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没想到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女子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出言挑衅,那魔女一时气结,眼中流露出凶狠杀意。
魔修从不在意大道正义,一言不合、一眼不顺便可能大打出手,更加不在意什么“以多欺少”、“倚强凌弱”之类光彩不光彩的问题。
因而那魔女唇瓣微动,口诀念出,便见丹田中祭出一绡红绫,瞬间卷向看似毫无防备的燕琉璃。
御紫炎原本还看着几人说笑玩闹,但看见魔女红绫出手,不禁眸光一凛,警告之言冲口而出,“琉璃小心!”
几乎是与御紫炎示警之言出口的同一时间,两道琴音齐齐响起。
一时间,空气中无形波动此起彼伏,而先前去势汹汹的红绫仿佛遭遇某种阻力一般凝固在半空之中。
“好一个天女魔音。”
魔女见自己手中红绫被阻,眸色一闪,唇瓣之间挤出一句话。
只见霜洁与御姝媛不知何时已各自盘坐于雪地之上,膝上还分别架着一柄做工细致的瑶琴。两名女子默契十分的弹奏着悠扬乐音,旋律时而空幽时而凌厉,抑扬顿挫之间直引人入胜、忘尽一切杂念。
然而在场修为高深几人却透过悦耳琴音,感受到背后那不俗灵力波动。
而一波连着一波的灵力便与先前出手想要对燕琉璃不利的女子手中红绫两相僵持,一时之间也分不出个上下高低。
御天行与御紫炎见状相视一眼,由彼此眼中皆看到一丝意外之色。
那手执红绫的女子修为远在霜洁与御姝媛之上。然而凭着天女魔音奇妙功法以及二人默契配合,那魔修女子却也只能勉强不败。
但,这并非令二人感到惊奇的唯一一事。
正在这时,慵懒声音蓦地在二人耳边响起,方才还在几尺开外的妖冶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边。
“哎呀呀,看来你们也已看出来了。当初我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小跳。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修习魔佛决的人。”
御紫炎闻言微微侧首看向魑裟邪,“看来啊你对这女子印象不错?”
魑裟邪眉梢一挑冲着御紫炎眨眨眼道,“可不是。这丫头资质不错。若不是我已经收了三个好徒儿,说不定当真会将自己衣钵传于她。”
御紫炎收回落在魑裟邪身上视线,悠悠转向正在认真抚琴的霜洁,语气淡然的说道,“你最好一直记得,你已有了三个好徒儿。”
然而那语气虽是清淡,但魑裟邪仍是听出其中告诫之意。
“呵呵。”
轻笑出声,魑裟邪并未被御紫炎警示之言吓到。视线同样落在霜洁身上,魑裟邪似是感慨一般说道,“便是想忘也难啊——”
“……”
御紫炎再次侧首,看着魑裟邪那含笑侧脸,先前严肃神情稍稍淡去几分。
锵——
二人说话之际,忽的一声锐利嘶鸣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四仰八叉躺在冰冷雪地之上,指尖利爪缺了一截。仔细辨认,却见那截断了的利爪正落在翠玉脚边。
“你输了。”
俯视着躺在雪地上的男人,翠玉淡淡说了一句。
“切!老子这一回不过是一时大意。下次定不会再让你是个娘们儿!”
男人话音刚落,一道银光贴着他的耳边斜斜插入积雪之中。
薄如蝉翼的剑身甚至弹了两下拍在男人胡子拉碴的脸颊上。
无视男人要吃人般的凶狠目光,翠玉手握剑柄,凉凉说道,“说话客气些。否则本姑娘不介意帮你学会何谓‘礼貌’。”
几乎在同时,霜洁、御姝媛也与那魔女分出了胜负。
原本与琴音波动僵持不下的红绫被撕成几段静静躺在雪地之上,显得扎眼非常。
妖艳女子看了一眼不复成型的红绫,倒是没有多少可惜颜色,只耸了耸肩说道,“不趁手的东西就是不合用。”
说着,女子看向正自收起法宝的霜洁、御姝媛,笑得别富深意道,“你们仅有两人便已将天女魔音发挥至如此境界。比起一个尚未入门的犯人,若是有我加入,天女魔音的威力将更是不俗,二位觉得呢?”
