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就在这里更衣吧。”安毓然看着刘宽,一脸体贴的样子,“反正只是一件外衫而已。”
刘宽看了他一眼,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飞云,喊人过来给我更衣。”
飞云无奈,也只能照着刘宽的话去做。
等着那帮丫鬟们跑去拿刘宽的便衣,再是壮丁们搬来更衣挡风的屏风,又是拖了好一阵。最后刘宽终于脱下了厚重的朝服
,干掉了满身的大汗。
“丞相大人,是否可以继续走了。”
飞云看刘宽的脸色已经由猪肝色变回了一些,便开口请示。
“走吧走吧。”
“丞相的府邸果真的不同凡响,按照一般皇朝丞相的俸禄也难得买下这么大的宅子,看来平日里丞相大人还真是省吃俭用
啊。”
刘宽没力气回嘴了,他也知道安毓然什么都知道,也没必要再假装一副什么清廉的样子。于是示意飞云继续走。
飞云哪敢还带着自己老骨头的上司乱转,他也不敢再多走了,只是走到一个有人把守,有上着大锁的房间外,对安毓然说
道,
“这里就是了。”
然后转身去开门。
大锁被飞云很快地打开了,刘宽首先走了进去,然后大惊道,
“人呢!”
飞云后一步进入房间,顺着刘宽的话故作惊讶道,“昨日我来,这里还有人,为何今日就不见了!”
之后,安毓然就悠闲地抱着胸,看着这一帮子人演了一出人质越狱记。
“刘大人,这人不见了,东西还怎么给你。”
“安毓然,你莫要再装下去了,你让老夫陪你走了这么久,现在不要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早就知道人是被你接回去了,
还来像老夫要人。”
“既然这样,我又为何先给你一本帐,这样我岂不是做了亏本生意,虽然我不如我爹明白这盈亏利润,但这一点我至少还
是知道的。”
“我哪里知道你耍的是什么花样。”
刘宽转头向飞云使了一个眼色,“去抢了他手里的东西,把人也给我抓住!”
安毓然也不再同他们废话,一个跃身,就上了精致的琉璃瓦屋顶,身后那些武功高强的守卫也跟在他身后开始追起他来。
安毓然知道,那些守卫追他,也只不过是配合刘宽做做样子,只有放他回去,宁程予才能拿到东西。倘若真的要与宁程予
为敌,自己真的舍得吗?安毓然的自信有时候也会短暂的消失。
不过现在的他,只是看着被烧的火红的云彩,心里仔细想想,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舒畅地驰骋过了,他随手捡起一些脚下
的小石子,边跑边砸向刘宽昂贵的琉璃瓦房顶,随着石子像平时一样地落地,房顶上也被砸出一个个窟窿。偶尔听见脚底
下传来的惊呼,安毓然也是调皮的笑笑。二十岁的年纪,还是一个喜欢玩耍的年岁。
远边的落日映衬得这个少年奔跑的身影,更加醉人了。
第三十九章
安毓然把后面陪他玩追逐游戏的人累的半死不活,等觉得是时候甩开他们了,才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成功的出了他们的视
线。
等他闲适地降落到西边的那出小巷深处,太阳马上就要落尽了。琼一还没有出来,安毓然不免有些心焦。
但自己现在的形势也只能等他到太阳最后落尽的时候,若是那时琼一还没有出来,自己也就只能先回到大明湖畔把康乐带
去皇宫了。
不过,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时,远处就出现了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紧紧地贴着那人的身体,所
以他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不协调的步调还是显现出来人心中的兴奋感,只不过这一切加在一起倒是增添了不
少滑稽。
“毓然!”
那人大老远就喊,不出声安毓然也看清了那人是穿着刘宽府上家仆衣服的琼一。于是安毓然快步迎上去。
“阿一,你还好吧。”
“我还好,没出什么事。”琼一答道,“我遇上了一个好人。”
“你哥哥呢?”安毓然还是对琼一的经历故事不感兴趣,但实际上每一个啰嗦的个人经历故事后都和关键的问题有着莫大
的关系。
“我没找到。”
琼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沮丧,“但我知道,程予他的确是中了我哥哥下的蛊术。”
安毓然一惊,
“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
“你有解开那蛊术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好人知道,他答应我,一定会让宁程予变回以前的样子的。”
“那个好人是谁?”
“应该是我哥哥身边很亲密的人。”
安毓然听后哭笑不得,
“你哥哥身边的人?!那他凭什么会帮助我们跟你哥哥作对!”
