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要答应了我,我才得说。”
付青云转而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冤各有头债各有主。管他如何拐弯抹角的说,这话自然是直指昨晚的所作所为,
付青云想来都觉这人天杀的可恶、简直发指。现今不等自己去亲手剁了他,他倒还反过来谈条件!
云章见付青云脸色忽白忽青,咬着牙握紧拳迟迟不开口,便一脸巴结样的说道:“青云你可是还不肯原谅我呢?我是真
真知错了,我万万不该对你……”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个石头扔了过来,云章“哇”的一声跳开,只见付青云气的直喘气,一口贝齿都快咂碎了。这事怎
容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一旁的侍者却心生好奇,不由问道:“你可知道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眼看云章又要继续委婉道来,付青云当机立断,说道:“够了!我原谅你就是了!你可是能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吧?!
”
云章见事情因为一场意外转瞬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才守住了口,喜笑颜开,说:“这伤口看似不像一般兵器所伤,我
却隐隐记得,在照天镜中的‘帝台’时赵如烈曾用过一门暗器,被打中后的伤口同这倒是有九分相似了!似乎是叫‘蜂
形针’吧。”
云章说罢,在众人沉思之际,弯下腰伸手探向唐虎背上的血窟窿,却被人喝住:“你做什么?!”
说话的是匆忙赶至的唐亦和唐营,两人听闻大哥唐虎丧命都如晴天霹雳,火急火燎便来到了睿王府。云章收回手,说:
“不过是看看蜂形针是否还留在他体内罢了。我想这蜂形针似乎是盗墓之人所用的暗器吧,却因造价昂贵,并不多见。
”
李华信了他七分,思忖半晌,道:“这人胆大妄为不去徐府、竟是闹到了我这里,既然知道了这暗器的来路、且也知此
物并不常见,便好去寻那凶手。”
唐亦与唐虎素来交情甚好,三人为拜把兄弟、平日里总是一道享乐共苦,现在唐虎毙命,唐亦唐营心怀憎恨,恨不得翻
遍了京师将那赵如烈逮出来。听了李华这番话,两人齐齐跪下,叩首抱剑,说道:“就请让我们二人去逮住那赵如烈吧
!”
李华颦眉,却不语。这样决定未免贸然,云章却不管他们的事,拉起付青云的手,笑道:“要我说的我也说了,你也答
应了原谅我,我且带你去四处玩玩,你可不准推脱我!”
付青云瞪他一眼,说道:“现在谁还有心思和你胡扯?!一边凉快去,我要去找赵如烈!”
李华正欲劝阻,后院柴扉忽被人猛然推开,一个小厮跌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大喊:“王爷!门口有人飞刀掷书,说
唐虎为飞云观所伤,飞云观道士张义崇在城外二十里的洛融壁斜阳亭,徐大人在他刀下,他要付青云拿命去换!”
前言未定,又有一人从前院匆匆跑来,口中大喊:“王爷!正堂有人下了血书,说唐虎为飞云观所伤,赵如烈在东市大
红袍内的‘洞天别境’,说挟了徐大人,要司马遥一炷香之内速速赶去!”
众人闻言大惊不禁色变,两处两人,赵如烈和张义崇、要定了徐庄周的命,却又分别指了付青云和司马遥的名。
先来的那小厮难抑情绪,大呼:“这可不是胡闹了?!这杀人者不是脑子有问题,连睿王府和徐府都分不清了?”
这分明就是两人摆出的迷魂阵,却又不知到底真假与否,付青云只不解,赵如烈一心想要徐庄周的命,若徐庄周真在他
手中,又为何迟迟不下杀手,硬要司马遥过去?张义崇便无可厚非,不过是冲着金蚕来的罢了……
“杀了一人不过是敲山震虎,不将尸体放于徐府则是因为徐庄周真真是不在府邸了。”李华深吸一口气,却完全看不透
这局,“徐庄周当真是被那二人的其中一人挟持着,现如今看来去哪边都是调虎离山。”
斜阳庭和洞天别境,京师内外,哪边是局?!
