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秦情把他扔出去。
当夜秦情发了高烧,浑身冷的哆嗦,他瘦的好像干枯的花一样的身体因为衣着凌乱更可怜起来,柳抱青抱住他说我扯了你的衣服我赔给你,我让你痛了你就咬我出气。
秦情又想叫他滚,但是话到嘴边模糊起来。柳抱青就抱得更紧,火后来熄了,秦情有时醒过来就瞧见他乌黑的眸子星星一样的亮。
“如水之溢瑭,如冰之将释……,小情你懂不懂?”
师父老头儿的话又响起,秦情说懂了懂了。却不是铸剑精要,而是人之眼。
“小情……小情……”
天亮时柳抱青睡在秦情身上,秦情一动,他就醒了。
“你好了?”
是夜里唤他的声音。
秦情不晓得怎么口干舌燥。
柳抱青看看他,突然亲了他一下。
“口干是不是?没有水……”
秦情想说废话,后面有井。
“井水太凉……”
柳抱青又亲了他一下,接着忽而整个人贴上来了。
秦情被压的沈,身上的伤口虽然包扎了,但是碰上去还是很疼。
他身上的人犹疑了一下,哑声跟他说。
“我不碰你那些地方好不好?不会痛的……”
他心想真是废话,你这么压着也会痛啊。
柳抱青突然又不说话了,只是夜里像水一样的眼睛黑幽幽的,从没有过的糁人。
秦情也死盯着他。
柳抱青呼吸开始热,比他身上的烧还要热,他们相贴的地方有脉搏在跳,一阵一阵的。
秦情忽然抱住他,把他衣服扒掉了。
他翻身骑在他身上呼出口气。
这样才对嘛,这才舒服。
柳抱青被压在下面,眼睛睁的老大。
连续逃命吃了许多风沙,柳抱青的嘴唇实在不够诱人。秦情亲了亲,用自己烧了一夜的嘴唇去滋润他,越咬越觉得不对,越深入,与他咀嚼、吮吸,越觉得不够。
“唔……”
身下人的手握住他的腰,剑一样挺拔的腰身软下来。
秦情不禁皱起眉头,发出如病时的呻吟。
“小情……”
那人爱抚着,自下而上与他纠缠。秦情呼吸更促,柳抱青脱去他早已不堪掩盖的黑衣,吸吮在他的侧腰上。秦情又叫出声音。
接下来就是纠缠与更纠缠,在佛前的草席上苟且的翻滚。
两个人都不大习惯,只是把对方更嵌入自己一点,反复搓揉。
佛堂修的简陋,如果杀手再来实在不堪一击,但想必他们若来反会被他们惊住。那些肉欲横流,露骨的春声,说不定是更有力的击中他们的法宝也说不定啊。
唇边都是水啧声,秦情严肃的睨看这个让自己产生变化的人,柳抱青察觉到了,也严肃的看着他。
秦情的腿被抬起来,柳抱青帮他含弄着,秦情眉头又皱得拧起来,匹配瘦削的身材一样瘦削的下巴仰着,漂亮的不得了。
后来柳抱青一直说他,小情你真漂亮。
秦情就会说,没有你像女人。
柳抱青也会难得的郁闷起来,最后两个人又呼哧呼哧滚在一起。
冬天的月也很明朗。
柳抱青抱着秦情看月亮,很瘦的月遥遥挂在天上。
柳抱青说怎么办呢,要是他们打上来怎么办。
秦情饿的荒,只想睡觉。
柳抱青捏住他瘦的没丁点儿肉的脸孔玩,又亲他嘴和肚子。
秦情拍在他脑门上。
“啪!”