女子看来并未做些什么,然而那声音轻若耳语,传至霜洁与御姝媛耳中,仿佛带着别样蛊惑与引诱之意。
魑裟邪在一旁眉梢高高扬起,唇瓣更是弯出一道十分明显弧线。
然而,即便他已看破对方为了得到天女魔音功法而正在对他的两个好徒儿使用魅惑之术,身为他人师傅的他,却全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谁知就在此时,一旁有人意外出声,“哎呀呀,我还以为,魅惑之术只对异性起作用。没想到,还能如此使用呢。这位姑娘,天女魔音的功法当真对你如此重要么?”
方才还胸有成竹的女子闻言神色一僵,视线移动,落在说话之人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然而那女子也算沉着,被人道破自己法门却也不曾慌张,仍旧笑得从容道,“我还以为,你不过一介寻常凡人。”
“我是个寻常小女子啊。”
被问到的人一脸无辜模样眨着眼回了一句,不过下一刻,原本无辜至极的俏丽容颜上瞬间换上一副恶作剧的狡黠笑意,“只不过,我体内的血脉比大多数人特——殊了那么一点点。”
配合着故意做出的手势,显得这回答愈发令人气结。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魑裟邪,脸上笑容愈发扩大了几分,甚至笑出声来,“哈哈!看来我这回还真是捡到了宝!不错不错!我怎么忘了,当今五国皇族各自传承神奇血脉。不过我还以为,燕昭皇族的血脉还有这等功用。”
燕琉璃闻声侧首看向自己刚刚认下的师傅,嫣然一笑道,“呵呵,没有点过人之处,琉璃又怎敢迟了这么久才来向师傅报道?”
燕琉璃自信的表现显然博得了魑裟邪大大的欢心。
“好!好一个琉璃丫头,果然是一颗剔透玲珑心!难怪整个燕昭朝堂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许多年。”
“师傅,这话说得可是有些不雅呢。”
燕琉璃眨了眨眼,也不否认魑裟邪之言,眼眸之中流露出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笑意。
大概是看出魑裟邪与燕琉璃关系不浅,前来讨要天女魔音功法的女子耸了耸肩道,“看来这一回我可是要真的死心了。”
女子话音刚落,方才还狼狈倒在雪地上的高大男人腾地坐起,瓮声瓮气吼道,“哼!这么简单就放弃,真是没骨气!老子偏是越挫越勇,不打倒这小娘们儿,老子决不罢休!”
女子闻言眸色凌厉刮向说话之人,玉手一挥,顿时无数道细小银光冲着男人飞去。
男人见状双目瞪得如铜铃大小,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竟举起宽厚手掌直接抵挡飞来的细小银光。
御紫炎见状正要出声提醒对方那数道银光分明是暗器,然而还未出口的声音却被魑裟邪一个拍肩的动作拦了下来。
御紫炎疑惑看向衣衫似火的男人,皱了眉头不知对方为何阻拦他。
但是魑裟邪却好似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一般,下巴轻点,对御紫炎说道,“别忙别忙,那黑熊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仿佛为了印证魑裟邪的话一般,当数道银光抵达男人宽阔手掌之时,男人只是掌心一收,而后重新张开,数不清的银针簌簌落地。
而男人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拍了拍手掌,而后很是不屑的睨着方才抛出暗器的女子,依旧是瓮声瓮气的调调说道,“切!每回都来这一招,你也不会来点新鲜的!”
