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类的家伙杀掉。父亲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一样的,那是仿佛陷入深渊一般的无边恐惧。
“起来了。”
做着过去的梦,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处在浅眠中的严樊旬被左贤叫醒了。
“早饭我做好了。起来吃吧。”左贤说,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
“不好意思,我睡过了。”严樊旬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服。
“慢点,别慌。”左贤说。
严樊旬穿戴好,去卫生间洗漱,他把滴在池子里的牙膏泡仔细地冲掉,再把毛巾挂得整齐,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走到桌子前,轻轻拉开椅子,以免椅脚在地板上划出痕迹或者发出声音。
“趁热吃。”左贤说。
严樊旬在左贤对面坐下,小心地拿起筷子,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很快就把碗里的东西吃得一点都不剩。
“还要吗?”左贤说,“我帮你去盛。”
“不用了。”严樊旬回答。
“吃这么少上班要饿的,我帮你再去盛一点。”
严樊旬赶紧站起来,说:“我自己去。”他走到厨房里,盛了一点点,再走回来。
“多吃一点。”左贤看见他的碗,说。
“已经够了。”
“不用和我客气。”左贤说。
严樊旬微微点了一下头,等他抬起头,左贤伸手过来,碰了一下他的嘴角。
“沾了东西。”
“我自己来就好。”严樊旬用手指又抹了一下嘴唇。
“不用和我客气。”左贤说。
“我知道了。”
这样冷淡地回答之后,左贤也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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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从医院值完晚班回来,左贤打开门,把钥匙放在门后,脱下鞋子走进卫生间。他草草洗了一把澡,接着走到卧室,拉上窗
帘,躺在床上。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拉上之后房间就暗得仿佛夜晚一般。黑暗中,左贤躲进了冰冷的床褥里面,身体的热量一下子被寒
冷的床单和被褥吸收了,他冷得缩成了一团。
昨天晚安,左贤在医院中几乎一夜没睡,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要做,而是因为根本睡不着。而现在他躺在卧室中,虽然
脑袋昏昏沉沉,眼睛也睁不开,但思维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活跃着,依旧无法入睡。
左贤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瓶子,随意倒出几粒安眠药。他把托着药的手举到嘴边,突然顿了顿,又把药放回瓶子
。
左贤躺下去,强迫自己睡着。这么模模糊糊、模模糊糊地过了很久,在就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左贤撑起沉重的身体,坐起来,拿到柜子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室友江嫨的电话。
“最近怎么样啊。”江嫨开门见山地问,“工作找好没有。”
“刚刚找到,已经开始上班了。”左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回答。因为长期没有好好休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脑袋中混沌不堪,夹杂着令人不安而难耐的烦躁感,眼中仿佛有沙砾一般痛,举着电话的手也觉得劳累。
“我说你怎么就突然回去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合租人呢。”
“我不想在那边呆了,就回来了。”
“你不是在这儿跟我和还有咱们那只猫住得好好的吗?过年前说走就走,我还以为你家出了什么事。”江嫨数落左贤,“
你说你不在这边呆着,跑到家里让爸妈管?他们一见儿子在面前,绝对急着抱孙子。”
“我想回来了,就辞职了。”
“伯父伯母就这么由着你,不唠叨你?”
