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很高兴,这份差使不用做砍柴烧水的粗活,却可以多些油水和赏钱。
不过这些小倌平时受了客人的气,回来毕竟要拿身边人迁怒的。
雁声拿井水敷着脸上的红肿,叹了口气。
做了半个月,油水果然不少,但巴掌也没少挨……
还好周围未听说过打死人,也没什么阴毒的整治招数,只是些皮肉之痛,看在银钱面上倒也可将就了。
雁声还有闲情想,以前昌平的勾栏可要乱多了,这个西风楼的当家倒是治下有方。
只是过了两日,平素打他最狠的一个叫铃铛的男孩子却把他叫去了,一改往常,吃吃的笑问他想不想多赚点小钱。
“你平时工钱多少?捎买东西蹭多少?哥哥教你另一种捞油水的办法好不好?”
雁声听他明明比自己小却自称“哥哥”就有点莫名,还发着楞,那铃铛已经扭了他一把低叫道。
“死人!见你生的比别人干净才便宜你了!要是在前边没五两银子可别想碰我一根手指头!现今你陪着我,我还给你钱花哪~!”
雁声恍然。
原来是要他陪着解个闷儿。
于是他糊里糊涂的被那男孩子压在床上,看着他边喘气边撩拨他,还手把手的教他两个男人要怎么办事情。
果然是五两银子才碰得到手的妙人儿,雁声想。
他第一次摸一个男孩子,还把自己伸进他的身体里,居然觉得滋味也不坏……
完了事儿那铃铛果然给他几吊钱,还嘻嘻笑笑的拧他。
“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顶得我这样痛!”
下手却绝没有以前甩在他脸上狠了。
就这样来了几次,便也有相熟的人召他去。
有时不单是行房事换银钱,他们也会给些衣服吃食,零零碎碎的塞在他口袋里,再抱着他撒娇。
“雁声~~~今天那个秃王八干死我了,你帮我揉揉……”
雁声边在他们身上揉边想,长的好看果然是有好处的,以前是勾栏院的姑娘们总是红着脸不要他银子,现在只要陪这些小倌们兴致来时捏捏揉揉,便可得许多好处。
雁声想,年中或许再到下游去看看。自己这个年纪还是应该找个商铺做伙计才是正途。
前景不错,雁声高兴起来。
只是这世上的事总不尽如人意。
这天他照旧抱着个叫水仙的孩子在颠弄,却不巧那孩子叫的响了,管他们那块的姨娘撞了进来,雁声便知道要糟。
果然那女人稍会儿将他招去,说要调他去前面做事情,月银涨一两,问他好不好。
雁声嘀咕这不是骗孩子么,去了前头,那还有什么干净的?现在他是做零工,不是想当小倌的。
女人见他面色不好便和颜悦色的劝他,你已经十六了,怕什么?我这儿那么多十一、二的嫩孩子,哪个客人还能看上你不成。我不过看你相貌过得去,手脚又灵便,叫你去当个差,你这样推三阻四真是不上台面。
雁声见她不骂反劝更确定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这种青楼楚馆,硬来必是要吃亏的,不如以后偷偷溜走便是,雁声打定主意就应下来。
02.
谁知第一天上去,就又遇见那个人。
雁声以后想起来总要叹气。
晚上一间房里叫茶水,他送进去,就见着帐子里伸出一只手,修长修长的,骨节却长的好看,指甲在烛影下莹莹的泛光。
他怔了一下,帐里人露出个脸,正是江边那个买芙蓉花的人。
雁声突然有些心虚,但想他决计认不出他来,递了茶偷看两眼就走了。
谁知第二天晚上就被堵在后房。
那男子还是一副儒雅清贵的样子,穿了件不知什么质地的白袍,笑吟吟的问他,“一个晚上多少银子?”
雁声被他说得楞了,以为他搞错了,傻傻的说。
“我是杂役,不是小倌。”
那男子挑了挑眉毛。
“杂役也可以卖啊,不卖,你平日跟那些小倌颠来倒去,是在做什么?”
雁声瞪大眼睛,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还是笑吟吟的。
“我都打听清楚了,这才来找的你,不如你省些力气,咱们还能快活快活。”
雁声真正惊讶了,没想到这样个清雅周正的人居然跑到南馆的柴房对个杂役说这等下流话。
他好无耻啊……
雁声看了两眼抬腿就走。
男子挡住门口。
这本就是柴房隔出来的一间,两人站在里面已显小,这男人高高挑挑的往门前一站,雁声连个门缝也看不见了。
雁声挑了挑眉毛,他也是坊间混大的孩子,当下给他一拳,只是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留了两分劲道,打的也不是什么要紧地方。
没想到那男人身手倒好的很,那么小间柴房,雁声无论怎样都打不中。
稍歇他打的气喘吁吁,那男人顺手一拽,雁声就被压在他的硬床板上,强干了一场。
真是甚痛苦。
这是雁声头一次被个男人压在下面干,还是个极乱来的,什么揉捏都没有,就进去了。
雁声身下剧痛,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发晕,耳边还有木板床哢吱哢吱的响个不停。
好容易等天亮那人停了,雁声缓了几口终于大骂。
“你光天化日竟敢强奸!”
