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亲,好友,妹子,也没有谁夸过他,“雁声真是聪明,真是好孩子。”
雁声没有跟陈西燕说这个,但是在他怀里哭。
陈西燕也没问。
他就搂着他看水看月亮,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
他的双亲,好友,妹子,也没有人这样搂着他,跟他安安静静的看月亮,听他哭。
05.
后来陈西燕其他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他们就拿易容丹涂了脸,弃船上岸,进了个小城。
大概举凡沿江的城县,总要有个酒楼叫望江楼。
雁声还是去充了个杂役,那人居然混去当铺做了个朝奉。
当铺的伙计一般都是家养的,这家居然找了个外乡人,还是个贼眉鼠眼,一身棉袍全是破洞的残废……
雁声嘀咕是哪家老板那么不长眼。
陈西燕倒是挺高兴的,穿了那件不知道哪里偷来的棉袍请他吃白斩鸡,满嘴都是酱油。
见他这样雁声倒是放心了。
这人他都认不出来了,他那些仇家也决计认不出来。
雁声看着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那么杀千刀的一个人能活那么大,一定就是靠了这门唱戏的功夫。
那小城叫淳安,他们白天在两处干活,晚上就去望江楼后房里幽会。
赵雁声后来想起来也说那时候真是恋奸情热。
他真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人了。
不就是好看吗,在江边上多看了两眼,在床边上又多看了两眼,怎么就得跟他这么捆着过了?怎么这辈子就得被个男人压着干这事了?
每次他七想八想的时候,陈西燕就又会乘他不专心,搞些新的花式。
雁声忍不住呻吟一声。
真是烦透了。
这样过了一个月,突然有一天两人吃饭的时候陈西燕嘀咕。
“米糙一点也还是米,菜黄一点也还是菜,只有酒劣实不能忍。”
雁声翻白眼。
他偷了楼里地窖的钥匙,两人晚上去那里喝酒。
雁声看上去是老干这个了,他把酒坛底下钻了小洞,一坛只倒出一杯,给陈西燕逐个的尝。
陈西燕想灌他,雁声瞥他。
“我一喝酒就起疹子,想害我就来吧。”
于是陈西燕只得自己一个人喝。
他那天好像有心事,喝着喝着喝不醉,就很来火。
然后冲上去又摸雁声。
这次折腾的厉害,把地窖里十几坛酒都打了。
那里的地又硬,咯的雁声的腰都不像自己的了,陈西燕却很高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说。
“其实有一件事。”
雁声心想别又是这事就好。
陈西燕说。
“其实你是我儿子。”
雁声只顾揉腰没听清楚。
陈西燕又冲上来亲他。
“小雁声,你是我儿子。”
雁声这次听清楚了,他说操你妈怎么可能。
陈西燕捂着他嘴巴又摸来摸去。
“是真的是真的。我这两天必死,想来想去总得告诉你。你其实是我儿子,你妈闺名叫程奉心知道么,我就是跟她生的。”
雁声怒。
“我妈名字我当然知道,但是凭什么你说是我爸就是我爸!”
陈西燕嘿嘿笑,居然开始倒苦水。说什么想当年他风流倜傥做独行大盗,虽然作奸犯科死有余辜,但是没想到老婆一不求他财宝二不求他秘籍,居然就为了跟家里一个叫赵常的管家私奔,在蒸饭的水里下了毒。那两人倒好,以为他死透了,就私奔到昌平,生了雁声兄妹。
陈西燕抱着他亲他脸颊。
“那时我一见着你就知道是我儿子。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连嘴角翘起来也像,就知道绝对错不了!”
雁声楞了一下,骂道。
“禽兽!那你还强奸我!”
陈西燕唉声叹气。
“哎呀没办法啊,我见着你就喜欢,就想亲你,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告诉你的。”
雁声真是被他气死,抖着手指他。
“连自己儿子都要,没人性!!”
陈西燕又笑。
“我知道啊,哎,可我喜欢你啊。”
他带了点小甜蜜的眼光说着。
“喜欢你站在人堆里偷看我,被我瞥了一眼就逃掉了,喜欢你明明是上来送茶水的,还对客人偷看个不停……你说你站在烛火底下那么好看,简直是在勾引我,我怎么能不冲去强奸你,怎么忍得住……”
雁声被他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陈西燕继续说。
“还有你骂我衣冠禽兽的时候,还有你写字歪歪扭扭,拿砚台砸我的时候,哎哟我的宝贝雁声……”
雁声突然鼻子一酸。
他感到陈西燕就在他颈窝里窝着,喃喃的嘀咕个不停。
“你不知道你扑在我怀里哭我有多心痛,我一看就知道你必定也喜欢上我了,我心痛管心痛又多么高兴。他们没对你好是不是?”
