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章见着美人便乱了分寸,不由考虑,便马上点头,答应道:“好、好!多谢你了!”复又看向司马遥身上的伤,问道
,“你流了好多血,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
司马遥点点头,看向天际的红月,“等月色散去,照天镜便失了效应,便能离开了。”
司马遥抚上自己身上的伤口,那伤痕作痛的透骨,不禁颦眉。云章扶着他,问:“你脸色好差,不要紧吧?”
正说无妨,司马遥只觉眼前又是一阵晕眩,眼前瞬间沉入一片漆黑。
离开帝台时,穆奈何也不知去向,云章带司马遥回府时,正逢替徐庄周上药疗伤的医师出来,便也嘱咐了司马遥的伤势
,自己不便在此逗留,离去了。
司马遥受了重伤,又因失血过多,现在仍在徐庄周府邸休息,已是两日昏迷不醒。
云章坐在沉香阁中,正思忖着从长安那里借点钱、买些东西去探望司马遥,但长安今日去了九王爷那里,云章只得坐在
这里,等待长安回来。
忽然间灵光乍现,想着现在付青云应该已经替太子煎完药出宫了,按这时间推算兴许仍在朱雀大道上,尚未回到徐庄周
府邸,云章于是连忙出门,去朱雀大道拦截付青云。
付青云走在朱雀大道上,手里抱着一捆还未用完的药材。徐庄周的伤势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心里总是愧疚不已。
低头看着地面,无精打采向前走着,面前却忽然出现个人扣住自己肩膀,付青云大惊,药材也落在了地上。面前的云章
连忙替他捡起来,笑道:“你这是要回徐府吗?司马遥受了伤,我想让你替我想想办法啊!”
付青云撇他了一眼,狠狠说道:“你的司马遥的事,与我何干?!况且我只会解毒和给人下毒,不懂得如何疗伤!”
“别气啊,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还乱吃飞醋!”说罢,一把搂住了付青云的肩膀。
付青云甩开他的手,指着他怒道:“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才无心知道!我且告诉你了,徐庄周伤势未愈,切勿去
徐府吵闹,否则我给你下最毒的蛊,非得弄死你不可!”
“我晚上请你吃饭这样可好了?带我去徐府看看吧!”
付青云瞪了他一眼,道:“哼,我该说谢大爷赏吗?我才不稀罕!”
两人便一路上吵吵嚷嚷、一个叫骂、一个哄骗着,回到了徐府之中。付青云懊恼的回去,正打算回房把云章关在外面,
眼不见心不烦,却觉得今日徐府不大对劲。
一向总是随时都有侍女过来询问,但今日却不见了半个人影。
云章四下看着,却见厅堂中闪过一个人影,云章可是看仔细了,连忙大喊:“师傅!”
是楚筱?付青云想起了红莲谷的那个红衣女子,且不就是,云章的师傅楚筱吗?她那日与张义崇对上了,便在未见踪迹
。但如今怎会出现在徐府?
“青云,你留在此处,我追去看看!”云章说罢,便纵身跃出了墙。
第叁拾回:分离聚合皆前定
云章不记得自己的记忆是从何时开始,醒来时自己便在红莲谷中,当时浑身伤痕,身体如同撕碎一般剧痛。楚筱便从那
时起,出现在一片空白记忆的开始,她治疗了云章的伤,传他轻功,两人便是师徒。
虽说两人的关系不算好,却也绝非随意便能反目,云章虽从来不将“恩情”二字放于心上,但纵使楚筱不说、云章也知
自己的命是她救的。
自红莲谷张义崇一战之后,云章唯独在那处小城巷落中看见她同司马遥对话,此后便不在见到她。且不说别的,单凭付
青云并不信任楚筱,云章便不愿再去多做调查。
但如今又在徐庄周府邸看见楚筱,只觉其中定有蹊跷,云章难抵好奇,还是追了去。
只见楚筱不断在几处巷子中周旋,显然便是想甩了跟在后面的人。云章只在后面追着,却并不觉费力。云章施展轻功堪
称身轻如燕,不到片刻,便已追上了楚筱。
楚筱知自己论轻功却是不如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便停下来,转身看向云章,“一身轻功都用来对付师傅,早知
如此,当初便不教你轻功了。”
云章惊喜的笑道:“师傅!真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楚筱说:“我受人之托,来此办一些事情。”
事情?云章不由困惑,便问道:“那人可是徐庄周?”
