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尺六寸五,他优雅的手指抚动出在上面,宽大的衣袖晃动,似乎他的琴就应该是这么长,此琴名为飘然,凤珏百日时
收到的礼物,不知何人所送的礼物,他却知此琴名为飘然。
凤珏双目闭紧不视人不视物,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他沉浸在琴声中,修长的手指抚动,琴声婉约清雅如同清风抚
过面颊,让人有一种悠悠然的感觉,琴声突然一转声中带着清冷,如同雪花飘落的声音,鼻吸间几乎能闻到雪的味道,好
似要下一场大雪,可紫辰何时下过大雪?紫辰天气多变,寒冬却少雪,只有小雪细雪,大雪百年难遇。
“好曲。”声音从亭内传出,说话的竟是楚衣,“什么名?”
琴尾音落,凤珏侧头看他,轻言:“万里雪。”
“万里雪?那是什么样的光景?”楚衣皱眉。
“万里聊无人烟,天地相连一片雪白,看不到尽头,没有生灵,除了雪就是雪。”凤珏拿起茶慢慢的说,如同是最深的记
忆,冲满了怀念。
“好个万里雪!”楚天迈步走入亭中,“若是万里无人,没有生灵,那是何等的可怕,凤珏你就不怕吗?”
“怕?”凤珏蹙眉看他,“为何要怕?到那时必是千里冰封万里雪,如此美景人间难得,有何可怕?”他堂而皇之的回答
,不行礼不起身,好似楚天只是个朋友而不是君王。
“千里冰封?那便是生灵涂炭,你竟然说不可怕?”楚天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
凤珏摇头,轻笑,“你不会懂的。”
“你!”楚天气怒。
“凤公子说的可是冰灵降临?”齐守业淡问,他一开口,楚天才发现亭子中除了凤珏和楚衣,还有齐守业、陈显,以及秦
玟,可气的事,他们也不见礼。
“冰灵入世?那样的传说还真是难得一见。”陈显笑言,那不过是个传说,怎么可能出现,只能当故事听罢了。
“嗯。”凤珏侧头看天,喃喃自语:“若是可以我想看看紫辰被雪染白的样子。”
楚天听他说狠狠的鄙视他,气的连自己来的目地都忘了。
然而,他又怎么知今日的话,将来竟然是一语成谶!
“爷,茶冷了,奴婢给您换杯。”杜鹃端着托盘站在凤珏身边。
“嗯。”凤珏将手中的冷茶放到托盘上,杜鹃端着托盘离开不多时,端着杯冒着热气的茶回来,进喜见状上前接托盘。
“姑娘歇歇,我来,我来。”
“不必了。”杜鹃往回抽,他上前一抢,用力过大,结果就是托盘整个飞了出去,滚烫的茶水对着凤珏泼了过去。
“当心!”楚天大叫,要是那家伙被烫到了,麻烦的可是自己!
他的叫声刚出,凤珏已经被人拉开,楚衣揽着他的腰将人护到了一边,好在楚衣身手快,不然凤珏毁容是小,疼上一两月
是大!
“没事吧?”楚衣抱着凤珏温柔的问,而目光瞪向进喜那叫一个凶恶,死奴才!
进喜一抖,欲哭无泪,王爷不带这么差别对待的!
“没。”凤珏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推楚衣,却半点力也用不上,靠在他怀里无奈的闭上眼,轻声吩咐杜鹃,“杜鹃去叫鸠
盘。”
“是。”杜鹃瞪了进喜一眼,跑了出去。
“凤公子的脸好白,这是怎么了?”齐守业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珏,你哪不舒服?”秦玟握住他的手,顿时一惊,好冰!
“我全身无力。”他说话时都很慢慢,气吐的很长,他被吓到了,刚刚热水泼过来时,热浪先逼了过来,脑海中有东西浮
现,一团火扑向他,很可怕!非常的可怕!他已经忘记了躲,所以当时若不是楚衣拉开他,他一定会受伤。
鸠盘来后,将人放到躺椅上,先是把脉而后又吩咐了人煎参汤,又是施针,忙活了半天,最后,他的额头贴在凤珏的额头
上,喃喃的说:“大公子不怕,没有人会伤害到大公子,没有人,别怕。”手抚上他的眼睛让他闭上,鸠盘声音低沉,用
一种不属于他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吾儿勿怕,父亲在此。”
“父亲……”凤珏伸出手抱住鸠盘,像是个受了惊吓,寻求父爱的孩子。
楚衣心头一阵犯酸,此刻他特别想将两人分开!但,为了凤珏,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楚天冰冷的看着他们,他记得那个声音,是凤青的声音,从小到大,他不止一只听到鸠盘用这个声音来安慰凤珏,他可以
确定鸠盘不是凤青,但他不明白,为何凤珏没有见过父亲却能如此清晰的记住父亲的声音?
