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雷刚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就算到了游隼后觉得那次的军演斩首没有什么,但是绝对把雷刚当成了亲兄弟亲大哥一般尊敬,希望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是那个崇拜的偶像。
当然,林峰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雷刚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烦恼,但是和章四少……两个男人的爱情,这样的烦恼林峰却无法坦然接受,因为这条路真的不好走。
林峰神情复杂的靠在床头,看着远处的一点发呆,淡淡的开口,“我们还有半年就退了。”
“……”
“我可能会出国进修,你呢?到国安局?还是留在部队?”
“……部队吧。”
“我想过,你退了可能会回到普通特种部队当队长或者教官,不过那不好进,部队里面……其实你知道的,还是有点儿复杂,所以普通连队也有可能,从副连一步步的干。”
“带兵也要关系,很有可能还是往后勤送。”雷刚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这样的如果不能留在特种部队,最后也就是个普通军官。
“四少能不能把你搞到国安?待遇不错。”
雷刚摇头,“我想先看部队怎么安排。”
“军火大鳄……通缉犯……”林峰‘噗’的一下笑了起来,“你口味很重。”
雷刚扭头瞪他。
林峰摆了摆手,“得,我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别最后闹得你们俩一起出去走私去。”
雷刚被哽了一下,其实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如果部队留不下来,能进国安,那么自己肯定不可能放着张章一个人在外面走,而张章也未必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且以国安局对章四少的重视和处理手法,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会被分到张章身边。
其实这样也不错……在一起,干着相同的工作,就像林峰和珠子一样,就算再危险,也心甘情愿。
但是如果被部队留下来呢?
雷刚转念一想,微微蹙眉,自己该怎么选择?
“刚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原先我问过珠子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他说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从特种部队出头,而且我们退了他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可能等不了他就要出去。”
林峰支起身看着雷刚,“有时候也在想,硬逼着他跟我走多好,两个人就一直在一起了,但是有时候看着人,我又开不了口,这是他的生活,必须他自己才能做出选择,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打谭头儿开始挑选新人后,他性格就越来越急,像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所以今天动手……”
雷刚挑眉,林峰第一次把说话弯弯绕绕的本事用在自己身上,平时听他绕别人无所谓,这一绕到自己,顿时发现挺不好受。
于是,雷刚沉默了一下,摇头,“他和你不太一样。”
“嗯?”
雷刚想了想,“这么说吧,性格不一样,处理方式也不一样,比起你的顾虑周全,他处理事情要积极很多。”
林峰愣了一下,“这样的人做事……很伤人啊……说起来,你应该是被追的那个吧?”
雷刚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到底还是不习惯和人谈这事儿,但是看得出来,林峰似乎也憋了很久,有种清仓倒柜的感觉,想来……毕竟,他和珠子的事儿也没地方宣泄。
林峰抠了抠后脑勺,盘起腿,赧然的笑,“当我说错话了,反正谁追谁都无所谓,诶,刚哥,果果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雷刚挑眉,想了一下,“他应该不会问。”
林峰耸肩,“当初那会儿,呃,你我是没说什么,但是和小亮谈了很久,毕竟大家接受度不同,当时小亮差点把珠子给揍了,但是果果嘛……我想他早晚会来找你。”
雷刚点头,又想起张章被揍那一拳,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当时情况很混乱,自己尴尬的要命,确实有些没顾虑到。
“而且小亮……我们今天脸色不好的出去,小亮可能会问到果果那里去,果果要是开嘴就秃噜出来,他肯定能想到……”
雷刚微微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
雷刚沉声了一会儿,开口,“他自己知道怎么处理,没事。”
“也对。”林峰点头,说起来无奈,但是简亮确实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类事,只是……突然觉得简亮有些可怜。
雷刚不再说话,林峰干脆也躺在了床上准备睡觉,说到底感情的事情外人没法参合,他和珠子现在都还一团乱呢,能给什么建议,而且以雷刚的性格,未必愿意把今天的事情拿来当话题聊。
夜里林峰醒了两次,雷刚一直没睡,桌上的烟蒂是越来越多,到三点过的时候,林峰终于开口,“别抽了,睡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雷刚点头,眼底泛着淡淡的血丝,闭上了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当尴尬退去后,思念蜂拥而来,担心着,怕这次的匆忙分手,张章的压力会不会又突然增加,怕张章再次成为章四少后,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脑袋里的思绪,缠缠绕绕,都系在了那头儿,彻夜难眠。
……
早上睁开眼,张章看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把被子聚成一团,抱在怀里蹭了蹭,叹了一口气。
也不过才一天而已,却像是过了一辈子,这种得到后又失去的失落感,真的要命。
懒洋洋的起身,梳洗好自己,出了屋,他必须得承认,当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章四少的处事方式确实有些影响了他的判断,在任务期间,那样复杂而危险的环境下,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输不起。
开车直接去了陈医生那里,面对张章的坦然陈医生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毕竟,使用了错误的治疗方式,他也有错。
当然,转念一想,又有些无奈,感情这玩意儿真的说不准,从来没觉得张章是个会动真情的人,毕竟以张章的工作环境,真真假假很难分得清,渐渐的都会变得麻木,雷刚的出现真的有些意外,意外得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用错了办法,承认自己的心理治疗远没有感情来的治愈。
张章这个人,真比想象中来得专一。
两个小时的谈话结束,程兵早早的在门口等着,拍着张章的后背一起下了楼。
到了车上,程兵递了一封信给他,然后叹了口气,“伍部长这次帮了大忙,帮你把雷刚的事情瞒了下来,只是怎么让人伤着了?他们那个指导员真彪,逮谁骂谁,最后还是伍部长赔礼道歉才安抚下来。”
张章看着手里的信,方方正正的字体,力透纸背的苍劲有力,地址是他家,只是写着巩志的名字,挑眉,“雷刚的?”
