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烦躁感是怎么回事?洛越寒没有耐性的用修长的手指敲着膝上的帐本,感觉喉咙似乎卡着一股无名火发泄不
出来。
他一向都没有什么耐性的,但他的没耐性通常都是直接无视,或者根本就不予理会,会让他烦躁的想找东西出气是很少见
的情况。
洛越寒盯上了立在前头的左意,看起来似乎很好练手的样子。
左意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窜上了背脊,视线死死地钉在地面不敢对上他的。
洛越寒是真的有抓他来陪练的打算的,但是出现在眼角的一个身影却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书房在卧房的正对面,而何泉的房间则在他卧房隔壁,所以当他一走出房门,洛越寒就注意到了。
「下去吧。」已经对他没什么兴趣洛越寒随口让他离开,没有自觉到他本来满带寒意的眼眸像是化了些,视线的落点紧锁
在对面的那个身影上。
就算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但他推门、旋身、关门的动作,还是带着他特有的缓慢节奏,像是不谙音乐的人总在合音时落
了半拍,却又显得别有韵味。
何泉出来透透气,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气虚,但是总闷在房间里都好像快喘不过气来了。
今天隔壁房的那人似乎不在的样子,从早上就没有动静,连仆人都没有过来一个,或许是到外厅去了吧?
下意识地想避开那个人,他本来就会带给一般人很大的压力,冰冷的视线和氛围像是会刺进骨子里,让人不得不在他面前
缩起身子,但现在他却变得更可怕了……带着某种邪恶意味的眼神总是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扫视,只要一看见他,何泉就
会觉得全身发凉。
踏着虚软的脚步来到院里一个位在最角落的矮石凳,石凳刚好被挡在一棵树的后面,何泉想,这样就算那个人突然回来了
,只要他静静待着不动,他也可以等到他回房之后再出来。
有些失魂般地呆坐在那里,就算想出来透气,何泉做的也真的只有透气而已,因为他根本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看书他
没有心情,现在也不需要他去看顾洛越冰了,那……他到底为什么留在这里?
只要洛越寒不点头,他就无法离开这里一步,他的伤早就不需要他的帮助了,那为什么……何泉想到那个可怕夜晚发生的
事情,就瞬间刷白了脸。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和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少年比起来,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妄想的地方?只是……尝鲜而已吧?
何泉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忍下去吧……只要等到离开这里的那一天,那个痛苦的夜晚一定也能遗忘在这里的。
从怀里摸出一对小小的玉环,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何泉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了下来,眼底空洞的茫然也带上了一丝的暖
意和平稳。
小玉儿……想起小玉儿何泉的唇边就不禁勾起了一抹浅笑,和大部份平民从出生到老死都只待在同一个村庄比起来,不时
会在城镇间来往的何泉算是有见过些世面的,和城里那些女子相比,小玉儿确实毫不起眼,但她就像在他手中的这对玉环
一样,不华丽耀眼,但握在手里却温润令人放松。
两个人都是那种不温不火的个性,何泉的温和带着稳重,小玉儿的温和则带着羞怯,从他们相识以来他们就不曾争吵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明白的,明白他们就是彼此意定的伴侣。
本来他是打算这趟回去就要托人提亲的,他的年岁也不算小了,哪知道却遇上这种事……
何泉觉得忿忿不甘,也觉得羞辱可耻,这样的他要怎么坦荡的面对小玉儿?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错?!他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没有主动来招惹这户人家啊!
只要他能离开,只要能再让他看到小玉儿的笑容……他会忘记的,这种恶梦他绝对不会再想起来,他们这样的身份,一但
离开这里何泉想他这辈子应该也碰不上他们了,只要不遇上……
垂下视线,将手中的玉环贴到脸上,像是寻求慰藉,像这样就能够感受到小玉儿的温暖似的……
洛越寒眯着眼看向那人,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牢牢地盯着他。
何泉选的位置没有错,如果洛越寒是待在他的房间里或是刚从外面回来,那个位置他确实是没有那么容易看见,偏偏不巧
他今天就待在正对面的书房,这样一来何泉的动作倒是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样躲避的动作,洛越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躲的人是谁,他的反应是正常的,但是莫名地,洛越寒就觉得不太高兴
……
不高兴归不高兴,洛越寒还没有到莫名其妙就冲出去发怒的地步,按捺着心中微微的不舒服,只是盯着他,盯着他有些茫
然但却会让他心痒的侧脸,盯着他用有着独特节奏的动作在怀里摸索,然后拿出一对小小的劣质玉环……
一开始洛越寒只是不满地蹙起了眉,这样的情绪只是本能的反应,但其实他并没有明白这不满从何而来。
看着他宝贝地抚着那对没什么价值的玉环,看着他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暖意和光芒,洛越寒眼底阴沉的情绪越
凝越深。
何泉一个男子为什么会带了对玉环在身上?为什么会这么宝贝地捧在手上?亲人的物品?他不相信会有人用这么恋慕的眼
神看着亲人留下来的物品。
虽然满怀着怒气,但洛越寒走起路来仍是无声无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来到了何泉的身后。
一直到肩膀被按得发疼,何泉才惊觉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呃……」何泉被按压的肩头不自觉地矮了下去,他的身材虽然算结实,但怎么比得上真正练武的人,在洛越寒面前他毫
无反抗之力。
「爷。」握紧掌中的玉环,何泉的指尖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愿意面对他,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但是……何泉还是只能默默
地垂下视线。
洛越寒的四周像是卷起了一阵冰冷的风暴,让位置比较靠近的何泉有一种几乎快窒息的感觉,结霜似的视线钉子般地钉在
他身上,寒冷刺骨。
何泉本能地想避开,想以表示恭敬的态度退开几步,离开那个让他无法喘息的范围,但洛越寒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肩头
,让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保持这样侧身又垂首的别扭姿势。
「小玉儿?」带着一种怒意和恶意,洛越寒弯下身轻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不意外地看到他猛然震了一下。
何泉没有抬头,没有对上他的视线,但他脸上的震惊却隐藏不了,而对洛越寒而言,这样就很足够了,足够他看清楚这个
被他刻意挑起的情绪。
有一种狠狠揭穿他人的快意,却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因为在意、因为重要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吗?
