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子不语——醒初

急刹车。交通部门真是不晓得是吃什么长大的，八十度的锐角之后不足三十米就是一个红多绿少的交通灯，每年都得

翻掉好几部车子，但是这杆红绿交错的东西就是屹立不倒。

惯性使然，奈奈整个人都被甩到车窗上，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的飘回来，似笑非笑的向前排摇摇手指头：“你这个弯

转的还真硬诶。都死了好几年的人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在乎。”

大个一时之间不晓得回答什么好。奈奈这两句话看似简单陈述，但是真想来好像又都不是这么简单。孔方兄苦笑一声

，回头看一眼好像在认真欣赏外头风景的奈奈：“行了，到学校了。奈奈你先回去，我跟大个把车停到车库里面去—

—喂，把符纸给我留下。”

孔方兄眼疾手快的揭下奈奈额头飘啊飘的黄色纸条，咻的一声奈奈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回了五一四。

“……好像又有一位室友要加入重点安慰名单里去了。”大个咧着嘴叹气，“赶明叫紫菜向五班小班花多笑笑，那孩

子烤的饼干焦得很，估计会合奈奈的口味。”

孔方兄皮笑肉不笑：“这话你自己跟他说去，他最近已经被莺莺燕燕逼得不敢走出宿舍了。啊～去他的心灵感应！哪

里有那么多先知！就算是巧合也太牵强了！”

孔方兄从来不是容易激动的人，这会儿一连用了三个感叹句，想必是真被惹毛了。大个从后视镜里看着地下车库里冷

灰色的水泥柱子，嘴角勾了勾：“其实还不能下结论啦……要说是情杀的话也太蹊跷。总之，先把王子列为一号嫌疑

犯，重点是要找证据啊——用柯南小朋友的话来说，证据才是一切～”

“那是你自己说的吧？柯南小朋友的名言明明就是‘真相只有一个’好不好。”

“……都一样啦，不用这么认真的纠正我也可以——话说，难不成我们是少年侦探团？谁是步美？喂喂别看我，一米

九二的步美也太可怕了。”

孔方兄松开安全带，接着大个的话头往下扯：“我看你更像灰原，反正我不做元太。”

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四只眼睛无意中对上，忽然都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意渐渐变苦，这场仗好像不像他们原来以

为的那么好打呢。

“别哈拉了，上去找紫菜，我饿了。”孔方兄率先走出车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对王子的侦查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奈奈从来也不是嘴巴紧的角色，基本上一包烤焦的曲奇就能让他滔滔不绝的把自家

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了。跟何况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据说，那位王子殿下在经历了灰姑娘离世和公司破产的双重打击之后一蹶不振，从此深居简出，几乎就从人间蒸发了

。

但是一切问题在孔方兄看来都不是问题。几天之后，孔方兄与一群小鬼叽叽咕咕半天之后抬起头来对大家笑，罔顾众

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用十分开朗的语气道：“王子找到了——小鬼就是好用啊。”

拜访王子的工作当然就落在了他和大个身上。在把对方隐私大肆窥探一番之后，孔方兄擦着汗抬起头对大个眨眨眼，

偷偷将声音用法术直接送进他脑中：“看来咱们是冤枉王子了。从他的记忆来看他是无辜的，有嫌疑的搞不好是公主

呢。你那句‘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还说得真准。”

大个沉默了半天，直到跟王子道了别还在人家大门口站了很久，双手抱臂皱着眉头。“真的？不是情人互残是情敌谋

杀？”

孔方兄有趣的看着他表情莫名的脸，轻笑道：“怎么？不信任我的法术么？”

大个摇摇头，不说话。

孔方兄知道这家伙大概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就算是那句“不能下结论”其实也仅仅是谦虚一下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实际

的意义。看上去好像谦虚得很，其实恰恰是自信的表现。现在跟他说他判断有误，也真够他郁闷一下的。

要说真的，对于这个结果孔方兄也颇感不解，他一直是支持大个的结论的来着。但是先在实施摆在眼前，他是不信也

得信，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看见大个吃瘪的样子心底里居然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快意。

真是罪恶啊罪恶。

孔方兄笑着感叹，凉凉的拍拍大个的胳膊：“判断失误了很不爽？别介意么，谁没有弄错的时候？”

大个苦笑：“喂喂，有些事情看穿不能点穿的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少遇到这种事情——给我五分钟，我很快就好。”

孔方兄狠狠瞪他一眼，心说这小子就不能让他稍微高兴多一会儿？什么“很少遇到这种事”，显摆么？

“好了。”大个忽然抬头往车子走去，“接下来呢？去会会公主？”

