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欧洲中世纪的故事……
「楚楚可怜的紫罗兰,却是脸颊带伤的攻君大人。」这是作者后记说的话。
享用完蜂蜜和葡萄干做成的糕点之后,要在盘子的角落留下一小块——教导他这个习惯的人是母亲。
这一小块糕点是「他们」的份。
当然他们也有个性,但大多非常喜欢甜食。年幼时期的阿尔文经常将厨房当作游戏场,常常在暖炉的周围发现他们。当
制作着糖渍木莓之类的东西时,必定会有好几个人轻飘飘地盘旋在锅子上方。
厨师在碗中注满冰凉的水,从木杓子上,一点一点地把糖渍木苺的糖浆滴入。
这是为了确认熬煮状态的手续。倘若黏稠度不足,糖浆会立刻在水中扩散,但只要充分熬煮,就会迅速地下沉且凝结。
在确认它顺利地凝固后,厨师便将大约八成的水自碗内倒掉。于是,等待许久的他们之间会有某一位把手伸入水中,得
到透明并闪耀着红光的糖粒。由于若只有一颗糖粒会引发小规模的争执,所以厨师一定会为此滴落数滴糖浆。然后为旁
观的阿尔文,在薄薄的面包上涂抹一汤匙份量的糖渍木莓,让他试试味道。
——听好啰,阿尔。
声音比糖渍木莓更加甜美的母亲说道。
——他们与我们是互助而生的。所以为了他们,绝对不可以忘记留下一小块糕点。
——我才不会忘记,母亲大人。
阿尔文在温暖的膝上回答。
正文:
享用完蜂蜜和葡萄干做成的糕点之后,要在盘子的角落留下一小块——教导他这个习惯的人是母亲。
这一小块糕点是「他们」的份。
当然他们也有个性,但大多非常喜欢甜食。年幼时期的阿尔文经常将厨房当作游戏场,常常在暖炉的周围发现他们。当
制作着糖渍木莓之类的东西时,必定会有好几个人轻飘飘地盘旋在锅子上方。
厨师在碗中注满冰凉的水,从木杓子上,一点一点地把糖渍木苺的糖浆滴入。
这是为了确认熬煮状态的手续。倘若黏稠度不足,糖浆会立刻在水中扩散,但只要充分熬煮,就会迅速地下沉且凝结。
在确认它顺利地凝固后,厨师便将大约八成的水自碗内倒掉。于是,等待许久的他们之间会有某一位把手伸入水中,得
到透明并闪耀着红光的糖粒。由于若只有一颗糖粒会引发小规模的争执,所以厨师一定会为此滴落数滴糖浆。然后为旁
观的阿尔文,在薄薄的面包上涂抹一汤匙份量的糖渍木莓,让他试试味道。
——听好啰,阿尔。
声音比糖渍木莓更加甜美的母亲说道。
——他们与我们是互助而生的。所以为了他们,绝对不可以忘记留下一小块糕点。
——我才不会忘记,母亲大人。
阿尔文在温暖的膝上回答。
——因为,那些孩子们,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吃点心。被那样盯着瞧的话,怎么可能不分给他们啊。
——你说什么?你说你看得见他们?
——看得见啊。你看,这里。我的肩膀这边。这孩子,总是跟我在一起。
母亲稍稍瞪大碧蓝的双眼,「哎呀」一声吓了一跳。
——我们欧基弗家族虽然能够敏锐地察觉他们的气息,但却鲜少有人能够看到他们的姿态呢。记得是从曾祖父大人之后
吧……然后呢,跟你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阿尔文向母亲说明。那个孩子大约手掌大小,无法辨别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头彷佛散开的棉花般雪白松软的发丝,还拥
有一对正好与阿尔文的瞳孔相同,颜色澄蓝、有如蜻蜓般的翅膀。
——还有喔,这孩子一飞起来,周遭的空气就会闪闪发亮。对了,就像是在大晴天换床单的时候,灰尘不是会飞舞发光
吗?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哦哦」,母亲益发惊讶,摇动着遮盖住金褐色秀发的头纱。
——那一定是光之精灵哟,阿尔。
阿尔文粉嫩柔软的脸颊,被纤细的手指抚上。体弱多病的母亲指尖尽管冰冷,阿尔文却最喜欢这样的手指了。
——守护着神圣的贝涅波廉特的神只呀……我感谢您赐予欧基弗家的嫡子光之精灵。多么幸运的孩子啊。光之精灵是几
乎不亲近人的。绝对要好好珍惜这位伴随着你的小人儿。万万不能质疑他的存在喔!
