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昏睡的第二天裴慕离与杜砚都没去上班,只是在别墅内处理了一些急件。虽然现实是两人对他的兴趣还没有消
失,所以才对他的死活表现出了那么点的紧张,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行为却是对他着迷与看中的表现。
为了他这么个人放开工作……外面估计会起很大的波澜吧。特别是在裴慕离即将订婚的前提下。
醒来之后夏童一直在想,周家的反应会是什么?
不动声色,等订了婚之后再不着痕迹的处理了他?还是……
退后一步让她与她身后脸上带着恐怖疤痕,神色冷漠,面不斜视的保镖上楼,站上走廊,夏童的心情变得极好,手无意
识的摸上肚子。
“你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缠着裴哥哥不放的夏童?”有些清脆,却也娇侬的声音在身侧不远处响起。
若是能给他选择,你家裴哥哥就是倒贴给他,他也不会要。夏童眯了眯眼,沉默看着站在身侧的少女。
“回答我的问题!”
夏童毫不客气的道,“我是夏童。你又是谁?”
周绮,裴慕离的未婚妻。他曾经在意识体状态时见过,那时候在裴慕离面前时是标准的淑女,娇嗔可人。那种眼中只看
到一个男人,只为那个男人喜怒哀乐的表现能激起任何男人的满足感。
可不像现在这样,柔弱可人不再,盛气凌人而且浑身带刺。
“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周绮微抬精致的下巴,倨傲道。然后像是审视货物一样看着夏童,夏童抿了抿嘴唇,眼睛看
向她身后站得笔直,看起来面无表情,可眼角却流露出无聊神色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朝他眨了下眼睛。夏童在心底叹气,这世界太小了。
“哼,你就是靠这具怪物身体吸引裴哥哥的目光的吧。”审视完毕,周大小姐带着嫉妒,愤怒,还有鄙夷说道。
这个性格,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激怒。
眼角扫了眼站在身旁的女佣,夏童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进来,你可以出去了。”
“你家?”周绮微抬精致的下巴,冷笑道,“一个可以跟人共享的宠物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夏童脸色微变,哼了一声,笑道,“只有认为自己是个东西的东西,才会口口声声的说别人是东西。”
“你!……”从没受过委屈的周大小姐怒了,即使都要与她订婚了,自己的心上人也还那么关心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现在这个人竟然还敢还嘴。完全忘了她身后有个非常好用的保镖可以代劳,保养极好的手上扬,上前一步作势打人,站
在夏童身边的女佣急忙拉着夏童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周绮。
“周小姐?您怎么来了?”吴嫂终于收到消息,匆忙赶了过来,见到这幅貌似夏童被欺负的场面,紧张地对女佣喝道,
“你怎么让他出来了?快点带回去。”然后又笑着对周绮说道,“周小姐,您先下楼坐一下,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去向裴哥哥报信了?”周绮猛地看向吴嫂,神色有些疯狂的挡在女佣身前,“我才是你们的女主人,你这么护着
这个怪物干什么?”
“不,不是……”女佣支支吾吾着后退,她身后的夏童也被逼着一步步的后退。眼尾扫了眼身后,嗯,离楼梯只有几步
的距离了。
“不是?不是什么?你还真以为他肚子里那个东西会被承认吗?”从知道夏童这么个人,知道他肚子可能有自己心上人
的孩子开始,周绮心中的憎恶就一直在上升,后来听说裴慕离竟然守在这个人身边一整天时更是愤怒得不听父亲的劝,
跑来要给夏童一个教训。
现在就连一个下人都护着夏童,周绮心中的愤怒上升到了顶点,猛地拉开不敢抵抗的女佣,画着精致指甲的手指戳着挺
着大肚,好像有些害怕,正随着她失控前进的步伐一步步后退的夏童,“你们认为就他这样的怪物,会被……”
“呃……啊……”
“夏先生!……”
话语在夏童的惊呼声与吴嫂近乎尖叫的声音中中断,随后就是一阵肉体滚落楼梯的声音。
双手紧紧护着头部,身体尽量蜷缩着不让自己受到超过自己预期的伤害。每滚落一个台阶,身上的痛楚就增加一分,待
身体被冲劲带着在地板上滚了两圈之后,夏童才呻吟出声。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都及不上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揪紧,好像疼得已经无法再搏动的心,与一阵阵抽疼的肚
子。身下好有大股的液体流出,迅速浸染了裤子。
……原来,竟然这么痛。
“夏先生!夏先生你没事吧?”死一般的安静过后,直到夏童的呻吟传来,楼上众人才反应过来。吴嫂推开不知道什么
时候挡在楼梯口,正收回伸直的手的保镖,连滚带爬的冲下楼。
看着以夏童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的猩红血液,吴嫂脸色惨白,拉住一个被吓得楞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女佣叫道,“
快去打120!不!快去打赵医生的电话,让他立刻叫带医院最好的医生跟设备过来!快去,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啊!”
