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珏看他一眼,就说了两个字,“干活。”
“大公子,我不会打算盘。”天下人都知道,整个凤凰家只有他不会打算盘。
“不会打算盘,认字吧?念帐本!”凤珏将手中的帐本丢给他,另一本给身边楚衣,取出一把算盘放在桌上,拿起一推一
移,算珠哗啦脆响,两把盘分两头放,他对鸠盘楚衣一点头,“念。”
两人对看一眼,一前一后,一声接一声的念出帐本上的货品钱数,凤珏两只手同时动起,两把算盘啪啪作响,左一眼右一
眼,快而不乱。
“十七,没了。”
“八十一,没了。”
随着两人的声音落,凤珏停手,看向鸠盘,“缺一。”又看向楚衣,“余五。”算盘一收,“平帐!换帐本。”凤凰家的
帐只要缺在五以内,余都在七以内都是平帐。
暖颜有点吃惊的看向凤珏,她这是第一回见有人能同时打两个算盘算两本帐。
“爷,先休息一下,还有两箱就对完了,大家都累了先用完午膳在对吧。”喜鹊送上香茶。
凤珏抬头看向外面太阳于天空正中,说明已经中午了,“备膳吧。”
“已经备下了,请众位移驾兰芝院。”喜鹊行礼轻言,先行出去安排船支。
“饿死了,饿死了,珏你虐待人!”
“别嚎了!又不是只有你饿!”
“就是嘛!”
“珏,他们欺负我!”
“活该。”
“……”
众人说笑间上船,下船上岸走入兰芝院,入席,仆役摆上碗筷佳肴,凤珏手一挥,屋内奴仆退下,“废话不多说,几乎都
不是外人,大家自便,起筷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太多的恭敬感谢,暖颜略有不悦的皱起了眉,然而席上的其他
人不等他说完,已然起筷去夹自己喜欢的菜肴,这样一比较下来她到是小气了,但她还是感觉那里怪怪的。
“珏,你也管管你家凰晔,每年都这样可不成,他也不想想你就不用对帐?我记得大部分的生意是你管的,帐可比他的多
的多。”秦玟喝口汤为凤珏打抱不平。
“他就是知道我的帐平完了,才送来的。”凤珏夹着面前小碟中的生鱼片放入口中,半透明的鱼片上面散了很薄的盐。
“那你的帐呢?”秦玟好奇平日可没见他对过这么多的帐。
“随对随平,已经全部送往凤凰家老宅了,要是像凰晔这样留着一起对的话,怕是两座落雁楼也放不下。”他说的自然,
别人听的毛骨悚然,两座落雁楼,那得是多少本帐呀!
“喂,你疼弟弟也有个限度好不好?从小到大都这样,你也不怕将来你死了,他不会打理凤凰家!”陈显冷嘲热讽的话中
透出一丝关心,只不过就是嘴太毒了。
“呵!”凤珏轻笑,“我们俩个会的不同,做生意我在行,江湖上的事他在行,我们这叫互补,而且,若是那天我死了,
他也活不了,再者说了,他就我一个亲人,我不疼他天底下就没有人会疼他了。”凤珏与凰晔是两个截然相反人,凤珏善
文懂交际,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凰晔善武江湖气,弓马骑射刀枪棍棒,无一不通,两个人就像是正反面。
“行了,行了,别老开口死闭口死的!”秦玟不悦的皱眉,夹起块蒸饺放入他的碟中,顺便打算拐走他小碟生鱼片。
“别动。”凤珏拦下他的筷子,“这个你可吃不得。”
“为何?”秦玟眉一挑。
“这是什么鱼?”楚衣夹起片仔细的看,这进众人才发现这生鱼片只有凤珏面前的小碟中有。
“河豚。”他说着从楚衣的筷子上夹回鱼片,放入口。
“好吃吗?”秦玟眼馋的看着他。
“嗯。”他点头。
“河豚不是有巨毒吗?让人试过了吗?”暖颜此时才发现到底是那里怪,已凤珏这样的身份,用膳时竟然没有人为他试毒
,这点太奇怪了,而且河豚可不是一般人敢吃的。
“凤公子不用人给试毒。”齐守业轻言,“我们的菜鸠盘验过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菜绝对没毒,但凤珏就不能保证了。
“为什么?”她不懂了。
“要是你还是婴儿就被人灌了一整瓶鹤顶红加断肠草后还和没事人一样的话,就明白为什么了。”白鹭平静而冷淡的开口
,眼中却闪过怒恨。
“百毒不侵?”暖颜愣了一下。
“不是。”凤珏摇头,放下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所有中毒反应都会出现,头晕目眩,呕吐恶心,昏厥假死,不过差不
多半个时辰后就没事了,说白了就是死不了,嗯,就这样。”
“靠!珏,你这家伙是怪物吗?”秦玟听他说就够心跳了,他还来个就这样!