——根本没办法质疑,因为看得这么清楚啊。而且,母亲大人,我好喜欢这个孩子。只是这孩子有点爱恶作剧,常常钻
进头发里。有时候还会害头发缠住,很痛啊。
——呵呵。因为你的金发和父亲大人很像,闪闪发光呀……精灵一定是很喜欢吧。来,让母亲帮你梳一梳吧。
母亲再度抱起膝上的阿尔文,用梳子替他梳理头发。
那个时候应该是冬天吧。暖炉中柴火劈里啪啦地燃烧的声音仍然余留在记忆中。
由于母亲温暖的膝头,以及头皮被梳子抚弄的舒适感,阿尔文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那是很久以前……没错,经过了十七、八年。令人怀念的回忆。
年幼的阿尔文现在已经二十四岁,母亲亦早已亡故。
在回顾着遥远记忆的期间,一小块糕点从置于窗边的盘中消失。注意到这件事的阿尔文微微一笑,然而一看见眼下辽阔
的景色,笑意也只得立即消退。
城堡中庭,一颗头顶剃光的僧侣头正在行走。
祭司光临。难得的和煦早春之日,若在漫长的布道演说中结束可真是令人敬谢不敏。阿尔文火速从窗边的椅子上起身,
披好深蓝色的斗篷。
「阁下!」
「唉呀!」
气势汹汹冲出房间时,却与端啤酒过来的总管威廉碰个正着。
眼看就要正面相撞,慌忙之下他迅速闪身躲开。阿尔文顺势踏着有如舞蹈般的步伐一个转身,从威廉手持的托盘上拿走
酒杯。正好口也渴了。待阿尔文将杯中装满的啤酒一饮而尽后,威廉眨着深绿色的眼眸,询问阿尔文。
「您要上那儿去呢?」
「嗯,我去去就来。」
「光说去去就来我不明白。」
「去森林。我要去神圣的贝涅波廉特森林散步。」
将杯子放回后阿尔文答道。这位年长阿尔文八岁的总管,自他的父亲那一代开始便包办欧基弗家一切大小事,是个能干
的男子,但是却有些古板与唠叨。
「祭司大人马上就要抵达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出门啊。威尔,你也很清楚吧?说起祭司的布道,只要一开始,就连刚出生的小猪已经完全长
大,变成看起来美味可口的肉片,直到成了培根都不会结束。」
听见阿尔文夸张的言论,严肃的威廉「咳咳」地干咳两声。他长长的黑发晃动着,深绿色的瞳孔紧盯着主人。
「对于侍奉神明的人,您不该做出那番言论。」
「你自己才是,明明上个星期也逃跑了。还说不得不去整理葡萄酒窖。」
「我真的是去整理。将旧的葡萄酒替换成新酒是一件重要的工作。我身为总管,时常得将适逢品尝时期的葡萄酒……」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白威尔[应为威廉吧]你是既勤劳又认真工作的人……既然如此,就麻烦你陪陪祭司啰。我要逃
了,别拦我。」
「阁下!」
阿尔文快速挥了挥手,此后无论威廉说些什么他都不再回头地穿越大厅,为了不与祭司打照面,他从后门溜出城堡。
靠近马厩小心翼翼地吹响口哨后,他灰白毛色的爱驹将耳朵直挺挺地竖起,看向阿尔文。
堆积如山的稻草上头,马夫打着呼正在午睡。若被威廉看见,肯定会被怒斥一番吧,想到这里阿尔文默不作声地笑了。
悄悄地拉着灰毛马的缰绳,他在马夫的打呼声无法传到的地方踏上马蹬。从那儿一口气向着搭着吊桥的城门奔驰。祭司
应该已经抵达城中。顺利脱逃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爽快。