“可能摆了有几天了,你要早看到,也折腾不出这么多事儿了。”
张章拆开信,心不在焉的开口,“你们没看过?”飞快的看了一遍,失笑,“未必,呐。”把信递了过去。
程兵接过信看了一遍,也笑了,信上的内容不多,像记事一样,写了写自己的情况,询问了一下张章的情况,或许碍于部队通信的要求,甚至写的很模糊,没有半个表情符号,就这么一封信,要是落在那时候的张章手里,指不定往哪里想,当然,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能够起到治愈的效果。
反正,那时候张章抽风抽的厉害。
两个人在车上聊了一会儿,临下车前,程兵问了一句,“那孩子还要吗?”
张章挑眉,“要啊,为什么不要?”
程兵想了想,斟酌用词,“你们俩的工作环境带个孩子……我觉得不太合适。”
张章一下笑了,“有什么不合适的?雷刚反正早晚要从一线退下来,他带就行了呗。”
“你这也太不负责了。”程兵板着脸瞪他。
“那你让我退了,我带。”
程兵愣住,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下了车,就现在这个情况,谁敢下这个承诺?
张章按下车窗,喊了一嗓子,对着程兵笑开了牙齿,“我们要是带不了,你带,孩子他爷爷。”
程兵看着张章转着方向盘,潇洒的倒车,开远,失笑,也是,自己这么担忧做什么?孩子出生了还有那么多人疼着,他也快退休了,这俩人要是实在带不了,他来带。
只要张章愿意配合治疗,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很多,陈医生接着继续了四个疗程,就签署了痊愈证明。
张章两天后就回了菲律宾,看到向硕的那一瞬间简直恍若隔世。
向硕抱着他哭,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劲的抱怨再也不去应酬了。
张章托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子确实有些纵欲过度,眼底一圈青印,心疼的摸着眼圈,叹了一口气,“人给你送女人你就上啊?你裤链就不能系牢点儿?”
向硕哽咽了一下,不说话了,这能怪谁啊……
81、左右为难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有些决定,有些感受,真的不知为何而存在。
张章还记得那前四个月过得是多么的辛苦,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眼前的画面变成了黑白的色调,来来往往的人表情单一木讷,就像是在看早期的无声电影,还要去分神看上面的字幕才能够理解这些人,这些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如今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张章想……
或许,这就是退一步的海阔天空。
或许,这就是得偿所愿的心满意足。
思念依旧存在,却像是温暖的水流从口腔里一路滑到胃部,暖的让人毛孔张开的舒适。
向硕说,这就是寄托,人有了寄托就会找到目标,才会继续往前面走。
张章深以为然,却有些懊恼自己的情绪变化,这不是借口,虽然短短一段时间他经历了很多,但是最后会出现这些心绪的大起大伏,确实是自己的心不够强,所以才会被莫名的情绪一路带着往弯路上走。
如今想来,张章隐隐有些害怕,别人不知道,其实他自己清楚,那条弯路的尽头是什么,是背叛和堕落,因为被背叛,所以要背叛,因为受到伤害,所以要报复,还好那些滋生的欲望在自己理智丧失的时候依旧有一层框架被束缚着,所以还能回头。
在给雷刚去的信里,张章隐晦的提到了自己当时的状况,雷刚的回信有这么一段话——
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信仰对你的束缚薄弱的可怕,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否认,你的使命感没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破坏,因为那已经成为了你的本能。
【马克思曾说过:“作为确定的人,现实的人,你就有规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务,至于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那是无所谓的。这个任务是由于你的需要及其与现存世界的联系而产生的。”】
在你没有去理解‘它’的时候,你就已经学会了‘它’,因为你现在的人生已经完全由使命感去构筑而成,‘它’造就了现在的你,如果你要放弃‘它’,那么也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而人,永远不会放弃自己。
……
这一大段话让张章觉得有些好笑,却莫名的感触深刻,或许就像雷刚所写到的,要学会背叛,真的只能先学会放弃自己。
而放弃自己,张章必须得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毅力,毕竟放弃自己远比让自己过得幸福要难得多。
一次军火交易结束后,张章回到菲律宾,向硕递给了他一份资料,在资料的底下压着一个B超相片,他拿起相片看了一眼,挑眉看向向硕。
向硕笑眯了眼说,“你儿子,我要当干爸。”
“这是几个月的?”
