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发现令御紫炎生出新的不解之处——若是师傅与白阳早知那晋王对凝湘妹妹心怀不轨,离开风瑶之前为何不曾妥善安排好凝湘妹妹所在,而令其落入晋王之手?
正疑惑间,白尘突然开口问向风白阳,“阳如何打算?”
风白阳闻言脸色一黯,沉声说道,“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假以时日,业儿他总会放下这份心思。谁料他竟然——”
然而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片刻过后风白阳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片决意,“但是,无论是出于报复、抑或故意想要引我现身,他都不该将凝湘掳去、更甚者,他万不该令宁儿受到颠沛流离之苦。这一回,我断不能再如此一味回避了。”
听到风白阳之言,御紫炎有些意外挑眉。
怎么——听白阳言下之意,那晋王觊觎的,并非凝湘公主,而是——近在眼前的风白阳?
对于风白阳所说,白尘看来没有丝毫惊奇之意。点头表示支持爱人决定,白尘说道,“如此也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或许这一回,当真需要给晋王殿下下一记猛药才好了。”
“白阳打算亲自与晋王殿下见面?”
御紫炎出声说道。
风白阳闻声回头,点头肯定道,“不错。其实早在你们到达之前,我与尘便已商议好潜入晋王府与他当面解决此事。这也是为何我们会特意赶到这个小镇等候你们的原因。”
第五七九章:中途离去
“可——”
得了风白阳肯定回答,御紫炎眉心微蹙,缓缓说道,“虽然有师傅相陪,想必即便是戒备森严的晋王府也定能来去自如。但是,那晋王手中还有凝湘,万一——”
不待御紫炎说完,风白阳已是明了对方意图。
微微点了点头,风白阳脸上现出几分歉意,“紫炎所虑我们也曾考虑到。此番牵连了凝湘,实非我所愿。但我想,业儿做出这许多事情,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引我现身。所以,只有我亲自现身,他才可能放过凝湘。”
“……”
听了风白阳之言,御紫炎凝眉不语。而一旁的燕琉璃忽的出声说道,“是啊,紫炎。如今晋王尚可能仍旧顾念旧情。但若是拖得久了,怕是他失去了耐心,到时候凝湘公主前途更加堪虞啊。”
一句话使得御紫炎身形一顿。
就在此时,一直不曾出声的祈怜铭靖也若有所思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一大队人马也着实惹人侧目。莫说进到风瑶城,怕是刚一抵达边境,便已有消息传到晋王耳中了吧……”
一语提醒了仍自犹豫不决的御紫炎。
是啊,先前他们虽然也已考虑到这一大队人马惹人注目之事。但因一路行来也不曾真正有人出手寻事,因而他们也只当各方势力在不明他们意图情况之下、纷纷选择了沉默观望。
至于他们救起宁儿却不曾受到晋王干涉,也只是以为晋王并不曾将这稚龄娃儿放在眼里。但今日听说风白阳提起晋王,却又非是如此简单。
思及此,御紫炎忽的记起,当初对临风朝堂之上势力了解,晋王本是坚定的太子一派。无论何时何事,皆已风白阳这位太子意图为准。
而晋王本身在朝野之中也是实力不凡。风白阳退出朝堂、选择与白尘逍遥天地间之时,晋王本该是最有力的继任人选,却不知为何至今仍未见动作。
不,说是未见动作却也不甚贴切。实际上,刚刚进入临风国境之后,燕琉璃便已向他们简单介绍过如今临风国内形势。
虽说临风皇帝如今尚身体健硕,风白阳舍去太子宝座之后他也非是必须急着重立储君,但,各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却不会因此而消停半刻。
而晋王明明有能力、也有数次机会胜出这场角逐,却一直只是牵制着其他几股势力相互僵持,而他自己,却至今仍然只是一个晋王。
对风怡宁的不闻不问,对他们一行人长驱直入前往都城风瑶毫无行动,甚至对太子宝座也好似刻意架空了似的。
一切矛盾与不自然之处连成一片,令御紫炎想到一种可能。
……
深深看了一眼眉目之间蒙着几缕淡淡愁绪的风白阳,御紫炎一字一句说道,“他在,等你。”
“——”
只是短短四个字,却使得风白阳脸色数变。
已不需风白阳回答,他的神色,已是给出了答案。
心中默叹一声,御紫炎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来,这位晋王又是一个为情所伤、为情倾尽所有之人。
只是可惜,在历经了千年仍旧不曾褪色半分的情意面前,他,没有半分胜算。
正自喟叹,紫眸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处却意外对上一道探究玩味视线。
蓦地一愣,待御紫炎想要再次确认之时,却发现已经无迹可寻。
“……”
注视着不远处那一双水灵干净、不染一丝尘埃的双眼,御紫炎翘起唇角——定是他想得太多了。宁儿不过一个五岁孩童,怎会露出方才那种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深沉视线?
然而,这一段小小插曲倒是提醒了他此刻还有一个小娃儿在场。而他们谈论的话题,似乎并不十分适合孩子听到。
思及此,御紫炎对风白阳说道,“天色也晚了,宁儿一路奔波定是乏了。先让他去歇息吧。”
风白阳闻言猛的醒悟,一拍额头懊恼说道,“瞧我!竟是如此粗心!”
