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圈以后,莫任还是回了自己家中,翻箱倒柜地在找银盆。很久以前铭旌有送他一个银盆,不过他从来没有用过,现在也不知放到了哪里。家就这么点大,找了许久以后才在床下的箱子中找到。说也奇怪,他会把这东西藏在那种地方,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找到了。
接下来是水影草了。挨着水潭边上,莫任跪在地上,弯着身子,双手在雪中摸索。水影草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一般来说这种草是在春天发芽,夏天枯死,生长的季数很短,在冬天根本不可能见到这种草。莫任不得不想黑熊是不是耍他。
黑豹也在找,鼻子嗅着雪面。水影草有种特殊的味道,靠着嗅觉也可以找到。黑豹抬头嗅了嗅鼻子,捕捉到了一丝气息,淡淡的,有些干涩的气息。它快步朝着那股味道而去,远离了水潭,朝着林中跑去。
莫任的鼻子通红,手也被冻紫了,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找到的只有一些杂草而已。可是他必须要找到,不然就没办法知道有关和尚的消息了。跪在地上,膝盖疼的厉害,莫任不得不停下来站起,在站起的那一瞬间,腿有些麻了,踉跄地往前倾了两三步,双脚抖的厉害。就在他准备继续蹲下身子找水影草的时候,黑豹从林中回来了,嘴里叼着一些东西,跑到莫任的身边,把嘴中的东西放在地上。
在看到黑豹叼回的东西的时候莫任不由心喜若狂,那是水影草,是干枯的水影草,根茎都干瘪的可怜。莫任一把抱住黑豹,“真是好孩子。”一遍一遍轻吻着黑豹的脖颈,满是开心。
林中有一种鸟,筑巢之时喜欢用水影草铺垫。
该说莫任是幸运的。
红藏果,在除去峭壁上的雪后找到了一粒完整新鲜的,只有一粒。
清水,取自一条河中,莫任在凿开冰面之后用银盆舀的。
活鱼,莫任为了找活鱼,跳入冰凉的河水中,从上游一直游到下游才抓到的。从冰水中出来的一瞬间,莫任以后自己快死了,头发都结成了一块一块的搭在一起,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嘴唇干裂冰冷的可怕。
黑豹把毯子裹在莫任身上,用身子暖着莫任,莫任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冬天,有的时候真的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黑熊精在接过莫任拿来的东西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然后一口把活鱼吃到了肚子里,一条活鱼就能支撑他一会儿的人形了。黑熊精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年老的男人,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瘦骨嶙峋。干瘪的手指把水影草包裹住红藏果捏碎浸入清水里,然后双手伸入银盆中,晃动着银盆中的清水,嘴里喃喃地不知念得到底是什么。
莫任就坐在黑熊精的对面,背脊挺的很直,面部有些僵硬,盯着黑熊精看。黑熊精把湿湿的手指伸了过来,拇指按在莫任的额头间,然后又收了回来浸入水里。银盆里的水晃动了起来,泛起阵阵水波,还有青烟升起。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黑熊精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对着莫任说道:“朝天南,杜樾坞。劫数在即,生死有命,悬哉,悬哉。”
第三十七章
莫任带着黑豹启程去找彻空。
细细回想了一下黑熊精的那句话,莫任始终是放不下,隐约觉得心里挺闷的,难耐不住心中的不安,莫任决定去探个究竟。离开之时黑熊精意味深长地嘱咐这件事莫任不能插手,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可莫任哪会管那么多,一刻都没在紫清山多留就动身了。