“调理了三个多月才做手术,这孩子才两个来月吧,我说你怎么都没问过,不会忘了吧?”
张章抽了下嘴角,好吧,现在有了孩子他爸,确实有点儿不上心了。
向硕探头过来看,眯着眼,“我就看到一个黑洞,你能看明白不?”
“……”张章沉默,这玩意儿他也看不懂,“这个怎么会送过来?”
“听说是程科长叫送过来的,他还问我要不要给雷刚寄一份过去。”
张章愣了一下,是啊,这孩子的事情怎么说,雷刚要是知道不得掐死自己啊?当初做这事儿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哦,对了,是给雷刚他家一个交代。
“孩子叫什么名?你想过没?跟你姓还是雷刚?我看得跟雷刚姓吧?雷什么?”
“雷震子。”张章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噗!’向硕一下笑喷。
张章反应过来,“不是,雷震这名怎么样?”
“不好。”向硕摇头,“现在孩子开玩笑都从名上开,到时候这个‘子’字去不掉了,孩子肯定抱着你闹,要不叫雷章吧?反正是你俩的。
张章摇头,“这事儿还早呢,我先给雷刚通个气算了。”
夜里,张章给雷刚去了一封信,说了很多话,临了,张章问了一句,你要是有孩子了打算起什么名儿?
雷刚的回信里刻意忽略了这个询问,半点没提,张章大概知道雷刚怎么想的,估计也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注定没有孩子。
张章就把这事儿给按下了,等以后见了面再说。
这边雷刚的心情一直有些古怪,自打张章问他给孩子起什么名开始,精神就持续处于焦虑中。
张章的工作环境他能理解,但是却不代表喜欢,原本还好,现在在一起了,一想起就有些膈应。
如今,这问题就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记得张章原先说过,他外面的儿子可能很多,不会现在想抱一个回来吧?
这种联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必须得承认,他不太喜欢自己和张章中间隔着某个东西,尤其是在不认识的女人身体里生出来的,强烈的违和感,扎得他难受。
他曾经努力去想过,尝试理解,毕竟张章的工作环境很复杂,又那么危险,这类人总希望自己留个血脉,就连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
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接受了和男人在一起,没有后代的未来他也接受了,能不能就别再折腾了?两个人把自己的工作捋顺了,回头想办法住在一起,组个家,一栋房子里住两个人,这样的想法就足够他满足的了。
雷刚被林峰叫出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事儿,两人在走廊上对视了一眼,莫名的有些感慨,都憔悴了不少。
林峰得偿所愿的和珠子搬到了一个寝室,俩人的小日子过的倒是不错,但是随着离队的日期越来越近,吉珠嘎玛像是吃了炸药一样,憋着,一碰就炸,怪就怪在珠子从不和林峰发火,别人是无差别轰炸,林峰安慰也安慰过了,吵也吵过了,这边人答应好好的,那边又开始炸,闹得整个游隼都人心浮躁。
也是,老的要退了,这三年刀里来火里去建立的感情谁能受得了?转业的转业,调岗的调岗,退伍的退伍,初期还有信件联系,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越多,可能也就渐渐的淡了,最终了无音讯。
普通兵呆一起两年,分开的时候,八尺高的男人都能哭成那样,何况是他们,谁舍得,谁都舍不得!
新的游隼在楼下集合,整装待发,教官还是那个教官,折腾人的手法一次比一次狠,虽然新兵们全都在两个月内折腾瘦了一圈,但是一双双眼里初染上了锐利的锋芒,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是迫切的期待第一次的离巢猎食。
雷刚和林峰走过去的时候对教官敬了个礼,教官点头回礼,硬朗的面容依旧如故,口里喊着口号就把人给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