春风梳理着阿尔文的金发。
轻柔温暖的风令人回想起母亲的手指。后脑勺有轻微的拉扯感,想必是「那孩子」正紧抓着头发的缘故。他最喜欢以和
马匹相同的速度飞舞。
驰骋不到一刻钟,便看得见色彩浓郁的绿意。
遍布于城池西南方的广大森林,是贝涅波廉特的宝藏。挺拔的树木蓊郁茂盛,几口蓄积丰沛水源的湖泊或池塘座落其中
,形成地下水脉。拜此之赐村子里水井充足,人们几乎不曾为用水问题而烦恼。秋季的果实,冬日的薪柴,此外还有肉
质鲜美的野兽——森林给予人类生存所需的各式资源。
阿尔文将马匹调整回一般的步伐,在穿透枝桠倾泻而下的阳光中深呼吸。
今日我的领地,我的森林依然安泰。即使仍是余留寒意的初春,但只要将柔软嫩叶的芬芳吸个满怀,一股说不出的舒畅
便在胸腔扩散开来。仰起脸庞闭上双眼,光的微粒便在眼睑上漫游着。
耳畔传来微弱的(是小鹿)细语声。
睁开眼眸环顾四周,在灌木丛的阴影中发现一只大概刚出生不满半个月的小鹿。它圆滚滚的双眸对着阿尔文,目不转睛
。
「哟。」
阿尔文向小鹿打招呼。
「你妈妈怎么了?单独一个人很危险喔。」
话音方落,母鹿便搜寻着小鹿小跑步地靠了过来。一面警戒阿尔文,一面领着小鹿返回森林深处。那只幼鹿在成长完全
之前是不会被狩猎的。包含阿尔文本身在内,凡是住在贝涅波廉特的人们,都被禁止在这片森林中射杀幼兽。因此,也
几乎不曾像其他的贵族们一般,召集众多宾客举行大规模的狩猎。若在爵位高于欧基弗家的贵族要求狩猎的情况下,则
尽可能让年幼的野兽逃脱。
大地、水、树林、野兽和鸟类,以及精灵们——对森林而言每一项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最要紧的是均衡,而密切注意那项均衡,则是代代治理这片土地的欧基弗家当家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之一。
「去紫罗兰之丘吧。」
朝八成在自己后脑勺一带轻飘飘地飞舞着的精灵说道后,阿尔文操纵缰绳。在山丘脚下下了马,尔后悠闲地徒步迈进。
山丘上,铺着紫色的绝美地毯。
紫罗兰正巧迎向盛开的时期,要避免踩到花朵前行简直难上加难。花之精灵们时而拉扯着阿尔文的斗篷,或缠绕在他的
金发上作弄他。在不知被拔去第几根头发时,阿尔文也「喂」的一声,带着苦笑警告精灵们。
森林之所以丰饶,都是拜善良的精灵们所赐——这是贝涅波廉特自古流传至今的话语。
本地的精灵信仰,在一神信仰从王都传布至此以前便存在了。即使王都派遣祭司前来,当地人仍然继续信仰精灵的存在
,而该信仰与对唯一神的信仰则缓缓融合在一起。
有鉴于此,直至现在,凡是担任贝涅波廉特领主的人,能够与精灵们交流的能力也被视为一项必要条件。虽然只要是在
贝涅波廉特土生土长的人,于每天生活起居中感受精灵的存在是屡见不鲜的,但倘若要心意相通却颇为困难。而像阿尔
文般能够看见精灵的姿态者,更为稀少。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
在随着沉稳轻风摇曳的紫罗兰花海中,他想起那位令人怀念的表弟。
那是拥有一对宛如被朝露浸润的紫罗兰般,美丽瞳眸的男孩。不知道他成长为怎么样的大人呢?