清静了。
一个晕过去,一个睡的香。
(中)
第二天开始秦情认真教他剑法。
他说你只要把这三式学会,好歹也不是我的累赘。
他说的三式各包含七八种变化,柳抱青记得住,居然学不会。
秦情气极。
他还特地为他打了那把适合左撇子用的短剑,可柳抱青居然只晓得用匕首那样用它,靠它削铁如泥来劈柴火。
他撕掉剑谱,开始密密写上内功心法。
“给我背。”
这个确是柳抱青长项,他几盏茶功夫已经倒背如流。
“只要记在心里,念随意转,过个三五年也能有小成,自保也该无虞。”
柳抱青无所谓,三五年以后的事,有人替他操心,他只觉得心花怒放,练不练得成根本不是重点。
他还是每天用土方给秦情治腰伤,然后闲下来就抱着他看月亮。
始终没有人攻上来。
柳抱青开始还思考是有什么阴谋,后来与秦情说的时候他只会打瞌睡,也就不想了。
他把禅堂整理一番,再闲时,在壁上开始画像。非男非女的菩萨普渡众生,眉宇间却始终挥之不去的杀气。
他趁秦情睡时研究了一番,开始拿纸去糊他的眉间,被发现后又被暴打一顿。
再后来他们下了山。
再后来是状元及第。
当时在位的大庆皇帝封了他翰林院编修,这是个入三甲的例份官,不过又加赐了一个翰林府第,也算在京城落了脚,柳抱青欢天喜地,一面托人往乡下送信,一面带了秦情去看房子。
前安国侯的旧宅。牌楼雕刻精细,吉祥富贵的花样暗淡到有股安宁自若的味道。秦情皱眉头。
“谁家的房子,倒是气派。”
柳抱青眉花眼笑,又把他按在墙上。
边上不知是什么树开着满满的白花,薄而透的花瓣堆满枝头。
红灯笼将洗过的地照出艳色的红,秦情的脸雪白雪白的,分外妖娆。
柳抱青辗转的吻,手上不规矩的摸,他偷偷买了风月宝鉴仔细研读,已经知道怎么把这档子事做到底。
秦情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偷眼看四周静悄悄的,下人还来不及布置,刚才领路的小老头说要去伙房里看,真的没有人来。
柳抱青松开他腰带,往他裤子里摸,秦情瞪眼,柳抱青更把他架在身上。
又是一阵胡天胡地,其实也不见得比以前好,两个人都手生的很,但像是在做坏事,偷偷摸摸倒有滋有味。
等都收拾了,又手拉手去逛市集。
那时真是好啊,柳抱青后来一直叹,那时真是好。
再接到飞书,是像戏文里那样钉在梁柱上。
柳抱青磕着瓜子问秦情。
“你的仇家是怎么回事?恐吓朝廷命官要杀头的。”
秦情少有的沈下脸去摘暗器,是片软软的金叶子。
这次真是发愁。
柳抱青要报官,秦情不让。
“江湖事就该江湖了。”
可是紫阳帮金老大亲自出马,再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要怎么办?
“他们要那把剑,给他们就是了。”
秦情眉尖又是一点煞气。
“杀我父母,灭我师门,此仇不共戴天。”
柳抱青道。
“金老大并不知道,是他手下人做的事,或许可与他商量?”
屋外一个人哈哈一笑飘远。
“虽是如此,少不了要少侠一只手,挑我紫阳帮三十二舵的事才好有个交代。”
秦情嘿嘿一笑,转过头道。
“只他一人。”
尖梢的眼角扬起来。
“我不怕他。”
柳抱青苦着脸。
“许是诈你轻敌?”
秦情捏捏手上的金叶子。
“何老二向来与他不好,他也不是想为他出头。只是这次帮众折损的厉害,想必何老二已被帮中处置,他翦除了羽翼这才要来杀我立威。”
柳抱青急得团团转。
“这便如何是好。”
秦情斜睨他。
“何老二死了,他帮中再无得力的人,一个人前来说好听点是单打独斗,实际也就是无人。要是帮众集结再惊动朝廷,倒教你有由头上报剿匪,引杀身之祸。”
柳抱青气极。
“我这就去剿了他!”
秦情嘲笑。
“得了吧,六品的小文书,掺和什么劲。”
柳抱青要掳袖子与他拼命。秦情嗤笑。
“待我收拾他回来,再与你算账不迟。”
轻描淡写的一句,去了却再没回来。
柳抱青本只是等,他常常纵身在刀光箭雨里过,他从没有等不到他。
这次却像从没有这人一样,种种踪迹化为空气。
他终于才惶恐。
怎么会放的他去?
他武功虽好,但只有一个人。他血里来血里去,和他一路杀将出来,本事通天,但又有谁下过保,他吉星高照,次次都能平安如意?
才想到他也会死。
宫里总领太监王邙这一日来看,吓了一跳。
“状元郎消瘦了!”
柳抱青眼睛睁大。
“可是万岁宣召?”
王邙笑眯眯。
“和往常一样,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柳抱青沐浴更衣去面圣,晾了皇帝和蛐蛐儿在那里,先将前因后果说到底。
朱钩很为难。
“卿家是要朕以一国兵力干预江湖相争?”
这话说的很重,柳抱青碰碰碰磕地。
朱钩呵呵笑,挪了屁股又去斗蛐蛐儿。
“你是昏了头了。”
他肥胖的身躯叹息而至微微哮喘,旁边太监端了漱盂上来,朱钩挥手赶开。
“我是看中你博学广闻,胸怀丘壑,才点了你头名。如今你顶着朝廷命官的名头儿女情长,是不是要扫万岁我的脸面?”
他惋惜的摇头。
“结交匪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柳抱青伏地不起,竟似在哽咽。
朱钩诧异。
“调兵剿没一个江湖帮派,绝无可能。”
他说。
“……不过王副使可与柳翰林走一趟,有什么变数,便宜行事。”
锦衣卫副统领王酆领命。
他嫌弃道。
“起来吧……”
柳抱青还是伏着。
朱钩踢他。
柳抱青呜咽。
“微臣使不上力……”
朱钩哈哈大笑。
“柳卿家你真是没用。”
柳抱青想他是没用,秦情也一直说他没用,一直是他救他,他能干什么?
