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戮江湖——密花

英姿对向范二：“取他性命，我只需三招！而那水帮本就有愧长江第一帮的名号，帮众乌龙，待我俩拿下贼首，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千亿见他二人执意要去，再不好阻拦，心中不安越发强烈，那感触好似他已发觉了事中蹊跷，却只是凭借直觉而非事实根据，可若是这样，这直觉是从何而来的呢？

苦思不得其解，千亿夜不能寐，独自去了英姿房中。

英姿已更了夜行黑衣，站在桌盘整理袖中暗器，见千亿来此，连忙收了那一桌骇人的短兵器，又走上前去询问他半夜过来所为何事。

千亿踌躇着，不知如何说起，便低头道：“我很担心你……和二哥。”

“多心了……”英姿拉上他的手，劝道：“天亮之前我俩便会回来，放心……等我回来……”话说一半顿住，英姿的表情亦变得暧昧。

“嗯？”千亿起首看他，他才道：“等我回来，可不可以不住这厢房了，去你房间……好不好？”

千亿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就连忙移开目光，含糊道：“那二哥会看不惯的……”

“管他！”英姿一笑：“想他小时候犯了过失，每次都是我替师傅追着揍他……难道我这个师兄做什么，还要看他脸色！”

“哥哥！”正值好时，门外传来范二一声高喊，将二人从打断：“你俩谈情，不要总带上我好不好！”

英姿无奈的叹气，知是时到二更，范二催他来了，恋恋不舍的看着千亿面带愁容，便不由自主的探头过去，于他脸颊轻啄一下……

千亿一时错愕，再反应过来，英姿已走出房门，而他先前的若干担忧，也被这轻轻一吻化解了去……
30.崇明遇险

三日后，长江入海口，崇明岛上。

英姿范二自太仓乘客船抵达，观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不由暗自感叹，这鱼米之乡真乃一处名不虚传的世外桃源，亦能估量到，潘大海那贼厮到此，定要把此处霸去做他的贼窝不可。

而这座岛的面积十分巨大，东西长百余里，南北宽十余里，形似蚕卧于江上，也把长江水路隔成了双流，两人犯难的是，恐怕没十天半月，是找不到潘大海踪迹的。然而那厮来此是为养伤，又要避讳他俩围追，必定是乔装埋名，不会如往日那般张狂。

两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分头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敌人，再燃起鞭炮互相通报。

如此查找了三日有余，英姿于东南岸边发现一片稀薄树林，当中坐落茅舍数座，而这些茅屋均围绕一个石洞建造，洞口朝江面而开，有时入了夜，里面隐约传出些许灯光。

那些茅屋里住着的人，虽然穿了麻布衣服遮挡住纹身伤疤以及过于发达的肌肉，依旧难掩其身上的江湖气质，英姿眼尖，只消观察一阵儿，就笃定这八成是水帮帮众。甚至当中几名高大汉子，他看着颇为眼熟，似乎是在大寨中见过的。

英姿消耗半日返回岛中于村落里点燃挂鞭，不待一炷香功夫，范二即来，两人商议一番，定下计划于当晚潜入石洞一探究竟。

月朗星稀，时逾二更。两人施展轻功急速奔走，一前一后抵达稀薄树林，悄声隐匿于海边一处悬石之下，探头观望半晌，发现茅屋中火烛不灭，自窗棂向外传出点点昏光，周遭足有数十人，皆手持长刀来回行走于石洞入口附近……守卫甚是森严。

英姿小声道：“如此直接闯入虽是无妨，可潘大海若是身置洞中，听到动静恐怕会自他口逃走。”

范二附耳于英姿说了几句，英姿点了点头，使个眼色，范二便放开步子，大方走向石洞入口的亮光处。

未至茅屋房畔，几名汉子便高声叫嚷的围了过来，毫不客气的询问来者何人。

范二一笑，答道：“爷爷那日闯你昭告会堂，你们几个龟孙子都不在么？”

