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是白尘前辈如此说,想必那功法确是不错。”
水摩亮仍旧不为所动,一例反应淡然,“只不过,既然我身为尚水皇族,修习的功法还是保持原汁原味的巫灵诀便好。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若是有朝一日现世的水芜派当真被灭,原与我或许还要担当起重整门风的任务。若是到时候使出的却是被他人篡改过的功法,岂非有些尴尬?”
听闻水摩亮这一番话,御紫炎微笑欠身道,“陛下既是提到这一层,紫炎也不便多劝了。是紫炎思虑欠周,妄言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才好。”
“哎——紫炎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有门派之见大方出借手中功法。甚至将自己与万年前九天幻狐的关系都和盘托出。如此信任于我们,我们哪还会怪罪于你?只是我倒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紫炎竟还有这般离奇身世。难怪初次见面时便觉得紫炎你绝非俗辈。哈哈!原,你瞧,我们竟是交到了一个万年前曾是天地异兽的朋友呢。是不是很厉害?”
水摩亮说到最后竟是兴高采烈的询问着爱人。
而水砂原也自然乐得看到爱人如此开怀,毫不吝啬的肯定道,“是啊。说起来,这也算一段奇缘了。”
似乎早已料到水氏叔侄对自己这段身世不会感到任何不妥,御紫炎只是淡淡一笑,重新回到主题,“好了,前因后果已是解释清楚。先前的事情也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吧?”
听到御紫炎重提前言,众人又纷纷换上严肃神情。
凌霜身为一族之长,率先说道,“紫炎公子虽然所言句句有理。但是潜入水芜派,实在兹事体大。旁的不说,单是那天师耳目,你们又待如何避过?”
凌霜一句话立时得到众人点头赞同。须知那天师修为不低。即便天、炎二人修为如今进步神速,但若想深入对方地盘却又不被发现,实在有些勉强。然而御紫炎却并未被凌霜问住,反而微微一笑道,“族长所言固然不错,然而这一点天与我也已有所计划。”
“紫炎公子意思是——?”
看了一眼爱人,御紫炎脸上笑容依旧清浅淡然,“我们并不打算走进大漠深处,只想以灵识探入一看究竟。”
“可是灵识同样有可能被天师发现啊。”
凌霜不解问道。
谁知御紫炎眼中笑意却是渐自加深,悠悠说道,“请问族长,此刻可察觉到这房内已经遍布了我的灵识?”
“什么?!”
御紫炎一句话看似稀松平常,却是成功使得凌霜瞬间变色,甚至大半个身子已从座位上腾起。旁边的清寒、以及不远处端坐的宇文兄弟同样露出讶异之色。
这几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难以置信。
最终,仍是凌霜再次出声问道,“紫炎公子此话当真?”
看着凌霜小心翼翼试探模样,御紫炎只是淡淡一笑,点头肯定道,“各位前辈面前,紫炎不敢妄言,更加不会诳语。”
“这——”
得了御紫炎回答,四个修为在场众人中修为最高者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过了半晌,凌霜终是叹息一声感慨道,“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过,若是算上幻狐大人的份,或许反倒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了。”
宇文凌禾则是定定看着御紫炎,缓缓问道,“未知紫炎公子是如何做到?”
“其实我只是将己身灵识分作无数细不可辨的灵丝,而后以灵丝编织成网疏而不漏覆盖于整个房间。如此一来,既可不被任何人发现,也可保证不漏掉想要获悉的信息。”
说到此处御紫炎唇角微扬,眼睑却是微垂,慢条斯理说道,“不过这也有赖于我如今已是达到分神期巅峰修为。方才有可能瞒过各位耳目。但如此一来,应该也足以应付那天师感知了。”
随着御紫炎解说,众人隐约感到,房内确是有一张以灵识纵横交织而成的灵网渐渐显形。御紫炎口中所描述的“灵丝”亦由不可辨认缓缓清晰可辨,直至最后重新融汇为一道完整灵识。
亲身体验过灵丝相融过程,众人纷纷露出了然之色,也大略可以想象到那“灵丝”细化到他们无法认知的程度后,仍呈现网状覆盖整片空间。如此奇思妙用,确是不俗。而最为难得的,则是能将灵识细化到如斯地步,并能够稳定控制自如的这份耐性与精神力。
凌霜与清寒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放下心头担忧,对着御紫炎微微一笑道,“既是公子已练就如此本领,看来我等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多加阻拦。只是此番前往尚水大漠,仍是不能让二位独自成行。”
“嗯。这一点,我们也考虑过了。”
御紫炎点头应了一句,而后脸上露出几分捉狭笑意,“上回出行多番劳动雪豹族长。而这一次,既是魑裟邪已经出关,且又刚刚突破了瓶颈,自然是该让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喂喂!我说紫炎那!虽说我们已不是一两日的交情,然而你这般代我作出决定也恁是随意了吧?好歹也是深入敌人腹地,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么?”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夸张声音,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指控着御紫炎无视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然而御紫炎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挑眉对着那一抹飘入房内的殷红颜色说道,“我还以为,你很是乐意与会一会那位老朋友。”
第五九一章:隐忧暗藏
听到御紫炎的话,魑裟邪哈哈一笑说道,“哈哈!紫炎这话说得倒是有趣。老子几时与那挨千刀的小老儿成了朋友了?”
