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敏珊知道这种录象,它画面清晰,居高临下,本来应该出现在保安部的办公室。
“卫小姐,请不要看。”
朱明说话一向很客气。他待谁都很客气,即使是要强行并购友方企业,或与人讨论合法裁员的可行性。
卫敏珊优美转身,她没有好奇心,也许保安部经理刚刚来过,也许是庄特助。
她听到朱明呼吸急促,她知道她不会等得太久。
从前大学里看到同性恋电影,柳怀歌一定中途跑走,他不能理解男人间用那个地方做爱,“管排泄的地方也能产生快感?”,不能接受。
可是昨天他们就用这个地方做爱,至少朱明有了快感,他冲动到不能克制,现在清晰的看到自己怎么蹂躏他,怎样无视他痛苦呻吟。
朱明第一次对柳怀歌怀有情欲,是一次看柳怀歌抽烟。
他坐在大学洗手间隔间的水箱上,右脚踩着不锈钢纸筒,低着头。
那时他已十九岁,四肢修长,五官浓郁,香烟短短的逼近他手指,他仍不动,气氛颓废,景色销魂。
朱明几乎是瞬间逃走,他身上有处急剧反应,令他尴尬中慌乱异常。
不过混乱之后,又好象本就该如此。
他在亢奋中有种恍然。
他甚至没有想是什么事使他在那里抽烟。
他躲在逃生梯门后静静等待着,心中的肆意慢慢涨开。
柳怀歌力气不小,但显然没有他绝望到头的冲劲,他是真的以为已经失去,十年心血全部落空。
什么心血?做他的朋友,做他的知己,还是他一生事业的领袖,与他台面上携手与共生死相随?
不是,朱明知道自己要的不止是这些。
然而连这些事也变为不可能。
他们有分歧,有差别,他们不再是学校里校队的队友,主张的不再是一场球赛的战略分配。
他们对战术有理解,对人事有异议,在政策和长远规划上从来无法一次达成统一意见,他们身份立场决定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简单的从属关系——柳怀歌不是庄福来,他没有对朱氏的归属意识,处置的不是机械的安全任务。他是职业经理人,有自己的经营理念,随时可以另谋高就。
但是朱明也知道他需要他,他需要这个不同的元素帮他平衡一系列因素,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同意他来自己麾下,任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日渐生疏。
这一切还是要怪朱冕,是朱冕起了这个头,是朱冕看透他的心思,放柳怀歌在这里牵制他。
这个冷血的变态怪物仗着血缘为所欲为。
“朱总……”
卫敏珊发出吟哦。
朱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倒她,冷峻的神色比往日更深不可测。
卫敏珊无所谓,她只要做好她的本职工作。
有能力,有职业,有报酬。她就离他的加勒比海黄金海岸越来越近,全部劳动不过为了下半生衣食无忧。
“恩……”
动人的呻吟,到底谁离谁最近,谁离谁最远。
卫敏珊不是受害者,柳怀歌也不是。
10.
圣诞假一过,日子又忙碌起来。
朱冕路过秘书室,不知道接了什么人的电话一路勃发出洪量的笑声。
“是吗?那你想怎么样?怀歌,打电话叫我帮你修理他?”
邪恶的笑声持续进办公室,“碰!”一声,门被关上了。
前几天在尼德兰的阴影仿佛没有发生过。
周平想,朱冕真是奇怪的人,他时而失去理性,时而又太过隐忍。
那么多年的纠缠,他日复一日忍耐下来,宁可孜孜以求,又在门外被理所当然的拦阻下来。“好了,怀歌,要么你离开他,要么来跟我?我绝不介意贡献肉体慰藉你。”
周平进门,仍然看到他乐不可支,不过电话那端显然没有他的幽默感,粗暴的直接挂断。
朱冕转头对着周平,上挑的眼风充满戏谑。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周平不解,他以为自己能好多少?难道不是更不可能的任务?
