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陆回:碎玉再现今世缘
樊陆终低头浅笑着,摇晃杯中酒,他虽不识楚筱,却也并不介意这不速之客的唐突。
司马遥先开口打破这沉静:“此事已告一段,原先的计划便有不足,如今你大可去找先生商议,不必再同我说了。我已
答应戎宣王,再逗留一段时间便随他去覆云城,以后的事亦不会再与我有关。”
楚筱戒备的看了樊陆终一眼,说:“这人不似善类,况且徐大人并未嘱咐我此事。这件事仍需你出面去协商各方,否则
除你之外又有谁能担当?”
而那覆云城城主依旧是一脸打趣的模样,看起来是听的兴趣盎然,只等着下文继续。
“徐大人断不会让你随他去,这毫无理由简直与随口的笑话无异!”楚筱只觉得这事太荒谬无理,司马遥几乎是徐庄周
的心腹,哪有人愿意随便把左右手砍下一只说要送人的?“我已取得了东海玄鳞、西山鸣姬羽与琅琊台下的血符,如今
万事俱备,你岂能就这样走了?!”
樊陆终微微挑眉,竟能取得这三件天下至宝,天上地下水里游的竟然都拿到了,看来她也不是三头六臂,不想这女子到
底是何等的角色?还是这徐庄周真有那手段,能使唤得了这样厉害的人?
“先生已如约令人封锁你的红莲谷,现在飞鸟亦难飞越,你也照实完成了任务、取得那三件东西,我们如今协议已有八
成完毕,前辈若是想在想抽身也无妨。”
“不行。”楚筱沉下脸,一脸阴霾叵测,“卷轴尚且封印在红莲谷中,如果不能取出那东西彻底销毁卷轴,我便不会罢
休。”
“此事就到此为止,其余你去找先生商议,他会告诉你的。”司马遥只觉的再多说下去便多余了,毕竟樊陆终就在一旁
。方才的对话虽然直白但却隐去了重要的关键词,倒也不怕樊陆终听出些破绽。
楚筱颦眉,却忽然觉得口中一阵腥甜,抬手捂住了口,咳出一口鲜血。
司马遥见状,说道:“前辈还是先回去调养些时日吧,这段时间奔波劳苦,煞是辛苦了。”
楚筱苦笑一声,抹去血迹,“毕竟还是靠着药物维持这副样子,世人称我妙手回春,却如何都不能永驻年华。多少年了
,身体五脏却都在垂垂老去。”
“改日前辈若有得不到的药材便就写出来,不论价值司马都当竭力替你拿到。还是请各自保重,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却
也是盟约一场。”司马遥几句话轻描淡写,却已撇出了关系。
樊陆终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楚筱,抿了口酒,含笑说道:“还未请教名讳?您既然身体不适,我便也不请您留下坐饮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劳驾不送了。”
纵使是没有后面那句,楚筱也不打算报出自己的名号。她最后又看了看这樊陆终,虽然是身材颀长生的英挺、煞是好看
,却感觉比自己那贼眉鼠眼的徒弟都不讨喜。
想到云章时,楚筱不禁停住了脚步,站在窗前,又回头对司马遥笑道:“我那傻徒弟虽不抵对付青云那般待你,却也是
对你用了心的。他虽多情,却是情深,你若真去了,他怕是要难过好一段日子了。”
她说罢,便跃出窗外、踏着那灯火夜色远去了。
樊陆终起身走过去合上了窗,他并未将楚筱一番话放于心上。而司马遥付手站在樊陆终面前,低着头,一头青丝垂下,
面色略显苍白了些。
樊陆终走到他面前,撩起几缕发丝绕在手中,道:“那人可是喜欢别人,你不难过吗?”
司马遥并未作答,依然低着头,樊陆终笑着说:“我却不是那无情之人,你这样一副淡然的神色,倒也让我颇为扫兴啊
。”
倒不知是自己对不起他,还是这人自说自唱了,司马遥只道:“戎宣王早些休息吧。”
樊陆终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不由说道:“你是真不解风情,还是暴殄天物,枉对了你这张脸呀。”
这说的是可笑,好歹行事如何都是司马遥自己的事,哪里来的“暴殄天物”一说?
这戎宣王当真是看面不看心。樊陆终将酒杯递到司马遥唇边,挑眉说道:“再喝一杯呢?”
此时门却被人叩响,樊陆终不禁颦眉,“好是煞风景,怎么今晚逢人逢事处处不顺?莫不是这样都要选个黄道吉日,才
堪如意吗?”
他一面说着,放下酒杯走到门前,打开门却看见一个胡须几乎遮住整张脸、打扮邋遢形似乞丐的人站在门口,咧开嘴笑
道:“公子好心,买一点桂花糕,算施舍施舍吧。”
司马遥一听这声音若不是云章还能是谁!回过头去看,虽他打扮成这样,却还是认了出来。也不知这人心里盘算什么,
居然上来卖糕点?这一笑真是堪称“惊艳”,那一排雪亮的牙齿怎看都不与他的装束搭调。
樊陆终故作诧异的说道:“这不是云章公子吗?你来的可好呢,我方才同司马说起你。哦,这是什么,迷魂散?”