红衣的男子虽是笑着说出此言,然而眼中冷厉之意却是毫不遮掩。
然而御紫炎完全不将对方冷意放在心上,仍旧淡淡一笑道,“因缘际遇,有时是良缘,有时却是孽缘。老朋友之间未必只有情意在,相识久了也有积怨反倒更深之时,不是么?”
“这话倒是深奥的很。”
魑裟邪自是看出御紫炎眼中捉狭之意,眼中冷意也自收起,耸耸肩满不在意的说道,“积怨自是有的。只不过情意却没有半分。”
说到此处,魑裟邪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咬牙道,“不过除了那个小老儿之外,还有一个小人,老子心里积怨更深!”
魑裟邪一提此事,御紫炎立刻想到对方所指为何,脸色同样凝重了几分,“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当初确是有一身份不明人物出手暗袭,方才令你铩羽而回。而且那人修为,并不低。”
“可不正是!”
魑裟邪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手掌心之中,脸上满是不甘与懊恼,“要是让老子找出那小人到底是谁,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嗯。查是一定要查的。只是对方暗中行事,线索十分有限。想要查明并非易事。”
御紫炎点点头,说出自己想法,而后挑眉看向魑裟邪,似笑非笑说道,“不过这回我们前去查探消息,你可不要因为此事鲁莽行事,打草惊蛇啊。”
魑裟邪闻言“啧”了一声,却依然回道,“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况且此番前去并非我只身一人,还有你们两个的身家安危。若是你们二人有半点闪失,在场会将我踩扁的可绝非一个两个。”
“呵呵。”
看到魑裟邪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御紫炎轻笑出声,似乎很是满意对方回答,“如此正好。有天与我当个绊脚石,才好让你三思而后行。”
说着,御紫炎目光又飘向另外一旁,静静站立的,是方才跟随魑裟邪一同进入,而后却是走到他与天身后的霜洁,别有深意补充道,“而且,如今你若是有任何损伤,或许是无人将我踩扁,但后果却也绝非我所乐见。”
顺着御紫炎视线看去,魑裟邪毫不意外看到那敛眉不语的女子。方才张扬、不甘、冷厉,全部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柔和。
“呵呵。这倒也是。”
声音同样放柔了几分,甚至一贯的邪律笑意化为一片纯粹,“看来从今往后我也得多考虑考虑如何保全自己了呢。”
“如此正好。”
御紫炎满意点头——虽然魑裟邪洒脱不羁性格为他所赏。然而若是他一面心系霜洁、一面却仍旧毫无顾忌的肆意行事,却不能得到他的认同。
不顾生死、一味前冲并非骁勇,为了心中所爱善待自己方才可能与心爱之人地久天长。
感受到爱人心中所想,御天行眸中闪过一道流光,轻叹一声握着身旁人儿的手略微加深了几分力道。
察觉到手上力道变化,御紫炎立时明了爱人此举来由。侧首看向爱人,紫眸之中有着几分歉然、几分安抚。然而,除此之外,却还有几分执拗。
未将爱人眼中之意遗漏分毫,御天行眸色愈发变幻几回,却终是沉静下来。
也罢。他的炎儿便是如此,明明能够说出这样一番道理,心中明镜一般,却又偏偏自己将所有人安危揽于一身、时常做出一些可能危及己身之事。心里燃着一团火、眼中盈着一潭水,总是认为自己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做出的事却常常出人意表。
若非如此矛盾,也便不是令他移不开眼、放不开手的炎儿了。
御天行的心思自然而然传入御紫炎心底,换来后者灿烂一笑。
决定了此后安排,众人也不再多留,各自散去。
一路奔波,御天行与御紫炎也早早歇息,相拥而眠。
月色静谧,朦胧照射在一地雪白之上,映射出淡淡光泽。玉雪楼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仍旧安然悬挂在阁楼大门之上。宅院大门外的玄冰柱高高耸立,与宅院正中的玉雪楼遥相呼应。一切,似乎都如以往般平静安宁。
然而,御紫炎的梦中,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来你的心情很是不错啊。】
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然而那满是戏谑嘲讽意味的语调,却令御紫炎在睡梦中不禁蹙起了眉。
【幻瑛?是你么?】
御紫炎在梦中回应着那道声音,试探问道。虽然意识朦胧,但御紫炎隐约觉得,会在他梦中出声之人,除了幻瑛,再无其他可能。
【呵呵。你的反应倒是不慢。】
有些刺耳的笑声,言不由衷的赞美,令御紫炎心底的违和感愈发清晰了几分。
【幻瑛,我以为你残留在我灵魂深处的那一抹神识已然散尽。】
虽然心底有些不喜此刻幻瑛言语间夹杂着的莫名敌意,御紫炎仍然耐着性子说道。
【于是,你便认为你可以取而代之,与将暝永远在一起了么?】
一字一顿的话语,隐含着的怨气,毫不留情的质问,使得御紫炎神魂一震。
【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
声音似乎无意再多说些什么,隐隐含着几分不耐与不屑,【趁这会儿好好享受你的爱情吧。】
【这是何意?】
听到对方之言,御紫炎莫名感到心中一紧,立时追问道。
然而,那声音再没有响起。
!
