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鹤星君。”听闻龙爷在唤自己,柏鹤连忙回神。恭敬道:“龙爷有何事?”
收回神兵诛垣,老人看着柏鹤,从方才就严肃的态度得以缓和露出微微的笑:“夕焰跟奔煌两个老喜欢作怪,为人又很
随性,之前害你也吃了不少苦。这都是我教导无方啊!”
“龙爷,难道……”柏鹤欲言又止缄默的注视他那把诛垣。
“我想拜托星君去帮我照看下奔煌,四兄弟里他最喜欢和夕焰相处……”话语停在此处,龙爷上前轻拍柏鹤的肩侧,“
麻烦你了。”
摇摇头,柏鹤才发觉他比前两日寿宴上的面容更显苍老。夕焰的是对他们每个人打击都很大,但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唯
一能做的——“龙爷,我去找奔煌了!请放心。”对老者深深行过一礼,他便循着奔煌离去的路追去。
空无一人的寂寥环境让龙爷顿时有些失神,麻木的触碰着腰间的神兵,他才恍然所悟的慢慢移动,缓步迈进身后的牢狱
大门……
当柏鹤终于追到奔煌时,离天壑牢已很遥远。
伸手拉过他,柏鹤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即使答应龙爷安抚这个小鬼,但从何说起?说什么?
感觉被拉着的人身体不住的在颤抖,柏鹤上前一瞧惊愕的怔了下——奔煌紧蹙在一块的剑眉郁郁不得舒展,被牙齿狠咬
的厚唇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红肿的眼睛就如同满溢的泉口不歇不竭的流淌着咸泪……向来倔强刁横的讨嫌样不复存在,
剩下只是无尽的落魄和无望。
“别哭了,再哭眼都瞎了。”
一直在想夕焰的事情,本未在意柏鹤拉着自己的奔煌让这句话惊醒。愤然的瞥了他一眼,负气的狠狠撞开他在抽回手臂
——“就算瞎了又与你何干!”
“你……”柏鹤一时言塞,这小鬼为了他哥的刑罚才哭自己那句话用词确实有些不妥。他微垂头颅,低声低气道:“我
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你再哭也起不了作用。”
“是呀!”奔煌微微扬头直视他,红肿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白令他显得有些异样的悲苦,“我哭是不起作用还让你看
笑话确实不该!我最不该就是去焕鞅殿浪费时间,要是我当时直接硬闯也不至于再也见不到夕焰哥。我真的恨死自己了
,为什么做些无用功?明明就知道你不起作用何必要忍住恶心去找你帮忙!”
一番话激得柏鹤火起,这小子把他当什么?“如此说来我帮你还让受你委屈了?我做无用功?明明是你们龙爷勒令你离
开,你怎么好意思怪在我身上?我没欠你……”
“闭嘴!”恼怒的打断对方的反驳,奔煌哀恸难过的心情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泄愤的话冲口而出:“你难道不是无用
功?你最后有让我见到夕焰哥?没有!不过就是个犯人,天壑牢弄那么守卫守大门,怕他跑吗?你们北天域是不是很弱
,跟你一样的弱,连打架都是打不过的。你们是怕他所以才守备得这么森严?”
“你……”柏鹤的怒火即将升至极点,但——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不是你?”奔煌抱着头大力的摇晃——
“要是你就好了!”
最后的一句话让双方都冷静了。奔煌霍然回神后不敢相信那句恶毒的话出自自己口中,他怎么会……诅咒别人?迁怒。
明摆着的迁怒。其实柏鹤真的没错,自己和他不对盘可他都答应带他去见二哥。一时之间,奔煌不知如何面对他,可逃
避不是办法,总得解决。
“我……”
“原来你这么想的。”柏鹤的脸上先前的怒气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没见过的寒意。“不过,或许不行呢!”勾起
唇角,他说一句便朝奔煌更加靠近,“因为我一没盗宝,二没杀害南天侍卫毁其元灵,三没与妖魅勾结意图逆天证据确
凿。你说怎可能是我?”
猛地抓住奔煌胸前的衣襟将他推倒在地,膝盖跟着按压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的冷睨——“你真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所
,看是无法如你意呢!”
胸口被膝盖顶得阵阵闷痛,奔煌大力的挣扎起来,“你这混蛋让我起来!”
像是跟他作对似的,柏鹤嬉笑着加大了膝盖按压的力道。奔煌气喘不顺,双手自保的推搡着上面那较他而言庞大些躯体
,指甲这时无意划过柏鹤的脸颊带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用手背擦掉渗出的血液,柏鹤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抓住对方乱挥的爪子,把右手把它们合在一起按压在他头顶上
部的地面。“你认为我老被你打是因为你厉害?”猥亵的用左手拍拍奔煌涨红的脸,“那是我让你!我虽然敌不过夕焰
,可你——还不够我消遣。”食指顺着颚部划过咽喉缓缓潜入被衣料包围的锁骨下……
“你……你干什么?”奔煌顿感自己全身僵硬,手腕被制住,而被紧压的胸口也令他快提不上气。
“消遣你。”柏鹤开始撕扯他的衣襟,挂着佞笑的脸看在他眼里犹比罗刹恶鬼可怖!