而女子仿佛也早已料到自己的银针对男子毫无伤害,耸了耸肩很是慷慨说道,“若是来点新鲜的,只怕你那身糙皮还受不起了。”
男人显然被女子之言激怒,声音蓦地提高几度,直震得树上积雪纷纷落下,“你敢看不起老子?!”
“有何不敢?不过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看来那白狐女对你实在太过手下留情了。还是说,狗熊到死也改不了粗鲁莽撞本性?”
“老子不是狗熊是黑熊!!!”
啪啪——
就在二人越说越不合拍、眼看便要大打出手的当口儿,清脆击掌声适时响起,却是魑裟邪施然来到二人之间,“行了行了。又不是三岁小毛孩儿,整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你们不烦我的耳根子还想得些清静呐!”
御紫炎没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魑裟邪竟会不嫌麻烦的充当起从中调停的角色,不由得意外挑眉。而且,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魑裟邪出面调停的,还是两个看来与他们并没什么关系的外人。
莫非,这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的俗语,对方三番两次前来挑衅,反倒在不知不觉之间与驻守峰顶的众人变得熟识起来?
就在御紫炎心中好奇之际,却听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传入耳中。
御紫炎闻声侧首看去,却见发笑的,竟是风白阳怀中抱着的风怡宁。
“爹爹,他们真好玩。”
孩子无心一句话,却使得风白阳激动的险些忘记如何说话。
“宁儿,宁儿,方才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可好?”
欣喜若狂却又偏偏小心翼翼的话语,听得御紫炎一阵心酸。然而对于风白阳如此夸张反应,御紫炎却也并非无法理解——毕竟自从他们与师傅等三人汇合以来,风怡宁虽然每次都乖乖任由风白阳抱着,却从未表现出任何一星半点亲近之意,更莫要提开口唤一声“爹爹”。
而风白阳一直便对抛下稚龄骨肉心中抱愧,之后得知亲子流落偏僻边境更是心痛不已。故此,他直将宁儿不愿与之亲近缘由全部归结于自己疏于照看。这一切,虽然风白阳从未明言,然而前世也曾身为人父的御紫炎,又怎会不明白风白阳心中郁结所在。
然而如今,宁儿却是开口对风白阳唤了一声“爹爹”。这意外惊喜,似乎还得归功于两位不速之客上演的一出热闹戏码——思及此,御紫炎看向仍自对峙着的二人,眼中不由得添了几分笑意。
第五八八章:玉雪商谈(一)
黑熊妖与魔女因为魑裟邪出言相阻,虽仍是相看生厌,却到底并未再大打出手。
不过余下众人倒是从凝吟峰顶而来的一行人中纷纷寻到实力相当对手,各自开始“切磋技艺”。
水砂原叔侄二人无意参与其中,因而离开了人群走近御紫炎面前。水摩亮眯着眼翘了唇角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二人得天独厚寻得古早修仙之法,没想到这世上还是有许多隐士高人呐。”
说着,水摩亮视线又扫过祈怜铭靖与燕琉璃,话音之中更添几分玩味之意,“呵呵,几位如今全都当了甩手掌柜,看来我也差不多把朝中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丢出去,过几年逍遥日子了。”
听到水摩亮这么一说,御紫炎眉梢一挑,不给上官敬任何机会推敲出话中深意,微笑接道,“只可惜,陛下想要躲个清闲,朝中文武大臣却不能顺了陛下心意啊。”
水摩亮似是被说中了痛处,原本笑意盎然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若是如今天下太平,我管那般迂腐大臣们想什么!随便抓个什么人来继承皇位,再怎么不济,守住家业应是不难。但眼下大漠之中隐患尚在,却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驾驭的。加上我们已经得知那水芜派修习功法如此诡异多变,更是无法听之任之、眼看着他为所欲为。”
听到水摩亮这一番话,御紫炎眼中盈满笑意,“陛下心系黎民百姓,乃是尚水之福。比起我们这些只想着自己躲清闲的懒人们,可是不知强了多少。”
御紫炎的话换来水摩亮嗤之以鼻,“切!我说紫炎啊,你哪里都好就是这客套过了头实在让我无法苟同。须知‘过谦则近伪’,可不是件好事!”