男子听了倒笑了,悠悠然道。
“昨夜早不是光天化日了,我俩也不是强奸是和奸。”
“见你妈鬼的和奸!”
雁声真正怒了。
“老子是打不过你,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
男子便奇道。
“诶?原来我有多大本事,你不知道?”
说着又把他压倒,又强了一场。
雁声那以后两天都没出房门。
到了第三天他强忍着痛想一定要逃,管事姨娘却带着人进来了,温温柔柔情谊绵长的对他讲。
“你以后就跟这位爷了,从今起就不是我们西风楼的人了。”
雁声大骂。
“谁是你西风楼的人!我是来做杂役的又不是卖你的,你要转卖也得有卖身契不是!”
那女人竟不多说,指挥手下就把他绑了,雁声就这么被装在车里,晃晃悠悠出了城门。
下车是座大宅院,荒废很久的样子,到处杂草丛生。
那男子在门口笑盈盈的看他。
“怎么样,跟了我不比做杂役强?何况你也试过了,那些小倌哪儿比得上我?”
雁声是头一次遇到那么无耻的,加上两天没吃东西,气的晕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一间厅堂。
这人居然收拾了个厅堂做睡房?
他怒瞪。
“你就住在这里?”
男子答。
“宽宽大大敞敞亮亮好办事。你不喜欢?”
无耻啊无耻,雁声又晕过去了。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是饿醒的。雁声看看床边,那男子正端着碗莲子羹吃的香甜。
雁声恶狠狠的看他。
男子笑。
“你喜不喜欢莲子羹?”
雁声气的一挺身,下身却一阵撕裂的痛,他强忍住往床内翻了半身,抓着枕头直吸气。
“哎,还痛得厉害?我帮你上过药了。”
雁声一听,下身确实有些凉凉的,似是抹过膏药。他脸一红,又咬牙抓被子。
男子抓起他的手握着。
“好好的指甲不要弄断了,要抓就抓我吧。”
雁声提气回头。
“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男子哈哈大笑,抓了他的手就亲,又把他小心拽起来,喂他吃莲子羹。
03.
后来雁声终于能下地了,头一件事就是前后探查。他四处逛,发现这宅院收拾干净的只有两三间。雁声这间厅堂算个睡房,旁边还留了间偏厅做成书房的模样,摆了张书案,放了盆玉石珊瑚。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雁声仔细留意了,连个下仆也没有。
于是有一日男子不在,雁声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可是他才出内院,不知道男子布置了什么,还没见着外头的光景突然就昏了。
醒来又是在床上,那男人又笑盈盈的看着他。
“看来你是大好了,手脚绑着痛不痛,咱们正好换个花式……”
雁声恨的牙痒痒的,又在床上躺了两天。
绑了几次雁声终于死心了,他只得咬牙切齿的骂他。
“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男子听了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他。
“雁声你读过书没有?怎么骂出来的话都直勾勾白花花的,像个市井女子。”
雁声翻白眼。
“我不认字!”
男子便说。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
他说。
“我叫陈西燕。是戏文里娶了男皇后的那个陈茜的陈,断雁叫西风的西,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燕。”
雁声又不是真的不认字,听懂他的意思以后大怒。
“连说个名字都罗嗦下流!”
后来这个陈西燕开始每天叫他读书。
他买了字帖回来要他临字,雁声劈手就撕了。
陈西燕也不在意,只说。
“一千个‘错’字,不临完不准吃饭。”
雁声抓了砚台扔在他身上,他便笑笑的封了他下半身穴道。
挨到午膳果然他在房里就摆了一桌子菜,任菜肴飘香。雁声知道他铁了心的要拗他,只得问他再要砚台,他却不给。
结果雁声用茶水沾墨写了那一千个错字。
陈西燕见他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堆倒是很满意。
“果然字如其人,可不就像我亲亲雁声的勾人小腰么。”
他啧啧亲了他两口,给他解了穴,又帮他揉腿。
“先吃饱了,吃饱了老爷再来验验你的腰……”
那以后雁声再不跟他对着干。
他要临字就临字,他要上床就上床。
每天就是睡到午膳,吃饭,临字,晚膳,上床。
后来他开始叫他陪他练功。
雁声瞪他。
“你就不怕我练好了把你杀了?”
那男人又亲得他满脸口水。
“你要真有这个本事,老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一条命算什么。”
“啊啊~~~~~~”
雁声捂着脸受不了了。
这个人明明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说出来的都是鬼话!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你长的正正经经的做什么不好偏要走歪门邪道!?”
陈西燕哈哈一笑。
“哎呀我就知道你看中老爷好看!那天在江边上眼睛都楞神了,这是不是就叫千里有缘来相会,一见倾心?”