孔方兄愣了一下快步赶上去，胡乱把头点了点。这小子适应能力也太强了吧。

然而所谓莫菲定律就是，每当停电的时候手电筒一定不亮蜡烛一定湿掉打火机一定没气——同理可证，当你迫切希望

能得到某人帮助的时候他一定不在状态，或者更加干脆一点。

“我看还是不要告诉奈奈好了。”孔方兄看着省第二脑科医院的金字招牌不住的叹气。

补充一点，这间“第二脑科医院”的招牌还很新，是前年才换上去，在此之前它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做疯

人院。

“我是听说过车祸有时候会造成魂魄损伤，但是真正看到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肉体几乎没受什么伤，连魂魄也仅仅

只有主司情感和记忆的觉魂受损——真的是巧合？她应该去买彩票……”

所以说该死的莫菲定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然后发现那是座荒村。

第二十五章

“好极了，就算被证明有罪她也可以免于被起诉。”大个挑眉，“传说中的大团团结局？原以为是推理剧，结果居然

演着演着就成了灵异剧，这大概是唯一的意外。”

“大团圆的最后不会是公主在疯人院终老。”孔方兄撇撇嘴，侧过头看到大个比一般中国人要深邃得多的眼睛在阳光

下闪着清浅而莫测的光芒，忍不住想起了紫菜的话。

——大个，你其实是披着大个皮的外星人吧？推掉你的suit把我们的傻大个还回来然后回到你的火星去——我是很想

这么吼，但是不行。这里需要你。

紫菜是这么说的，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暖很暖，让孔方兄仔细的看了他好久。仗着常人难以匹敌的灵力孔方兄很少

认真观察身边的人，现在才发觉原来远比他以为深邃莫测的不止大个一个，面前这个好像唯一功能就是帮他们填饱肚

皮的男人好像也不仅仅会对女生笑而已。

孔方兄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空，一抬头却看见那家伙一脸憨厚的看着自己。

呸～你这副单蠢样子做给谁看？他才晓得大个这种型的在女生中有多受欢迎，评价是“温柔体贴，有宽广的胸怀又不

乏孩子般的可爱”，让转述这句话的奶娃跳着脚大叫“女生的眼睛都长在脚板底下的吗圣母玛利亚！”

也正好说出了孔方兄的心声——除了最后五个字。这大概是仅有的一次他跟奶娃持有相同意见。

好吧好像扯太远了。看到大个的目光更加憨厚，孔方兄轻咳一声给了他一个尴尬的微笑。

萨，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这么复命大约是不行的，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事实证明草率下结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但是要在荒村里找出一个活人来似乎也太强人所难。

只有另找一个村子了。

这一次村子出现得更快，村子名字叫韩婉珍，名字虽然俗不可耐但是人却生得脱俗。众所周知，和尚道士尼姑女冠子

，都是脱俗之辈。

脱俗的村子韩婉珍拍拍飘逸的青色长裙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的看起单子来。大约是看准了大个一身真家伙，毫不客

气的就点冻顶龙井。好家伙，这一杯能喝掉孔方兄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韩婉珍端着孔方兄大半个月的生活费，表情飘渺的看着杯子里乳白的沫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等到孔方兄都几乎

想把那杯茶往她头上浇下去的时候，才轻轻开口。

韩婉珍是奈奈老爸的同学，后来成了他的秘书。她在奈奈老爸身边呆了二十余年，有些事情搞不好比正主还看得清。

“老板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大约是家庭教育的关系，他把家族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爱情，婚姻，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或者，幸福。”韩婉珍轻啜一口茶，“他眼睛里只有家族利益，所以难免看不到其他一些也许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

“比如？”大个问。

“比如伴侣。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老板感兴趣，如果是图他的钱的话就别费功夫了——他已经彻底毁了，再没有什

么值得你们窥视的了。情人和儿子死了，妻子离家了，听说现在疯了，更重要的是家族企业全都败在他的手里，光着

一点，不，只有这一点，完全压垮了他。”

“我们是他儿子的朋友，对他的财产并没有觊觎之意。关于这个伴侣是……”

“啊，这个啊。老板原来以为他的情人是天使，但是一个背着丈夫跟一个有妇之夫夹缠不清的女人又能有多纯洁？老

板不是白痴，更不是会被爱情蒙蔽眼睛的男人，当然不会一无所察——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

在电话里争执。后来老板疏远了她。半个月之后，不晓得算不算是老天有眼，女人死了。说是被烧死的。”

“在此之前，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怎么没有？心不在焉了很多天，偶尔会露出好像要杀人的目光。要不是后来那个女人死后他那么悲痛，我都怀疑那