雁声僵在那里,感觉陈西燕把自己越搂越紧。
“我想既然我来了,我就来好好对你……
“但是那时候也想是不是还是该告诉你,是不是还是一辈子瞒着你好?”
陈西燕头也不抬,轻轻嘀咕不停。
“可是现在我快死了……,这两天就要死了……,我总不能让你一直不知道亲生爹是谁,让你还为那个家伤心。”
他把雁声紧紧掐在怀里,声音渐渐有点紧。
“反正我也快死了……,而且雁声你早是我的人了,你伤心也来不及了,恨也来不及了,不如再假装不知道,跟我再过两天,恩?”
陈西燕缠缠绵绵小心翼翼的说。
“我们再好好过两天行不行,你再对我好两天……
“我知道就在这两天了……但是我实在不想死哪……”
他扑在他颈窝里湿湿搭搭的,居然是在哭。
雁声胸口好像要炸开了,竭力把他抓起来,打了他一拳。
这次他没躲,嘴角青了。
雁声又想骂,又想哭。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人了。
他抓着他掐他脖子。
“为什么说要死了?说!有人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再逃不行么?大不了躲进山里去,哪能没条活路!”
陈西燕咳嗽两声,只说当年的毒是自己压了六年,遇到贵人,那人帮他逼了七分,自己再花十年逼出两分,还有一分本来靠真气游走在经脉里,现在他废了一条胳臂,这毒就停下来了,无论如何压不住了。
雁声下手掐他,大骂“要死了还出来害人!”
陈西燕拧着眉头任他掐,居然嘴里还在说。
“身体果然不行了……,以前这么干一次你准动不了,我还想就算你想跑也跑不掉,最多再捆着你干两天,没想到你现在还有力气骑在我身上……”
“妈的你还敢说!”
雁声掐着他脖子,就去剥他衣服。
陈西燕倒有点小惊慌。
“诶诶小子你干嘛?”
雁声“呸”一声。
“看你哭的楚楚动人老子看上你了,要强奸你!说吧,要强奸还是和奸!”
陈西燕这下楞神了,缓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把搂住他。
“要和奸要和奸!”
他哇哇大叫。
“哎呀真不愧是我陈西燕的儿子!……”
雁声劈头给他个耳光。
“妈的不许叫儿子!!”
陈西燕说。
“好好我的亲亲小雁声~~~”
06.
那天就在酒窖里,雁声就使劲亲他,把他给做了。
陈西燕第一次在他身下,居然兴奋的很,一双眼睛勾着他,挺男子气的一张脸眉头拧起来,居然十分妩媚动人。
雁声亲在他勾人的眉毛上,亲在他的桃花眼上,手摸到他已经硬起来的地方,抬手就把他大腿抬起来,好像熟门熟路的揉。
“叫一声我听听!”
雁声大爷一样吩咐他。
陈西燕眉花眼笑的答应。
“雁声~~~我的亲亲好雁声~~~~”
后来他们做完了就出了地窖,也没什么顾忌了,偷了匹马和干粮就跑出五里地。
为什么是五里,因为过了五里,才有个遮风挡雨的破庙。
陈西燕在马上哼哼唧唧的,嘀咕什么技术真是不行。
雁声横眉瞪他,陈西燕又眉花眼笑叫亲亲雁声~~~
在破庙里窝着,雁声就一直一直的抱着他。
有时就是抱着,有时又是狠狠的做。
他摸着陈西燕越来越麻木的皮肤,听着他喘气,知道他真的不行了。
他眼泪一滴一滴,滴在陈西燕以前会泛光的指甲盖上。
陈西燕还是很高兴,就是喘也很高兴。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又不知道有你,知道了还把你给做了。
“但是现在既然你也做过我了,那么天打雷劈都在一起,以后死了也不寂寞了。”
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哭。
陈西燕说。
“这就是报应啊,报应啊,我真是不想死啊……”
他们在庙里呆了三天,雁声心惊胆战,怕什么时候他就死了,但是他一直好好活着。
又过了一天,陈西燕突然不见了。
雁声前前后后的去找,终于在江边上看到用炭条写在石头上的字。
“我喜欢你,雁声。”
雁声想,他一定是犹豫了半天,从“再见”,“好好活着”,还是写了这个“我喜欢你”。
雁声捂着脸呜呜的哭。
真是妖孽,死都死不干净!
再后来,他被陈西燕的那些仇家又抓到了,他们不管陈西燕真死假死,要他把财宝和秘籍交出来。
雁声是真的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一定会给他们的。
人都死了,他护着那些东西有什么用……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楚江,陈西燕要是跳进去,被鱼吃掉,真真叫死无全尸,到了下面说不定还能抵些罪过。
这是不是就叫恶贯满盈啊。
雁声被他们用鞭子抽着,又出了会儿神。
07.