凤珏对他温柔的一笑,“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平静平淡没有过激的反应,这样反而让人心痛。
“你不是怪物。”楚衣抓住他桌子下面的手,紧握住,“你是活生生的人,我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笑了,手
反握住楚衣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
暖颜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又将嘴闭上了,她感觉到了,笑王爱着凤公子,很爱,很爱……心头泛酸却想开
怀大笑,也许就是因为那个人是她最崇拜的笑王,所以无论他爱谁她都无法去恨他,她真是个傻瓜!
第十六章:飞燕台上,飘然雪(上)
剩下的两箱帐本众人下午也松松散散的对完了,暖颜先走了,屋内的其他人也不急着走,聊天喝茶扯闲话,只有凤珏依旧
在忙,执着笔在一本厚厚的帐册上记录着什么,楚衣凑过去,看到帐册上记录着每一箱帐本为何国,月份,物品总额,缺
余。
“总帐?”
“嗯,不可能查账时一箱一箱的翻,这样会便于查找。”凤珏放下笔,揉揉手腕,换另一只手,虽说他能两只手左右开弓
,同时写字,但打了一天的算盘,手腕有些僵。
“休息下吧,我来吧。”将人从桌前挤开,自己拿起帐本,从他手上拿过笔,抄录。
凤珏也不反抗,拿起茶杯靠坐在太师椅扶手上,背挨着楚衣的右手臂让他写字有些不方便,要是一般人的话都会把凤珏赶
到一边去,可楚衣是一般人吗?他不是!所以,他手臂一抽,凤珏失去支点身子往后一歪倒到他怀里,他手一环将人圈在
怀中,就这样抱着凤珏写字,写的还悠闲自得。
凤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接着喝茶过了一会儿,楚衣放下笔,“写完了,看看怎么样?”
“嗯。”凤珏接过帐本,“不错,嗯?这字好眼熟……”他怎么看这字怎么眼熟,脑海中雷鸣乍响,他想起来了,这不就
是那个该死的盗贼的字嘛!“楚衣!”凤珏牙一咬,从牙逢中挤出他的名字。
“嗯?”楚衣明显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初春时是不是去过我房里?”凤珏眼中冷冽。
他这么一说,楚衣到是想起来了,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是喜欢那只梨嘛,我是给你送梨的。”
“果然是你这个混蛋!”凤珏两只爪子齐上掐住楚衣的脖子。
他单手合住凤珏的双手,将人固定在怀里,“梨花都送你了,我所要点回报也是应该的。”说着就要亲上去,凤珏气呼呼
的在他唇上一咬,他吃痛松了手,凤珏瞪他一眼从他怀中离开,站在桌前背对他,一副爷很生气别惹我的样子!
“珏儿……”楚衣想抱他,他身子往旁边一移让人扑空了,只得哀怨的看着他的背。
就他们俩那动静,屋子里的人早注意了,目光纷纷往那边瞄。
“凤公子好像生气了。”齐守业小声的同陈显说。
“不是好像,是真生气了,而且不小。”陈显对凤珏生气很敏感,因为他见过很多次,而且每次他都是祸头。
“我还是头回见珏这么生气。”秦珏小声的说,“难道,楚衣就是上回那个贼?”
“什么贼?”两人一口同声问。
“就是……”秦玟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两人对看一眼,一脸的不相信,“怎么着?不信是不是?”看他们两一
起点头,秦玟火了,吼了起来,“不信你们珏,是不是初春时让楚衣采了!”就他那声音大的,直在屋内回荡,结果当然
是……
“秦、玟!你丫想怎么死!”凤珏脸冲红越过书桌满屋追杀他。
“老死……”顶嘴归顶嘴,命还是要逃的。
屋内一前一后的打闹(逃命)的二人,齐守业与陈显一击掌,解决!
他们太了解凤珏了,要是他心里一直窝着火指不定倒霉的是谁呢,所以只得牺牲秦玟了,楚衣无奈的摇头,走上前,手一
抄将凤珏扛走,他现在很郁闷,被自己亲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凤珏一路挣扎捶打,他就是不放,最后凤珏软了下来,闷闷的说:“至少让我揍完秦玟吧。”
楚衣脚步一钝,想了想,将他放下,“别揍死了。”他话还没说完,凤珏已经杀出去了,苦命的秦玟接着逃,其他人看戏
喝茶,时不时的来招落井下石,真是好生热闹。
暖颜回到落脚的宅院将画卷起拾起来,叫上婢子抱着画卷入宫。
走过回廊时,慕容婉正好迎面走来,见她如此匆忙的入宫不免好奇,“暖颜公主有什么事这么急?”
“见到娘娘就好了,劳烦娘娘将这些画还于笑王。”暖颜目光一瞥,婢子将画交给慕容婉的宫女。
“公主怎么不自己还?”慕容婉有少许迟疑。
“我过几日便要回南苑了,这几日想到处走,可能没有时间来还画。”她微微垂下眼,心中透着一丝酸。
“回国?”慕容婉微惊,“怎么好好的要回国?”
