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私?你我谁更自私啊?明明没几天好活了还想着把控一切;知道我和林涛过得挺好还时时刻刻处心积虑装着什么知心人在中间挑拨离间,林涛不明白你以为我也不明白?你无非是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希望能一辈子在我们中间制造鸿沟!”
卢疼疼冷笑,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着?是你说的他是你的人什么都听你的的不是吗?承认吧谢之棠,真正嫉妒的人是你——是你不愿意付出一点儿真心还希望人家对你真心实意誓死不离;是你对人家没一句实话让人起疑还嫉妒我们真正的交心!”
老谢大笑三声,
“你们真正的交心?卢疼疼我今天才认识你吗?!我请你少动点儿心思给自己积点儿阴德吧,你知道那些护士怎么说你的?卢疼疼——果然是颅脑疼痛呢。我拜托你在不疼的时候能安省一点儿。你这件事我管到底了,不过这也是我最后为你做的,剩下的,就不劳你再操心了!”
卢疼疼腰背挺的笔直,仍然抑制不住剧烈的喘息。谢之棠看着她这样,默不作声过去帮她按了护士铃,护士很快赶了过来调整监护仪。谢之棠矗立在忙乱中看着那边仍死死盯住自己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
“别再挑拨什么,自己好自为之吧!”
转身离开。
第三十章
无论和卢疼疼为了什么一见面总要吵,也不管对林涛说的那些‘最近只接小案子是要腾出更多的时间和心力在卢疼疼的案子上’中有多少避重就轻的成分。在这件事上谢之棠是真的上了心的——按卢疼疼要求的一切规规矩矩的按正常程序来,总算让对方重回谈判桌前。这么长时间的跟进,谢之棠也了解到了如果真的强行撤股,金额方面真的也很难拿到满意的数字。他的想法是继续保留原有股份,由继承人卢诘夫的指定监护人监督,参与经营。
他相信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明白现时现刻下这是最佳选择,干脆趁周末叫了卢诘夫一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卢疼疼。女人听了沉默很久,老谢等的有点儿不耐烦,
“毕竟你也为了你那所耗费了不少心力,真要强行撤股他们现有的规模很难维持下去。做律师可以一门心思往前冲,做高级合伙人就要有经营意识。反正短时间内又不缺钱,何苦闹得两败俱伤。”
卢疼疼没有看他,只是把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安静的孩子,
“诘夫,妈妈的这些无论以何种方式保留总归是要留给你的,你有什么看法?”
卢诘夫骤然被点到名字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老谢一眼——老谢看到了,心里稍感安慰,
“……我觉得爸爸说的也没错,也许我以后也真的会做律师呢……就算不做,也不着急这么快的撤股吧。”
卢疼疼笑笑,
“就算你以后真做律师妈妈也希望你能从最基础的做起……好了,这么说的话,接下来就是谁做那个监督人的问题了。”
“这个人选我推荐万俟。”
谢之棠撇清自己一样的抢着回答——余光瞄到卢诘夫又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感到满意——他就是想让儿子感觉到自己只是真心为了他好不屑于去抢什么财产。
卢疼疼想了一下,找个借口先打发了卢诘夫回家,然后才放松下身体靠在那里,
“万俟不是律师,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谁做这个监督人一定意义上是行使了对卢诘夫财产的最大照拂权。”
这些老谢当然知道——卢疼疼留下的那些房产、存款什么都是死的。而这边的股权是活钱。自己这样表明立场,几乎就是告诉面前的女人自己对某项权益的放弃,
“……我也说过,不管你怎么签文件,我都会继续照顾卢诘夫的,他有遗产也好没遗产也罢,反正我养得起他,也有义务养他——无论这是不是法律上规定的。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是否尽心之类的短时间我也没法展示给你看。而且我也不认为这需要特别的展示,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爸爸,这就够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教育他,也许并不完美,但会尽我所能。所以,监护权什么的你给谁都无所谓,只要卢诘夫还在我这儿就好——谁说爸爸抚养儿子还需要证明文件的。”
“如果他不听话,你会打他吗?”
卢疼疼忽然没头没脑的插了句话。
“当然,要是道理实在说不通我会!”