黑暗之中,御紫炎蓦地张开双眼,看清眼前一切之时,方才感到自己已是额头满布细密汗珠。夜风拂过,额际一片冰凉之意。
抬手拭去额头湿意,御紫炎紫眸之中尽是不解与疑惑。
方才的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放轻动作,御紫炎微微侧首看向仍旧安睡在身旁的爱人。丹田之中的元婴与龙婴也正各自阖目打坐。
御天行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使得由梦中惊醒的御紫炎情绪稍稍安定了几分。
紫眸之中蕴满柔和笑意。
毋怪爱人总是说他想得太多。而今,可不就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么?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潜意识中自己还是对这份爱意与幸福有些不安罢?
但是,身旁的人说了爱自己,甚至当自己一味逃避之时,甚至自己夺去了这人的记忆之时,这人还是一直不变的爱自己。
懦弱的自己,善变的自己,任性的自己,自私的自己。
这人说他全都爱,说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自己。
这样的一个男人,叫自己如何再去怀疑?
况且——
御紫炎视线移向另一边,透过窗棂看向深邃夜幕。
皎洁银月如同一道银钩挂在九天之上,阴晴圆缺,即便跨越万年,却仍旧是那一轮天月,亘古不变。
那声音并非他所熟知、幻瑛的声音。
那语气也绝非他所熟知、幻瑛的语气。
于是,仅凭对方自称是幻瑛,又让他如何能够相信?
但……
思及此处,御紫炎刚刚舒缓的表情却又渐渐严肃起来——
方才一切,当真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么?
然而那感觉却又如此真实。仿佛真有一人在梦境之中与他对话一般。
是有人刻意为之、闯入他的梦境?说出那一番话只为扰乱他的心智?
若真是如此,这伎俩却又似乎显得很是无趣。
况且,知晓幻瑛、又有意对付他的人——似乎,只有水芜派之人。可是方才那声音又与天师声音截然不同。而且,水芜派巫灵诀之中,是否真的有这类可以闯入他人梦境的术法也未可知。
或许,天亮之后该问一问水氏叔侄。若是他们也不清楚,便去翻看一下幻瑛留下的经过修改的巫灵诀好了……
想着想着,御紫炎重新阖上了眼帘,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整个宅院中的人全都陷入沉睡之时,有两个人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踪影。
“你们顺利上到凝吟峰顶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在一片漆黑之中。
“是。”
“是。”
一声粗犷、一声邪魅,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恭恭敬敬的回道。
“嗯。你们暂且安心住下。莫要轻举妄动。”
沙哑声音应了一声,而后又吩咐道。
“是。”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答了一句。
“回去吧。莫要让他人起疑。一切小心。”
得了二人回答,沙哑声音语调稍稍柔和了几分,说了一句。
“多谢师傅关心。徒儿告退。”
……
声音落下,漆黑一片重新归于平静。只余偶尔闪现的,幽蓝鬼火!
第五九二章:刻不容缓
黄沙漫卷日夕落。尚水大漠边上的城镇一隅,一阵空气波动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热气烘烤着地面,便连空气也变得有些扭曲。落日时分,走在路上的也就只剩三两个载着猎物返回家门的猎户。
只见单肩披着毛皮、肤色黝黑的尚水猎户推着单轮车骨碌碌行于路上。白色头巾包裹之下,豆大的汗珠顺着大汉胡子拉碴的脸上留下。
间或路过为数不多的客栈门口,看到披着面纱、身材婀娜的看板姑娘,粗犷的大汉或许还会忘记了一天的劳累,吹着口哨操着浓重乡音说上几句荤话。而尚水姑娘也不似其他几国女子腼腆,虽是带着面纱,然而顾盼之间却是风情万种。
甚至有性情泼辣的,甚至抱臂在胸斜倚在门边,逗弄的话反倒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红了一张脸。
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一日就这样平平静静的结束。
连呼吸都没有半丝凉意的大漠,一旦入夜,却又会寒冷无比。即便将身上的毛皮包裹严实,怕是鼻头也要冻得失去知觉。更何况,路边的看板娘再怎么火辣娇俏,也不及家里让自己无偿抱个够的婆娘。
于是,即便舍不得那风姿卓然的迎宾姑娘,大汉们还是稍过嘴瘾之后依旧各自低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