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皱皱眉头,
“你以前那些呢,是都聪明。不过过日子找个糊涂点儿的回家不用费脑子我觉得也挺适合你的。”
“切,我还没老呢好不好,咱这样儿的,正值壮年,男人一生中最黄金的阶段,跟他?……”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你俩也处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换人?”
老谢想提卢疼疼的事儿,说自己不想再让那女人有机会挑自己什么毛病,话到嘴边儿又缩回去了,换上调笑,
“我这是移情啊,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安宁不解,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次没跟你们说,这孩子做过牢,XX年的那串销案,我做的法律援助,你找人帮我宣传的,忘了?”
安宁回忆了一下,当年是有那么件案子,那时候老谢还不出名,接了这个社会影响很大的案子部分嫌疑人的援助,成功了为其中部分人减免了刑期,然后托自己找关系在几家发行量大的市民报刊上做连续报道扩大了不少知名度。
“这孩子……”
“对,他就是当时里面儿那年龄最小的,被人骗进去后来又成了从犯。我那时候还特意开车去了趟他们老家让他家凑了些钱出来交给法庭,所以才判了三年。通稿还是你帮我写的呢。”
安宁点点头,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过去撺掇他爸快把祖宅卖了凑的钱让你拿回来。后来因为这案子,你还成了当年的十佳律师对吧。”
那件案子当时被连续报道了很久,安宁还特别授意突出谢律师为了挽救失足青年驱车数百里了解情况,获得家属支持的重点,成功的树立起了他高洁的形象。年底公投十佳律师的时候这个案子为他拉来了不少的票,然后才开始顺风顺水……摇摇头,
“缺德吧你就,现在人孩子还把你当大恩人呢吧。”
老谢丝毫不感到惭愧,
“我本来就是啊,要不是我,随便换一个人纯走程序他至少5年。所以我一见着他就能想起你,想起你当年为我做的一切啊,感动不感动?”
安宁冷笑。
卢疼疼再出现在小区门口林涛正在门口布置展板,回过头看见后面安安静静站着的女人吓了一跳,
“……卢姐,又过来看装修进度啊?”
卢疼疼是什么人,从他略显尴尬的神色中就明白了一切,微微一笑,
“谢之棠不喜欢你多跟我接触是吧。”
被说中心事的林涛一下子愣住了,好久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我觉得您挺好的一个人呢。”
卢疼疼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他要是也能这么想我和他就不用离婚了……”看看林涛又加了一句,
“你要是我弟弟我也不会希望你和他多接触的。”
林涛的好胜心一下被勾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当初的事儿,不过老谢……谢律师他人也挺不错的。”
“哦?是吗?”卢疼疼摇摇头,
“你知道我也是做律师的,这圈子就那么大,什么人办了什么案子,怎么办的大家都知道。也许他回来会是另一个样子,但是出去……不是你能想象的。当然我也不想对着你说他什么坏话,这也是我们这行的无奈。可能你不太清楚,我是专办刑事案的,案子交到手里,杀人放火的我都得向着他们说话。”
林涛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卢疼疼心中叹息——这真是一个单细胞的孩子啊,看看手腕上的表,
“有些板材今天要送来,我得去看看质量……你知道那些东西真装上了我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林涛有些愕然她忽然的转换话题,下意识的点点头,
“对了我刚想起来,谢之棠过两天在X法院有个案子,市民可以旁听的。你如果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卢疼疼说完挥挥手就走了,留下林涛愣了好久才跑几步追上去,
“真的能去看吗?怎么去啊要不要报名?”
卢疼疼笑得温柔,轻声跟他讲解了下登记事项。
“我要是去,用不用和谢律师打声招呼啊?”
“嗯……”卢疼疼做思考状,
“反正去看我庭审的都是同行晚辈什么的,我有时候会邀请他们,不过他们都不管去不去都不会跟我提前打招呼,怕我分心吧。”
“那……我要是去了,他看见了,会不会不高兴?”