“要是我把监护权给了万俟,即使卢诘夫还在你那里生活,你和他起了争执,他也许会跑到万俟那里去不回来了。”
老谢笑笑,
“没关系,他在长大,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林涛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
卢疼疼看了他一眼,叹气,
“谢之棠,我知道你现在在你们所里的处境……并不太好。趁着我还清醒,早日签了你作为监督人,你就可以参与我们所的经营。你又有律师执照,凭你的本事……多少也算是个退路。”
老谢看着她——不能说这点他没有想过。所里的那些人事倾轧的确让他烦不胜烦,只是多年养成的骄傲让他不肯轻易松口走人。如果能接手卢疼疼的股权——哪怕就是做个监督人——只要自己愿意,这就是现成的重整河山资本,反正国内民事刑事律师有没有严格的划分……
“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而且我说过了,万俟有没有律师执照没关系,她好歹懂一些经营吧。能让卢诘夫利益最大化就好了。”
卢疼疼盯着自己枯瘦的手,许久,
“我知道了……让我再考虑下吧。”
谢之棠也并没有让她很快做出抉择的意思——毕竟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拿上包起身离开,走到电梯间却看到有些贼头贼脑的卢诘夫,
“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个……爸爸,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之前因为那些原因学校里的事项都是林涛出面的,当时为了与家长联系方便,老师也都是要每位家长留下自己联系方式的,包括邮箱地址。一直也没怎么用上,但最近快到寒假了老师希望和他们这样准备留学的孩子家长做进一步交流找出了当时留下的那些才发现林涛留下的邮箱地址是一个姓名全拼加生日@的——林涛没那意识即使是邮箱也不能泄露个人信息——于是老师就私下悄悄的问了卢诘夫,
‘你叔叔到底姓什么?’好歹做过家访还没怀疑到那到底是不是他叔叔上。
卢诘夫脑子也挺快,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妈过,我爸那边的事儿……不太清楚。”
就糊弄过去了。
电梯下到一层,谢之棠面色不变,往停车场走。站到车前,看看卢诘夫,
“这件事林涛知道了吗?”
“还没,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先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
“……直接跟他说,不太好吧。”
老谢点点头——这孩子也开始学着分析事情了,这件事要是直接先告诉林涛估计他又得着急,先跟自己说,好歹是个缓冲。掏出钥匙又看了他一眼,
“刚才我和你妈说的话你在外面都听到了吧。”语气是肯定式的,不等卢诘夫说什么自己拉开门坐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卢诘夫才慢慢的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色,
“……是林叔叔怕你们又吵起来跟我说即使你们让我先走也在门口等会儿的,要是真吵起来赶紧再进去劝一下。”
——这的确是林涛会想出来的点子。自己出门前跟他说了有些关于卢疼疼遗产的事儿要带着卢诘夫一起去谈,林涛识趣的躲开了。他知道林涛教卢诘夫偷听不是为了想知道什么,只是真的怕他们再起冲突,是为了大家好。只不过,阴差阳错,卢诘夫听到了自己那些话。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下觉得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了,所以才会先告诉自己学校里的这些事儿吧。
卢诘夫看他半天没说话,有点儿害怕,
“爸爸你没生气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林叔叔也是为了……”
“我知道了,把安全带系上。”
老谢打断了他的话——他当然知道林涛的用心,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无力。
“……那,林叔叔那里……”
“林叔叔那里我会去提醒一下,你不用操心了……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卢疼疼的这件事他工作做到了今天,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剩下的就是卢疼疼自己的事情了。这个圈子可能真的很小,很快,所里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律师主动找他谈话。
地点还是附近的雪茄吧,两人坐下,老律师看了他很久,
“听说你前妻和她所里的纠纷有眉目了,不撤股,由指定人监督经营,而且听说还不是你。”
老谢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无比坦荡,也收起了平日做作的谦逊,徐徐吐出大大的烟圈儿,
“应该是她的一个好朋友吧,我也认识,是个明白人,不会对实际经营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也许还会有所裨益。”
关于这点他很肯定——从万俟身上那些实而不华的装扮上可以看得出这个女人的家底和品位,再看看那没多少钱的车,就能知道她是刻意的低调。虽然没有去问过卢疼疼,但也能猜到这样的女人大多是是受过良好教育,知道不该炫耀的官太太。而能娶到这样女人的男人,估计官也不会太小。
老律师点点头,
“从你上次找我谈,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下,最近所里有些人是做了些动作。本来,包括我,就想过你会不会就借着这个转到刑诉那边去呢……”
老谢笑得洒脱,
“是啊,我能想到那些人的想法。不过呢,咱们都是男人,或许有的男人愿意靠着女人去做什么,但是我不愿意。这不是性别歧视,我也尊重我前妻的工作成就,但那是她的,我尽力争取,只是因为那是我答应了她。除此之外,就我个人,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这些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隐隐讽刺了所里那几个牵着一条裤腰带组成‘联盟’的合伙人。
老律师何等精明,当然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
“如果真在这边做不下去了,有什么别的准备吗?”