几人皆是浑身一震，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一边做手势示意众人前来支援，一边扬起手中的刀……范二垂下双眼，看都不去看他们，只暗暗数着时间，盘算着自己那同伙何时才能溜入山洞。

围过来的汉子越来越多，几层人浪不断地相互靠拢，向范二身畔压过去……很快，外围的人就再看不见那金色身影。只是，仗势人多进行围剿，当中却无有一人敢妄自先行动手，他们举着大环砍刀望向范二少爷，都知这小子便是那日闯昭告会的梅山双指，凭两根指头把断水刀刃上上迸出个槽儿来的人……

再表旁枝，英姿栖于悬石下向前望去，直到目睹茅屋附近的所有守卫皆被范二吸引了过去，自行隐匿声音，绕过人群，施展轻功，几步便跃入石洞门中。

人一进来，立即赶到一阵潮气扑面而来，随即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英姿运足气息，以内力去感受周遭威胁，半晌才确定附近百步内并无敌人，又从怀中抽出火折子点燃，借着微弱灯光向前摸索而去。

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英姿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碎石向前走，自然形成的坡道倾斜向下，火光范围内，只见一片石壁灰白，自洞顶流下的露水划过，形成斑斑湿痕。山体反阴，导致石洞深处极为寒冷，英姿独自行进了百余丈，才闻一阵水声传了过来。

仔细去听，此非潺潺流水之音，而是静潭池水的涌动之声，极为微弱，同时，他便发现极远的地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儿，似乎还在随风摇曳着……

英姿稍作判断，便知前方便是山洞尽头了，赶忙灭了火折子，再往前行，听闻周围滴水回音之声越发响亮，想是空间逐渐扩大。

行至潭边的时候，英姿终于观出此处地貌，原来整个洞穴呈现斗形，自外向内越来越宽阔，最后的一段便是豁然开朗，自然形成一处大堂，顶高足有几十米。

而潭水的另一头，矗立着几块巨石，稍微平整的一块上端放一只小烛，烛光摆动之间，英姿可以看到几块铺垫搁置于地，还有些生活之物七零八落的散在周围。

他心中暗暗庆幸，想那潘大海定在里面了，自作调息再去聆听，却发现没有一丝一毫声响，就连呼吸之音都弱不可闻。

而他却不是耐心之人，亦知范二在外堵截，潘大海定无法悄声逃脱。脚下牟力一跃，即登上潭央水中矗立着的一块浮石之上，将自己暴露在明处，喝道：“狗贼，爷爷取你狗命来了，还不现身！”

万万料不到的是，此言一出，有人壑亮的击掌警示，四下随即飘来一阵硝烟，整个石洞一下子便亮如白昼。

……英姿微微眯眼，一望才知这洞中四壁皆绑着火把，刚才那人的击掌是道号令，掌声一起，四周侍卫得令燃灯。而届时，自己已被若干人等围于潭中。

借着明亮的灯光，英姿看清了四周的一切，这间洞内的壮观程度，远超他在狭窄洞口时的想象。整个内里，地上怪石林立，顶端钟乳如锥倒挂，面积足有几亩之大，是个自然形成的溶洞。

而围守潭水的这些侍卫，也实非水帮匹夫，英姿方才施展探测伎俩，亦无法捕捉到他们的一丝声音，想必都是高手，再环顾，英姿发现这些人衣着皆相互不同，当中有和尚道士，文生公子，亦有几个他见过的武林前辈。

英姿低头沉默片刻，不说地势险恶，自己处于略势，只说这二三十名武林中的佼佼者，各个有头有脸儿，自己若将他们全杀了，必定会招惹大事非，而若不取他们性命，又确实无法离去。

无奈之下，袖中匕首出鞘，英姿运起内力扬声问道：“潘大海，在哪？”

话音一落，自身后传来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贼隼，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这说话的正是潘大海本人，不知何时他自高处跃下，落脚在英姿后方潭畔岸边的巨石上。

英姿身陷包围，心中怒火大起，早已没了于他斗嘴的心情，目光如刀般看向四周。

一年轻白衣公子站了出来，只见此人面色煞白，一双桃花眼流露出笑意，手中长剑寒光凛凛，行至潭边，他冷笑两声喝道：“鹰隼，缴械投降，我等留你全尸。”