云章瞪大眼,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这番打扮竟被识破了?
司马遥瞧出这人的意图,心中不由苦笑,“你怎生弄成这副德行?”说罢,抬手拂去他面上的一团假胡须。
云章件事情“败露”,匆匆将手上一盘梨花糕抛到了身后,开口说道:“我、我缺钱花!”
司马遥叹了口气,取下腰间佩戴的玉佩递给云章,“酒与赌劳神伤身,以后还是戒了吧。”
自然是知道这不过是借口,司马遥这么做也只是想打发他走。无关其余之事,只是想这人做的事,头上三尺神明瞧得清
楚,或许这尚且便是命定的吧。分离聚合,前程既定。
云章却连忙伸手退回玉佩,看向樊陆终,说道:“司马遥,司马遥他是我朋友,你不能带他去覆云城!”
樊陆终开怀一笑,“你当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方才你师父亦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你倒是说来听听,你既不喜欢他,
为何定要留他下来呢?他若是走了,你们仍是朋友。又不是那良人天涯相隔、且又不必受那相思之苦。”
云章不顾那樊陆终的戏言,一把拉住司马遥的手,“虽然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是瞒着我,我待你亦不同于那情深之意,但
此路犹得伴君行,我亦明白你的心思不过是以为医得眼前疮,你当时所做不过是想保徐庄周一命。既然不是真心,所以
断不可让你和这人走。”
樊陆终倚在门边,抱手看着云章,不动神色,“司马遥可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愿意成全了你与那小公子,你又何必定要
惹这是非?不过是眼不见心静,对你又何尝不好。司马是处处替你着想,何苦定要坏了人家美意啊。更何况,司马遥的
命也算是我的,你以为你带的走他?”
局外之人虽未曾看过前盘,却是比当局者更了解情形。所谓“挽歌挽不住、唯有落幕情”,当真是到了节骨眼上才看透
了。
“你给了赵如烈张义崇多少银子,我照还便是了。”
云章神情坚定,倒也不像是在说笑胡言,这似乎违背常理到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了。
只见他拿出一块光泽温润的玉佩,继续说道:“我虽不记得这块玉的来历,但却是我随身携带多年的物件。”
樊陆终方才站直身子,正眼看了过去,那块玉的确是块绝世的美玉。只可惜隐隐有些裂痕,便是在帝台时被摔碎了所留
下的。这好玉素来讲究要人养,养玉十年、一朝救命。修合之后虽有了瑕疵,却依然温润如水。
这玉雕琢的仿若天成,一刀一画贴切的似乎与生俱来,无论从个方面来讲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玉。只见那中央画着一半莲
花,上有题字“挽清秋”细若蚊足。
樊陆终适才愣住了,他不禁伸手去拿过那块玉,说道:“这玉好生熟悉,我记得十年前曾随家父来到中原,便见有一家
族的人身带刻着这三字的玉……”
司马遥不知为何却变了脸色,挥开那块玉,心中暗想为何当初云章将此玉交付于自己时未曾发现还有这么三个字?或许
当时是因为玉已破碎且染了血迹不易看清,但如今如此显而易见,定不能让他人看出端倪。
“再给我看看呀,我似乎隐隐记得些事,且让我想想!”
樊陆终又要伸手去取,司马遥却抓紧了云章的手,拉着他匆匆离开了客房。只对身后的樊陆终留下一句:“我明日之前
会回到此处!”
第叁拾柒回:凤去台空江自流
云章任司马遥拉着走,惊喜的说道:“你可是想留下了?”
司马遥将他拉到广陵楼顶层的天字间内,关上门,却是说的郑重其事:“把玉拿出来。”
云章还从未见他这般正经,一时间被震住了,连忙掏出来递给他,一边问道:“这块玉,你若是、若是不和那戎宣王走
了,我可以送你的!”
司马遥黑瞳深沉,也不回答,拿过玉佩放在桌上,取出腰间的小刀就作势要劈碎。
云章见了连忙伸手去护住,捧在手心里牢牢抱在怀里,委屈的说道:“我可是答应送你了,你可也得好好保管啊!也是
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说不准还与我失去的那段回忆有关啊!”
司马遥握着小刀,说道:“你若不想让我走,便让我毁了这玉!”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想着要劈碎玉佩,但云章心底却是万分舍不得的。人人见之美物定会心生些许怜爱之情,云章何尝不
是如此?但他眼下既不愿司马遥离开,却也不想毁了这块自己佩戴多年的美玉。
对方见他踌躇着又似乎决意不肯妥协,便三两步走过去要夺过玉佩。云章连忙闪开,躲到了桌子后面,说道:“你且就
别为难我了,你换个法子,劈其它的东西不好吗?”
谁知司马遥的脸色随即变得阴沉,“把玉给我,云章,那块玉本不该还留在世上。”
云章忽然间顿住了,他惊诧的看着司马遥,道:“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些这玉的来历?”