“我去斜阳亭,”付青云慎重的看向李华,眼眸亦如一池潋滟,“不管孰真孰假,现在唯有一试,总有一边是真,我且
带着唐亦唐营过去。东市那边就拜托王爷通知大理寺了,若徐大人在东市,请一定要他平安。”
第叁拾叁回:巧设迷魂入悬机
数个月相处下来,李华也知付青云的脾性,阻拦亦无用,再说不论恩怨徐庄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现在人手紧缺,眼下
也唯有让他和唐亦唐营一道去斜阳亭一探究竟。
李华速速命人备好了三匹快马,送走付青云等,便一面让人通知司马遥,一面前去大理寺调遣人手。为了不致百姓之间
的引起风波、将事情闹大,却也极其小心。
东市尚不曾听见有何动静,付青云与唐亦唐营策马直驱城郊二十里外洛融壁斜阳亭。
云章见众人纷纷都散去,眼看就要闹出一场大事,自己却被甩在尾后爬灰,干瞪眼又煞是不甘,耐不住性子,便趁乱跑
去马棚把李华的爱马蹄风牵了出来。
那马看似温顺其实难训性烈,再加上李华常年云游在外,根本无人去驯服。云章刚刚跨上马背,蹄风抬起前蹄一声长啸
于天,便奔出王府往大街上闯。
云章伏在马背上吓得六神无主,任由这匹马疯了似的横冲直撞。
就在一处拐角时,从那楼上忽然跃下一道人影,将云章往后一推,自行骑在了马背上!
云章被这么一惊,死命从后拽住了身前那策马之人的衣服,生怕被甩了下去。对方却是牵制着缰绳,往后一勒,蹄风再
度仰天嘶鸣,竟是服服帖帖的停了下来!
云章这才敢睁开眼,仔细看向那忽然从天而降的人,对方也回头看着他,只见那身影竟如流风回雪一般清洌,让人过目
难忘、翩若惊鸿照影而来。
两人贴的很近,云章现在仍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只愣愣的说道:“司、司马?”
司马遥面色甚是煞白,他不与多说,只匆匆告诉云章:“我现在要赶去洞天别境,且先借马一用。你快下马,时间紧迫
我日后再告诉你详情。”
云章却仍不愿松手,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你受了伤尚未痊愈,我不放心!不过正好我也要
去那里,我们一道吧!”
司马遥不加犹豫,立马便策马扬长、直驱东市的大红袍。
司马遥身上伤口隐隐作痛,却依然强撑着精神。虽不知赵如烈是如何找到徐庄周的,但这件事未免太过牵强。赵如烈既
然如此憎恨徐庄周,又为何定要自己到场才肯动手?这赵如烈和飞云观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云章自上次在徐府听见付青云同徐庄周的对话以后,便开始疑神疑鬼的对徐庄周心生怨恨,虽完全不成理由,但总是觉
得这人处处都看着好、似乎完美的毫无纰漏,让云章越是不悦,更不喜欢这人了。
现在看着付青云如此迫切的前去洛融壁,心中更不成滋味,云章心底还邪恶的暗暗赌咒,若是真让自己碰见了赵如烈挟
持徐庄周,那真是恨不得他立马在那徐庄周脖子上抹上一刀。
再说洛融壁的斜阳亭,此地山丘起伏、十里长坡,上空笼罩阴云密布、浓云厚重。
山坡上夏花如织如霞,浓荫之间一条石梯小径蜿蜒于翠绿山林之中,视线继续延伸,只见一道石壁陡峭、鬼斧神工一般
的拔地而起,青藤缠绕垂下、犹如女人的长发一般。石壁上刻有“落日熔金,平步青云”八字、以石青糁之,而斜阳亭
便在这洛融壁之上。
一路策马扬鞭的疾驰,让付青云稍感有些晕眩。他下了马,回头看向跟来的唐亦唐营,说道:“你们都在山下等我,若
听见动静,再上来。”
唐亦唐营对视而望,点点头,却显得不大放心。
飞云观近日屡屡传出遭人围剿之事,张义崇亦消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又下此劣计。这张义崇与赵如烈两人虽也同付青云
一样懂得蛊毒之术,但这巫术异术毕竟不抵那刀剑武术来的刚断毅利,所以只可小用而不能大为。
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那张义崇且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而赵如烈身怀各类奇门遁甲、也算是出世的高手。
付青云来到斜阳亭,只见张义崇与徐庄周正坐在亭中,徐庄周面无波澜,见付青云来了,却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一双
黑眸剪影、俨然如一眼望穿是非命理的明镜。
这反倒让张义崇不禁起了心,问道:“怎么,见思慕你多年的故友来此换你一命,你倒也无动于衷?我倒想看看你的心
到底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
徐庄周低头一笑,说道:“你同赵如烈串通好引我至此,又支开司马,双双获利,对吗?”