待到他笑停,周平开始做简报。
这天朱冕心情似乎特别好,统统签字,只是说。
“周平,帮我订去索罗干达的飞机。”
那以后朱冕开始对周平直呼其名,周平佯装没有发现。只是听到索罗干达的时候怔了一下。
“那里政局不稳……”
“我知道,有个拍卖会董事长很感兴趣,我们可以边谈生意,再寻寻开心。”
这才是正事吧。
周平无声退下。
******
12月27日,公寓空调半夜发生故障,周平在零下温度的严寒中感冒,演变成高烧。
12月28日,邵君则临时代替周平陪同朱冕前去索罗干达。
12月28日下午,朱骄身体不适,朱冕闻讯转机去了尼德兰。
“没有问题,那里有老人照顾。”
邵君则淡淡道。
他刚下飞机就找到周平,衣衫冰冷,形容疲惫。
周平不是很在意朱冕接下来几天没有他们陪伴会出问题,他感冒还在重症当中,思维十分飘忽。
冰冷的手背触在周平额头上。
“你怎么样?”
邵君则好像不经意的问。
“……”
“回去吧。”
邵君则说。
“你还在发烧。”
周平不想反应。
“回去吧。”
邵特助命令。
与刚才不同的是,他拿起刚脱下的大衣。
“我送你,我刚好要回去拿替换衣服。”
“……”
“朱总不在的这几天,我会负责公司与尼德兰的联络工作。”
“……”
“走吧。”
******
在朱冕越来越长的休假中,邵君则兼顾两地,迅速变得憔悴。
又遇上近年少有的风雪,航班常常延误,他的随身电话开始传来朱冕的咆哮声。
如果周平能够分担一些,也许情况会稍好一点。但是周平的感冒也持续没有改善,遵照医嘱被隔离在公寓中。
即使如此,周平再见到邵君则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有那么吓人吗?”
邵君则皱眉。
他慢慢靠在椅背上,意外是有些消沉的。
周平从未见他示弱,心情稍稍有些愉快起来。
邵君则注意到。
“病成这样,就不要嘲弄别人了吧……”
他微微拉开嘴角,疲倦的轮廓生动起来。
“如果不是你也不在,我怎么会沦落这个地步?”
邵特助也会开玩笑?
“我并不介意通过网络帮你分担工作。……”
周平慢慢回答。
邵君则道。
“算了吧,我不希望公司真的出现因感冒而死的人。”
“……”
奇怪的邵特助。周平垂下目光。
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周遭已经一片漆黑。周平走到房门口绊了一跤。
“……”
试探的蹲下摸摸。
“……邵特助?”
“真是太吓人了……”
被急电召来的医生处理邵君则的身体,一边还在嘀咕。
“你没有把他当成尸体扔掉真是太好了。”
周平想那也不是随便能扔的东西吧。
“也幸好你打电话给我,如果逞英雄自己把他背去医院的话他一定死在路边了。”
周平想我也确实是自身难保啊……
“总之,脱离危险了,今晚先退烧吧。”
“……”
周平怀疑的问。
“……就这样……他不用送医院吗?”
走路都会昏倒,烧到40度以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躺在家里吧。
“现在移动只会要了他的命,就这样躺着就好,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
真的吗……
无论如何对这个医生缺乏信任。
“相信我吧,前几次不也是我救了你吗?”
“……”
因为那些性事造成的伤痕。
周平突然心情平静下来。
是啊,比起之前那些难处理的伤口和感染,发烧只是小问题吧。
朱冕御用的医师如果连这些也无法应付,怎么能经得起他的神经病呢。
“……说起来你们后来没有再找过我,是改善方式了吧?”
前半句没有听清,周平同样身为病人的状态只抓住了后半句。
医生再眨眨眼。
“说真的我不知道君则有这个趣味,他妈妈恐怕要伤心死了吧?”
“……”
“唉,我做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三十几年,君则差不多也算我接生的,没想到长大成为如此杰出的青年,即使是性行为也要与众不同……”
“……”
“不过呢……”医生拍拍周平肩膀,“我已经跟他教授过正确的SM方式了,你看你不是已经不用每次都来找我了?不过年轻人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温柔的性爱同样也能传达爱啊。……”
医生唠唠叨叨口沫飞溅,周平转头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邵某人。
这家伙到底都胡说了些什么呀……
******
为了两个病人持续保温的屋子对于常人真是热的不像话,医生满头大汗的走了,走前叮嘱了多吃有营养的食物等等。
周平被占去自己的床,企图将邵君则挪到靠边一点。
“mu……”
“……”
烧的说梦话这种事真不像邵特助啊……
面孔显得很痛苦,额头上的冰毛巾掉下来,周平下意识的拿起来。
好热……
已经没法再用了吧……
邵君则漆黑的眉毛在纠结,英俊、深刻的五官好像一夜之间小了十岁,变得柔软。
就像在炼乳面前无法自控的那个人,或者是第一次在夜里同行,戳穿了他的性向,那个普通的疑惑着的青年。
找自己的家庭医生来替我看病,是为了我的名誉吗……
病成这样还要来探望我,难道不是给我更添麻烦吗?
