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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次日清晨,沐毅琛去上早朝,风挽秋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家。
虽然昨晚一夜荒唐,但沐毅琛并没有太过放肆,他除了腰有些酸外,并无大碍。
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一抹红云便飞上双颊,他脑海中全是沐毅琛俊逸的容颜,不禁感叹自己大概注定被这小皇帝吃得
死死的了。
到家时己经接近中午,双亲得知他被封为四品带刀侍卫后,都说他为祖上争了光,听说宛儿有了消息,也高兴得喜极
而泣。
只是为了不让两老担心,关于妹妹可能被卷入宫廷斗争的事,他倒是没说。
和爹娘一起用过午膳后,表明要继续追查妹妹的下落,他就回宫了。
直到傍晚回到宫中,想着沐毅琛平常这时间,应该在和大臣们议事,心思一转,他突然想起昨日见到的小宫女,心头
一动,便往冷宫的方向行去。
才刚到冷宫门口,就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他要找的小宫女,风挽秋赶紧将她叫住。
「你还记得我吗?」
「风侍卫!」小宫女抬起头,惊愕的望着他,像是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风侍卫,您……来冷宫看太后
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小宫女傻了眼。
「是啊,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风宛儿的宫女?」
「风……」小宫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身子也微微发抖。
「是啊,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两年前进宫的。」见她反应有些不太对,他又上前一步,接着逼问:「还是有没有听
说过一个叫苑儿的。」
「这……我不认识,没听说过……」小宫女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神色极不自然。
风挽秋觉得有异,正要再问,殿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谁在外面说话?」
「回太后,是奴婢。」小宫女连忙回了一句,提起裙摆,神色慌张的跑了进去。
「喂!我还没问完呢!」风挽秋见状,也紧跟着走进冷宫。
对于冷宫,他并不陌生,为了打听妹妹的下落,他来过好几次。
走进大殿,只闻得一股檀香扑鼻而来,一身素缟白衣的太后正端坐在椅子上,除了看起来有些憔悴之外,神态并无异
常。见了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是你。」
这让风挽秋心生警惕。以往他来,太后都是疯疯癫癫的,连人也识不得。怎么如今看起来,却是神智清明的样子?
「太后的气色似乎不错。」他试探着问了句。
「来者是客,坐吧。」
「我就不坐了,在下还有事要办,得告辞了。」
察觉到异常,风挽秋转身就要走。
「这么快就要走,你不是每次来都要问风宛儿的事,怎么,这回不想知道了?」太后冷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
缓走到他面前。
「你把宛儿怎么了?!」一听她提到妹妹,风挽秋立刻失了冷静。
「她很好,哀家没有把她如何,不过你想见她的话,就乖乖的听话。」她冷笑两声,威胁道。
「太后……」那位小宫女站在一边,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太后冷冷瞪了一眼。
「你到外面去。」
「太后,他……」
「怎么,你不要命了!」
「……」小宫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退了出去,临走之前,她满是歉意的望了挽秋一眼。
「太后,你一直都是在装疯吧。」这下,风挽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就觉得这老妖妇那日疯得太快,如今看来,她不只没疯,而且一直在伺机而动。
「是又如何,你以为抓了宣儿,哀家就无计可施了?真是笑话!」
「真是好高明的计策,连宣王也骗过了。」
「他不念母子之情去帮沐毅琛,就别怪哀家无情,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一提到自己儿子,太后双目圆睁,眼里透
出怨毒的光芒。
「权力真有这么诱人,连亲情都可以抛弃?」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虎毒都不食子,怎么会有人为了权势,连亲生
儿子都不顾?
「风挽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太后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阴恻恻的对着他笑。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区区一座冷宫拦不住我的。」当年就是十八铜人阵他都闯过,如今冷宫内外除了太后以外,
就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他倒要看看有谁能拦他。
说完,风挽秋转身就要走,哪知刚迈出一步,便觉胸口一闷,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他趴在地上,只觉得神智模煳,连四肢都不听使唤,完全使不上力。
「如今知道哀家的厉害了。」太后缓缓的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他的手掌上,几乎恨不得将他的手骨踩碎,但风挽秋却
一点痛觉也没有。
此时,他才发现房中燃着一个小香炉,阵阵檀香从炉中飘散出来,而这东西,是他之前来冷宫时没见过的!
「我中计了……」
「这迷魂香就是为了你准备的,你可是沐毅琛的相好,有了你,我不信他不就范!」太后哈哈笑了几声,又向门外喊
道:「苑儿,还不过来将他捆了」
「宛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睁开双眼看清楚来人,随即脑袋一晕,彻底昏了过去。
深夜,沐毅琛批完奏摺,想和风挽秋说说话,却始终找不到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风挽秋思念家人,想在家里多住几日,召来侍卫问过之后,才知道风挽秋在晚膳之前便已经回宫,又
听到有宫人说,曾看风侍卫往冷宫走去。
浓眉紧蹙,有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难道挽秋出事了?