“……住手。”处于弱势的奔煌说话越发失去底气。
“怕了?”柏鹤嗤嗤笑着,“我还以为你就想这样才故意惹我。你看连天都配合我们,这里竟然没人来。奔煌,你可以
装成反抗不从,那样更好玩。若是想告状也行,只可惜夕焰再不能给你出头报仇。毕竟一个被处刑的人你还能把他从坟
堆里拖出来有所作为?”
被柏鹤的话惊到,奔煌呆呆的看着他,而他也只在阴冷的回望,手下的动作不曾停歇,岂知——
“再不放手,我便割断你的喉咙。”
一时间,柏鹤发现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圆形弯刀,而上一句警告意味濒临极限的话正是弯刀的主人说的。柏鹤紧
闭一下眼调理心绪,张口道:“桓潼龙君真是看得起柏鹤,竟然用‘盘月轮’来招待我。”
“我也不想。还请星君放开我四弟。”说着,桓潼将自己的神兵更加紧逼对方的咽喉。
柏鹤认输的放开奔煌的手,膝盖也从他的胸膛挪开。
桓潼牵起有点呼吸不顺奔煌,帮他整理凌乱不堪的上衣并检查他有哪里不适。怏怏的看着那两人柏鹤忍不住哼笑一声,
转身欲走……
“柏鹤星君。”桓潼理好奔煌的衣服,叫住了正迈步要走的人,清秀温柔的模样不似往昔的展颜欢快而像蒙上了层阴霾
哀痛的薄纱,“你跟他们俩素来不合,夕焰的遭遇你可以不同情,但你何必落井下石的伤害别人。”
柏鹤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谈,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桓潼很平静的看着他,而奔煌显然被这个笑声吓了一跳。
等到笑够了,“我可能为人太失败了,也不清楚倒什么霉。不管我做好事还是存好心在你们面前永远都是恶鬼一个,面
目可诛妄想翻身。我真的……”霎时流露在他脸上的是使人窒息的忧郁,“……真的不应该招惹你们任何人,躲得远远
的再好不过。”
说完,深深呼吸一口气,柏鹤离开了这人生的败笔之地。
……
第五十六章:无悔
亦步亦趋的跟在那美丽男子的身后,封越辰对现下的环境陌生得如置身梦中。
刚才这个人让他闭上眼,而后视野一片黑暗的他有种飘离地面腾云驾雾的异常感觉,无奈身边的人实在太过可怕不敢违
逆他意的睁眼看看那时的处境。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封越辰的脚跟终于有了接触实地的熟悉感。
“张开眼睛。”千色清冷寒彻的嗓音命令着封越辰的行动。
缓缓睁眼的书生视野中呈现的是片仙渺无际的景色,金光威武的高阁大殿遍布四处,云雾围绕着人的脚踝流动着,远远
看着像踩在云裳之上……
木然地跟着千色走着,途间光景变换,不知多久后不断前行的步伐才停下,而此时他已看见眼前那座宏伟殿堂的横匾上
赫然写着——天壑。
森严庄重的建筑沿途都是,却无一像这座似的拥有沉闷压迫的氛围。封越辰有些惧怕,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冰冷的瞥过他,千色展言:“进去。”
没有回旋余地,封越辰紧握着拳头唯有硬着头皮尾随这清丽又恐怖的人进入了会令他胆寒的肃穆殿门……
关押夕焰的牢厅位于天壑牢最深处,专关一些罪大极恶的仙犯。这也表明了他的情况不容乐观,那些指控他勾结魔魅意
图逆天的证据从何而来已无法深究,可至少将身后着凡人书生带到他身边,哪怕此人认定夕焰和自己都是妖魅魔怪。或
许当夕焰看见他会改变主意,会想澄清事情原委,而非执意担下刑责面临极刑。毕竟夕焰爱这个人,不想就此受刑离开
他。
千色在心中这番思量,目光不由得又瞟了一眼那强忍恐惧跟着自己的男人:清俊的面貌因为脸色的铁青很是怪异,即使
在走动掩饰不住身体原本的颤抖,无形又明显的瑟缩与无助……
夕焰就是为了这个人?……千色瞬时斩断脑海里逐渐杂乱的臆想,回过头一心放在夕焰的身上并加快了脚步……
临近牢厅,千色稳住心神,正想怎么应付夕焰对他带封越辰上天界这事的态度,一定又得发火吧!因为夕焰最不愿这个
书生受到伤害。
苦涩的笑笑,正想去破解开牢厅的青纹钢门却惊异的发觉门原本就是打开的,连路没看就一个侍卫就已经够古怪的了,
居然夕焰的牢门还是打开的?!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千色的心底,他轻轻将门推开一道可以看清里面景象的缝隙,当即
怔在了原处——夕焰被青钢锁锁着,和自己之前离开时一样,他身前站着的……那是龙爷!他还拿着诛垣,诛垣乃龙爷
的神兵仙器,他数百年未曾佩戴,不出则已一出必斩恶魔邪鬼。
微张口,千色冥冥中似被什么堵住了咽喉,思想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唯一在意的只有诛垣,那散发着慑骨寒气的宝
物。
封越辰虽离得远一点,但良好的视力让之透过缝隙一眼就看见被锁的夕焰以及他跟前站着的威仪老者。夕焰笑着,还是
那副玩世不恭天塌不惊的模样,只是此刻的那表情中多出了一种无奈和狼狈……
……
“夕焰。”龙爷秩烨叫着子孙的名讳,乏力的无光眼神疲软的落在夕焰脸上,“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嚒?”
