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站在牢外,夕焰脸上依旧是无所谓的笑容,“我要去哪里还没人管得了。”
或许是觉得夕焰是用钱贿赂衙役才得进来,岂知对方是对他们施了催眠术。“龙少竟为来地牢花钱太浪费了。”封越辰
相信他是来看自己的。
夕焰不作辩驳直接进入主题:“你没害命吧?一副文弱样就不是杀人的料,可能拿把刀子你也要发抖。”字里行间虽充
满对封越辰的藐视,无法否认夕焰的话令他感觉安慰。
“那女人为什么要说你杀她相公?你真的对她不轨?”前一句还让人安慰后一句又夹杂了丝疑问,封越辰有些哭笑不得
。
他的表情被夕焰看在眼里,皱眉:“你说话啊?闷着干嘛!你不说我怎知道。”
封越辰定定注视他一会,龙少就算不能帮他只要可以做个倾听者那便够了。对待可说是陌生人的自己还能如此,生长在
富贵人家的龙少已经相当善良了。
夕焰终于见他微微颔首,摊摊手表示封越辰性格怪得没药医。背对牢里的人,靠着牢栏席地而坐,等着答案。
封越辰低头缓缓道来——那天他就跟平常一样在店里扛米堆砌,同为米铺民工的汪吉那时却突然来告诉他老板叫他。看
似没有什么不妥,不疑有它立即便去了老板的帐房。谁料,一推开老板的房门便惊见对方躺在血泊中,脑门上被砸破个
大洞。他上前试了试老板的鼻息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迹象,不过他的身体早已冰凉。霎时,又闻一声尖叫,侧头看过去
发现老板的续弦赵美娘正衣冠不整地站着门口,不断喊着“来人!杀人啦!”不消片刻,官衙就来人,不分青红绑起他
带走,而赵美娘却始终在别人面前哭诉说封越辰对她意图不轨时让老板看到,于是狠心杀了老板,若不是她逃得快恐怕
也遭遇毒手,加之汪吉证实他也亲眼所见,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得到便定了死罪……
夕焰听完嘴角一阵抽搐:好低劣的害人手段!简直连台面都上不了。“随便想都知道你冤枉的,怎么就判了死罪?”
“我平日话不多和很多人也处不来,这种时候谁也不会为我说话,还有老板娘一个女人的申诉加上有证人的指证更没人
相信我了。”他此刻的表情不知是认命还是漠不在意,平静不起浮。
“不要难过,你一定没事。”夕焰说。
封越辰忍不住笑笑,感觉龙少讲话是想到哪说到哪,总是冲口而出。内心感激之余不免多少有些嫉妒:生活在广阔天空
的人真是自在,不像自己隐抑于阴暗角落还需要自舔伤口。
“我很谢谢龙少你!”能够做他的倾听者他已经满足了,“我生或死其实不重要,只是想起默默跟小北我就放心不了。
”说到弟弟们他眼色黯然,接着继续道:“龙少,我有个不情之请:假如我被处刑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那两个弟弟吗?
”
夕焰没有回答。
从墙边挪动膝盖,直到自己跪在地上,封越辰对着背对他的夕焰发自内心的恳求:“龙公子,我求求你,如果我死了,
请你照顾一下他们。”现在,夕焰是最后可以相信的人。
时间静止很久,他们周围的气流似乎全凝固了。半晌,夕焰面前的空气才吹动,虽然背对但是他很清楚封越辰在做什么
:“你不是一向清高傲气的吗?‘男儿膝下有黄金’连我这样不学无术的都懂你不可能不明白吧!”语气不算高兴,“
你既然还没死就不要放弃,我说过你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你还会回家和小鬼在一起。老实来讲我讨厌看男人下跪!”
一番话使封越辰原来低垂的头颅瞬间抬起,但是牢栏外的人却看不见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那男子始终来去难
料。苦笑一声,封越辰坐回原地,胸口的阴郁似乎放开一半,明知是安慰可还是因为“我说你不会死就不会死”这好像
保证一样的话而安心。
绮珍楼。往常宾客云集的大堂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客人,仿佛有‘今日歇业’的准备。由于见不到秦玉意很多人扫兴而
归。
“玉意啊!你到底还想怎么气妈妈我啊?”在秦玉意的房里,刘妈妈青脸却还扯出笑容。封越辰那穷小子最近惹上人命
官司已被定死罪,本来挺高兴他若死了秦玉意就不必将心思用在对方身上,便下命不准在绮珍楼里透露消息,一切等封
越辰遭处刑在论。岂知,玉意身边的小婢外出时在外面听闻回来就嘴快的告诉了她,她立即就坐立不安要去探视害自己
白忙一场。狠狠恨过涟洏一眼,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涟洏被刘妈妈阴狠的毒目骇到,巍巍缩缩的垂低脑袋。
秦玉意纱袖一挥护过涟洏把她挡在身后,轻柔开口:“刘妈妈,越辰是玉意的旧识。现在我只是想去探望一下难道也不
可?”越辰定是冤枉入狱的,如果她还能放下心待在绮珍楼和别人弹曲陪笑那真太不可思议了!无奈刘妈妈硬是百般阻
挠不让她如愿看视越辰使她心焦如焚,但她一直努力争取着机会,不达目的决不干休。
“玉意别无他求,只请前去探望一眼。”她说得坚决,“若是妈妈连这点要求都难以答应,玉意不确定是否还有心思见
客。”
“!”最后那句带上威胁的话听进耳朵难免会恼羞成怒,可刘妈妈都强压下来:秦玉意是楼里的招牌,要是她不见客生
意一定会差滑;也不可对她用粗,毕竟身为花魁的她给自己带来了极多的财富……
考虑再三,刘妈妈松弛了表情,满脸委屈的神色:“唉!随你好了,反正女大不由娘啊!谁叫我心疼你呢!”停顿一下
,“只可惜女儿你一点也不体谅妈妈我啊!”