说罢低头看向怀中已是昏昏欲睡的孩子,眼中又是一阵心疼与愧疚之意。
放轻了动作,风白阳抱着风怡宁站起身来,却不想还未移动脚步便被两人拦下了去路。
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臂的男女,风白阳轻声说道,“不知二位这是何意?”
燕琉璃与御隽兖显然也对对方做出与自己一样的举动而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一个短暂眼神交错过后,二人又同时露出一抹了然之意。
但,紧接着令两人再次一齐挑眉的事情再次发生,只因一旁的祈怜铭靖也信步踱了过来,站在他二人之间,对风白阳微微一笑道,“我猜他们二人与我想到了一处,想着白阳兄应是还有许多未完话题要与大家商讨。而宁儿即便安顿睡下,也该有人在一旁看护。于是,我们三人便纷纷自动请缨,想要略尽绵薄之力,守护宁儿歇息,好让白阳兄安心与大家在此商议正事。”
“这……”
风白阳显然被祈怜铭靖一席话说动,但仍是有些犹疑不决的说道,“可是怎敢劳烦三位——”
风白阳话音未落,御隽兖已是摆摆手毫不介意说道,“不劳烦不劳烦!他们二人皆欠着我三皇兄天大人情。而我嘛,则是纯属自己想要去休息一下。白阳兄就成全了我们几人吧。”
“六儿。”
不等风白阳回答,一旁的宇文凌禾却是有些莫名所以的出声唤道。
递给爱人一个神秘笑容,御隽兖一脸“此中大有乾坤”的意味。
而宇文凌禾虽是不甚清楚爱人此举到底意欲何为,但对于这个相伴了多年的人儿,无论对方此刻在盘算着些什么,他大概都会顺着他的心意。
轻叹一声,宇文凌禾也站起身来,面色淡然说道,“一路颠簸,我也有些乏了。还恕凌禾冒昧,先去休息了。”
并未错过御隽兖与宇文凌禾之间的目光交流,御紫炎虽是不清楚御隽兖到底又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事致使显得如此兴致盎然。但,宇文凌禾所言却也令他不得忽视。
不等御紫炎出声,风白阳已是歉然说道,“凌禾公子说得极是。都怪我一心只挂念着己身之事,竟如此怠慢诸位贵客。”
御紫炎闻言在一旁微微一笑开解道,“白阳莫要如此自责。我们这一行人一路行来,早已不再有主客之分。否则凌禾公子也不会如此直言自己所感。”
说着,御紫炎又转向余下众人说道,“不过时间确已不早。各位不若也是自便。”
御紫炎话音刚落,其他人未有动静,倒是有一人霍然站起。
抬头微笑看向站立之人,只见那一向稳重深沉脸庞上竟是少有的现出几分急躁之意。
御紫炎悠悠说道,“上官大人想必也已乏了。不若就与六皇弟他们一同去歇息吧。”
“失礼了。”
上官敬拱手一礼,短短说了三字便面无表情走到了祈怜铭靖身边。
意外过后浮现在祈怜铭靖脸上的,是几分不加任何掩饰的喜悦之情。
“呵呵。上官大人、凌禾公子,几位请便。”
听到御紫炎隐含笑意一句话,同时也注意到祈怜铭靖表情变化,以及先前宇文凌禾与御隽兖之间目光交汇,风白阳很快也猜到了几人之间各自关联。
终是露出一抹会心笑容,自见面以来便一直有失常态的风白阳总算稍稍舒展开眉间褶皱,点头说道,“如此,宁儿便有劳几位照看了。”
说罢,风白阳又低下头来柔声对着怀中已是睡眼惺忪的孩儿说道,“宁儿,叫几位哥哥、伯伯领着你去睡觉,可好?”