卢疼疼又笑了,
“真正专业的律师,在法庭上不会关注旁听席的,我们全部的注意力都要放在对方律师和法官身上呢。”
林涛好像稍微安心了一点,再想问什么卢疼疼已经走远了。
几天后,某法院
林涛坐到这里了也有些茫然于自己为什么要来,方才在外面知道这是一起离婚财产分割案,有些纳闷老谢不是大律师吗,怎么连这种案子都接。进来之后看到前排众多媒体都架着摄像机一副拍红毯的架势才发觉案子应该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庭审很快开始了,很快,原告辩护律师站起来说了一堆——这些过程他是熟悉的,自己曾经也站在那个圈儿里听到过别人宣布自己的罪行,只不过,今天没人站在那里而已。原告律师说的很专业,但是大概的事实林涛也听明白了:有个很有钱的男人和他媳妇离婚了,说好了离婚之后给媳妇房子和很多钱,但是弄了个什么协定。结果这女的离婚之后又交新男朋友了,男的就不愿意给媳妇钱了,还不把房子过户。
这种官司有什么好打的?既然离婚了还限制前妻交新男朋友简直是无理取闹,法官肯定判原告那前妻赢啊。过不多时,轮到老谢了,镇定自若的向法庭呈上了一个U盘,里面据称都是原告和新男友的亲热视频及照片。原告律师不镇定了,站起来声称那些都是非法取得的,提议法庭应该不予采信。林涛皱起了眉头,听着老谢在那里滔滔不绝声称在房产没过户之前作为户主,被告有房屋钥匙并且理所当然可以自由出入房屋,这些证物是在房屋里发现的云云,还请法官再次审核离婚协议,提醒原告方既然原告当时在协议书上签字了,就应视为认可协议内容……
林涛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胡搅蛮缠的话是从老谢嘴里说出来了。那个没出庭的前妻失去了婚姻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老谢还要帮着那个有钱的前夫这么欺负人家?!气愤间察觉到旁边坐下了一个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卢疼疼,好像找到亲人似的,指着前面,
“卢姐……”
卢疼疼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的,
“继续往下看吧,这也是谢之棠的工作呢。”
法官说话了,但是从那话音里,连林涛都听得出来是倾向于判原告败诉的,卢疼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呵呵,看来这次谢之棠又一定会胜诉呢。”摇摇头先离开了。
林涛看看前面,终于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卢疼疼走的很慢,即使穿着平底鞋仍然走的很慢。林涛过来叫住她,
“老谢是不是给法官塞钱了?怎么能这么判啊?!”
女人失笑,
“据我所知,这次没有。”
“……这次没有是什么意思?”
卢疼疼微仰头看着一脸震惊与费解交织的男孩儿,
“这边我很多熟人不好多说什么,找个地方坐下说吧,正好我饿了。”
很高级的餐厅,看着有些局促的林涛,卢疼疼指指沉重的餐单,
“喜欢什么自己点吧,我请你,谢谢你陪我出来吃东西。”
“不用了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吃点什么吧,要不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林涛胡乱点了些东西,看着卢疼疼纵然喊饿也只点了个蘑菇汤,
“您已经很瘦了,不需要减肥。”
卢疼疼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得温柔,
“我喜欢吃蘑菇……蘑菇营养丰富。”
看看林涛眼里的迫切,轻声的,
“你一定很气愤于谢之棠为虎作伥吧,但是这就是律师的工作啊。不管怎么说,他卖力为己方当事人辩护也是遵循了律师的操守。而且,法律就是这样的,就算你说他是钻空子,那也是因为有空子可钻。谢之棠今天站在这里,对得起他高额的咨询费和辩护费了,从职业角度看,无懈可击。”
“可是……可是这种案子看到了都不应该接,那个前妻多惨啊什么都没有了。”
“谢之棠是被告公司的签约律师,那个人就是XX集团的老板,这个集团你听说过吧。”
林涛点点头,那个企业的确很有名,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钱?……”
卢疼疼点点头,
“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律师没有案子也是要喝西北风的。既然决定做辩护律师就要有各种心理准备。让法官相信一个事实前甚至要先给自己洗脑。不信你回去问问谢之棠,他一定会告诉你就是原告的不对,他的当事人才是受害方。”
林涛震惊了,低下头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不会的,老谢不是这样不分黑白的人!”
点的东西都上来了,卢疼疼执汤匙轻搅着,没有肯定也没否认。林涛倒像是已经确认了似的好奇心发作又开始打听别的,
“你和老谢……分手多久了?不会那时候也……那样吧?”
“别担心,我既然知道你是谁,就不可能再和谢之棠有什么。而且我和他已经离婚11年了,之间几乎从未见面,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被说中心事的林涛有些惭愧,看着眼前一副坦荡的女性,下定决心似的,
“我还是觉得你说老谢纯粹是为了钱接这个案子不对……其实你不知道,我是,坐过牢的。”然后咬着牙把自己当初的事儿说了一下,然后寻求肯定似的,
“那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更没钱。他免费给我辩护,还为了我专门跑我老家去求我爸拿钱出来争取减刑。我爸跟我不怎么亲的,能拿出那么多钱来都是老谢做的工作。我进去之后老谢还找我爸去里面看了我一次,虽然就那次我爸跟我说以后跟我再没什么关系了吧……但是我也是真感谢他的!所以……所以他接这个案子肯定不会,不会光是为了钱。也许,也许是因为跟那个老板关系好呢……”
卢疼疼静静的听他说,其中间或问了几个关于时间、案情之类的问题,终于叹口气,
“首先我要重申我没有说过他接这个案子纯是为了钱,一般来说企业的咨询律师都是为了企业的运转提供法律支持的,当然如果出现了类似个人的案子也会作为前列的人选。然后我要说明,我对此没有什么好恶,我说过了,律师也要吃饭对吧。至于你跟我说的你的切身经历……因为具体过程我不了解,我保留我的态度好不好?”