“对哦,这个他没有告诉我,不过我也忘了问他。”
安毓然冷笑一声,
“看来这是注定的,昔日我与他为敌,好不易得来几日为伴,今日却又要互为敌忾。”
琼一听到安毓然消极的自言自语,也慌了阵脚,
“安公子,你别这样,你相信我,那个人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因为他跟我说……”
“好了!”安毓然颓然道,“琼一,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走吧,没有你,至少我连这个都确定不了。”
不再迈着轻快的步子,安毓然沉重地抬着脚向前走去。琼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敢再开口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是
怎么会如此确信那个少年会帮助他们了,因为一个下午他只听那少年说了一个故事,他和自己哥哥的故事,然后他就义不
容辞的相信了那个少年。
总算在天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大明湖畔。
安毓然又走到那间房的门口,敲了敲门。
“谁?”屋里一个男声和一个稚嫩的童声一同响起。
“安毓然。”
“代称。”
“子子。”
“那这位客官,您要点点什么吗?”
“两碟梅花糕。”
说完这一句,门才打开了来。
一旁的琼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因为在他开门时,就只是听见门外的人说了“安毓然”三个字,自己就打开了们,如今看来
,是自己太轻信每一个人了。
“毓然哥哥,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我哥哥了是不是?然后还可以去和太子一起吃饭!”
“嗯。”
“那我们快点走吧,我都准备好了。”康乐把两个羊角辫梳的很整齐,身上也是穿的王妃总给她的那一件她最喜欢的衣服
,“我肚子也都饿了呢。”
“我们这就走。”
安毓然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掌柜,“你自己要多保重。”
掌柜的点点头。
之后,安毓然便带着康乐和还没换衣服的琼一一同走出了房间,走到门口时,身后的掌柜朝安毓然道,
“老子要你们都给我乖乖回来,要不然雨荷那小子是不会放过我的。”
安毓然偏过头,他知道在掌柜的心里,雨荷一直是活着的,要不然雨荷人都已经不在世了,面都见不着了,还怎么放过或
者,又不放过掌柜的。
“你知道,我不会一个人回来的。”
“对,你绑也要把那小子一起绑回来,听见没!”
“我会的。”
“行了行了,快走吧,难道还要人家太子等你们三个吃饭不成!”
安毓然没再说话,又继续带着两个人走出门,下了楼去。
走出大明湖畔,安毓然没有躲躲藏藏,他知道,宁程予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安毓然却欣然一笑。于是自己很磊落
的走到街上,身边还跟着一直都很激动的康乐。
“毓然哥哥,程予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今天只有我带你们去。”
“那是你看见他,记得告诉他我会很想他的,还有你,我也会很想你的。”康乐忽然变得没那么高兴了,他仰起头看着安
毓然。
“我会告诉他的。”
“我们怎么去皇宫里啊?”
“做马车去。”
不一会,一辆马车就停靠在了他们前面,车上的小二招呼道,
“几位客官,这是您要的车。”
安毓然点点头,
“康乐,琼一,你们都上去吧。”
“毓然哥哥,你不坐进去吗?”
康乐问,她和琼一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会坐进去的。”
康乐长舒一口气,“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又要亲自驾车呐。”
“……”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康乐还是和平时一样把车帘撩了起来,眼睛就一直注视着窗外。这一次稍稍不一样的是,安毓然不再
沉静寻思,也把目光放向了窗外。
天已经差不多完全暗下来了,马车的速度也慢下来许多,车夫还接着最后的光亮小心翼翼地赶着路,却也不敢抽马鞭。现
在离皇宫已经很近很近了,车上的安毓然看着渐渐逼近的宫城,他不是不知道这一路的相安无事是用什么换来的。微微合
上眼,窗外吹进的凉风让他格外清醒。
在一条更广阔的大道上,依旧连接着毫不相关的大明湖畔和皇宫,早已鲜血淋淋。
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勇士,还在与周围步步逼近的敌人僵持着,
“我以为,你会和毓然一起回来。”
勇士说话的口气永远都是那么的吊儿郎当的。
“到时候,你会在下面看见他的,只不过我就不奉陪了。”
包围圈中的领头人手里还提着那把血迹未干的剑。
“安毓然那小子终是没有我幸运啊,我的雨荷终是离开的荡气回肠,而他的人,却是胆小背叛的孬种。”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那个叫雨荷的人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别人知道那所谓的荡气回肠吗?大街小巷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会有人记得那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领头人挑衅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傲立勇士,“现在杀了你,再去除掉安毓然,就不会