看着他握得死紧的手,洛越寒突然伸手过去一掐一扭,他握在手里的那对玉环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爷……」何泉难得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拿回他备着要送人的礼物,可却依然被按死在矮凳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玉
儿的玉环化为粉末从他指缝中泄出,然后被一阵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第五章
碰地一声,背部直撞上坚实的桌子,被猛力拉扯最后又是一个重甩的何泉有些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现在所处的状
况。
但是才一看清周围的摆设,何泉眼中就只剩下惊恐这一种情绪而已。
不是他暂居的客房,这里的布置虽然不是精致华丽,但看得出来用的都是上好的质料,在专属于洛越寒的院落里,这样布
置的房间还能是谁的?
何泉还在恐慌,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洛越寒已经轻轻地合上了门,卡地一声,好像何泉的心跳也猛然狠狠鼓噪了一下似
的。
「爷。」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情绪不佳,虽然他的玉环在他手中化为粉末,但何泉已经不想再惹怒他了,只得垂下视线静
立在那里。
或许只是看他不顺眼要揍他,也可能是要讲些什么不想让人听见吧?应该……应该不会有其它的事的……
何泉觉得有些不安,和他单独相处在室内会让他想起那个不愿被回忆起的夜晚……不会的,就算是尝鲜,现在也不怎么鲜
了,应该……
「小玉儿?」清冷的声音有着嘲弄的意味,洛越寒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却像是用冰刀在坚冰上硬刻出来似的
,线条生硬可怕,「小玉儿会愿意嫁给曾经雌伏在别人身下的人?」
被狠狠击中想要掩盖的伤口,何泉身躯倏地绷紧,反手紧抓着坚实的桌沿,像是想掐进桌子里一样,指尖都用力地发白颤
抖。
没有回话,何泉也不知道要回些什么,如果他只是想要打击他、践踏他,那……他也只能低着头等他说到他高兴让他离开
为止。
何泉觉得无辜又倒霉,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莫名其妙地被掳到这里来也就算了,人生中总会倒几次楣的;洛越寒一开
始无视他那也无所谓,应该说那样更好,高高在上的人嘛,眼中容不下他这样的小人物也是正常的,被无视的话自然也不
会惹上什么麻烦。
难道他唯一的错误就是竟然让洛越寒正视他了吗?可他明明就是帮了他的不是吗?帮他压抑毒性、帮他复原,他做错了吗
?
「你知道这个吧?」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到他身前,洛越寒在他视线落点处轻轻摇晃着一个已经被打开上盖的巴掌大盒子,
浅幽的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粉色的晶莹软膏折出让他心惊的光泽。
何泉眼睛微微地撑大了些,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见过,也吃过它的苦头,幽酥迷伶膏……那个用在那种事情上的……
何泉不自觉地向后躲避,但他背后就是桌子,所以也只是身体缩了一下,但已经足以表示出他的闪避了。
为什么要拿这个给他看?
