刻两眼放光、兴奋非常,原来已经恢复四脚着地的站姿,此刻再次“呼”的立起,“怎么?!你愿意与我结契了?!太好啦!”
但是,欢呼过后,幻狐转转眼珠子问道,“喂!那你要拿出什么宝贝做结契的媒介?”
“——”
将暝看了一眼满眼算计的白狐,祭出一面铜鉴。
“这是什么?”
幻瑛显然是头一回看到将暝拿出这一法宝,不禁好奇问道。
“往生鉴。”
将暝淡淡吐出三字。
“往生鉴?”
御紫炎几乎是同时与幻瑛重复出这三个字。只是幻瑛对于这三个字仅为单纯好奇,而御紫炎,则是带着几分了然的好奇。
回头看向御天行.御紫炎说道,“原来这便是诗句中所说的‘往生鉴’。”
“嗯。”
御天行应了一声。二人因为知道眼前只是残念所成的梦境,于是便大摇大摆飘至将暝身边,仔细端详他手中的这一面看似普通至极的铜鉴,“往生鉴,寄相逢。’眼下发生种种,却是与‘相逢’无甚关联。”
“不过若是将暝当真以往生鉴作为与幻瑛结契的媒介,这往生鉴倒是与幻瑛也有了莫大关系。只是不知幻瑛又会拿出何物作为结契媒介。这会儿幻瑛应该还未从将暝处得来浮世轮罢?”
御紫炎说着,好奇看向一旁白狐。
第二百九十二章:二度入梦(三)
只见白狐乌黑溜圆的眼中透出几分满意颜色,“嗯。一听名字就知道这镜子是个好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一句话出口却换来将暝凉凉一瞥,“你问太多了。”
“哼!本狐要把自己本命所在拿出来做结契媒介,自然要问明白你这物件的来历!这也算公平罢!”
幻瑛仰头恶狠狠说道。
“本命所在?那会是什么?”
御紫炎好奇自语道。
“雪狐族有雪灵珠,幻瑛身为九天幻狐,或许也有相似之物。”
御天行说出心中猜想。
而将暝听到幻瑛提起本命所在,眉梢轻挑,又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白狐,静默了半晌,终还是回道,“大央派镇派之宝。”
“哇!!!”
一句话惹来幻瑛一声大叫。而将暝则是眉峰微皱。
幻瑛自然不会去管将暝蹙眉——或者该说,在他眼中,将暝根本没有任何表情,他自顾自叫嚷道,“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这么受门里重视啊!竟然把镇派之宝都给了你!哈哈!不过这才配得起本狐的混元珠!”
说罢,幻瑛便张开大口,不一刻便见其口中缓缓飞出一颗自己会发光的珠子。那白色柔和光芒中似是缠绕着几缕灰色雾气,顿时,皎洁如同月华的光芒染上几分朦胧神秘色彩。
“混元珠——”
御紫炎喃喃说着,脑中浮观出方才那个仿佛具有灵性的光团。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幻瑛便已将混元珠重新吞回口中,“结契是大事,可得选个黄道吉日!对了,将暝你能掐会算,这日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幻瑛大大方方对将暝颐指气使,完全不觉得对自己的主子如此有何不妥。
而将暝似乎也没有觉得有何不悦,只是走至窗边,仰望天空,片刻后回转身说道,“三日后便是万年难遇的九珠连星之日。。”
听到将暝这么说,幻瑛大喜过望,“哎呀!竟然这么巧!九珠连星之日可是结契力量最为强大之时。如此一来,我们的主从关系可是更加牢不可破啦!”
不过不同于幻瑛的激动兴奋,御紫炎却是有些头痛的说道,“三日……莫非我们还要在梦境中静等三日,方能看到他们结契情形么?”
不知有什么法子能使此处时间过得快些?
御紫炎这一念头刚动,意料之外的事情便发生了。
只见眼前人事仿佛快进一般,加快了进程。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御紫炎与御天行再看周遭情景,发观他们所在之处已经没有了将暝、幻瑛身影。
相视一眼,二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而后一齐朝窗口飘去。
来到窗口低头向下看去,只见玉雪楼外的空地上正摆着一张香案。上面各种珍馐果品一应俱全。香案正中还有一鼎紫金香炉,炉中袅袅青烟亦幻亦真。
香炉前面排列着三尊牌位,供奉的正是道家三清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以及太清道德天尊。
由香案上的摆设看来,时间竟然当真依着御紫炎方才的念想加快流转到了三日之后。
证实了心中猜想,御紫炎不禁赞叹一声,“没想到,浮世轮竟还有如此功用!”