张义崇不缓不急,啧的笑了一声,“我可不赶时间,还急着等一人呢。我且就告诉你,枉你二人稍后死的不明不白。我
无法牵制住那司马遥,却非得借赵如烈之手。但赵如烈那厮意气用事,我怕他在我引出付青云之前就杀了你,所以自己
先将你掠了过来。”
“其实你二人并无合作之意,不过因为条件互相牵制,所以不得已设下这盘散局?”徐庄周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讽刺冰
冷,他为人最懂变通应酬,又岂会看不出其中蹊跷。
“这你便不用多问了。”张义崇冷笑一声看向付青云,“你且就好好待在那里,三番两次有人助你,如今易水寒远在千
里外、徐庄周在我刀下、司马遥正在和赵如烈周旋。不过那司马遥也算是因祸得福,只因有人给了钱指明了留他一条命
,今日死的就只有你和这徐庄周了!”
付青云一听有人保了司马遥的命,却又不知是谁,但第一想到的却是云章,顿时气急败坏,指着张义崇怒骂:“你除了
要那该死的虫子,可还令有人雇你害我?!”
两人纷纷一愣,徐庄周不便开口询问,只听张义崇说道:“呵,莫不是你还另有仇怨未了?罢了,若你稍后如实告诉我
如何取出金蚕王,我坐拥江山指日可待,倒不妨替你了却这桩憾事。”
休不说天山门的许岳,付青云此生还未如此憎恶过一人——便是那云章了。
且不等付青云开口,徐庄周却先顿悟,掩口低笑,“可是那云章公子了?我看他待你情深意重,倒是一片痴心。虽说为
人看着轻浮了些,倒也心地不错。你可是错悟了他了。”
留得百口纵莫辩,真真是让付青云地下火海里走了一遭。这话若是旁人说还好,偏偏还让徐庄周说了出来。付青云一时
间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张义崇哼了哼,想来这徐庄周几乎是临终了,反倒还如此的风淡云轻谈笑风生、同旁人讨论这等风月之事,是他胸襟如
海还是本就一颗铁打的心?切莫知他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这般傲骨,却着实让人觉得此人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对徐庄周的事,张义崇自然也因赵如烈而特意打探过,只知此人清洁廉明在民间倒是声誉极高,还有一些西市的摆摊老
人说是都受过他恩惠。
他当朝为官之前,却还是未曾参加过科举考试的琴师,后来首席的乐师长安因宫中变故匿迹京师以后,他便坐上了这头
衔。又因金吾卫与丞相串谋乱党一事被封功,且连原因都不知为何,从此平步青云、声名远扬。
这人的生命当真是活的精彩至极、又迷云重重。其间关系种种定是错综复杂,这等风云人物若真做了赵如烈的刀下鬼,
那会不会朝纲大乱?