“唔——”
模模糊糊应了一声,风怡宁任凭风白阳将他交予几人。
而燕琉璃则是一面接过风白阳手中那软趴趴的小身子,一面捉狭意味十足的扑哧一笑,眼角上挑看向祈怜铭靖说道,“‘哥哥’、‘伯伯’呐……呵呵。”
祈怜铭靖自是清楚燕琉璃此笑何来,却也不与她分辨,只是同样回以一笑,便率先走出了众人聚首的房间。
一路上已是不知多少回看着燕琉璃与祈怜铭靖如此这般默契非常的谈笑风生,上官敬只觉自己心中似是横着什么似的不得安生。
握了握拳,上官敬压抑住心底闷闷不乐心情,如同先前一样,与前方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随着走出了房间。
最后则是御隽兖带着高深莫测笑意,牵着爱人之手双双离去。
“……”
瞥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起伏的默,御紫炎眼角亦是微微上扬,却并未出言令默一同离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暗中放出一丝灵识,追随着离开的几人而去。
送走众人,风白阳重新坐下,与余下众人继续交换几月来彼此经历。
而御紫炎放出的那一抹灵识,却似乎不曾被任何人发现。甚至连已是八劫散妖的傲云都未曾察觉。
注意到众人脸色没有因为自己放出的灵识现出半分起伏,御紫炎眼中流露出欣然笑意——看来先前在南海龙域的一番经历,使得他对于灵识的控制能力又有了质的飞跃。
然而正自欣喜的御紫炎却并不知晓,在离开的一行人当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是察觉到了他的灵识。
垂着眼睑乖巧趴伏在燕琉璃怀中任由后者抱去卧房休息的小娃,此刻正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五八零章:几人密谈
“好了。”
距离御紫炎等人所在房间不远的卧房中,燕琉璃拍了拍双手,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御隽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小娃儿,坏坏一笑道,“若是被三皇兄得知你如此对待我们的小外甥,他定不会轻饶了你。”
谁知听到御隽兖调侃之词,燕琉璃却是毫不在意说道,“不过是点了他的睡穴。我就不信这一路上御陛下从未如此对待过他。”
“呵呵。这倒也是。”
御隽兖闻言笑得欢快,侧目看着床上小娃儿安静睡颜,眯了双眼道,“一路上这小家伙粘父皇粘得紧。即便父皇确是对这孩子十分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便能容忍他剥夺了父皇与三皇兄单独相处的时间。”
“燕姑娘,六儿,你们到底在盘算什么?为何自告奋勇将这孩子带了出来,此刻却又点了他的睡穴?”
一旁的宇文凌禾微微蹙眉,满脸不解看向自顾自说得起劲的两人。
然而不等御隽兖与燕琉璃作答,一旁的祈怜铭靖却是悠然一笑道,“凌禾公子,我们这是借着这孩子的名号躲了出来,却也正是为了讨论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嗯?”
祈怜铭靖一席话使得宇文凌禾愈发不解,只定定瞧着面前笑得高深莫测的年轻男子。
应着宇文凌禾探寻目光,祈怜铭靖也不急着解释,反是与御隽兖、燕琉璃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悠悠说道,“二位如何看?”
“血脉亲缘——”
燕琉璃闻言唇角微扬,粉唇之间吐出四字,却又稍稍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你们信么?”
带着些许嘲讽、些许戏谑笑意的声音,尾音略有些上扬。斜过右眼的闪电形疤痕重新跳跃着许久不曾出现的邪律模样。
然而,在场几人却没有一个被燕琉璃这般邪恶模样吓坏。不过,祈怜铭靖倒是面色微沉说道,“但,眼下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相信。而是三殿下他,是否相信。”
“这话由何而来?”
宇文凌禾眉间褶皱更深。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话题,使得他略微有些不耐。
御隽兖自是察觉出爱人细微心情变化,上前一步笑着牵过爱人双手,放柔了声音说道,“禾莫要急躁。听我们慢慢道来。”
御隽兖话音刚落,祈怜铭靖再次出声。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为在场众人理清思绪,祈怜铭靖条理分明历数道,“一个小乞儿在边境被水芜派门人掳劫。说起来这本不是件十分稀罕的事。但这事刚好被我们撞见,救下的小乞儿又刚好是白阳兄之子、御陛下外孙、三殿下外甥。而这娃娃一路随我们而来,明明对御陛下亲近不已,却对三殿下、六殿下反应极其一般。
及至方才,明明是他亲生爹爹,他却近乎下意识的拒绝了白阳兄伸出双手。虽然,之后他确是乖乖投入了白阳兄怀抱。但看得出,这孩子对白阳兄,自心底有着一份距离感。种种不合理之处都证明着,这孩子绝非简单。”
听了祈怜铭靖一番分析,宇文凌禾眉心微凝喃喃说道,“我——从来不曾觉出这孩子有何不妥……”
御隽兖目光柔和直望进爱人眼底,缓缓说道,“禾一直潜心于修炼。即便有着一位血亲,但比起人世间种种世故纠缠,却仍是简单许多。因而对这些便是看不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解得多了,反而平添烦恼,又有什么好?”
御隽兖宠你目光毫无条件的包容着宇文凌禾一切,使得后者心底不可自制的突突一阵乱跳。
然而,不给这一对爱人更多缠绵机会,祈怜铭靖再次出声说道,“呵。是啊。六殿下说得自是不错。凌禾公子实在不必太过介怀。只不过——”
目光看向紧闭房门,却又似是透过那房门,看向另一个房间,祈怜铭靖悠悠说道,“只不过——三殿下他并非不识人情世故。我们能够看出这些不自然之处,能够想到这些。一路上与这孩子接触最多、且又本就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三殿下不可能看不到、想不到,不是么?”
听到祈怜铭靖一语道破关键所在,燕琉璃原本满是戏谑笑意的眼中掠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懊恼与焦急之意。
轻摇一下下唇,燕琉璃说道,“你道他当真不曾看出其中不妥么?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总是明镜儿般的一颗心,却在装糊涂!”
“大概……是因为父皇他老人家对这孩子很是不同罢?”
御隽兖微微一笑,比起燕琉璃的心浮气躁,倒是添了几分安然,“而且三皇兄他自己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对弱势一方,而这个小家伙……显然是这一类人的杰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