把火是他放的。”韩婉珍笑笑，晃晃高高垒起来的发髻。

孔方兄皱了皱眉，大个看他一眼，双手十指相顶，轻声道：“你老板……没有试图挽回过什么吗？他就真的不爱她了

么？”

“爱？你要是见过老板就不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了。我几乎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爱——但他确实在意她。抽烟喝酒，

早早回家——我一度以为他想挽回的是家庭呢。”韩婉珍笑笑，站起来拍拍裙子，“我已经说得太多了。这不是一个

好秘书应该做的事。谢谢你的茶。”仙风道骨的青色长裙一晃，就飘离了茶馆。

第二十六章

“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对不对？”大个继续喝他的蓝山，“虽然大多数都是废话，但是至少有一点，我们晓得了公主

杀灰姑娘的可能性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即使女人是那么容易嫉妒的生物，但是还是没有必要去杀一个已经失宠的情

敌，最多去耀武扬威一下也就足够满足自己的虚荣了。”

“……所以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点了？还是咱们太过死不认错？”孔方兄拿茶匙搅着红茶。那杯茶从端上来到现在

他都没有喝一口。看见大个在端详自己端着茶杯的手，不在意的把勺子晃晃：“我是真不晓得那一串字母代表的是奶

茶。你晓得我不喝。”

大个点点头收回目光。那是一串法文，而且明显有拼写错误。“所以结论是另有犯人丙？好极了，分歧终于出现了。

能撑到现在真是可喜可贺。”

“不排除这个可能。话说不是少年侦探团么，怎么好像改成柯南小朋友和平次黑炭头了？还有——要吃蛋糕的话自己

点。”

“黑炭头明明说的是包青天——我只是尝一点。”大个笑眯眯的干脆把盘子移到自己面前，一勺子下去就是一半，“

喂，想要知道女人会怎么做，首先要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孔方兄脑中灵光一闪，一时高兴以至于没来得及抢救他的蛋糕，面对只剩下些许渣渣的盘子当下眼

泪长流。

“我想你也想到了。”大个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自己也抽了一张，优雅的擦擦嘴角。

“私、人、侦、探。”孔方兄看着盘子咬牙切齿。

一般私家侦探都号称为顾客严格保密，但是显然黄金可以叩开闭得最紧的门。虽然那位侦探还算有职业操守，只透漏

了一点点，但是对孔方兄来说已经足够了——就算从他嘴里面掏出来的还有所欠缺，但是他的读心术还是十分好用的

。

根据仅有的线索，大个和孔方兄找到了当年奈奈他妈雇佣侦探拍下的照片。事实是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能看到什

么。即使有孔方兄的法术和大个的喽啰打下手依然不容易——他俩已经旷课三天之久，让蚊子紫菜代为点名一轮之后

，不得不让奈奈揣着几道符去凑数。后来奈奈归还了现形符却扣押了解锁符，最后孔方兄不得不动用暴力手段才收回

来。

“过度自由是不好的。”孔方兄翻看着照片，意有所指的道。

“嗯，这些照片拍的不坏。”大个挑出几张照片排成一排，“可以当连环画来看。”

孔方兄探过头来一看，笑了起来。相爱——猜疑——争执——分道扬镳。情节完整的四格漫画。

“那么四格之外的第五格呢？”大个拿一根纤长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点着，端起茶杯来喝一口，“公主香消玉殒，王

子魂不守舍？”

“……你以为你是绝望先生啊。嗯，这一张可以作为第二幕第三幕之间的补充‘偷窥’。咦？这个是什么？”孔方兄

指了指照片中奈奈爸爸与某黑衣男会面的场面，黑衣男的手表上有亮得出奇的一块反光。“相机的闪光灯，好像。”

“会么？虽然这位侦探先生职业操守有待加强，但是专业技能看来还好。这个场面，会不会是……”

大个和孔方兄对视一眼，多少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照片里奈奈他爸显然只是配角而已，作为主角的李芳菲躲在一丛景观植物后面看着他们，左手扶着假山石，右手似乎

举在胸前，照片上并没有拍到。

根本就是在跟踪拍照的样子么。不想自己身后有人在做着一样的事情，只是对象变成了自己。黑衣男手表上的反光大

概就是她弄出来的，看来果然隔行如隔山，专业技巧不足啊。

“喂，这么明显，不被发现也难吧。看来咱们好像真的转回原点来了。”孔方兄一脸很伤脑筋的样子，敲敲桌面，侧

过头问大个，“你怎么看？”

大个却没有回答，直勾勾的看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苦笑。

“……这个男人，我见过。”看见孔方兄露出吃惊表情之后又迅速转为戏谑，打了个手势止住孔方兄的话头，“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发誓我没有抄袭奈奈——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但是这张脸我真的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