洛越寒已经逼近到足以让人感受到他身周冰冷空气的距离了,何泉脖颈僵硬地直瞪着那盒粉色药膏看,完全不敢抬头了解
他眼底含意。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你知道我要干嘛,你会喜欢的……」有些恶意地贴近他低语,看着他完全被笼罩在自己的气息范围,看着他细细地颤抖
,洛越寒突然觉得心情好很多了。
习惯性地在同一个时刻醒来,坐起身洛越寒随意地以手指梳过发丝,然后目光缓缓地移向身旁那个平时没有的热源。
一个乍看之下还比他结实一些的男子正趴在他身边昏睡着,从他紧皱的眉宇看来似乎睡得并不好,没有被绸被掩盖到的肌
肤上满是红紫的暧昧痕迹。
隐进在绸被暗处的肌肤特别勾人视线,洛越寒不自觉地伸手触上那背脊,缓缓探进覆在里处的线条……
指尖传来的温热让洛越寒反射地想起昨晚的激烈缠绵,下腹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骚动,蹙起眉,他一向都是自制力极好的
人,就算有时和小倌纵情数夜,那也是他愿意,而不是他无法自制,但是现在……
因为他的触碰,何泉不安地颤了一下,虽然只是没有意识地本能动作,动作也相当细小,但还是感觉得出来那是一种躲避
的反应,害怕被碰触、惊惧的闪躲……
眯了眼,洛越寒觉得心好似瞬间沈了一下,但是看着他披散在背上的凌乱头发,半掩在发丝下虚弱不安的睡颜,那一点点
的不开心就好像消逝在空气中了。
本来他让人买软膏回来就是要减低他的反抗和挣扎,膏药确实很有用,只是这人就算颜头满是汗水也不肯安份,才让这事
变得那么激烈。
其实单比气力洛越寒也还是制得住他的,但他更想看他无力自制挣扎的模样,平时线条和缓的脸泛着不自然地红晕,见到
他时总是低垂的眼眸盈满水气,和小倌嫩白身躯完全不一样的麦色肌肤上冒着薄汗,更别提相连处传来的几乎足以焚毁他
理智的高温。
越是不愿、越是挣扎,就让他的兴致越是高昂,想狠狠地压制他,想用行动让他的反抗瓦解,想看他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接
受他的神情……
洛越寒知道他和一般的小倌不一样,这指的不是身形,而是他在意的程度,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究竟是哪里不一样,难道
这就是洛越冰说的喜欢?
手指肆意地在何泉身上滑动,这样的姿色哪里是他喜欢的?嗯……洛越寒承认压着他的时候他是还喜欢的,不过……
「爷。」低声的呼唤只比叩门声慢些响起。
「嗯?」随口应了声,洛越寒却没有让门外那人进来的意思。
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召小倌进府不是什么难得的景象,事情办到一半被扣门也不稀罕,只是他向来都不怎么在意
,常常纱帐半掩就让人进来了。
现在何泉几乎都被他挡在里侧,可他却不是那么想让门外的人进来。
「竹长老和菊长老来了,说要见您。」左意声音很轻,但他知道洛越寒听得见,如果他装作听不见,那他也没那个胆子去
叫,大声小声没什么差别。
「嗯。」洛越寒口气有些漫不经心,视线扫过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身躯,停留了一会后,才将绸被拉高至完全覆住他,然后
侧身下床着衣。
顺手放下了床边两重的纱帐,将他完全掩在里处,慢悠悠地穿戴整齐,洛越寒最后望了眼那看不清楚的模糊身影后,才拉
开房门走了出去。
「听说你先前似乎是中毒了,我们特地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些。」带头的长者斯文稳重,模样不过是超过壮年一些而已,
脸上的表情和缓,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谢谢。」洛越寒简单地向对座的两位长者回应道。
洛越寒的个性本来就比较自我冷漠,除了像同胞兄弟洛越冰或是长年陪伴在他身边的左意等人会引起他的重视外,其他人
他几乎是一律漠视的。
但梅兰竹菊四位长老都是和他父亲血缘关系很近的父执辈,虽然他从小也是爱理不理的,不过在洛越冰的瞪眼、母亲的皱
眉和父亲的拳头之下,至少他会简短的回应了。
「看你的样子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没想到你既然也会被暗害,现在越冰身体不行,只剩下你支撑洛家了,自己要小心一点
才是。」竹长老和气略带担忧地叮咛着。
「是。」洛越寒觉得很无聊,偏偏又不得不应和着,心里只想着刚刚昏睡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天晓得刚刚那老头说了些什
么,那些话大概只在他耳边绕一圈就又被吹走了吧。
「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左意都在做些什么?!」在后头一直没出声的菊长老突然喝了声,声音冷峻面容刚硬,像是一座
威严的石雕似的。
「左意知罪。」立在洛越寒后侧的左意立刻单膝跪下,垂下头颅承认自己的错误,身为贴身侍卫,主人受伤自己却完好无
缺确实说不过去。
「我看左意应该不适任他现在的位置吧?」哼了声,菊长老严厉地盯向半跪在地上的左意。
左意没有吭声,事实上他也无法说什么,身份摆在那里,对方怎么说他也只能认了。
「这件事我处理过了。」洛越寒直接插话打破这个气氛,左意是他的人,就算要处份也是他的事,轮不到他们决定吧?虽
然说他的处理就是不处理而已,毕竟当初是他把左意给丢出去做其它事,自己一个人自行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