有人记得了。”
语毕,那把剑挥舞了一下,月色还隐隐未见,看不见剑刃刺穿胸膛的画面,却看见那个傲立着的身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
起来。
持剑人把剑收回了剑鞘,月光也明亮起来了,一双美目透出的杀气让人看后不禁打起寒战。
“你们都给我听着!现在起,全面拦截去皇宫的路,勿论皇亲国戚,入宫者一律经过我的审查才可进入。”
“是!”齐齐的回答声,震得惊起了树上的几只小鸟。
余音未断之际,安毓然他们的那辆马车已经到达了宫城。还是穿着那一身显得紧绷衣服的琼一和依旧兴奋的康乐都随安毓
然下了车。
马车旁那个公公似乎已经等候了很久了。
“安公子,你可总算来了,太子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途中有些事情不免耽误了一下,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那位公公带着他们三人绕到了一条无人偏僻的小道上,坐上了另一架装饰华美的马车,又是一路左弯右拐,终于到达了太
子设宴的地方。
坐在宴席上的,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威风凛凛的人。
康全。
太子看见他们走来,便先介绍起来,
“康将军,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墨友安毓然。”
安毓然康乐他们也走到了桌边了,他先是拦住了欲冲上前抱住康全的康乐,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抱拳道,
“安某久闻康将军大名了。”
若不是康全的愚忠,自己何必那么麻烦,两次冒死的任务都是围绕着这个人,两次和宁程予的分开都是因为他。
“哪里哪里,康某才是一支听闻安才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如百姓间所说的那样,才貌俱佳,仪表堂堂啊。”
“不敢。”
安毓然僵硬地笑了一下。
“好了,你们俩等会再聊,毓然,先带着你的朋友坐下吧。”
太子故作迷糊道,“你也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以前没有见过啊。”一句从没见过,把这场导演好的兄妹相认戏剧变成了
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是我途中结识的朋友琼一和康乐。”
“康乐?”
康全果真惊讶地拧起了眉。
太子在一旁举杯未饮,爽朗一笑,“怎么,康将军对本家都如此热情啊。”
康全没有回答太子的话,俨然已是忘记了上下的礼数,直接咄咄问安毓然,
“安公子,容我冒昧,这位康乐姑娘是你在京城结识的吗?”
被安毓然俺是过不能随便开口说话的康乐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安毓然,希望他赶紧一次性说个痛快,好让自己可以和哥哥相
认。
安毓然当然知道康乐的急迫,现在不急的也就只有悠悠然的太子而已了。
“不是,我是在临易遇见的,康乐是三秦临易人。”
康全听后蹭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道,“康乐……你是五里庄的康家小女儿吗!”
“哥哥!是我,我是乐乐!”难为了小小年纪的康乐憋了这么久,“阿福哥哥!我找了你好久,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
一定是那个小时候最疼我的阿福哥哥。”
康乐用手背擦了擦脸,擦成了一个大花猫,一边哭一边说,“我好想吃你给我做的山芋饼。”
“阿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康大将军也是热泪盈眶,离开位置,跑到安毓然这边一把抱起了康乐。现在唯一坐在席上的太子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饮下了一直端举的酒杯中的温酒。
事情一切进展的很满意。
“哥哥,我好想你。”
“阿乐,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今天还能再遇见你。”
康全把康乐抱在怀里,让康乐趴在他的肩头上。
安毓然知道,太子不是来看热闹的,果不其然,那个刚刚喝下酒的青年就又打断了眼前的一幕。
“哦?这么说,康全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啊,今日团聚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今天果真是吉日。”
康全被太子突兀的打断后才想起自己还是在太子邀请的宴席上,觉得刚刚有些失礼,便回过头去看向太子,回答道,
“是啊,太子您,真是福星啊。”
安毓然但笑不语,笑容略带几分无奈,哪里只是区区一个吉日这么简单,今天所得来的一切太来之不易。
太子在一旁面色不改,作答道,“哪里,只是缘分而已,缘分一到,万事咸成。”
安毓然收去了微笑,却换上了略微嘲讽的笑容,不是因为失去了让人膜拜感激的机会,只是看着眼前那个一脸轻松视之为
水到渠成一般理所应当的太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鄙夷。
太子没有看见,不过若是看见也自当会毫不在意。于是太子继续道,
“诶?康将军,我记得你刚来京的时候,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