这说话的人，英姿原本认识，此乃落枫剑客毕沾花，最近些年，他游历江湖，尽干些众目睽睽之下乐善救人的行为，实乃一伪君子。

鹰隼已如困兽，闻听此言，一跃而起，身子腾至数丈于半空，人似飞箭窜向落枫剑客，那人亦机灵的妄图闪避，却不料鹰隼身子架空，袖中同时甩出几枚袖刀，毕沾花人未落地，刀已过喉，一道血光划破横空，飞溅石壁。

而鹰隼抵达岸边，脚尖一点便欲回跃，那在周的几位当然不容，一黑衣大汉持马刀挥来，那柄武器，足有丈把长短，前段铁刀亦占了半数长度，像是极重的。

鹰隼飞速借力后移，刀风拂面而过，几根荡起的青丝断于刃上……然而那百斤重器砍在地上，四溅火星的一瞬，英姿匕首自右手迅猛飞出，横切过大汉眼鼻之间，血飚出数米……未等大汉尸身倒地，英姿一踩刀背，身子再度腾起，左手稳当的接住了那飞出去的一道寒光。

继而冲上来的人已至他前，但只见鹰隼弹指间便取两命，多少有些怯了，手中兵刃皆由攻转防，横竖驾于胸前，又有几名轻功极好的，依旧保持进犯姿势，自左右如猛虎扑食般顶了上来。

英姿此时已怒不可恕，展臂甩出四把双刃匕首，直奔众人面门……而那般人也不是靶子，只扬起手中兵刃欲挡，纵身转向欲躲，那匕首皆为黑铁所铸，与刀兵相碰擦过，铮铮铁响，即砍断了那几人的兵器，径直飞出去的几把，均扎入墙中。

英姿人如利器，飞速腾空掠向已手无寸铁的敌人，以单膝抵撞一人胯部，双手便钩住那人头颈，运力一拧……一声惨叫响彻洞天，再度脚蹬尸身向上腾起，移至他人身畔，双膝落于其肩，双拳向内一挥，猛力击中那人头侧太阳穴，人头应声碎裂……

如此这般，鹰隼几落几起，徒手攻击周遭对手，手疾眼快非人眼可睹，在旁未动的高手们望尘莫及，只恍惚间看着那道黑影窜来飞去，所经之处皆鲜血飞溅，惨叫连连……数十人接踵倒下，而那鹰隼，周身羽翼皆红，双手十指滴血，又飞回了潭中浮石……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英姿不动，只脚尖轻点浮石，蹙眉看向众人，眼中燃起凶悍杀意，内息外泄，形成旋风绕石肆虐，衣角发丝纷乱飘散……一时，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平日里，他们素闻梅山刺客迅猛，却不知如此迅猛，素知鹰隼嗜血，却不料他这般草菅人命，凶残程度一如对手非人……而他一番行径，也只能以“屠戮”二字形容。

人人自危的时刻，潘大海突然站出，大骂一声，扬声吼道：“鹰隼，你若有种，便只冲着我来！我众兄弟皆为事外之人，你休要再伤人命！”

英姿不言，他胸中无词可喻潘大海的龌龊，此人号令众人再此围堵梅山刺客，而至英姿于包围圈内，他却不是第一个上的，见识到厉害，才说句收买人心的话给众人听，可见居心不善。

安静了一盏茶功夫，众目睽睽之下，英姿一笑，运力一蹬浮石，展臂而起……

31.红缨金枝

他是报了必取人命的决心的，此时，再多解释亦于事无补，他当众屠戮数名武林人士，便没有再想留洞中一人活口……至于谁先谁后，那自然是敌首为先。

这一次，英姿并未直冲向潘大海，他行动急速如风，先翻身倒立于石洞天顶，脚跟轻点，冲向石柱，以肘抵力，掠向洞壁，以掌击锥，锥断人起……所经数十处，均只可见其影不能见其人……