林涛仔细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话,想明白了之后才点点头,吃两口东西忽然又小心的,
“那……我跟你说过我坐过牢的事儿了,你不会……”
“不会……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善良很多呢,这是夸奖,真心的。”
林涛放心了,忽然发现自己胡点的东西也很好吃,
“这个,我能再要一份吗?”
卢疼疼笑得灿烂,
“当然可以,反正我吃东西慢,正怕你都撤盘子了我还没吃完呢。”
吃过两人又随性聊了一会儿,看林涛在看时间卢疼疼很体贴的,
“你忙就先走吧,我还要在这边想一些事情……这不是法院旁边吗,有些事情想清楚了好找人啊。”
林涛很开心她的善解人意,到了谢就离开了,心里还念叨着卢疼疼人这么好怎么还会……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们没离婚也就没自己的事儿了。走出去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机好像落在餐厅了,再回去服务员很痛快的交还给了他,扫到方才的桌子发现卢疼疼也离开了也没多想什么。正好顺便个厕所——男女厕都是单人的,站在这边能很清楚的听到那边有人在剧烈的呕吐,然后是冲水、开关门的声音。林涛上完洗洗手出去看到的却是卢疼疼的背影,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直到她出门打车离开才步出餐厅。
第五章
“所以我说不管是什么人,进入婚姻之前本来就应该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真的觉得拿着一张结婚证就进保险箱了?人都是会变的,别以为擦了什么护肤产品自欺欺人跟自己说什么都没变就真的什么都没变。我知道你同情那个妻子,我也能想象过几天那些口水杂志上会说什么:两人相恋于微时,共同携手走过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但是你要知道,她,那个妻子也的确在丈夫的生意做大之后就完全退出了,把那些精力全用在了精品店和麻将桌上……”
“可是,她那也是为了家庭啊!”
果然,在林涛提起今天自己去旁听了他上庭之后,老谢摆出了一幅‘本就该如此’的态度。当然林涛没有提起是卢疼疼叫他去的,但老谢是什么人,一边对他洗着脑一边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已经把前前后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嘴上还丝毫不带打磕巴的,
“家庭?他们的孩子小学毕业就被送到外国去念了,每年就回来两次,你可以说也许她作为母亲的关心比父亲更甚,但那无法量化。而且离婚协议中也没禁止她的探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的确,每当碰到这样的案子绝大部分人都会偏向所谓的弱者,但这种弱者的标签是他们自己甘愿给自己打上去的,如果今天的双方经济实力掉转过来你会更同情谁?”
林涛脑子转不过来了,想了半天,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平等吗?你听说过有医院因为接生下来的是女婴就会多照顾一下吗?每个人都应该、必须为自己负责,领了身份证之后就没什么可以帮到你了。这个丈夫还愿意给她一定的经济保障,已经算是仁义了。就算一分钱不给真闹到法院最多也会考虑到一方没有什么稳定收入判决给基本生活保障,你知道那才是多少钱?一个月的还不够她买件内衣呢。”
“……那现在不是也没有了吗。”
老谢叹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被告丈夫太不近人情,觉得既然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所以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那个女的新找的男人是什么人吗?一个纯靠傍富婆生活的小白脸儿,这个女人也许当年很精明能干,但是这么多年的消磨时光已经废了,这边老公一提出离婚那边儿什么都抓着以为是救命稻草。现在不把这些钱给她是为她好,要是真给了过不了几天再都被那个小白脸儿骗走了她才真只剩跳楼一条路可走呢。”
林涛皱起了眉头,
“那你的意思是说,最后还是会给她的?”
老谢盯着他的眼睛,
“毕竟他们曾经是法律认可过的夫妻关系,而且现在这个男人的生意做这么大,过些年必然要交给他们共同拥有的孩子手里,那时候无论是看在前妻的头衔上还是新掌门人生母的情份上都不会让她太落魄。你以为我愿意接这个案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太傻何至于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