直到现在雁声还是觉得这个人论无耻是天下第一,真正是衣冠禽兽。
这样的人是活该半生坎坷,死无全尸的。
04.
就这样过了总有三个月,雁声还以为这辈子都得这么过了,突然有一天一个锦衣男子找上门来,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叫他找着姓陈的下落,他要报二十年前辱姐之仇。
雁声听了嘴角抽搐,二十年……你早干嘛去了?
陈西燕却面不改色,提剑就把他杀了,尸身扔在后院枯井里。
又过了两天又来了一拔人,和那男子显得不是一路的,倒和陈西燕打了一会儿,后来也是扔在井里,陈西燕却叹了口气。
“这里可惜待不得了。”
携了雁声便往西南方向走。
陈西燕那些仇家厉害倒真不厉害,但数量委实太多。雁声看着他们一个个自报家门是什么什么山什么什么派什么什么世家,二十年前十八年前十六年前什么什么仇,雁声头痛,这都多少年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围杀他?
陈西燕倒还是笑吟吟的,也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姿态还是很潇洒的。
雁声这时才又想起他以前在江边上身姿灼灼玉树临风的样子,心中忽而念及哪本册子里看到过的,“谁人玉家子,过江采芙蓉”。
不过陈西燕这时候手里鲜艳欲滴的,却不是芙蓉花。
但凭他再怎么厉害,也只两只手两只脚,还要带着赵雁声这个不会武功的大活人碍手碍脚,终于有一天陈西燕被伤了臂膀,雁声被那些仇家活捉。
雁声坐在大牢里强压怒气。
“你们捉我有什么用?他现在身受重伤,你们该加紧搜查才是,居然浪费人看着我!?”
领头的人希奇的笑。
“你这副样子定是他儿子。捉了你他必来救,到时候便不愁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
雁声听了直翻白眼。
又想他们要拿他钓人就不会杀他,于是闭嘴不响。那些人自称是名门正派的,倒也没给他难受。
过了两天陈西燕果然来救他。
不知道他是怎么挑的那些人自己先打起来的,总之他施施然的就进了牢房,居然还是从看门的身上解了钥匙,帮他开了牢门。
这个人真是神通广大。
雁声盯着他左边胳臂想,难道胳臂的伤也全好了?
陈西燕还是笑盈盈的,光披了张人皮说鬼话。
“心疼了?心疼了以后练功就勤快点,以后跑的快一点。”
雁声又气的冒烟。
“你这话就不能出去了再说么!”
谁料这姓陈的不但要说,还在牢里就动手动脚,把他从头发丝检查到脚后跟,手按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磨蹭个不停。
这一段雁声当时认为自己是极怒的,但是后来他给谢琅官讲的时候,脸上却显得十分快活。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琅官有些恐惧。
雁声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两年了,还是什么都记得。
后来他们潜出城,偷了条船,顺着楚江往下游漂。
陈西燕这人就是好了疮疤忘了痛。逃命啊,他居然在船上没事就拉着他做那事,搞的雁声不胜其烦,大骂你不要命啦!
陈西燕却笑。
“是我的小雁声不要命啦……,跟着我一起跑。
“你怎么不说你是我买来的?就算他们不信,你让他们去西风楼查去,总是查得清楚的。
“或者现在就砍我一刀,杀了我你自己逃命去也罢,拿人头领赏也罢,总比跟着我这么漂着强是不?
“雁声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雁声被他说得有点吓住了。
是啊,他跟着他干嘛。这人阴险狠毒人面兽心,现在引了公愤被围剿,他该高兴才对,他为什么要担心他要不要命,担心他被人追上,担心他胳臂上的皮肤为什么一日比一日木……终于有一天他只能用单手抱着他,为什么他心里那么难受……
他大骂。
“王八蛋!”
陈西燕又哎哎哎的叹气。
“就叫你多念点书……”
后来雁声就不管了。
做就做吧,反正,说不定就是明天,就被捉到了……。
陈西燕有时对胳臂还是有点介意。
雁声那时候不知道该是高兴他有点人性了,还是烦恼要怎么去安慰他,但是陈西燕却是愁眉苦脸的问他。
“少条胳臂摸起来是不是不够劲儿?”
雁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气死的。
他怒道。
“你掉胳臂也罢掉鸡巴也罢最多以后小爷我干你!!”
陈西燕听了终于喷笑。
那么大个个子,在小船上翻来滚去的,还不忘钳着他一起翻。
雁声被他搂着还在翻白眼,这人真是淫荡成性,到死也不改的。
就在这时候雁声想,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他。
他其实自己心里有数。
自己从小到大,只有他会逼他。
他的双亲,好友,妹子,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花着心思逼他念书。没有人逼他早起,没有人帮他穿衣梳头揉血脉,喂他莲子羹吃,也没有人带他站在院子里,一起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