凤青,在他的记忆中是个君子,上善若水,这四个字用在凤青的身上十分的贴切,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上善若水的君子毁
了他的童年,他的家,他的国,如今凤青的儿子,也要同样毁了他的王权!
从楚衣出手护凤珏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皇叔对凤珏动情了,用情至深,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有危险时,你
会第一时间出手,楚衣不顾自己可能被烫伤的危险出手救了凤珏,就这一点已经可以说明了一切。
楚天闭上眼,转身在众人忙乱时带着进喜离开,他不会让事情发展下去,他不是父亲,他是楚天,紫辰的君王!
第十七章:黑夜无尽,心憔悴(上)
凤珏眼前一片黑暗,全身僵硬麻木的躺靠在一张躺椅上,他眼睛酸痛迫使他又闭上,半刻之后睁开此时才看到东西,幽暗
的屋子,紧闭的门窗,老旧的书桌前一人负手而站,他眯起眼看清那人的身影,意料之中的人,却还是有些意外。
“你不知道任何毒都毒不死我吗?”
“朕知道。”楚天回身,目光冰冷,“毒不死你但足以让你虚弱。”他迈步走到凤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知道朕为
何如此对你吗?”
“不知道。”凤珏从来就不喜欢别人这样与他说话,既然他站不起来,他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人。
“你敢说不知道!”楚天怒言,将他闭上眼睛的动作当成了逃避,“你与皇叔是怎么回事?”
“陛下认为是怎么样?”他闭着眼睛吸口气,肺隐隐作痛,感觉自己似乎中了很厉害的毒,不光能让四肢麻木,还会让五
脏六腑衰竭,还真是难受!
“不是朕认为如何就能如何!”楚天狠狠的瞪着他,“朕宁可相信你与皇叔之间什么都没有!朕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事实呢?皇叔为你画了画,为你不顾被烫伤的危险救了你!你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吗?”
凤珏慢慢的睁开眼看他,看到他如同是只野兽在痛苦的挣扎,凤珏扯开嘴角笑了,“是,是我勾引了衣,让他走入我的圈
套,是我主动接近他,是我想毁了他,这样陛下满意了吗?”说出的话如同一把双刃剑伤了楚天也伤了自己。
楚天愤怒的扬起手,满目气恨的看着他,手就僵在半空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他没有
说朕而是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只是一时贪玩,你会离开皇叔的,珏!你告诉!”他摇着凤珏,近乎哀求的逼问
。
“我记得你上回叫我珏的时候还是你刚登基的时候,快六年了吧,你没有这么叫过我了。”凤珏似笑非笑的看他,“我若
说了,你会信吗?”
楚天僵住,慢慢的放开手,往后退去一步,摇头,“不会。”
“那么我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本应慌乱的心,此时却十分的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如今的楚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
帮助的朋友,而是君王!
楚天的手伸出,伸向他的脖子,划过他的衣领,拉起一根红绳往下划,握住红绳上束的一枚金坠,手用力一拽,红绳断了
,在凤珏的脖子留下一道浅红色的勒痕,他握紧那金坠,转身离去,什么也没有再说,殿门口吩咐人每半个时辰在殿内点
毒香。
殿门缓缓的关上,凤珏慢慢的闭上眼睛,听到大门关闭的那一声,殿内被寂静吞没,他放声大笑,从未有过的张狂,从未
有过的凄凉,若是七年前知道自己今日会落到这个下场,他还会帮楚天吗?他不知道。
也许他还是会帮,因为必竟那个时候,他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笑王府,观月楼。
楚天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一轮明月,等待着楚衣的到来,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名字,喜欢这里的摆设
,自从登记基以后,这里鲜少来了。
门无声的打开,楚衣站在楼内看着窗边的楚天,那样的孩子气,好似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他无声的笑了,“怎么有空来了
?”近几年,这小子有事就招他入宫,已经很久没见他来过了,下人禀报说陛下来了的时候,他当时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
楚天侧头,“我真的有很久没来了吗?”
“嗯。”楚衣走入,坐在窗边椅子上,“很久了,有十年了。”看着他笑言:“凤珏也喜欢坐在那。”凤珏喜欢曲膝坐在
窗台上,手中抱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
“皇叔……”楚天左手捏紧,“你喜欢凤珏?”
楚衣微愣,笑言:“凤公子那样的朋友又有谁会不喜欢?”
“朕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楚天拉过他的右手,将自己的左手覆在上面慢慢打开,楚衣手心触及坚硬温热的东西,楚天的
手慢慢移开,露出那样东西,纯金的指环,花纹是两条相交盘旋的羽毛,“凤珏在朕手里,是生是死就看皇叔了。”
楚衣心头一紧,握住指环,这是羽戒,凤凰家一代一代传下的一对戒指中的凤纹,凤珏经曾说过,这枚戒指代表了他,楚
衣抬头看向楚天,话脱口而出:“你对他做了什么?”微微上扬的声音暴露了心声。
“朕只问皇叔,想让他生,还是死?”楚天侧头看着窗外,双手握紧拳头,他最不愿见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你想如何?”楚衣握紧手中的羽戒,凄冷的笑,“本王有选择的余地吗?”此时,就算让他自刎他也会做,前提是凤珏
安然无恙!