如果是回到自己家时再倒下,会死在里面吧。
周平默默看着这个长久以来以冷酷的原因温柔的对待着自己的人。
******
邵君则是在第二天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耀到脸上时,因为退烧后恢复生物钟而清醒过来。
略微觉得睡姿有些紧绷,而后注意到这不是自己的床,而身边还有一个人,看仔细以后记忆慢慢恢复过来。
“……你醒了吗?”
对方显然不是因为这样的的注视醒来,混沌的声音漂浮着酒精的腐烂气味。
常规性的滥饮……
邵君则突然觉得从尼德兰回来以后周平身上产生的变化,似乎是一种堕落到极点以后的无畏……
“如果还能动,就自己煮东西吃吧,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药在床头。”
周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谢谢你。”
邵君则对周平如此说道。
“……”
“我动不了了……”
“……”
周平顶着头痛,开始帮他张罗吃药。
“是的,我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起开始休假。……是的,关于之前的事务……”
当周平在缓慢的找出漱口水、干净的毛巾等洗漱用品时,邵君则已经在床边自己的衣物里找到了行动电话,开始他的工作安排。
当周平在厨房煎蛋的时候,邵君则已经在床上完成了包括剃须在内的所有洗漱工作。
“你就不可以在生病的时候放轻松一点吗……”
邵君则看着煎蛋说。
“对不起……”
周平知道他早晨只吃蔬菜色拉,不耐烦道,“好吧好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色拉。”
“我是说,给你添麻烦了……”
气氛变得尴尬。
“……不用客气。”
短暂的沉默越来越长。
周平坐下来,等他吃完食物收去盘子。
11.
邵君则病倒,周平本应销假上班,但是被告知邵特助已经有所安排,董事长秘书室会暂时接替部分工作。
朱骄的秘书室人员因为他们老板的旅行计划长期闲置,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真是周到……”
周平也就不再坚持,将手上的工作移交之后,继续回到家中照顾自己和另一个病人。
“咳咳。”
“……”
“咳咳咳咳咳咳咳。”
“……邵特助你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体质容易感染,感冒恢复通常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
相比之前烧到昏倒,至少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他礼貌的和周平商议将他的公寓当成基地养病,以方便服务人员清洁和外卖食物,周平不置可否。
只是邵君则仍没有停止处理公事,他借用他的网线和电话办公,这时他又回到那个冷静内敛的邵特助。
周平并不觉得奇怪,这就是他认识的,完美机器一般的邵特助。
永远不会行事偏差,永远正确坚定冷酷。这样的邵特助,和酒精一样构成他现在人生的两条至理。
“不要再喝了……”
周平斜睨他,这个人真的怕他会死吗?
“不要放纵自己啊。”
他当自己是精神导师吗。
“好了……”
恍惚中似乎有温热的东西贴近自己的嘴唇,手上的杯子被轻轻取走了。
“戒酒吧。”
“……”
伴随没有起伏的语调的,是柔软的吻。
“邵君则……”
“不要说话了……”
用性爱代替酒精?
邵君则你当我是什么?
******
“还要多久?”
“明天。”
******
温柔的性爱也可以传达爱,那么冷漠的性爱呢?
周平看向黑暗的空中。
身上的男人除了正确的行为以外,什么都没有。
******
“周平去了哪里?”
青年在手术室外询问朱冕的首席智囊Tony.陈。
“很久没有见到。”
“那么邵君则呢?”
“邵特助请病假,已经半个月没有进公司了……”
“那么谁替朱冕订最后一张机票?谁安排他圣诞节后的行程?”
“是周特助……”
青年眯起眼睛。
一个高贵而疲倦的声音打断了他,“怀歌,我想你可以先回去了。”
柳怀歌转身。
“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