「来人啊,摆驾冷宫。」
如果挽秋真的在太后的手中,事情就棘手了,挽秋的身手不弱,若不是中了计,不可能那么轻易被太后抓住。
沐毅琛心急如焚,遂命禁卫军统领点兵三百,将冷宫团团围住。
就在他正要让人上前开门时,冷宫的宫门由内拉了开来,众侍卫手中的刀剑立刻对准了开门人,蓄势待发。
「沐毅琛,别来无恙。」重新换上凤袍的太后立在门口,从容不迫的望着沐毅琛,浅浅一笑。
「风挽秋在你手上?」见到毫无疯态的太后,沐毅琛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并不后悔放太后一马,毕竟她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不死心,还抓了挽秋!
「看来你很重视他嘛,竟为了他,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太后得意大笑。
看来她这步棋走对了,当初听说沐毅琛身边有这么个人,她就留了心,逼宫那日更是看出风挽秋对沐毅琛的重要性,
她这才派了人去引他上钩。
「你日前逼宫之举,已是谋反重罪,朕法外开恩才饶你一命,你若现在放了他,朕还能既往不咎,否则,接下来可就
不单单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了!」沐毅琛强忍着心慌威吓道。
落在太后手上,挽秋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是他大意了,以为太后已被架空权力,又打入冷宫,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没想到一时失察,竟陷挽秋于险境……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救出挽秋!
「瞧皇上这话说的,哀家可没有亏待过他,不过是见他累了,请他喝杯茶罢了。」太后低笑一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模
样。
沐毅琛也无奈,最在意的人在她手里,他就如同被掐住要害无法不管,「你究竟想怎么样?」
「哀家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太后不答反问,放声大笑,嚣张至极。
「让朕见见他。」
「好,你进来吧,不过一个人也不许带!」
说完,转身进入冷宫。
沐毅琛阴沉着脸,遣退了侍卫,也走了进去,不过他比风挽秋多了些心眼,站在宫门口,便不再往里走。
远远的,他看见风挽秋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被牢牢捆着,脑袋耷拉着,也不知是生是死。
「挽秋,你怎么了!」见了这情景,沐毅琛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人夺回来。
「别过来,他现在只是晕了过去,但你要是再进一步,哀家可不保证他的生死。」从袖中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
风挽秋的脖子上,太后冷冷喝斥。
「放了他,朕什么都答应你。」眼见心上人的性命受威胁,沐毅琛什么都管不了。
「你写好退位诏书,哀家就放了他。」
「好,朕马上就写。」沐毅琛毫不犹豫的应允下来。
他命人取文房四宝,写下圣旨,盖上玉玺,抛到太后的面前。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只有身陷桎梏的风挽秋。
将他那副表情收入眼中,太后得意不已。
她就知道,这个沐毅琛和他老子一样也是个痴情种,当年先皇喜欢上了窦贱人,不顾她这个正宫娘娘,硬是要立那个
贱人的儿子为太子。而今他的儿子却喜欢上一个男人、要为一个男人放弃江山!
太后在心中狂笑着。这是命中注定!沐家天下就要亡在这群痴情种手里!
「琛……」就在这时,药效退去的风挽秋悠悠醒来,迷茫的望向前方,正好看见了就在殿门口的沐毅琛。
「挽秋,你没事吧!」见他醒来,沐毅琛着急的大声问道。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来了?」甩了甩脑袋唤回涣散的神智,风挽秋回想着昏倒前的情景,突然明白了什么。
太后是要绑他来威胁沐毅琛,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琛的负累!
眼角馀光扫到太后手中握着的圣旨,不用猜便知道那内容为何,心头一痛,他从没想过沐毅琛居然为他连大好的江山
都不要了。
「你干什么!你真要退位?把这江山让给妖妇?」风挽秋激烈地挣扎着,脖颈擦到锋利的匕首,一道鲜血蜿蜓流下。
「挽秋!」见他流了血,沐毅琛目眦尽裂。
「不要管我!快杀了这个妖妇!」
「你给我安份点!」太后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冷笑道:「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有人可是会心痛的。」
「你要的是皇位,不要伤他!」沐毅琛死死盯着风挽秋的脖子,只见鲜血不断的顺着刀锋往下滴,好像全都滴在他的
心头一般的痛。
「好一对有情人,哀家就成全你们死在一起。」太后说着,语气里满是嫉妒。
当初,要不是先皇对她太无情,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的宣儿早就应该是一国之君!