楚筱脸色微变,却是不易察觉,“你且别管我了,你到底又为何跑来了京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师傅能来,徒弟就不能来了?”云章嘿嘿笑着,“师傅可还没回答我呢。”
“红莲谷受创,我不过来这里寻人助我一臂之力,我急着赶路,不同你多说了。”楚筱看了云章一眼,转身便作势要越
墙离开。
云章见她闭口不提,也不好再问,又想挽留,但楚筱转眼间便消失了。
看来师傅还是不曾打开离开红莲谷,云章心想,这么多年师傅都隐居其中,想必也住得习惯了吧。或许红莲谷里有何重
要的东西?红莲谷后面的一处山洞,师傅从不让去,自己便也不曾去过。若是还有机会回去哪里,就去看看吧。
云章走出窄巷,此时已近黄昏,布满晚霞的天际、石榴色般的红云如腾云的金狮。夕阳铺盖下的朱雀大道分外宁静,东
西两市的货物琳琅满目、入目之物皆是精美绝伦,四旁美姬流莺凭栏倚笑。
这繁华盛世的都城名不虚传,每走一处都令人目不暇接。云章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却又有些隐约的熟悉。自己分明是第
一次到京城,却对这里复杂的路段有这种奇怪的默契,不饶弯路总能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莫非自己幼年曾到过此地?只可惜那段记忆似乎也遗失了,云章如何也想不起。
云章沿路折返,回到徐府中,看见付青云坐在树下打盹,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青云怎么睡外面,会着凉的!”云章责备的说道。
付青云揉揉眼,清醒了过来,却当即一拳挥过去,被云章躲过了。付青云怒道:“丢我一人在此,你也有脸皮说?司马
尚且在昏睡,你别去瞎掺和了!”
“去去就回的事,看你多小家子气!既然不便探望,那我回沉香阁便是了。”
云章说这话不过是想调侃付青云,谁知付青云还真的中了套,上前拉住云章,道:“你是在长安店里打工,想必已发了
工钱了吧?头次见面是我请你吃饭,这次我连本带利一起收,哪里最贵便去哪里。”
云章心底一喜,转而又心生了玩味,“我几日前弄碎了长安沉香阁内的东西,暂且要打工还债了,一时半会儿也没领工
钱。我是很想和你一道去啊,可惜了。”
付青云说不上话,升起一股怒气,狠狠掐了云章的胳膊、对方连连喊叫,“少和我耍嘴皮子!今日便是剥了你的皮、拆
了你的骨,我也要把最后一点银子榨出来!”
付青云剥皮又拆骨的阵势,着实把向来玩世不恭的云章吓了一跳,云章连忙赔上笑脸,迎上前拉住付青云的手,“你看
你又生气了!我哪有这意思?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不过身上确实没银子,你先借我一些可好,我发了工钱
一定上门奉还?”
付青云瞅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哼,“无妨,你的为人我还见识少了?倒是,若让我看见你借花献佛又去奉承
司马,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付青云每句话中定有几字让人打寒颤,云章先被“剥皮拆骨”震住了,现又被“挫骨扬灰”给唬了一跳。于是赶忙摆手
,说:“不敢不敢!只你在,我哪有心思看别人?”
殊不知付青云本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天山门时,谁人不知付青云沉默寡言、总挑剔事物对人百般刁难,却也不怒不笑。
如今遇上这云章,反而又喊又跳,七窍生烟似的恼火,若让长安李华一干人看见又该偷着笑了。
他倒也不止一两次为了此事懊恼,且不管自己到底看不看得起这人,最起码面子不能丢。
京城大大小小的酒店众多,各具风味,食客盈门、且大都是达官显贵,若说哪里最好一时间也分不出高低。
但建于东西两市交汇处的“广陵楼”菜色不同其它,每逢新的时令便会变着花样的做菜,酒亦如此。春季桃花、夏季荷
花、秋季甘菊、冬季雪梅,均可入菜入酒。如此一般,价格自然也不菲。
焚香入宴,云章坐下随意点了几道小菜,付青云只是他省着钱,索性自己夺过菜谱,又点了主菜配菜数十道,听的云章
瞠目结舌。
“我在天山门和徐府时,都这么伺候着的。”付青云并不以为然,心底却笑不已,“今日我先替你把银子垫上,来日方
长,你慢慢还。”
云章硬是咽下一口吝啬血,连连点头,“是是,随意随意。”
两人正等着上菜,忽闻一人拍着竹板缓步走来,纷纷侧过头去一看,那不过是个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罢了。广陵楼内食
客众多,有说有笑氛围嘈杂,竟也没几个人听见着算命先生拍竹板的声音。
只见他连连找了几个人揽生意,说要替对方算上一卦,都被人伸手推开、骂着扫兴。
付青云闲来无事,便对他招招手,对方便就走了过来,付青云道:“你既是算命,可是不准不给钱了?你若真算的好,
便替我算一算。”
“自然。”算命先生含笑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摊开付青云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说道,“公子面露愁容,想必是有
心事在身难得开脱,抑郁所致。虽面相温和,却隐有暴戾之气,行事三思便可避去一些俗事杂事。公子此生多结孽缘,
老生送你一句话:劝君更惜临前事,不种因果免碎心。”
付青云转而看向云章,说道:“可是听见了?倒霉我结了你这孽障。”
云章委屈不已,连忙伸手要他给自己也看上一看,“我偏偏不信!你且也帮我瞧瞧!”
算命先生看了看,点头说道:“公子骨骼奇异、命中不凡,现在虽未经琢磨尚且没有横扫千军的气势,但将来必是将帅
之才啊!”