“嗯。看来这浮世轮中时间果然能够凭炎儿心意调整。
御天行同样对这一发观感到惊奇不已。
忽的,御紫炎击掌兴奋说道,“浮世轮能够调整时间流速,那么我们若是能将别人代入此处,然后间时间加快,修炼岂不是能省去许多时间?”
“呵呵。炎儿这可是徇私舞弊哦。”
御天行见爱人笑得欢快摸样,同样好心情的揶揄道。
“即便作弊又怎样,眼下天师不知有什么阴谋,我们能够多提高一些修为就意味着自身安危多了一份保障。我管不了天下众生,却希望至少可以保得我们这些人能够毫发无伤。
为了这一条,仅仅是靠浮世轮做一做算得了什么?而且,能否将除了你我之外的人引至这里还是个未知之数。归根到底如今也不过只是一种设想而己。”
御紫炎笑着回道。
御天行闻言扬眉,“炎儿莫非忘了,当初傲云与胡兀鹫是在何处决一高下的?”
一句话提醒了御紫炎,小小元婴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可不是!竟忘了,我早已试过将他人带入浮世轮所建构出的异时空间。如此说来,方才提议岂不大有一试可能?”
“有何不可?”
卸天行含笑颔首。
得了爱人鼓励,御紫炎愈发有了信心,只待由梦境中醒来便要尝试此法。
打定了主意,御紫炎重新看向窗外楼下,只见幻瑛已是来到。
巨大的白狐看上去似乎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却又好像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庄重。
御紫炎回头对御天行说道,“看来幻瑛对结契一事当真十分重视呢。”
御天行点头,复又看向窗外天色,“先前将暝曾说今日乃是九星连珠之日。此刻天已近黄昏,却离月上中天、九星连珠尚有一段时间。不知幻瑛提早这么久来却是为何。”
御紫炎紫瞳中光亮闪过,忆起一事,“对了天,上回有件事被打断未能继续说下去。你说你参破人命格的异能‘也许’恢复了‘一些’,究竟是何意思?”
被问及此事,御天行略沉吟片刻。御紫炎知其是在理清思路,故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答复。
果然未过多久,御天行再次开口说道,“炎儿可还记得最初我便对你说过,凡是谁人与你有了关联,此人命格我便会看不清楚。”
“自然记得。”
御紫炎点头,“天说过,愈是与我关联深刻之人,你便愈看不请对方命格。”
言及此,御紫炎忽然眉峰微蹙,“天,我忽然记起,当失去有关我的记忆后,言称可以看出陵王命格?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抑或也是有些模糊?”
既是陵王与他同样有着交集,那么照理陵王的命格在天看了应当多少有些模糊才是。但是当时天却只字未提。此时想起,御紫炎觉得有些不解。
御天行点头道,“不错,我当日确是看出了陵王命格。只是……后来发生之事与我最初所见略有偏差——”
“偏差?”
御紫炎反问。对于御天行欲言又止的反应,他更是好奇不已。
“是。当日依我所见,该是陵王会出手刺杀我,而后反死在我的剑下。”
御天行见爱人追问得紧,也不再回避,直言据实以答。只是而后便不再言语,一双黑眸只注视着眼前之人。
一时间并末注意到御天行的目光,御紫炎只是轻呼一声,“竟是这样!”
若非今日提起,他都不知,当日出手刺杀天的本该是陵王而非上官洛青。并且一剑刺中陵王的不是他而是天,同时陵王彼时便该毙命当场。
对如此阴差阳错的来龙去脉感叹过后,御紫炎这才侧首看向御天行,却见一双专注瞳眸片刻不离地看着他。
先是微微一愣,御紫炎旋即想到爱人为何有此反应,不禁莞尔,“天莫不是意味我会对此事介怀?”
见御天行沉默不语,御紫炎便知自己说中,心中更自好笑,情难自禁倾身上前在御天行元婴的唇上印下一记轻吻,而后才勾着唇角说道,“难道时至今日,天还以为我会因为陵王而乱了心神么?”
莫说陵王根本不是林健,即便是他本人,听到此事后,我也只会介意他本想对天不利,而非天本可能上了他性命。何况,此事终未成真。我心中庆幸的是,并无一人因此丢了性命,算是皆大欢喜。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