“娶暖颜公主为妻,前往南苑三年。”楚天说出早已开出的条件。
“本王与暖颜成亲,你就会放了凤珏?”楚衣急切的问。
“前往南苑的当天,朕就会放了凤珏。”楚天点头,他会放,只不过,放回的未必是活人。
“好,三日内,本王迎娶暖颜。”如此草率的确定,半点笑王的风度也没有,他当真是急昏了头。
楚天起身,迈步离开,空留下心乱如麻的楚衣。
梧桐居,汾水阁,鸠盘刚刚给喜鹊燕子施过针,两个丫头被人发现晕倒在路过,与她们一起出行的凤珏不知所踪,而两个
丫头也并非晕倒,而是被人打晕,两个丫头也算得上高手,竟然轻意就被人打晕,可见来者非同一般。
“白鹭,你说有谁能在一击之下打晕两个丫头?”鸠盘洗衣净手,慢慢擦拭干净,已经过了一夜了,没有收到勒索,只能
说明对方要的不是钱财。
“两个丫头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天下间可以一招打晕她们的不出五个人。”白鹭细细的盘算,“其中一个在皇宫大内。”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怀疑上楚天。
“有劳你皇宫内走一趟。”鸠盘看眼天,“在日出之前。”
“好。”白鹭应声,入屋换了夜行衣,借着黑夜跃出直奔皇宫而去。
鸠盘抬头望天,大公子,你可千万别出事……
漆黑的殿中,徐徐升起毒香烧了一夜,已经侵入凤珏体内,麻木感逼向心脏,痛苦到几乎不能呼吸,麻木感已经变成撕裂
般的痛,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头发,麻木不能动的手指抠紧扶手,烈火焚身的感受从心口烧起,咬紧牙,闭紧双目宁神,
额头上,双眉间的藤纹隐隐而显。
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
沙陵,梧桐居,熟睡中的凰晔突然惊醒,手捂在心口上,痛!从未有过的痛!猛然坐起身,飞身跃下床榻,奔出门,跃上
屋顶同时,手臂一扬划出一道符咒,“去!”天空中雷声大作,他化做火红的身影穿越雷光电闪往紫辰而去!
“咣当!”福寿宫中彤珊一手扶着矮柜,一手捂着心口,心口巨烈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腰,似乎有人用刀在挖她的心。
“彤珊姑姑,您怎么了?”小宫女焦急的询问。
彤珊摇头,她没事,有事的那个人不是她!
第十七章:黑夜无尽,心憔悴(下)
宫外狂风来袭,刮开了厚重的宫门,似是在为她指路,她鬼使神差的走出宫门,顺风而行,来到偏僻的冷宫,狂风再起,
气势磅礴冷宫中的宫女太监暗卫被刮的东倒西歪,冷宫的门窗被硬生生的刮掉,青紫色的烟从里面蜂拥而出,彤珊闻到忍
不住咳了起来,烟散后,她看到里面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她双手撑在扶手上,手颤抖的托起气若游丝凤珏的脸,一夜的滴水未进,一夜的毒香熏烧,人已经憔悴的让人心痛。
“孩子……孩子!”彤珊轻拍着他的脸。
“救我……救我……”而且他神智不清,虚弱的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扶起他,他却软弱无力,“来,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出去……孩子不怕……娘亲在这……”将人背
到背上,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嗯……?”迷糊中发出一声询问。
“不怕,孩子不怕,珏儿不怕。”她泪滑落,心如同被刀捅了巨大的洞,十分的疼。
黑夜中暗卫一路紧追不舍,彤珊带着他一路逃,往外跑,对是跑!不知那来的力量可以让她这样一个软女子背着凤珏一路
狂奔,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带他逃离这里!
前方黑影闪现,她停下步护住身后的凤珏,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前方的人对上她的双目标时微微怔住,声音中满是惊讶
。
“夫人?”
“白鹭?”
“是。”
彤珊将背上的凤珏交给白鹭,将两人往外推,“快带他走。”说罢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白鹭毫不犹豫的带着凤珏飞身离去
,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与她初见是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她已经是身怀六甲,而白鹭与孔雀是为了迎接凤凰家的新主,他
们与童姗朝夕相处,那年的她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妇,白鹭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然而,那段日子是她最深刻的记忆,无
法忘记,从她陪着童姗养胎安胎,到后来,凤青出事,童姗驾车奔向被大火吞没的宅子,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换不回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