付青云闻言不禁大笑,“将帅之才?你且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他若是将帅,这天下岂不是都会覆灭了!”
也不知这算命老者听着云章的话。看着云章的人,是怎么得出这番结论的。况且云章自己也觉得太离谱了,但面上却露
喜色:“我未来可是将相出身了,你可定要待我好些,也给我在群臣面前留个面子,我以后让你做个正方,当将军夫人
!”
说到此处,算命先生却又道:“两位公子今日虽是同道而行,但两位命运背道而驰、命理本不该交集,人生会有极大的
变数,此为凶兆。化解的方法,便是,不种下因,便不会有果啊。”
云章终于感到冒火了,这算命的一贯不过是随意说上几句吉利话,就算有何大凶之类的事情,也不会如此当着人的面坏
人好事及缘分,真真是倒霉到家!云章推了算命先生一把,说道:“我同他认识许久了,你可别坏我二人关系!你算得
也不准,我自知自己并无那份胸怀报复,索性你还是赶紧走,还能落得个清净!”
那算命的见他二人纷纷不信要遣自己离开,只得摇摇头,“哎,老朽说的都是真的啊。”
见那算命先生下楼去了,付青云冷笑一声,“江湖骗子胡言乱语惯了,且别理他。”
云章也觉这番话只可当做杂谈而不能放在心上,夹了口菜,也没说什么了。
云章十分的机智,三分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但另有七分却都使在了风月场上。一时间空不出条脑筋去思忖那算命先生的
话,只觉得心头郁闷不已。付青云随看似不放心头,却也觉不快,却都是被败坏了兴致。
两人饮了数杯酒,云章缠着付青云不放,便一道回去徐府了。
第叁拾壹回:为赋新词强说愁
付青云自那日从皇宫出来,并未去见徐庄周,而是与长安一同去了大红袍下的洞天别境,到亲眼目睹赵如烈一刀深深刺
向徐庄周,此间都并无和徐庄周有任何联络。
徐庄周遇刺那日,自己跪在他身边祈求着,徐庄周手心的热度和他苍白的笑脸一直萦绕心头无法释怀。
付青云是在意他,否则断不会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两人之间并无太多恩怨纠葛,付青云对他的感情如此真
切,只是纯粹的、殷切的想再见徐庄周,然后守在他身旁、一如当年,再不离去。
这份感情付青云一直小心的珍藏于心中,从未忘却。
付青云站在徐庄周房门外,叩门的动作却迟迟未落下,心中竟有些酸楚,时隔多年,花开花落人如旧、却是人心全非。
他位极人臣、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而自己多年未变、依旧平凡如初,更可悲那轻贱如蝼蚁般的宿命。
此时屋中人的一句话打断了付青云的思绪:“陈总管,是你吗?”
付青云整顿心思,推门走了进去,徐庄周正坐倚床头翻看书籍,见是付青云,便放下书微微一笑。付青云抬起头看着徐
庄周,他坐在床前,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在温暖的烛光下拢上一层柔和。眸如黑滩、唇若霜雪。
收起了素日里的棱角锋芒,全不同那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徐庄周。
“子期,你的伤势可有见好?入夜才造访实在抱歉,因为听说早日你在休息,我也不方便打搅,索性这次也是空手而来
,下次……”
不等付青云解释完,徐庄周只是淡笑摇头,“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好在不曾伤及心脉。你不必同我拘礼啊,青云,你若
将我当做外人,如旁人一般对我毕恭毕敬,我只是会难过。”
付青云连忙摆手,在徐庄周身边坐下,慌慌张张的说道:“不会不会,哪里见外了?是子期你见怪才是吧,你又不是不
知我的性子,多年不见难免显得有些腼腆了。”
徐庄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膝上的书放在一旁,说:“我倒觉什么都是变了,似乎却唯独你没变。”
“子期,你近日除去早朝,若无大事便就不出门了,街市杂乱,难免那赵如烈又使什么阴招。我想他定是误会了些事,
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待到司马醒来你再出去,也好有个人贴身保护呀。”
付青云仍是担忧,自那日赵如烈负伤消失于帝台虚境,便猜他定会再来。
“此事你倒也不必担心,‘大红袍’既是朝廷无暇管制的地方,才有得他有机可趁,如今府内外皆设侍卫把守,不会有
事的。”
徐庄周虽这么说了,付青云又哪里真的放心的下?或许是与久违重逢的故人相见,也有些不安,如此怅然若失,也未可
知。
“如今竟有人对你这般敌恨,这当朝为官,你可曾高兴?”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个世俗之人,脱不了名利纠葛。现在这样,理应是在所难免,无非因果罢了。”
付青云始终不信,无论是民间流言还是自己的看法,无一不认为徐庄周是两袖清风的清官,绝不同那些贪官污吏。赵如
烈定是有些误会了,定是要结清了不可。付青云心底暗自想着,要去寻那赵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