按照瞎子黑熊精的话来说,朝天南,便是一直往南走。莫任下了紫清山,在乌城买了些干粮顺道打听了关于杜樾坞的事情。
杜樾坞,一座废弃的古城,传闻中这座古城建在死人堆上,所以一直以来杜樾坞附近阴气很重,常常阴雨不断。每隔几年杜樾坞都会死一大片的人,导致死亡的原因是瘟疫、饥荒,天灾人祸。渐渐的没人愿意留在杜樾坞,城中的好些人带着一家老小都搬去了临近的其他地方,但还是有些妇孺年幼的孩童留守在那里不愿意离去。在杜樾坞当官的没几个人是有好下场的,不是在任的时候突然得了怪病死掉,就是离开时离奇地猝死在半路上,搞得整个朝廷里没人敢去杜樾坞做官,不过皇帝也有法子,尽找些有劣行有污点的官扔到杜樾坞自生自灭。
去杜樾坞的路程比较远,莫任不得不把时间花在赶路上,中途的路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走,要越过几座山,还有一大片望不到底的树林。如果就是走的话倒也没多大事情,但期间时常会有强盗山贼出没,一来二去,耽搁的时间可想而知。
如果算上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赶了将近半月的路程了,食物早已吃光了,沿路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城镇,都是荒郊野外的,莫任被折腾的够呛,满脸憔悴,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被刮坏了几处。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杜樾坞外圈的树林中,此处的树林古老而又沉闷,林中有些潮湿的意味,空气压的很低,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时常觉得有雾气包围着这片树林,显得阴森诡异。兜了一圈还是兜回了原地,天色已经不早了,再晚点天就黑了,晚上赶路会有些麻烦,于是莫任决定今晚先暂停一会儿,待到明天再好好的找出路,反正杜樾坞就在前方了,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莫任把黑豹留在原地,自己去找些野兔什么的填填肚子,在附近绕了一圈没发现有兔子,说也奇怪,除了一些鸟类,他便没看到有任何走兽。沿着树干的洞莫任在找到个一个很大的鸟巢,里面还有鸟蛋,很大个的那种,莫任心喜地把鸟蛋用布包起来塞进怀中。就在莫任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有一伙儿山贼拿着长刀从树后面跑出来,把莫任围了个团团转。
那些山贼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却一副寒酸样,穿的都是破衣服,身上还带了一股恶臭的酸味,熏得莫任直恶心。
赶了一天的路,莫任本身就有些累,又加上没吃干粮,很是烦躁,现在又冒出了些没用的人,莫任阴沉着一张脸,眼神瞪着那些山贼。
翠绿色的瞳孔略带着杀气,山贼们被震慑到了互相看了下对方,步子往后退了几步,抖了下手中的大刀,其中有个身体略有些浮肿肥胖的秃头男人站出来故意提高嗓音对着莫任大声说道:“喂!小子!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哦?”莫任挑了下眉毛,双手交叉在胸口说道:“不交,会怎么样?”一路上遇到的劫匪多了去了,每路人都用着差不多的话来打劫,想想都让人发笑。
刚刚说话的男人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转过头朝着其他山贼说:“兄弟们,你们说不交会怎么样?”
“当然是杀!”手下的那一帮人,个个把手中的刀举了起来,像是振奋士气一样,一遍遍说着,杀,杀,杀。
秃头男子扯着难看的笑容说:“怕了吧?!”