“龙爷……”
“盗取宝珠、打伤侍卫、谋害侍卫、勾结魔魅……你做过几样?”在眼瞳深处燃起了一簇微光,那是最后的一点希翼。
夕焰就那样望着老者,狼狈的脸孔拉扯出一丝浅笑,有些凄然又混着嘻痞:“龙爷,夕焰不是都全部认罪了吗?”
不合时宜的顽劣表象使龙爷越发气急,止不住的怒意让他无意识的释放巨大匪夷的能量。十足骇人的压迫感让远在门外
的千色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封越辰这一介凡人,他被无形的迫力强行逼得瘫跪在地,好不容易才抬高一点头又被按压下
去……
天壑牢的牢厅很是特别,由于尽是关押穷其凶悍的罪犯,青钢锁不仅可以压制犯人的力量而这里边环绕的灵能亦可以阻
隔牢门外的一切动静,令犯人置身密闭空间,步入里面的人同样亦然。所以外边的千色和封越辰并未被里面的人察觉,
不过那能冲破束缚的猛烈力量也说明龙爷的本身的强大!
临近老者不过几尺的夕焰为了不被这灵能压迫倒地使劲全力让自己背靠着墙,忧心的望着怒火攻心的爷爷——“龙爷,
都是夕焰不好。夕焰不想看见你这样浪费灵力,你别再为夕焰伤神受累了。”
屈指可算的懂事话语令龙爷顿时停下了无意义的行为,错愕的盯着夕焰,眼周那些有年岁的皱纹因为紧蹙眉头而愈加深
刻……
“我们四兄弟里我从始至终都最令你头疼劳神的那个,”恳切的望着老人的眼睛,希望衷心的言语能减轻他心底的痛苦
,“夕焰错了便是错了,但我不想你因为忤逆的我折磨自己。”
“夕焰……”轻唤着这个孩子,“为什么感觉到你能懂事的时候我会如此悲哀了?明明盼望你像桓潼那般成熟,可此时
此刻我却不愿你懂事!你为何不再叛逆,为何不继续惹我生厌,这样我也能狠下一点心,把你……”说到最后那两个字
龙爷的泪水已悄然流下……
“神兵诛垣数百年未呈人眼前,”举着诛垣,龙爷声音突变严厉,凛冽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夕焰的身体,“夕焰龙君,你
乃上古应龙之后,龙族自有龙族的方式解决。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做过几件?”诛垣尖利的剑锋当即指在夕焰的胸口…
…
封越辰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当他看见那老者以剑直指夕焰时心跳骤然加剧:难道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要杀龙少?
为什么?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感觉好伤心好难过……可,龙少是妖,那么那老人也是?而且比谁都厉害的妖?难道龙少
他拿鬼魅元灵给自己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惩罚他?
心突然绞痛,封越辰不明所以,只是紧张的观望那牢厅里的境况,仔细的听着二人间的谈话,生怕漏掉一丝一毫。
“夕焰,你说啊?”龙爷的音调颤抖起来。
夕焰挪动自己的身躯,锁链被他拖动了啷当作响,直直跪在对方跟前——“罪将夕焰罪孽深重,一切刑罚甘愿担负。倘
若有一天我后悔了全认我自己活该。自己选的路自己承受,不怨任何人。”决绝的话语没有丝毫犹豫。
龙爷彻底的呆滞了……
封越辰不懂夕焰话中的含义,却隐隐感觉会即将失去什么……
而千色……站着门前,他已经连完全推开那扇门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他听见夕焰类似表白的话,涵密着无怨无悔的情
衷,而情衷的源头就是身后的书生。好伟大的感觉!夕焰的爱炽烈而温柔,令人安心和快乐……这所有都给予了这名叫
‘封越辰’的男人!
那自己该去破坏他那美好又崇高的梦吗?
千色只觉哭笑不得,仰头大口呼吸了一口,平静着激乱的心,没回头的淡淡对身后人道:“你走吧!”
如钉在原地的木柱,封越辰怔了很久,随后不解的盯着千色的背影不曾开口。
“他不后悔,你听见了吗?他都无悔了。”嘀嗒,水珠掉在地面的声音响起。千色仰头大睁眼睛,妄想把热液止住不再
流淌却始终力不从心……
封越辰不知道现在怎么办,他很在意里面的夕焰也很在意这堪比仙境的妖魔领地。而且面前那美丽的男人强行带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