夏童疼得厉害,眼前都开始发黑。
他该笑的,已经成功了。
但眼睛却涩得厉害,朦胧中好像又看到那只在他即将摔下之前伸过来的手……若是那时,他不拒绝,若是他伸出手拉住
那只手……
沾上了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睫毛无力的眨了两下,便如同雨中蝴蝶的翅膀一般,无力垂下。
陷入黑暗时,耳中好像仍能听到吴嫂几乎破音的叫声,沾染了血迹的手死死的抱着抽疼的肚子。
……好疼。
你也在疼吧。
……
……
对不起……
34.之后
楼下嘈杂不堪。
救护车尖锐的喇叭声,医护人员大声指挥抢救的声音,还有旁人惊魂未定的嘀咕……
唯独没有那个开始时还能听到的低低呻吟。
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躺在简易的救护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一动不动的人影,左侧脸颊被一条从眉角到下巴的伤疤撕
裂的男人狠狠皱眉,放在身侧一直虚握着的手掌突然握拳,猛地打向楼梯的金属栏杆。
肉体与金属猛然接触的声音让楼下的众人都不善的朝上看了一眼,但很快,又继续在那具好像失去了生命力的身躯上忙
碌着。
男人深呼吸着,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手伸进裤袋摸索,却只找出一个打火机,不由低咒了一声。
“他,他……”金属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楼下众人,却将被吓坏了,捂着嘴惨白着脸看着楼下发楞的周绮惊醒,伸出手
死死地抓着男人的手臂慌乱道,“我并没有推他,你看到了的对吧,我根本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跟我一点关
系也没有!”
穿着一身黑色,标准保镖服装的男人这时却根本没有保镖对待雇主时该有的恭谨,一把拉开手臂上的手,转眼又看了眼
那了无生气的人,淡淡说道,“不好意思,周小姐,我没注意。”
……
“怎么回事?”
医院的走廊,杜砚气喘吁吁停在一处还没有灭灯的抢救室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裴慕离,然后问向一旁衣角上沾染了血
迹,还没来得及换的吴嫂。
吴嫂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知道一切的裴慕离冷然的侧脸,再次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砰!”医院走廊处固定的椅子直接被人一脚踢出好几步远,金属制的椅子滑行过地面时发出的刺耳响声引来了不远处
的护士,但看到杜砚血红的眼睛后相视一眼,都退了下去。
“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裴慕离面沉如水,说道。
不管周绮是故意还有无意,裴家绝对不能为了一个夏童与周家发难。
杜砚自然也知道深浅,沉着脸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护士站,随手粗鲁拉过一个被他吓得连连后退的护士,
“夏童有没有危险,手术什么时候做完?”
“不,不知道……”护士煞白着脸回道。那个病人的手术几乎聚集了医院内最顶尖的医生,包括院长,她自然是知道这
么个人的。但那病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进的院,不要说她了,整个医院的人除了当初派去的救护车上的人外,恐怕医院内
再没人知道他的病因是什么了。
但杜砚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血红的眼睛微眯,本就狰狞的脸色更加吓人了。
被抓的手臂疼得厉害,但在杜砚的视线下,护士却颤抖着,根本不敢表现出分毫,眼眶内的眼泪在看到那处灯光熄灭后
立刻掉落,几乎是尖叫着道,“手术,手术结束了!”
杜砚心头一跳,猛地放开手中的护士,疾步走到手术室前,与裴慕离并肩而站。
赵医生疲惫的走出来,看到两人后勉强笑了下,“命是保住了。”虽然主刀的并不是他,但他却是最了解夏童身体与病
情的人,全程下来,也累得够呛。
两人不知不觉中屏住的呼吸一松。
裴慕离当先反应过来,“孩子呢?”
“孩子……月份不足,再加上当时夏童出血过多,我们也只能……”
虽然他说得语焉不详,但裴慕离与杜砚都清楚了他要表达的意思。杜砚的牙齿咬得嘣吱直响,猛地一拳打向墙壁。
“先送他去病房。”这时面色惨白如纸,昏睡着的夏童被推了出来,裴慕离拉开挡住了病床去路的杜砚,冷静说道。
……
视线内一片白色,夏童眨了眨眼,听到旁边有人“呀!”了一声之后,很高兴的大声说着什么。
这是哪里?