见她妥协,秦玉意跟着舒缓先前有些强硬的语气:“妈妈的苦心玉意甚是了解,日后玉意定会加倍补偿妈妈的。”
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刘妈妈欣慰的点点头。
第十二章:执意
深夜府衙不允许探监,秦玉意凭着微薄的记忆来到封越辰现在的家,曾来过一次都隔了两三年。
前来应门的孩子看见是她一时没有想起是谁,再努力回想才知道是几年未遇的玉意姐姐。高兴的把她缠拉进屋;她也随
他们挽紧自己的手臂。
刚进里屋,便立刻看到了坐在桌子旁像是沉思的男子。在风月场这么久看人识物她还是很独到的:此人虽然身着朴实,
却难掩与生俱来的贵气;而且面貌俊逸、天庭开阔,非一般富人家的子嗣所有之相!
越辰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莫非是来讨债的?“这是……?”对着夕焰她向孩子们询问。
“他是龙哥哥。”小北跑去吊住夕焰的肩膀给她说明,“是大哥的好朋友。”
孩子对待男子亲昵的举动让秦玉意阵阵惊疑,旋即一思或许是自己想错,人家只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夕焰同时也注意到了秦玉意:美人!一点都不比上界的仙女逊色。咦?还不晓得那书生周围有这样的女子,穿着好华丽
!
留意到夕焰在看自己,秦玉意微微欠身,道:“小女子姓秦名玉意,是越辰的……旧识。”她不知可不可定位她和越辰
的关系,就先这么说吧!
啊?旧识?呃,或许是互相喜欢不好说。夕焰歪歪嘴暗想封越辰福气不小。
起身扭扭脖子,坏心地抚乱身旁两个小孩的头发:“我走了,你们给我好好的呆家里!”随即又让出道,指着自己方才
坐的椅子对秦玉意说:“姑娘请!”
秦玉意浅然含笑行了一礼:“公子慢走!”
这个离开的陌生男子并没分散秦玉意的注意力,在夕焰跨出门后她便立即向孩子们追问封越辰那件案子的始末……
龙君殿。平时龙爷处理事情的地方,不过现在大部分事宜交给桓潼在管。
刚才一个黑影窜入之后里面就不停发出杂乱的响声,“到底放在哪里呢?”半天找不着想要的物品夕焰恼火极了。他身
处四周全被他翻了个底朝四周乱得惨不忍睹,而本人似乎并不在乎环境让自己搞得多糟糕——几个装有数万本重要文献
的柜子已经掏空,柜上的东西如数散落在地。收索完毕发现没他要的又将目标转到正座后方的壁橱……最终在壁橱的最
下层找到了那本对于他来讲重要的东西。
眼睛盯着封面上写着‘冥府通行’的金字体,夕焰开始紧凑的眉头舒展了,裂开嘴嘿嘿地笑。
“你在做什么?”桓潼的声音无预警的在耳旁响起。
夕焰先是一惊,而后下意识将手中拿稳的通行令往身后躲:“没干嘛。”
眼光扫过四周,桓潼头痛:“还说没有!你看看这里被你弄成什么样呢!简直是造反!平时你不是进都不进龙君殿的吗
?你来找东西啊?”边说他边开始整理遍地的杂乱,知道多说无用也改不了夕焰的个性就不再责问对方。
好像过关了。夕焰背着他把东西放入自己的内服中,拍着桓潼的肩匆匆说了声:“我出去了。”便飞快跑出龙君殿。
其实夕焰藏东西的动作桓潼注意到的,清楚就算揭穿他他也不会拿出来。
立即检查了一些较为重要的文书和法令发现在壁橱下层的冥府通行不见了,桓潼清秀的脸上霎时挂满了担忧。他搞不懂
夕焰要那个做什么,难道天上人界他都觉得玩腻现在想去阎府?希望不要出大问题才好。
从龙君殿出来,夕焰摇摆着脑袋愉悦地把刚才翻箱倒柜找到的物品在半空抛了几次。有了它他就可以自由进出冥府。冥
府曾经去过一次,阴森森的感觉不怎么好!而且又有不少冤魂在鬼哭狼嚎,叫得夕焰心中烦,待久了肯定憋出病。这次
是为了救书生才勉为其难去,唉!牺牲太大,下次绝对要他造座祠供奉自己!
