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春宵罗曼史(出书版 外传)+番外 BY 秋月皓

作者:  录入:09-30

文案:

要和拥有宫中数一数二美貌的在原业平表演双人舞「纳曾利」──

因为是皇上的御令,而内心忧郁不已的藤原家大少爷国经。

每回遇上对权势弃如敝屣的业平,就只能被耍着玩了。

可是,他专心投入练习的模样,却让国经产生异样的情愫。

这个人的举止夸张,说话轻佻,都是用来欺骗父亲及叔父们的面具吗?

好想听听他的真心话,了解他的内心……国经的心渐渐被他吸引?

正文

「内舍人大人,内舍人大人!」

第一声还很随意,第二声就扯开嗓子喊住国经,让国经不得不回头。呼唤他的声响,大到周遭的人都听得见,要佯装没听见不理对方根本不可能。

在回头之前就知道对方是谁,为了不使自己的举止看来轻率——

「这是左近将监大人吧?」国经说着停下脚步。「您有何贵干呢?」

对方带着宫中第一美男子美誉的炫耀表情,在举世无双的端正美丽容颜上,摆出做作的笑容。他开口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看到您就出声打个招呼。」

国经一把火上来,心想(又来了)。但仍旧忍住气,硬挤出笑脸回答:「这样啊——左近将监大人看来没病没痛,这点我已经非常清楚。那么就此别过。」

「您有急事吗?」对方紧追在后,不愿意放过国经。

「有点忙。」

说完本应该立刻离开的,但是——

「内舍人大人您总是如此忙碌。中务省竟然如此缺乏人手啊?」

对方故意开自己玩笑,让国经没办法置之不理。

毕竟他话里的真正意思是,你们中务省就没有别的人才了吗?

国经转身看向对方,回应着他的玩笑:「左近将监您身兼左近卫府的职务外,还身负皇上身边藏人的重任,却总是这么游刃有余,还真令我羡慕哪!」

这话的涵义其实是,很会抓住要领开小差的你,根本就是太闲了吧?

「实在值得向您好好学习。」国经又加上似乎是多余的一句。

「倒还不至于值得您如此地称赞,不过让自己保持一点余裕很重要。关于在宫中侍奉的一些小诀窍,年事稍长的小臣我,倒是绝对不会吝啬到不愿意教导您。」左近将监在原朝臣业平大言不惭地说完,又用桧扇遮着嘴角,小声补充:「今晚值夜班时,再仔细地告诉您吧。」

「不劳您费心了。」

国经忍不住回嘴后,想到(糟糕了!)赶紧环顾周遭后,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身旁的人都消失了,现下变成两人独处的状态。

「趁这个时候,我就好好跟你说清楚。」国经先说出这话,接着便把埋藏在心中已久,总想要宣之于口的话语说出来,「我根本不想跟你交谈,请你在公事以外,不要再跟我攀谈。」

业平在那一瞬间露出无趣的表情,但很快地眼神便露出(真是不解风情)的可惜模样,静静行个礼后离开了。

与所有六位官员一样穿着缥色位袍,但质料和剪裁到了业平身上,看来就是与众不同。等到业平的背影弯过走廊转角看不到身影后,国经不知不觉地放松紧绷的心情,大大地吐了口气。

回过神来时,感觉到适才忘却的暑气,忙用桧扇扇着胸前。随着扇出的风飘来自己的汗臭味,让国经皱了皱眉头。

附近的蝉,吵嚷不停地鸣叫着。

再过三天就是七夕节会,这是初秋七月的午后。残暑仍未消除的日子,依旧令人不快。

还只有十八岁,在社会上被视为年轻一辈,可是藤原国经却从来没体会过报上自己名讳,却被小看而生气的经验。

即使对方是被称作公卿,拥有最高地位的人,人们一听到「藤原」家的当下,立刻就会正襟危坐,再听到「国经」时,更是作揖低头,露出亲切的笑容对国经说:「唉呀唉呀。正想说是哪家杰出的少爷,原来是北家家长长良大人的长子国经少爷啊!果然一如传言,是位聪敏福气的贵人哪!」