莫任不说话,只是笑笑。秃头的男人尴尬地嘴角略微抽搐了几下,半响没声音后,抄起刀让一帮兄弟上去砍。莫任转身跃上身旁的大树的树干上,对付这些山贼很简直是太容易了,但是现在莫任想耍耍这些愚蠢的人。蹲下身子,往下看着那帮拿着刀的山贼,底下的人气愤地嚷嚷着,竟还拿着刀对着树猛砍,那秃头的山贼看着直跺脚,朝着其他山贼的打了几下,说他们没用一个人还抓不到,然后自己朝着手心唾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肥壮的身躯抓着树皮准备往上爬,由于身体太胖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他让人跪在地上,然后踩着人爬上去,这才抓住树皮,吃力地往上爬。
看着秃头胖子一点点的爬上来,肚子上的肉紧贴着树皮,像只恶心的虫子慢慢蠕动上树。莫任从身后拿出长鞭,在胖子爬上树干的时候站了起来,对面的那秃头见莫任手中握着长鞭,于是肥胖是大手摸向腰间,把别在腰处的短刀拔了出来,他的脚在抖,脚站在树干上重心并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莫任上下瞄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还玩吗?”,对头的胖子往下看了下然后快速地抬了起来,头顶冒着虚汗,支支吾吾地念了几句话,可能是出于不愿意被下面一帮兄弟看笑话的缘故,胖子拿着短刀就冲到莫任的前面。莫任不慌不忙侧身躲过了短刀,跨了一步,从树干的另一边绕到了胖子的身后,然后快速地抖动手中的皮鞭,细长的鞭子啪地打在胖子身上,原先破烂的衣服又多了几条缺口,并且还有血慢慢的渗出。
胖子捂着自己的伤口,碎碎念了一句脏话,朝着莫任那边吐了一口口水,吼了一声,决定和莫任拼个你死我活。
黑豹见莫任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身上都是血迹,眼神也有些变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参杂在里面,像是入了魔障。就在刚才,莫任把那些山贼全部杀了,本来不打算做到要他们命的地步,可谁知,在毒打那个胖子的时候,有种快感贯穿全身。越打越收不下手,待到停手之时,那胖子已经一命呜呼了,身上的肉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莫任斜着眼轻哼了下,用脚把那胖子从树上不留情地踹了下去,底下的山贼看到领头死了,都扬言要杀了莫任,结果全部死在了莫任的鞭下,一个个的死法都不堪入眼,而且每个人的死法都不同,鲜血染红了莫任的衣服,而他却浑然不知。
当晚他们便没再赶路了,莫任头有些疼,有些不适,早早地就躺在地上睡着了把黑豹晾在一边。索性黑豹也没闹,自己去找东西吃,在林中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些腐烂的味道,黑豹小心地沿着气味找到了气味的源头,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那些尸体都面目狰狞,黑豹没走上前,隔得远远的位置处,俯下身子,隐约觉得不妙,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在黑豹的前面,那些尸体上空,漂浮着绿色的气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味道十分的刺鼻,地上躺着的尸体被那些绿色的气体覆盖住,腐烂的速度加快起来,一股恶臭弥漫开来,让人作呕。
黑豹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快速地往莫任休息的地方回跑,就在黑豹离开之后的没多久,地上的腐尸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这片林子越发的诡异起来,莫任蜷着身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睡得有些沉,黑豹回来以后便挨着莫任趴了下来,可是它没敢睡,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气温降得很冷,风呼呼地吹着,那股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熟睡的人儿全然不知危险的靠近。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一大早莫任就被黑豹拽醒了,黑豹一脸惊恐地四处张望,想要表达某些东西,可是莫任听不懂。
黑豹惊恐是有原因的,在昨晚后半夜的时候,它总是听到有什么东西穿梭在林中,就像风一样,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窥探着他们。黑豹被吓坏了,早早地就把莫任弄醒,想快点赶路,可谁知一大早林中的雾气极为浓重,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莫任的头还是很疼,不知是怎么了,感觉头胀痛地要裂开一般。说也奇怪,昨天的有些事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比如他是怎么走回来了,那些山贼怎么了,这些他都不记得,隐约记得自己疯狂的挥动着皮鞭,剩下的便一无所知,结束以后自己完全是凭感觉走回来的,后来因为头很疼便早早的睡去了。莫任揉着太阳穴,从地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圈,有些纳闷,这林中的雾气为何如此的重,前方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路还是要赶,为了不走丢,莫任骑到了黑豹身上,黑豹走的很慢,时不时地左右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虽说是看不到,但是黑豹其他的感官还是很明锐的,走过的地方它都会做一个记号表示自己来过这里,如果兜了一个圈子回到原处它便会换一条路走,像这样兜了又转转了又兜,时间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可周围的雾气压根没有要消散的架势,反而越来越浓,稀薄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怪难受的,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阵阵尸臭的腐烂味,让人作呕。莫任用袖子捂住口鼻,压低身子趴在黑豹的身上,头疼的厉害。