临近下界口时,千色站在柱子旁像一开始便在等他。夕焰反射性的把东西放入衣服里,嬉笑迎上前:“呵呵!小千千!
”
千色最初没有反应,正在夕焰即将触拢他时快速侧身,将手伸进对方衣襟内一下取出了‘冥府通行’,脸色因为这件文
本转变得难看,微微仰头直视夕焰:“这是什么?”话中成分丝毫不见疑问只有浓浓的斥责。
发觉辛苦弄到手的‘冥府通行’被夺夕焰有些不自然的紧张:“呃……你看就知道啦!我有用。”说着准备抢回。
“你莫要跟我蒙混打哈。你想去阎府的目的很简单,你要找被害死的那个人是不是?”千色咬紧牙不让他得逞。
夕焰立刻不高兴了,难道千色又监视他?“你能不能不要再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很讨厌!”
倒吸一口气,千色稳下心情却依旧愤愤:“我以为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明白了,没想你居然变本加厉?天有天规
地有地则,那名书生杀人犯的是人间的死罪,你如果无视常理扰乱经纬就是犯的天条!人各有命,他的命归如此不需要
你破坏天罡做多余的事!”
千色讲得十分明确,夕焰不可能不懂,他深知这个兄弟是关心他的。可是要自己眼看那无罪的书生枉死更是于心不忍:
“他没有罪,所以不应该早死的。”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
“你怎么知道他没罪?你的法力高到可以洞悉人间百态的地步呢?”千色觉得好笑。
苦恼的闭闭眼,夕焰很是无奈,每次对着千色总会让他词穷理亏。等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是另一番音调,褪去嬉闹的
低沉——“我不想解释什么,把通行令给我吧!”伸出手等待对方的妥协。
千色握紧通行令,不说任何话与之僵持。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夕焰固然可以等但凡间受冤的人不能等。于是他迅速出手将千色推按在身后的柱子上,左臂使力
压着他的肩头,右手一下抢过通行令;千色完全没有防范,轻易就被夕焰制服,眼睛中流露的不止是不可置信更有愤概
。
“千色,我或许很冲动可我没做错任何事!你讲得不假,那是他的命,注定好的。但就活该他短命?我们这帮天上的神
仙不是应该普渡众生吗?假使能力不足帮不了他我也想尽力,因为他是好人、他没罪,所以我才要竭尽全部去救他!”
放松压制千色的力量,夕焰发自内心企盼对方能认同他所作的一切。
悲怜、哀怨、同情、无奈……基本都出现在千色的眼眸中,唯独缺乏理解。果然,朽木始终是朽木,质地已经腐坏失去
可雕琢的机会。
不再继续与夕焰纠缠,千色脱开他的控制不出一声的转身即将离去。发觉弟弟生气的夕焰急忙想拉住他的手臂,不料被
用力的甩开!夕焰惊愕,一时难以开口。
平静不见波澜的样子是千色的一贯表情,轻如微风的话语中是凛冽的句子——“我决定不了你的选择,但我肯定你有一
天会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千色背过身不再看他,抚开挡在额前的刘海露出完整的清丽容颜,不过最后次给他的
忠告却像是在下预言。
第十三章:解救
阎皇城。冥府的中心。
一路来夕焰的脑里装了两件事:一是找那个被害的倒霉蛋;另外就是回去怎么向千色道歉,刚才自己的行为很粗鲁他一
定气惨了。唉!郁闷的低垂着头,连路来最烦听的哀嚎也不太在意了。
窜到阎牢大门口,夕焰对着守门的牛头马面闲聊几句就自来熟的搭上了腔:“喂!最近有没有那种被人害死的鬼?”
“有啊!多着去了。”
“我想进去看看。”夕焰直截了当的要求。
“这……”牛头马面有些为难,夕焰位阶又高不敢得罪,“要大王批准才行啊!”
翻翻白眼:“我有通行令。”把冥府通行拿到牛马眼前晃晃,“不用阎王批示。”
“呃……”还是很为难。
夕焰恼火的呼口气,从身上摸出两个果子:“这可是天界的仙果,你们没吃过吧!只要让我进去就给你们。”
贿赂很有效。望着似乎闪闪发光的仙果,牛头马面眼馋得厉害,擦擦快要掉下的口水,细思一番反正大王又不会知道,
于是答应了夕焰,但要求他快一点出来。
里面的通道黑区区的,找半天才看见挂着‘枉死’牌匾的牢房。大刺刺地在外面喊了句:“你们哪个活的时候是卖米的
?”在边角围成一堆的枉死鬼们其中一个怯生生的走过来,夕焰看清是个老头子。
“你怎么死的啊?”不怕触及别人的伤心事,夕焰问。
老头的模样很难过,呜咽好久才说:“我是被我的续房和奸夫害死的。”
如此应该就是这老头了。当夕焰问及前因后果时对方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原来吴老的老伴前些年去世,他就一个人支
撑米铺的生意。平日乐善好施,有次他接济了一名刚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从此那名寡妇便黏着他,后来还跟他成了亲
。以为她是想安生地和自己过日子,却在几天前发现她跟自己米铺里的伙计有染,怕行迹败露就对他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