接着就会报上自身的官位和职务,再报上名讳后,继续说:「小的承蒙尊祖父冬嗣大人破格提拔,每天都抱持感恩的心情努力工作,请您代为转达,小的对长良大人的问候之意。」

国经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奉承问候,是在担任藏人头的良相叔父引荐下,刚任职「殿上童」令外官职没多久,还留着儿童的齐耳发型,年仅十二岁时的事情。

(当时他还使用小时候的名字「寻麻吕」,但在此统一使用「国经」这个名字。)

生来严谨认真的国经,为了要将他人交代的重要传话,一字不漏地传达出去,便时常跑腿前往父亲任职的左马寮,逐一报告「有哪些哪些大人,说了这些这些内容的话」。

父亲看着有着一张像女娃儿般可爱长相的儿子苦笑:「像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专程到役所来告诉我——」说着又看到国经似乎觉得被责骂而垂头丧气,便又补充:「当然啦,有哪些人向我问候,或是说过什么客套话,我也希望你能够记清楚再告诉父亲,但像刚才那样的客套话,可以不用这么急。」然后压低声调吩咐国经:「趁这个机会教教你。像今天这样必须快速传递讯息的事有两种:一种是不好的事,另一种是值得恭喜的好事。如果说你听到有什么人,说出对我或是藤原北家不利的事情,就得要尽快通报让我知道;或是,有人发生值得庆贺的事情,也要尽快通知我——有时候要祝福对方,也是不能够延误时机的喔。」

「那么,如果遇上有人身体不适之类不好的事情,又要如何处理才好呢?」

听到国经几番思考后说出的话,父亲的眼神为之一亮。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是。内侍的陆奥守大人听说因家中有事,所以请假回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今天早上发生的。」

「他家中发生什么事?」

「要不要我去问问其他人呢?」

「不用,不过如果听到什么风声,就赶紧来通知我。动作要快喔。」

「儿子遵命。」

当天,从内侍们的流言中得知请假的原因,得到内侍的父亲在任职地因病过世的消息,便赶紧通知父亲。

「这样啊,你做的很好。」父亲褒奖着国经,并交代着:「往后如果听到像这样的消息,也要马上通知我。此外,听到这类的传闻时,只需要告诉父亲不可以对别人说。流言这种东西,虽比骑马传达消息的使者更早流出讯息,但是往往多是无凭无据的玩笑话。你现在还无法分辨事情的真伪,如果把尚未确认的流言说出口,很可能会招致麻烦。懂吗?」

「谨遵父亲教诲。我会把听到的事情记在心里,小心不随便说出口。」

「嗯,这样做是很聪明的。」

过了好一阵子,有个藤原家族中的人来拜访父亲,送来相当豪华的礼物。送礼的理由是,最近能够当上陆奥守之职,全拜长良大人所赐。

礼物是丝绢五十匹加上砂金三袋,相当丰盛,可是之后听到家仆闲谈时聊到,陆奥的国守一职,听说是一年可以积蓄一栋仓库财物的肥缺,这么看来,送来的礼物还算是「少到屈指可数」。

不过,这都是因为长良充分运用儿子所听到的流言,才有这样的结果。

被称作琵琶大人的藤原长良有着稳重性格,这件事众所周知。他深受皇上信任,却相对于其弟良房或良相,出人头地的时机较晚,但到底还是有他精明的地方。

到十六岁的正月,寻麻吕正式举行元服(注1),并赐名为「国经」,他的乌帽子亲(注2)是当今正红的右大臣良房叔父。

元服同时,遵从荫位制度获得从六位上的官阶,被授予中务省非内舍人(内舍人实习生)的役职,过着一帆风顺的官职生涯。

隔年随着升为正六位下职位,结束实习正式就任内舍人职位,再隔一年……也就是今年春天,更晋升为正六位元上位阶……也认识在原业平(虽然从很久以前,彼此就已经知道对方的长相)。