后来有人来救他,他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背上,感觉很熟悉。
“西燕……”
他想起来,他还没有叫过他名字。
他都是叫他,喂,混蛋,王八蛋,衣冠禽兽……
哪怕在他身下的时候,他也忘记自己是否叫过他“西燕”。
那是他特地又罗嗦又下流的跟他解释过的名字。
醒过来的时候又是一个人趴在他身上。
他发现自己被包扎的挺好,受伤的地方清凉又有点甜甜的香味。
然后有个男人,大概是救了他的人,正趴在他身上,好像打算迷奸他。
他叫了声。
“喂。”
那个男人抬起头,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眉毛浓的像墨染过,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灿然,如日正当空。
他挑了挑眉毛笑。
“醒啦?”
雁声看着他,他很好意思么?
自己怎么老碰上那么厚脸皮的人……
“其实是我救了你。”
男人终于爬起来,擦了擦口水,用一副很好人家的样子跟他说。
“为什么呢?”
雁声问。
“呃,大概因为你很好看吧……”
男人搔搔头,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
雁声想,像陈西燕那么无耻的人,毕竟还是不多的……
后来他知道他叫晏琼关,以前帮陈西燕逼毒的人就是他。
“那天我听说绝迹了六年的大盗陈西燕原来是在岭南老家,就想去看看他。”
雁声问。
“你们是朋友?”
看着不像。
“恩……神交……”
后来雁声才知道,这个静日宫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什么样的门派会知道陈西燕的老家,而这个门派的南宫之主又是在什么地方仰慕那个劫财劫色,声名狼籍的衣冠禽兽。
这个时候他只是“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那人便说。
“那时我进了他家的门,好不容易在静室里找到他,他已经快不行了。不过我才见着他的面,怎么可以让他死。所以我用碧玉功帮他逼出七分毒,然后要他自己选,要怎么活。
“第一条,就是我把剩下的毒也给他逼出来,但这要震断他的经脉,活过来以后四肢残废,也不保证可享天年。
“第二条,就是我传他碧玉功,他自己来逼毒。但是这毒十年后必渗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碧玉功修行不易,他要是十年内不能大成,也是死路一条。”
雁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选了第二条?”
晏琼关笑。
“那是当然,陈西燕是什么人,何况他要是选第一条,活着也是废物,我又何必浪费功力救个窝囊废,还不如干脆送他一程。”
雁声骇笑。
“后来我帮他逼了毒,又找了个地方让他闭关。
“去年他给我留信,说虽然碧玉功未练成,毒也只逼出两分,但余下的一分已经被他用真气牵引在经脉里,只要经脉通畅,毒便不会复发。
“他说已经十六年了,有些人也逍遥够了,他毒反正已经是这样,便要趁还活着的时候去报仇。”
雁声默然。
晏琼关看着他。
“我去过你昌平的家中。你父母已经死了。”
雁声恍惚。
原来第一次在码头时见他,却是他杀了他父母正回来的。
他问。
“我妹妹和周平呢?”
“你那个朋友可好运气,你走后便与令妹成亲,三天就带着她进京赶考去了,要不是这样,必也躲不过这一劫。”
雁声“恩”了一声,又道。
“我妹与我双胞而生,这是稳婆接生时很多人都看见的。既然如此,她就也是他的女儿,他也会手下留情。”
晏琼关笑。
“这你就不知道了,纵使是一母双胞,父亲却并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你妹后来我去看过,相貌与你迥然不同,绝非陈西燕的骨肉。血缘这个东西,真是最最妙不可言。”
雁声默然。
晏琼关见他再不说话,便说你好好休息,看在陈西燕的面上我也会好好照料于你,那些贼子绝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雁声苦笑,什么贼子,那些才是真正的苦主,虽然也是贪图陈西燕之财,却个个吃尽他苦头,父债子还,死在他们手里都是应该的……
他终于还是问。
“我父母是如何死的……,死状如何?”
晏琼关顿了一顿,慢慢道。
“以小刀割喉而死,好像割的很慢,房间里都是血。”
雁声捂住脸。
“陈西燕……”
晏琼关见他如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其实他并不恨她私奔,只是她去前那碗砒霜坏了他十六年青春,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出关时已是不惑之年……十六年内隔绝世间,每日受析毒之苦,……他的胳臂本没有那么容易坏,也是毒在他身体里滞留太久,血脉变脆,普通刀伤也不容易复原。”
雁声还是捂着脸。
晏琼关道。
“他纵然死有余辜,对你总是好的……。或者你也知道他多行不义,其实这一报现在来,容他报了仇,又和你相处这半年……已经是上苍垂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