一队人马开到白松山。
白松山什么也没有。
飞书上千真万确写了是这里,柳抱青山前山后的找,除了无哂的墓什么也没有。
卫队统领递上半块残片,柳抱青细细辨认。
“回望永夜波翻雪……”
翰林府,秦情督导他练功睡着了,叫他在衣襟内题了诗。
“低回淡月,回望永夜波翻雪……”
(下)
金老大后来在山脚下的石缝里找到,一帮之主果然名不虚传,双腿齐断还很沈得住气。
王酆却在他藏身的另一道山缝寻着一具尸体,极瘦极瘦的臂骨,白惨惨仿若数月前夜里的月光。
“柳大人。”
王酆无需多话,柳抱青已上前抱起它,沿着最完整的臂膀寻上去,焦黑的皮肉被火铳轰烂,原本蕴藏着凶悍劲道的削瘦身型断成几截,头脸上余下的一只眼睛浑浊得像笼了一层烟。
那只眼睛看着柳抱青。
你来看我了,是不是?
柳抱青说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柳大人!”
身边人忽而大叫,纷纷围上来拉扯他,但他很是莫名其妙,我并没有疯掉,我已经知道他死了。
醒过来王酆立在床头。
“金紫阳已收监,供认以火铳暗算秦少侠,他双腿被秦少侠斩断,右手因火铳爆裂而筋脉尽碎,因惧怕帮众趁乱夺位不敢向外传递消息,才躲在此处。万岁既赐便宜行事,一切请柳大人示下。”
柳抱青想有什么好示下的,一命还一命。又想,什么狗屁少侠,他自己杀的人比土匪还多,惯常手起刀落,这样的人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拿火器暗算。什么单打独斗真是笑话。
一口血呕出来。
事情办完,圣旨下,着令静养。这多少是个惩戒。柳抱青安安静静躺在他的翰林府里想事情。
他想他们在市集里逛,火树银花,亮如白昼。那个人的手因习剑实不好看,但握上去瘦小,又热,拉着便暖洋洋的。
他想他父母双亡师门遭祸,孤身一人逃出来,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还拖累他一身是伤。
他把那把短剑拿出来,黑黝黝的毫不起眼,插入剑鞘的时候也是静谧无声。
秦情嘲笑他手无缚鸡之力,现在他一手握着他的剑,一手还可以抱着他,永远在一起。
三个月后,皇帝下旨,令内阁大学士之女温裁婚配翰林院侍讲学士柳抱青。
这也是升迁了,又是配温相之女,但柳抱青的事人尽皆知,人人以为他执迷不悟,必定抗旨,谁知他接了旨,居然还进到宫里去谢恩。
朱钩睨视他。
“醒了就好,想想你的志向,你的父母祖宗。”
柳抱青说是,又问锦衣卫副统领王酆在何处,劳他奔波还未谢过。
朱钩答他剿匪有功,外放出去了。
柳抱青顿了顿,说是。
“呵。”
朱钩眼神兴味,命他退下。
柳抱青出宫,大太监王邙眼尖,瞧见他走过的地上稍纵即逝的一点泪珠。
“陛下……”
朱钩呵呵笑。
“果然是朕看中的人,聪明人。”
王邙还要再说,朱钩悠然。
“即便猜到又如何?他自己来求的朕,早说了便宜行事,不过是顺水推舟保一保我朝的栋梁。”
他却没有想到柳抱青并没有他想的聪明,这是他见他最后一面。
大婚之夜新娘子横刀架在脖子上。
“狗贼!我为汝阳王儿媳,你敢动我!”
柳抱青很想与她说,你正是未过门的夫婿早死才被皇帝指婚于我,如今我并不在意你回去守节,但令尊大人却舍不得这桩亲事,你回也回不去,又是何苦?
却也没有多说。第二日即到淮南上任,做两淮监察御史。
这一做做了十年,第三年皇帝收回柳宅,温氏被迫前往任地,第四年两人生长子惜情。
这时多有风言风语,温裁怒不可竭,倒是柳抱青不温不火道,“算啦,我知道你的清白就行啦。”
温裁怒。
“都怪你,兔儿爷为什么也能生孩子!”
柳抱青笑,转过身去逗婴孩,温裁自拿了!面杖去厨房出气。
柳抱青的身体却一年坏过一年。
又过了几年奉命巡查黄河汛情,终于一病不起。
这时有和尚道士上门布说柳大人早年在淮南时剿杀流匪,杀业太重。
柳抱青指着黄河说,“河清不如匪清。”
行事一如既往,赶尽杀绝。
是夜在书房里歇,眼前尽是十年前过往。
十年前他死皮赖脸攀着那少年剑客在去京的路上,路过焚毁的铁剑门,说来日必建一座新的给他,有山有水,种满桃花。
也许他没有说过这话,但是他仿佛见到,他们逃在山里躲避,相依相偎,旁边镜子一样的湖。
他早已不记得说过什么话,也许还有一些调情的事,都掺杂在一起。前后都错开了,一些来得及或来不及的事,件件都在眼前。
“要是早点做就好了……要是早点知道……”
室内有一个影,看着柳抱青呆呆的望着梁上的浮花,那也如梦的影,如梦里的月一样瘦削苍白。
“情……”
仿佛一刻也没有怀疑过,眼睛亮起来。
那人却疏离的站着,当年锋锐的气质更似刀锋一般,眉头凝结着怨毒。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柳抱青想。
他要站起来却站不住,擦擦脸,高兴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