“笑王有心上人了,那个人……我比不上。”她笑了,笑的苦涩。
“公主多心了,还有什么人是公主比不上的?”慕容婉笑言,将她的话当笑话听,必末当真。
“不。”她摇头,“那个人在不好,在如何,笑王喜欢,我在好,他不喜欢,就算成了亲又能如何,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有劳娘娘了,暖颜先行告退了。”说完不等慕容婉回话,她已然转身走了,因此没有看到慕容婉眼底的冰寒,也不知她
的一片好心将那两人引入杀祸之中。
慕容婉手指抚过画卷,唇上勾起浅笑,想成全?没那么简单!
她转身带着宫女往敬和殿走去。
敬和殿中,楚天拿着奏折正在……发呆,将近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思绪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陛下。”慕容婉走到他身边行礼,见人没反应,好气又好笑的抽掉他手中的奏折。
“啊?怎么了?”人这才有了反应。
“陛下,暖颜公主送来了笑王的画,陛下要不要看看?”她说着打开一卷,那是一卷如鱼得水,莲花水池中两条游鱼嬉戏
,水墨黑白没有别的颜色却画画的栩栩如生。
“皇叔的画依旧如此传神。”楚天打开另一卷,这是卷是鹿回头,娇巧的小鹿山崖上回头相望,依旧是黑白的水墨画。
“是呀,你看这画的多好。”她手中的是雄鹰展翅,“连羽毛都画的如此精细。”轻声的感叹,随手打开最后一卷,展开
在桌上,不同于前几卷,夺目的颜色冲入眼中,乳白、浅黄、鲜红、棕桐,更重要的是这一副人物画,在楚衣所有的画中
恐怕只有这一卷是人物,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画人物,而这卷画不光是人物还是他们所熟知的人,凤珏!画中的一笔一
画都精细到极致,提字柔和有力,而落款也不是楚衣常用的小楼西风起,而是潇湘,那是楚衣的字也是母姓之名,这两个
字对于楚衣有着特别的意义,却用在了这里。
画卷展开时,楚天的脸色就开始变,当画卷完全展开时,他的脸可以比美锅底了,已经的黑到不能在黑了,他小时候可记
得清清楚楚,楚衣说过不会为人画像,无论多少人求他,他都没画过,可如今他却为凤珏画了像,不仅画了而且画的如此
传神,楚天心中莫名的不安浮躁起来,不会是……
“来人!传笑王入宫!”一声喝声音大到宫殿外都听的一清二楚,进喜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慕容婉平静的看着楚天的背,
唇上笑颜浮出,好戏要开始了。
将近半个时辰后,进喜回报,“禀告陛下,笑王府的人说,笑王一早就去了梧桐居,说今晚不回府了,陛下是否上梧桐居
请笑王?”
楚天负手背过身,思量片刻,手一挥,“摆驾梧桐居。”
“遵旨!”进喜殿外传令,“圣上有旨,摆驾梧桐居!”
第十六章:飞燕台上,飘然雪(下)
日近黄昏时楚天一行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的来到梧桐居前,大门依旧是不敲自开,两名提着紫色灯笼的少男少女站在门两边
,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刚刚才到,提灯弯身对他行礼,同声同言:“陛下请随我们来。”说罢提着灯笼转身前头带路。
楚天叹口气,摇头,无论过了多少年,他每回到梧桐居迎接他的永远都是逻茵,少男名为逻,少女名为茵,没有人知道他
们的来历,只知道他们是凤凰家的迎门人,似乎从亘古时开始他们就是。
楚天手一挥,“你们留在这里。”他只带着进喜走入梧桐居,他们迈入后,大门缓缓的关上。
水岸码头,精致的小船,撑船的是名老翁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不过听说他才不过五十出头,此时正点着旱烟吧哒吧哒
的抽着,茵走上前行礼,“渔伯,陛下要见主人,请问您可知主人现在何在?”
渔伯吐口烟,想了下,“刚刚白姑娘安排船去了飞燕台,此刻应该在那了。”
“那么有劳渔伯送陛下过去。”逻淡言,抱拳行礼。
“上来吧。”渔伯在船身上敲了敲烟杆子,站到了船尾撑杆,楚天带着进喜上了船,船划出,楚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
这个皇帝在外面如何如何不管,在这里主人只有凤珏,他要见凤珏只能前往,想招凤珏入宫,可能性为零。
船慢慢在飞燕台靠了岸,进喜扶着楚天上岸,就在他双脚踏上岸时,全身顿时僵住,不是想动而不能动,而是不想动,悠
扬洒脱的琴声飘入耳中,他抬起头看向飞燕台中心,平镜般的台上,一朵朵金莲盛开莲心点红蜡,黄昏夕阳下映出美丽光
芒,中央有座六角小亭,雪白的曼纱垂下,透过曼纱可以看到里面有人,一个男人,他在弹琴。
风动,帘舞,曼纱飞起,一张白玉般的脸映入眼中,雪白的长袍,披散的长发,腰背挺的很直,手动身不动,美的出格的
人,却没有那琴声带给人的震撼大,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五弦琴,琴长七尺二寸,宽六寸,比一般的琴长上一倍,一般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