「苑儿,还不快进来。」太后大叫一声。
一直守在偏殿的小宫女便跑了进来,看到殿内一幕,身子瑟瑟发抖,吓的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太……太后……」她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去看风挽秋。
「还不快过来,将他绑好了,给他闻那迷魂香。」太后指着沐毅琛,匕首一直都不曾离开风挽秋的脖子。
她明白,光凭一道圣旨恐怕难以服众,所以必须暂时留下沐毅琛的性命,等宣读圣旨之后,对外宣告沐毅琛重病,由
她代理朝政,待大权在握再杀掉这个眼中钉。
那名叫苑儿的小宫女哆嗦了一下,最后还是照着太后的话做了。
沐毅琛虽然怒极,却又不得不顾忌风挽秋的安危,只好束手就缚,又被迫闻了迷魂香,整个人四肢无力的跌坐在地,
眼睁睁看着太后走出冷宫,命几个早就候在冷宫偏殿、和她里应外合的叛军好好看守他们,她自己则与前禁卫军统领
和其他叛军,大摇大摆的离去。
冷宫中阴森森的,太后离开已经大半个时辰。靠在墙壁上,风挽秋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沐毅琛,眸中满是无奈。
这宫里一直燃着迷魂香,但效力不强,没让他们失去神智,只让他们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你这是何苦。」风挽秋只觉得自己身体是冷的,心头却是暖的,沐毅琛这份情意,他实在无以回报。
「不用担心,朕没事。」努力往他身边挪去,挨着他坐,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沐毅琛却笑得一脸幸福。
「没事才怪,你将皇位让给妖妇,天下从此不得安宁。」风挽秋哼了声,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责备沐毅琛嘛,他是一点立场都没有,毕竟若不是他,沐毅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古来皆有红颜祸水之说,那些红颜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算是什么……蓝颜祸水吗……
「朕什么时候让给她了?」莫测高深的一笑,沐毅琛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你刚才不是写了圣旨?」虽然没有亲眼见他写下圣旨,但从太后那副嚣张的模样判断,肯定是沐毅琛顺了她的意。
「放心,刚才用的那枚玉玺是假的。」
传国玉玺怎么可能真的乱动,当初他察觉到太后有异心,便私下铸了一枚假玉玺,将真的玉玺藏了起来,此事只有几
个亲信知道,他方才命人去取玉玺,柯公公必定知道其中有问题,当然是拿假的。
「你……你太狡猾了,那妖妇要是发现,岂不是又要找你的麻烦?!」
「朕要怕,就不会这样做了。」沐毅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瞪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风挽秋也明白了一二,「……该不会,你都安排好了?」
沐毅琛正要回答,突然,冷宫的偏门被徐徐推开,一道娇小身影闪了进来。
两人脸色大变,警惕的盯着来人,但进来的不是太后,而是那名叫苑儿的小宫女。
「是……是我……」她神色慌乱的走到他们的面前,双目却一直盯着风挽秋。
「你究竟是何人?」沐毅琛见是她,当下皱眉质问。在他眼里,这宫女也是太后的党羽。
但小宫女突然扑到风挽秋脚下,眼泪不停滴落,哭得很伤心,「哥……我是宛儿……」
说着,她便扯去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虽然消瘦,却令风挽秋无比熟悉的脸来。
「宛儿!你真是宛儿?是我的妹妹?」风挽秋惊喜万分,想要站起来,奈何被缚,根本动弹不得。
宛儿急忙上前帮两人解开绳索,沐毅琛悄悄观察着她。看那眉眼确实和风挽秋很相似,只是脸色苍白。
「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风宛儿哭得泪如雨下,不住道歉。
「告诉哥,你为何要跟着太后为恶?」其实早在他中了太后的计,听她叫苑儿时,他就猜到她是他的妹妹,只是不明
白宛儿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哥,我也是身不由己,太后给我吃了一种药丸,每隔几天就要吃一次,否则便会痛得死去活来。」一想起痛苦的经
历,风宛儿扑到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她、她还让我改名、戴上人皮面具……要我为她做许多事,太后和外面那
些大臣联系,都让我去送信……」
「原来如此……你也吃了不少苦,哥不会怪你。」他搂着妹妹安慰。宛儿是他唯一的妹妹,而且是受了太后的胁迫才
做错事,不能怪她。
「那种药丸是不是闻起来有股清香,一开始吃下去时人就飘飘然,什么烦恼都没有,但到了上瘾之后,如果不吃的话
,就手脚痉挛、冷汗直冒,难受得直想在地上打滚?」沐毅琛想起了什么,向风宛儿问道。
「是、是,皇上说的是,每次我都忍不住,所以……」紧咬着下唇,风宛儿满脸后悔。都怪自己当初禁不住诱惑……
「不用说了,那是西域小国用来控制死士之物,没想到她这么歹毒,居然用这个来控制你。」沐毅琛怒道。
那药可是禁药,一旦上瘾,想根治怕也要不少时日。只是这话要留到事后再告诉挽秋,免得他担心。
「哥,趁太后去了大殿,你们快走吧。」
风宛儿立刻想将兄长扶起,但他中了迷药,全身瘫软,根本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