国经第一次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是以殿上童身分刚入宫中侍奉时。

注1元服:成人礼。

注2鸟帽子亲:日本古代贵族男子行成人礼时,由一位德高望重或有权势的人为他戴上鸟帽,并替他取名,结为名义上的父子亲属关系。

那印象,至令仍然十分强烈。

当时在后宫,有梅壶凝华舍和飞香舍之名的连结走廊旁,有座庭园,其中种植着老梅树,盛开的花技散发出馥郁浓烈的花香。

在国经面前,从凝华舍里掀起御帘现身的人,刚开始国经还以为是位女官。因为对方没有戴冠,一头黑发顺着身形垂放下来的模样,才让国经如此以为。

可是仔细一瞧,他所穿的衣服是直衣,也就是个男人……没有配戴头冠的装扮,表示他和国经一样是殿上童的身分。

不过那个人,怎么看都应该是该要元服的年纪,国经不禁狐疑地想(这究竟是什么人啊)。颀长的身形看来应该有十七、八岁。就算是居饲(操纵牛车职位的仆役),即使是成年人也不能留着童子发型又不戴乌帽,而且他也肯定不是那种身分卑微的人。

那人走出来后朝着御帘亲密地打完招呼,接着朝国经的方向走了过来,让国经在那一瞬间,被他端正漂亮的容颜吸引到几乎忘了呼吸。

如少女般垂在两侧的发丝和他的美貌如此搭配,艳丽中又带着些许纤细,全身散发出的气息,有如嫩竹般展现出凛然的贵公子模样……

身穿白色外衣,内里是淡蓝「柳」色直衣的他,披散在背后的黑色长发别有一种独特风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国经都禁不住露出心醉神迷的表情,目送他离开。

这奇装异服的公子哥儿,不单单吸引了国经的目光,也紧紧抓住国经的心,回到家中,国经便询问父亲:「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你千万不可以接近他。」父亲表情严肃地训示国经:「他是具备朝臣身分的在原家五公子,是个怪人,已经十七岁却还找不到乌帽子亲。而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造成的误会,听说他对我们藤原北家,时常说出一些批评的话。我想对主上来说,这是为了安抚过世的阿保亲王殿下遗族,所以才放任他如此任性随便,可是却让公卿们尝到不少苦头。身分上来说,他跟你一样都是殿上童,可是你千万不可以与他交好。」

父亲稍微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他啊,据说从不觉得良心不安,还与后宫的女官们做出些不规矩的事情。被人认为是个疯狂的家伙,你可不能学他喔。」

那么自己遇见他时也是……国经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只是简单地答应下来。

「是。」

看到业平从梅壶走出来的事情,国经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父亲比较好。

从此之后,每个月总会数度见到业平,有时候是面对面遇到对方,可是国经谨遵父亲的教诲,除了基本礼仪外,完全不与业平有所接触,业平也从来不曾主动开口攀谈,两人虽然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却维持这样的关系足足有三年之久。

国经迎向十五岁的那年春天,在继任官人的正月「白马节会」上,见到一位有着凛凛美姿的威风公子,以一手令人赞叹不已的跑马妙技,吸引他的目光。

国经一直目送骑在漂亮白马上的那个人,直至他消失在马棚的另一端,仍然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便开口询问陪伴在身旁的橘中纳言大人:「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

「那是最近才任职左近将监的在原家五公子,正六位下的在原朝臣业平大人。」

听到回答,国经忍不住「啊?」地张大眼睛。说到在原家五公子,不就是那个穿着男装像个漂亮女孩的人吗?