迟钝的神经直到在看到站在面前的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才渐渐活络……医院。
回忆渐渐在脑中回放,身体猛然一僵,不理会面前不断问着什么的医生,夏童伸手摸向肚子。
……平的。
这个认知传来的瞬间,心中先是一松,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揪疼。
……不见了。死了。
“都出去!”一个暗哑,显得很磁性的声音响起,身旁的嘈杂很快就消失不见,接着,按在肚子上的手被人强制拿开。
想反抗的时候,才发觉身体重得厉害,动一下都觉得困难。夏童凶狠的看向抓着他的手的那人。
眼前好像蒙了层雾,视线有些模糊,他只能看到一双碧色的眸。
“……裴慕离。”这双眼睛的主人赐给他的伤太重,即使是这时迟钝的思绪,也在下一秒想了这人的名字。
“裴慕离。”看着那双眼,他又说。这次,声音不再是几近唇语,而是一种难听得像是金属划过磨砂的嘶哑,“他死了
。”
几乎是平静的语调。然后有液体滑过眼角,视线变得清明,将那人脸上转瞬即逝的那丝痛苦收在眼底。
夏童看在眼里,嘴角牵出一个弧度。
裴慕离,原来你也知道痛苦啊。
……
豪华的病房内很是安静,女佣为病床上一直安静睡着的少年掖了掖被子,关掉日光灯,只留下床头晕黄的灯光后,转身
轻手轻脚的躺上旁边的一张折叠床上。
偌大的病房内,除了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但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38楼的窗户外,黑暗中一个人影突然倒挂着利落打开窗,翻身而入,就地一个翻滚便到了折
叠床前,掌化为刀,轻轻在女佣的脖子上敲了一下,女佣本细浅的呼吸立刻变得规律,且悠长。
“怎么天天睡都睡不烦呢。”人影站起身毫无顾忌的走到病床前,摸了摸鼻子嘀咕,“你倒是清闲。”
弯腰刚想伸手叫醒他,就看到床上本该昏睡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嘘!”人影明显被他意料之外的睁眼吓了一跳,下一秒,手就捂上夏童的嘴鼻,“别叫出声!”
夏童眨了下眼,等他的手拿开后,以不牵扯到腹部伤口的速度慢慢起身,靠在床头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冷静过头的反应,明显再次出于男人的意料之外。无趣的撇了撇嘴,男人一屁股坐在床沿,“对于帮助过你的人,
你的态度就这么冷淡?”
“那你想我什么样的态度?起身拿水果招呼吗?”
“也好啊,费尽千辛万苦才爬进来,我正好口渴了。”
夏童看了眼他脸上在昏黄灯光下格外恐怖的疤,“那你来的时候应该随身带着。”
“……”男人翻了个白眼,“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挺可爱的,现在越来越不惹人爱了。”
夏童挑眉,回道,“别用那么恶心的词形容我。”
顿了一下,又道,“说吧,能让你深更半夜的翻38楼的墙爬进来,是什么事?”
“这个可以先放在一边。”男人侥有兴致的说道,“咱们先来谈谈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吧。”
怎么发现他的?
夏童苍白的唇牵了牵,住进医院的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睡眠,其余在外人眼中所见的昏睡他都是意识体状态。
即使这个男人的动作再怎么精准,再怎么落地无声,能架得住一个任何人都看不见的人坐在旁边观看吗?
“这是因为……”看着男人倾听的神色,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秘密。”
看着眼前难得的笑颜,男人的眼睛睁大,根本没出现夏童所想的惊愕或是被耍弄之后的羞恼,舔了舔嘴角,没头没尾的
吐出一句,“难怪了……”
夏童脸上的笑很快就隐了下去。男人摇了摇脑袋,那天在周绮身旁的冷酷表情完全不见踪影,痞痞说道,“整天被关在
这里,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知道某些事情才对。”
夏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距离他摔下楼梯已经有十天了,就像他意识体时在没有裴慕离或者杜砚的情况下,不能出别墅一样,没有跟在这两人身
边的话,他同样不能出这间病房。
估计是老婆比宠物重要,他住进来十天,裴慕离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他手术醒后,一次是他昏睡着,进入意识体状态的
时候。
幸好杜砚来了那么几次,所以虽然外面的事情他还不是很了解,但该知道的事,他还是大概知道了的。
他被‘推下楼’的事就像是一滴掉落在海里的水滴一样,激不起哪怕一丁点的浪花。不管裴家也好,周家也罢,好像完
全不知道出了件这样的事一般,裴慕离与周绮的订婚礼热闹非常。
但这个男人是周绮的保镖,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周家对他这只裴慕离重视的‘宠物’的态度如何。
想到这里,夏童笑着哼了一下,“所以你就当蜘蛛侠,爬38楼就只是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别把我比喻成那只动物,我可比他帅多了,也厉害多了。”男人笑道。然后上半身突然俯过来,鼻尖几乎与夏童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