在众人眼中，那只是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于洞天石壁四处飞窜，方见停顿，已再度凌空，影未散，人又起……在这种堪比光阴飞逝的速度下，若想捕捉其真身所在，除非看客生了三头六目，否则绝无可能。

在那一瞬间能看到的，只是一只鹰隼，幻化出数种身形，而这些真身假影，几乎在同一时间，直冲向潘大海……

在场的有人见多识广，知晓这一招便是梅山轻功的最高境界——无踪血光。无踪，既是处处留踪，叫人一时难辨真假，而血光……

潘大海也非一般高手，在英姿施展轻功的起初，他已将所有内力灌注刀锋，鹰隼袭身之时，他单手舞起那足有几十斤重的断水，以极快的速度，手起刀落数百下，于周遭掀起一阵强悍旋风，抵御四方攻势。

英姿身如飞箭，快准狠的冲近刀风，而近身之际，他只展直臂膀，单掌快如无影的钻入气旋当中，指尖猛戳向潘大海喉结……

这仅仅是一次交锋，双方都尽力拼搏，英姿只攻不守，潘大海以防为攻，孰弱孰强十分明显，若是那一击中了人体，那人便必死无疑，而英姿出手，潘大海亦避无可避。

胜负似乎已见分晓，众人摒气目睹，有些没底气的，甚至已自顾自的开始盘算如何逃脱……

然而，就在这万急之时，只听“铿锵”一声自交锋之处传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交战双方在内，都是一惊。

那声音，是兵器戳地的动静，脆而响亮，叫人不能忽略，同时显现的，还有一杆长枪。

那枪，金杆儿亮如龙鳞，长一丈有余，笔直垂下；枪头透明似水，闪烁着刺目光芒，戳入石中；最为醒目的，便是一抹红缨，在猛烈刀风的吹动之下，如血红飞蛾展翅飞扬，又如濒死蝴蝶挣扎扑翅……

持枪倒立于半空的，是一名身着金丝黑衣的年轻公子，是他阻断了英姿的攻势，那一杆长枪，贴着潘大海前身纵下之时，正值英姿封喉之际，而那铁铸的指尖，直顶在枪杆上。

也是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动作皆顿住了。

潘大海给那突如其来的贴面一枪吓得当即断水脱手，英姿是吃惊于高手现身。

黑衣公子维持着那般姿势，直到英姿收手，再度跃回浮石之上，才收枪落地，长枪倒抡一周，背在身后，这人的面貌清晰起来。

——脸型瘦削，细眉清目，目光淡漠如霜，窄鼻薄唇。一脸肃杀之相，只叫众人一眼看过去，便不禁要打个寒颤。

英姿一瞧才发现，这人，自己见过，正是那雨天小舟所遇之人。

“金……金枝红缨！”不知何处，有人惊奇的喊了一声，众人哑然，这时，就听金枝开口冷道：“鹰隼，你是打不过我的。”

英姿斗心顿起，报以一笑：“试试。”说罢，便欲跃起，却听金枝又道：“鹰隼，我不和你交手，不必枉费力气。”

英姿愣住，心中暗道这人实在怪异，明明站在潘大海一边，又不愿与自己为敌，可现下，是他阻拦了自己……

正思考着，就见一道金影忽然自暗处显现，猛地窜向金枝身后，而将到未到之时，金枝单手展枪支地，身子转瞬向旁一措，那人一步跃了过去。

来者正是范二，他早已剿灭了洞外数十名看守，等了许久还不见英姿出来，心下担忧，就独自闯了进来，结果一进来，便见灯火通明，众人正在围击自己师兄。

与英姿不同，范二脚尖轻点水面，几步之后，身体竟腾空而起，平步青云般“走”上了房顶，倒挂于钟乳石上。

“好不要脸啊你们……”范二叹道：“这么多人，打我师兄一人……啧！瞧瞧，还躺下几个，丢人！”

四下叫骂起来，范二看向前方，像发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哎呦！金枝红缨居然来了……此处果然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