接近山丘顶端后,精灵们的身影消失了。
同时阿尔文发现山丘中央高耸的树木边系着一匹毛色全黑、只有鼻吻与某些地方稍微带点褐色的骏马。威风凛凛的马身
上放着气派的马鞍,却见不着马主的影子。
再前进几步,他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原以为是有人昏倒。然而仔细一看,那名男子似乎将紫罗兰当成软垫正在睡觉。脸色不错,结实的胸膛规则地起伏着。
是谁呢?
在距离男子身体三步左右的位置,阿尔文凝视他的睡姿。
还很年轻,与阿尔文看起来相去不远。
长度甚长的外套上装饰着银线的刺绣,质料柔软但看起来相当耐用的斗篷则以漂亮的精雕胸针固定。悬吊着一把大剑的
腰带亦十分精致。尽管光看这身旅行装扮,也能明白他是一位颇具身分的骑士。
想要在更近的距离下观看,于是靠近一步。紫罗兰缠着他有些乱翘的黑发,鼻梁高挺,双唇紧闭,下巴的形状也很理想
。简直令人联想到神话中的军神,具有男子气概的美青年。是对于拥有一副遗传自母亲,带有几分女性化外表的阿尔文
而言不禁钦羡的外貌。虽然左脸颊上带着似乎是被锐利的刀剑所伤的疤痕,然而就连这伤痕也为他的容貌增添了不可思
议的魅力。
阿尔文每隔几年也会前往托波罗伊的王都一次,但是就连在人口众多的城镇中也不曾看过这等英俊的男子。
小小的蝴蝶飞了过来,停在沉睡男子的浏海上。他企图不吵醒男子,轻轻将它赶开。在原地小心不发出声响地蹲下后,
将右手缓缓伸出,刹那间——
「唔,哇!」
天旋地转,菫花飘落。
紫罗兰的花瓣,与春天的阳光一同闪耀着光芒纷纷洒落。
阿尔文被不可思议的香气包围,背后则感受着大地。虽然被粗鲁地推倒确实疼痛,但由于紫罗兰们成了缓冲物所以没有
什么大碍。包围身体的香味中除了野兽般的威猛同时也感觉到紫罗兰的芬芳。应当无法兼容的两者混杂地相互交融——
莫名地媚惑人心。
「什么人?」
用力按住惊讶得瞪大双眼的阿尔文,男子质问道。
喉头被短剑抵上。多么利落的身手。
听在耳中十分舒服的低音,却诉说着危险的语句。阿尔文依然没有开口。
因为他被男子的双瞳迷住了。
与紫罗兰相同的颜色——闪烁的深紫色正直直瞪着自己。
「无、无礼。」
男子对于阿尔文好不容易挤出的一句话不见动摇,回嘴道:「无礼的是你这个家伙吧。」
「看准别人熟睡的空档无声无息地接近……打算偷走金币或是剑吗?」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哼,我怎么知道。就算你长得再怎么像个女人,也不见得就不是歹徒。」
「什……么!我可是这片土地的领主耶!竟然将贝涅波廉特的领主阿尔文·欧基弗当成盗贼,无礼也该有个分寸!」
紧抓着手持短剑的男子手腕,阿尔文直接了当地说道。男子的表情一瞬间宛如被人正中要害一般。
「……你说,阿尔文?」
男子英挺的眉毛紧蹙。但旋即用鼻子嗤笑一声回话道。
「确实伯爵和你这家伙同样是金发碧眼,但却比我年长。说谎也该打个草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你究竟几岁啊?」
「你先说。」
「你才要先说!」
「假使我先讲了,你八成会说出比那还大的年纪吧!」
男子抓住阿尔文的领口,在他的鼻尖前耍弄着小刀。
经他这么一说倒也中肯。无可奈何之下答道「二十四岁」后,他的眼神明显变得诧异。
正打算回瞪一记而看见那紫罗兰色的瞳孔时,阿尔文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可能性。
乱翘的黑发,加上紫色的眼睛——不不,怎么可能。从前那惹人怜爱的风采完全消失了不是吗?
然而,也无法断言绝对不是。
自从携带信件的使者来访之后已十日有余,时间上是符合的。
「……莫非你是——但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