老谢看了他一眼,心里掂量了下对方这句话是在提醒什么还只是随意聊聊,谨慎的,
“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是我的风格,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一天就好好的做一天,我刚来这边的时候您不是也跟我说过吗?没有小案子只有小律师……我一直都记得。”
马屁拍过去对方果然心情大好,
“没想到你还记得……是啊,你最近接的案子卷宗我也都看过了,做的不错。不管自己怎么样,对着当事人,就要全心全意。”
老谢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话题刚绕回对方对所里人事看法的时候,老律师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看我一年还接几个案子?是时候放手让年轻人做了……对了,春节我家里人要一起去旅游,毛里求斯,说是特别清静呢。”
老谢心里合计一下他说这话的用意,难道是教育自己该放手的时候放手?小心的,
“我也听说过那里,趁着中国人去的还少是应该早点过去享受一下……不过以我现在的资历还没到您那境界……”
老律师微笑,
“什么境界不境界的,我在你那年纪比你还紧呢。不过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总归是对的。”
老谢琢磨着这话的意图,看对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赶紧叫了服务生过来结帐恭送老律师离开。
和老律师的谈话不能说没有进展,但对方究竟站在哪一边或者是不是打算站队老谢回来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只能再一次感叹对方能混到在业界跺一脚震三震的威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边还没想好,那边主任又来敲门了,一贯的满脸堆笑,只是今天笑得似乎更灿烂了些,
“谢律师,忙哪?”
谢之棠摆出笑容,
“还好?主任有什么事儿吗?”
主任踩着高跟鞋坐到他对面,故作为难的,
“有件事要和您说一下……这都年底了各项报表也都出来了您知道吧?”
老谢点点头,他们请专业会计师事务所做出来的报表是也让他看过了,
“咱们所今年业绩不太好呢……”
老谢预计了一下她的意图——裁人?还是削减部门?好像都不应该是在这种小范围谈话中进行的,
“……是啊,房租提高了不少,各项经营成本都上升了。”
主任把胳膊都搭上班台,上身微倾压低声音,
“是,这些都是因素。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业务量没上升。”
说到这个老谢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案子多的都快成所里的模范了,
“……这个,做律师呢,是靠天吃饭的。我们总不能去怂恿人犯罪吧。据我所知,其他所的情况很多还不如我们。”
“但是我们所实力强啊!”主任说话永远那么一惊一乍的。观察着老谢的脸色,
“前两天我跟一朋友说到这事儿,他说可能是咱们所的风水出问题了,我觉得吧,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吧,再怎么说咱们这儿也是经营类场所。就托人找了个大师看了一下——当然没敢跟别人说,就是带他大概走走。”
老谢微眯起眼睛,好像已经抓到她要说什么了,
“哦,然后呢?”
“然后啊,大师说咱们这边东南角犯煞,戾气重,说挡住了财源。”
老谢的办公室正好就在东南角,听到现在已经明白了,淡淡的,
“做这行多少会犯一些小人,天天跟公检法打交道,戾气肯定也是有的。”
主任点头,
“是啊,这点我也明白。可既然人家都说出来了,咱心里真不能不当个事儿你说是吧,毕竟所里上上下下也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老谢冷笑,
“那主任的意思?”
女人看了下他,有些为难的,
“我是想——这也是大师说的啊——最好把这边的位置留出来,重新装修,都打通,让戾气流出去。当然现在房租那么贵,也不能真的光留着不用是吧,所以我打算把会议室改到这边来,装上折叠门,平时不用的时候就都打开。”
老谢慢慢点头。主任仿佛受了鼓励似的,
“这不正好快过年了吗,如果您同意我赶紧找人来做——过年找装修的人还让人头疼呢。”
“是,你还得跟物业打好招呼,不过过年装修好歹不影响这楼里其他租户。”
主任有些尴尬,只好自己继续说,
“这边呢,就您和隔壁俩高级合伙人办公室,她那是一年也来不了几回的,我负责去联系。只是暂时的委屈您到对面的小会议室办公了……不过你放心,春节期间我会让他们把原来的大会议室重装,保证节后你可以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