黑豹感觉到了莫任很不舒服的样子,加快了步伐,它十分明白此地不宜久留,黑豹开了眼,现在它能透过这些浓雾看路,不至于迷失方向,它也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因为黑豹感觉到在他们的周围埋伏了一群人,一路跟着他们,隐藏在迷雾中,找不到。
熟悉了一圈地形之后,黑豹找准了出口处,跨开步子快速的奔跑起来,许久以后冲出了树林。
莫任刚刚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林子中出来了,黑豹挑了个地方,趴下来休息,等莫任醒来。“怎么越来越嗜睡了。”莫任的手用力地捏着额头,换了几下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待到调整好状态以后,莫任抬头看着前方,前面有一条大道,沿着这条大道便能看到城门。
随即他们就赶到了城门口,城门紧闭,没有官兵把手在外,转头看了下城墙,上面满布青苔和爬山虎阴气显得特别重。想必这里便是杜樾坞了,还真是阴森,莫任搓了下胳臂,觉得这里有些冷,从城门是进不到杜樾坞里面了,得越过城墙。莫任把黑豹拉过来,询问它能否越过去,黑豹点了下头,于是莫任就不担心黑豹了,莫任施法越过了城墙,随后看着黑豹上来。黑豹把重心都放在脚掌上,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便开始纵身沿着城墙的墙面呼啸而上。
从城墙上下来,莫任就愣住了,偌大的一个城中,满是死气,城内的天空很奇怪,灰蒙蒙的,都是乌云,感觉四周像是没有阳光照射一样,城内满是狼藉,房屋又被烧黑的印记,原本该是屋内里面的东西好些都被扔到了路上。莫任和黑豹相互看了一眼,决定先往里面走走看看情况。
莫任在看到杜樾坞是如此之后,更是担心彻空,也不知他在哪里,心中越是这么想,越是不安,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赶急似的。杜樾坞这座城并不大,比乌城小好多,走到深处的时候才看到有人,也只是些老人罢了,莫任仔细的观察过了这些人,眼眶发黑,皮包骨头,面颊下凹,像死人一样,没有精气。
精气!莫任突然绷紧神经,这里不会是有妖魔鬼怪作祟吧。就在这条信息一闪而过的时候,莫任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毫无缘由的晕了过去。
待到莫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破旧而又陌生的房内,全身乏力,头疼脑涨的,莫任难受地低呻,把头埋在枕头中,想动不能动的感觉特别难受。黑豹在屋外,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跑了进去,趴在床边用脑袋拱了几下莫任的额头。随后跟进来了一个老太太,年纪略大,走起路来十分的缓慢,她是手中拿着一只破碗,里面盛满了黑色的药水,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老太太挨着黑豹坐到床边, “醒了?把这喝了,会好受些。” 她腾出一只手费力地把莫任从床上半拉起来,莫任扶着额头慢慢起身,瞧了一眼老太太,迟疑地接过那碗药,放在唇边,不知该不该喝。老太太看出他的迟疑,笑着说:“放心吧,里面没毒。就是些安定的草药,去瘴气的。”
“瘴气?”莫任仰头喝了一口,草药略苦充斥着舌苔上的味蕾,莫任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从没喝过那么哭的药,皱着眉,一脸难看的样子,闷闷地抿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汤药喝净。
“城外的林中弥漫着瘴气,吸入者会全身无力,重则会死。看你只是晕了过去估计是在林中带着时间长了,不过现在喝些草药便会没事,躺几天就好。”说罢便让莫任好好躺着,然后自己离开了。
莫任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想起刚刚那位老太太和之前在外面看到的人有些不同,老太太看上去脸色很好,不像少了精气的人。可能在这个城中还是有没被祸害的人吧,莫任这么想着,然后翻了一个身,想着杜樾坞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事,接下来必须小心行事了。
莫任在床上躺了一天,中间又吃了两幅药,到傍晚的时候便能下床了。莫任本身是妖,恢复起来也被常人快。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从老太太那里大概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杜樾坞的事情,杜樾坞以前只是天灾人祸比较常见而已,但在不久前的几年出现了一个人彻底地把杜樾坞弄得鸡飞狗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