这块玉的来历,说起来着实能令人谈之色变,司马遥却扯了个谎,随口说道:“这玉已经破碎,且染上了血迹,已是不
祥之物,应当趁早毁了去!”
这谎说的荒唐,简直不符合司马遥的为人作风,云章决绝的摇摇头,“这块玉破碎之时你拿去了多日佩戴都未敲出,怎
么现在忽然便说是不祥了?我寻觅那段往事多年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既然瞧得出这块玉,就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
“云章,把玉佩给我!”司马遥被他磨得耐心全无,忽然间就急躁起来,不与他多说,便快步向他走去。
云章赶忙绕到桌子的另一边,说:“你不说清楚,我便肯定不会给你!”
所谓狗急跳墙大概就是如此,云章素日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同他顶一句回一句,还死活不依不饶的磨着司马遥的脾性。说
来也怪,司马遥平日里便是天塌了也不定会这般暴躁,今日却是迫切至极的样子。
“你不需要知道,这玉本就不该出现在你手上,现在毁了这玉还有回旋的地步!”
这时,司马遥却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震得云章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以为这场局,少一颗棋子便会快一分停止。”他静静的看着云章,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有些事你不该知道
,这是一滩浑水,踏进去的人此生也洗不干净。你我、太子皇帝、王爷或者是张义崇赵如烈,他们之间层层的脉络关系
造就了这盘迷局。”
“有人要谋反?!谁,九王爷吗?”云章失声喊道。
而此时在无言语,司马遥脸庞向前一贴,竟是吻在了自己的唇上?
一瞬间被那温润的感触给夺了心神,刹那间失神,云章却觉得心中莫名油生一阵心痛。
没有齿间缠绵,甚至只有片刻温暖残香。
“先生让我去覆云城时,我便隐约猜到了让我去这千里之外的地方先生定是别有用意。这里不久以后或许会有何大事发
生,而在那时,我希望也能助你一次……”
司马遥淡淡看了云章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章低下头,却发现方才握在手里的玉佩不见了踪影,追出门去,却早已不见了司马遥。
戎宣王的马车在街道的尽头,樊陆终掀起竹帘凑巧看见了司马遥,便走下马车,挥挥手让随从都退到一旁。
司马遥手中握着一块玉佩和一柄匕首,而他似乎太过分心,却未发现自己握在了刀刃上,血迹沿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在地
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同时也染红了那块玉佩。血液渗入玉佩的裂缝中,显得格外刺目。
樊陆终走了过去,有些心疼的拿开匕首捧起他的右手,说道:“他当真是让你魂不守舍,可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吧?就
算你不心疼,但我可是看着的。你看你这让人心疼得劲,我都快变成你的哥哥了,总是替你担心的甚。”
司马遥摊开手掌,那道细长又深的伤口作痛着,他抬起手抚了抚散在面前的乱发,手掌上的血不慎涂在了脸上,散开一
抹类似胭脂的红色。
这色彩衬着他苍白的皮肤和一头乌黑的长发,竟显得如此惊艳。
见他这般模样煞是好看,樊陆终也就没有替他擦去那抹血迹了,不管如何美人终究是美,“半面妆”也画的惊为天人。
“我看我还真真是喜欢你了。”樊陆终一边说着,一边含笑将他扶上马车,“我虽知道那块玉的来历,不过你若是不想
让我说,我此生定都不会说出一字。不过我开出的条件便是你随我回了覆云城后,你乔装成中原女子,我要设宴十日款
待全城,准备风光的迎娶你。”
司马遥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底唯有一句话,便是觉得这事好生荒唐。
付青云那日夜里留宿宫中,只因太子忽然觉得兴趣所致,便找人对弈。将付青云搁在一旁,白白等了一个晚上。待到清
晨太子走出内殿时,看见卧倒在殿前此时睡的正深的付青云,便让人拿了一张薄衣给他披上。
付青云忽然间醒了,看见李瑞站在面前,连忙站了起来,李瑞却满面倦困的挥挥手:“罢了,你去里面的屋子歇息一会
儿吧,我也要睡一觉了。”
“殿下,药……”付青云提醒道。
“无妨,待我休息好了,你去热一下便是。”转而对身旁的宫女说,“带小公子下去休息。”
那新来的宫女看了一眼付青云,想起了前几日长宫女们说起的男宠之事,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是去您常睡的那
房吗?”
李瑞却扫了她一眼,略带讥讽的说道:“那里便只一张床,你想让我睡地板吗?”
那宫女“啊”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惊慌的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守在门外的几个宫女听见了动静便立马走了进来,见新来的那小妮子一脸惶恐,便连忙把她拉了出去,方才进来的一个
宫女连忙说道:“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这新来的丫头服侍殿下,奴婢这就罚她去。”
李瑞一夜对弈只觉精疲力竭了,也无心再与她说这些琐事。
转身正要回去,却听一位公公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扑倒在自己脚边,气喘吁吁的慌忙说着:“太子殿下,皇上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