张义崇颦眉,却听山下一阵轰响,大半边树林轰然坍塌大片,埋伏在山道上的飞云观弟子大喊:“大师兄,是赵如烈!
”
张义崇抽出腰间利剑,站起身来,看着山下笑道,“速度还挺快。”
只见那林中几道人影急速穿梭着,刀光森森。
待到赵如烈上至斜阳亭,对方却出其不意的拔刀便指向了张义崇,张义崇大惊,往旁一闪,却还是措不及防,伤了右臂
。
张义崇怒极,大喊:“赵如烈,你这是做什么?!”
赵如烈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做什么?你可是想等我杀了徐庄周,再将罪名全部推脱与我身上?我的确是天涯亡
命不错,但让我背你这黑锅,你的把戏未免玩的太过火了!”
赵如烈虽一心想杀徐庄周,但为人却是正值,定是知道了真相,便对这张义崇倒戈相向。
司马遥与云章随即赶到斜阳亭下,司马遥纵身跃上,正欲趁乱护送徐庄周,赵如烈却一剑横扫过来,迫使司马遥退出斜
阳亭。赵如烈眼上一抹刀疤,煞是可怕,对司马遥说道:“我同另一人亦是有协定,我是不杀你的,你可别送死!”
司马遥倒吸一口气,说道:“敢问阁下一句,那人是谁?”
“你若不解,我又怎会知道!我不过收了他的钱,他替我摆平了几件事,我不必问的如此详细!倒是……”赵如烈一手
用匕首抵住徐庄周的咽喉,一手举剑指着张义崇,“张义崇你这厮切莫再与我胡言乱语!你明里说与我做交易,暗里却
招来大理寺围困我、从而替你脱罪?!”
张义崇说道:“赵兄可别被奸人所骗了!我何曾与大理寺有过交集?你我便是纷纷说好了,我设局替你引出徐庄周,你
待我牵制住司马遥,你我二人双双获利岂不很好?”
“牵制司马遥是假,借我之名替你背黑锅才是真吧?!”赵如烈掏出袖中书信,展开于张义崇面前,张义崇不禁大惊失
色,“你且未曾料到吧,这书信竟到了徐庄周手上!”
这场杀局本就是散的,张义崇与赵如烈二人互不信任,以至于两人在暗地里都纷纷算计着对方。而徐庄周拿到书信时,
便已有了破局之意?
张义崇不禁冷汗淋淋,这人当真是心机似海,竟算到了这一步,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徐庄周想我二人自相残杀,纵然此事当真,当下岂不是先除了他为重?!”
赵如烈却丝毫不听,继续说道:“哼,你是活不成,徐庄周我自然也要杀!”
眼见赵如烈剑指徐庄周,司马遥当即挥剑拦住,张义崇正欲跃出斜阳亭,赵如烈侧身又是一剑挡下他,三人于斜阳亭内
纷斗,任谁人也杀不出斜阳亭外。
赵如烈见司马遥一心想护徐庄周逃脱,喊道:“你既然定要替他抵命,我就先杀了你!”
司马遥身上有伤,心神不济,眼看一刀直取颈项,却难以躲避。心中不禁苦笑,自己当真是技不如人、还是命中如此要
败在这人手下了?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啸过,那是一支箭,竟射中赵如烈的额头,将他钉死在了柱子上!
第叁拾肆回:巧设迷魂入悬机
赵如烈双目瞪圆、嘴唇微张,手中还握着那柄长剑。一道鲜血从他额上流下,映衬着那支箭矢上冰冷的锋芒。可以看出
那一箭穿透了眉心,定是必死无疑,赵如烈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毙了命。
局势骤变,徐庄周、司马遥及张义崇三人都未缓过神来。
斜阳亭下的云章瞅见那上面忽然没了动静,不禁凑过头去仔细看了看,正巧看见了赵如烈被钉在柱上的样子,吓得“妈
呀”一声跳起来。却听见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青莲锦衣的公子手持长弓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