对于水摩亮直白之言,御紫炎倒也并不着恼,只是笑着点点头,“陛下之言紫炎记下了。日后自会努力不要太过客套。”
“——”
御紫炎这么一番回答使得水摩亮好似一记直拳却偏偏敲在棉花团上毫无回响。
自讨没趣的水摩亮撇撇嘴,在自家爱人怀中拱了拱,而后哼出一声,“奔波了许久我也累了,若是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爱人此言,水砂原轻笑出声,宠溺的捏了捏爱人鼻尖道,“哦?可我怎么记得,这一路上都是我在驾车呢?”
“那我坐车就不累了么?”
被爱人拆穿,水摩亮非但不曾露出半点尴尬之色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问一句。
看着旁若无人亲密无间的二人,御紫炎眼中笑意更深,开口说道,“呵呵,倒是我们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既是二位觉得乏了,我们便先行一步到峰顶宅院边做歇息便慢慢叙谈吧。”
“那敢情好!”
对于御紫炎建议,水摩亮毫不客气的应了下来,却又在下一刻眨眨眼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诡异一笑,收回脚步对御紫炎说道,“紫炎莫不记得,我与原修习的可是巫灵诀。”
水摩亮这一言刚说出口,便换来许多道视线齐齐投来。
然而御紫炎却是微微一笑,神色如常说道,“自是知道的。”
“那你就不怕我们早已投靠了水芜派,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刺探敌情?”
迎着水摩亮玩味视线,御紫炎仍旧淡然回道,“我以为,除了一人,陛下绝不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下甘愿屈居人下。”
一句话先是使得水摩亮微微一愣,而后竟是大笑起来。
肆意张扬的笑声响彻整片山峦,那气势甚至比方才黑熊妖吼声也不遑多让,“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几年不见,紫炎你竟是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了!哈哈!还是说当初我本就看走了眼?!不过这样更好!哈哈!我喜欢!说得好!”
对于水摩亮夸张大笑只是一笑置之,御紫炎与御天行再次准备举步向前。
然而就在这时,御紫炎余光却瞧见风白阳立在远处似是有些犹疑。
察觉到风白阳反常,御紫炎又一次停下脚步。
顺着风白阳视线看去,只见怀中小人儿正看着那黑熊妖与魔修女子,眼中满是不舍之意。
御紫炎心念一动,抬眼之间正瞧见风白阳为难模样。
侧首与爱人相视一眼,御紫炎眸中带着几分问询之意。
御天行自是明了爱人心中所想,沉吟半晌,终是在心中说道,“虽然明白炎儿用心,但我们到底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御紫炎紫眸之中一片清明,同样在心中回道,“天所虑我自然清楚。但难得宁儿显出如此明显好恶,且又首次对白阳表现出亲近之意。我实在不忍让他们二人失望。”
御天行闻言眸光一闪,眉心微微蹙起,又是过了半晌,并未立即答应爱人请求,而是在识海中对魑裟邪与翠玉问道,“你们二人觉得那黑熊妖与魔修女子可信得过?”
冷不防被如此问起,魑裟邪与翠玉不由得一齐看向御天行。
御紫炎见状通过识海将前因后果对二人简略说明,两者方才了然。
思索片刻,魑裟邪在识海中回道,“若依着我,不管他们可信不可信,也不该轻易放外人入内。但相信你们二人也明白其中利害,却仍然想要成全白阳和那小家伙不是么?”
“正是。”
御紫炎对着魑裟邪歉然一笑,点头应道。
见御紫炎如此老实,魑裟邪勾起唇角,眼中尽是自信笑意,“既是如此,我们又何必管他们是否可信。凭他们两个小东西的本事,还掀不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