中纳言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小小声地说:「虽说被降为臣籍……如果其父阿保亲王殿下仍在世的话,他肯定能够登上正五位的官职。即使元服时间较晚,也有人批评他是「没有节操、不懂礼节的疯狂家伙」,如同他那精妙的马术手腕一样,技巧好到招来一堆桃花……总而言之,他是个前所未见的乖僻人物哪。」接着,语带叮咛地又说:「正如你所看到的。他长得好看又豪气阔达,说话技巧也很巧妙。在年轻一辈中,吟咏大和风格的诗歌,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像你这样的少年家会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你也有你的立埸,不要接近他还比较安全。」

「是。」

国经听话地点点头,可是中纳言大人所言,听在惊讶不已的国经耳中,早就左耳进右耳出地烟消云散。

外表看似女人般的那个人,居然与刚才展现出凛然武将气势的年轻卫士是同一个人?

可是……是了……回头想想,垂着穗带的端正侧脸上,的确是那风流倜傥的在原五公子哪。这么大的变化,让国经一下子认不出来。

当天的宴会上,国经看见带着头冠,身穿六位位袍以官人身分出现的那个人,他那成熟稳重的举止,又让国经差点认不出来,不由得心想(真是位漂亮的公子哥,这又是谁哪)。

当然,那时以及之后,国经都乖乖地听从长辈们的忠告,绝对与业平保持距离。

而关于业平那些与女人之间毫无节操,像个花蝴蝶般穿梭女人堆的花名和流言,也进了国经耳中,国经这才觉得(原来长辈们的忠告是正确的),心中也认为,业平并不是自己出人头地的竞争对手,看待他也认为是个(无聊至极的人),不知何时开始便失去对他的兴趣。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原以为毫无关系却有着联系,或许是偶然,又或许是必然,总之,在出乎意料的时候就是会再度牵起缘分。

国经与业平的缘分,也在命运操弄中,出其不意的产生了交集。

最初有交集的机会,缘于在皇上藏人所侍奉的小舍人童千寿丸。

刚开始是心情不好的国经,看到千寿丸的长相而加以刁难……追究根源也可算是国经自作自受。

总之现在的国经,是想尽了办法尽量避开业平大人时不时的揶揄作弄,实在难以忍受之下,才会说出「在公事以外不要再跟我攀谈」的绝交宣言。

明日就是七夕节会,现在是七月六日的傍晚时分。

国经收到一封情书。

文书箱描绘着季节性的木瑾花,图样上面还有蝴蝶穿梭其中,花纹风雅。正觉得对方有好品味的国经,心中紧张地期待着(不知道是哪位公主送来),边解开封在箱外的绳子。

里面放着用香熏过,折得整齐漂亮的染紫薄样(纸张轻薄的私人信件用纸张),让国经的期待越来越深……

流畅的草书体上面,写着万叶诗歌风格的文句,让国经吟哦地不住往下读去,当眼神移到信末的文字时,才不禁瞠目结舌起来。

「什么!业,业平送来的?」

仿效牛郎织女于七夕相会,随着邀请他在加茂河原相会的书信,后面的署名不管读了多少次,上面写的都是「业平」。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名字,让国经惊讶到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之后火大地吼道:「这好色的家伙,到底是派出什么使者来。竟然搞错送信的对象,实在是太丢脸了。」接着便对等待回信的侍女说:「送这封信来的使者,是不是还在等待回信?」

「是的。」

「去把他叫来。」

「啊?」

「送给女人的信,送到我这来。我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懒散的家伙。让他进来。」

「遵命。」

侍女走了出去,没多久家仆便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

国经走到门边,对站在庭院里静静待命的男子说:「你就是送这封信来的使者吗?」

「是的。」

「是什么人?」

「小的是侍奉写信之人的家仆。」

「那么,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像这么重要的书信还会送错地点的使者,还是赶紧遣散为佳。」

「不好意思。」男子开口说话了。「我家主人确实吩咐小的,把信送给任职中务省内舍人正六位上的藤原国经大人。」

推书 20234-09-29 :轻声叹之苏洲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