“前段时间已经集合阿姨舅舅唠叨过了,现在还是见我一次唠叨一次。说我意气用事之类的。”
“你就听听,也别当真。你回去肯定有理由,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成。”江嫨说。
左贤张张口,但还是闭上了。
因为在一起住了几年,左贤和江嫨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然而,关于严樊旬这件事,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左贤也无法开
口。
“是有点原因才回来的,不过回来之后比我想得还要糟糕。”
“想开点,实在不行你就回来,咱俩和咱们家猫还是一起住。”
“嗯。”听到了这样的安慰,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但也突然觉得压力更大了。
现在是这辈子第一次因为压力大到失眠,以后的压力还会更加厉害。
选择了这条路,并想走下去,但对方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甚至永远,都需要自己独自一个人支
撑下去。
“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左贤说。
“你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江嫨笑着说,“你今天没上班?周围挺安静的嘛。”
“我昨天值班,早上刚下班。”
“那你赶紧去睡。不说了,今天先这样,我挂了。我们再联系。”
放下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耳鸣缠绕住了耳朵和大脑,头昏沉得更加厉害,却依旧无法入睡。
从工资是这里两三倍的城市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搬出去住。因为这不合逻辑的举动,被父母念叨了很多次,也询问了很多
次。
新近医院也遇到了一些问题,似乎两个副院长之间有些纠纷,弄到下面来就变成了典型的拉帮结派。左贤刚刚入职,什么
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已经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弄得异常吃力。
除此之外,来自以前同学和朋友的询问更加让人崩溃。就算告诉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还是不断地问着
“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呀”,也炫耀似的不断地描述他们自己的现状。
如果每一个朋友都像严樊旬那样就好了,他从来不会去询问,但一旦出了事情,他都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左贤清楚地记得
当初自己被学校记过的时候,真正为自己担心的只有严樊旬,他甚至还去请求老师撤销处分。因为是好朋友,所以他一直
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他也只是将自己当做好朋友而已。现在会睡在一起,会接吻和拥抱,都是因为自己在主动。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想拥抱
,也想接吻,也想被温柔地对待。
自从回来之后,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会感到那些无形的压力不断地挤压自己,
而这个时候,就会更加渴望被拥抱住。
现在还算是可以承受的范围,但一旦父母知道了自己现在和严樊旬的关系,情况会更加糟糕。那时候能不能再靠自己单方
面的支撑走下去,左贤没有把握。
过年放假的那几天,严樊旬还会主动吻自己,或者握自己的手,但现在他主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了。不断是拥抱还是接
吻,都是从自己这一方开始的。不在一起会觉得孤独,但就算睡在一起,那种孑然一身的孤独也从来没有消失。
严樊旬从来没有周末过来过,就算邀请他,也被拒绝了。他过来都是平时的晚上,除去睡觉,能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
个小时而已。
渐渐的,除了严樊旬在身边的情况,左贤都会失眠。他不断地服用安眠药,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依旧睡不着,左贤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在寒冷的风中出了门,来到江边。他在那里坐下,看着枯水季的清澈的江水
,想起了严樊旬和叶若飞。他记得三个人一起坐在江边的日子,那时候说着很多愚蠢的话,幻想着会有怎样的未来。
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是当时的愿望。这么多年都在为这个愿望而努力,现在却因为想见严樊旬而从这个梦想中走出来
,回到原点。
到底自己希望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呢?左贤坐在江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冬天寒冷的风吹进他的领口,他缩起脖子,但寒冷的感觉还是传遍了全身。
03
江边起了风,手脚冻得麻木而僵硬,脸颊上也是一片冰冷,。
新年之后过了半个月,感觉离那些鞭炮声已经很远了。在不知不觉之间,后天便是2月14日了。
因为那天是周末,严樊旬一定不会过来。但即使知道这一点,还是不免有些在意。
左贤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放回口袋里。
刚把手机放进口袋,竟然下了雨来,刚开始还是小雨,没过多久变成了类似夏天的暴雨。左贤站起来,沿着江堤跑。他的
头发很快被打湿,眼睛也被雨水迷得看不见,冰凉的雨水顺着脖子流下去,冷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发抖。
好不容易跑出了江边,左贤在一个屋檐下站住,等待这突如其来的雨停下来。他的头发湿透了,衣服里面也进了雨水,风
吹过来,上下牙齿开始打架。
左贤打了个喷嚏,之后感到喉咙不舒服,咳嗽起来。他看看那仿佛没有止境的雨,跑出屋檐。他沿着道路一直跑,到了尽
头的三岔路口,终于看到了空的出租车。
等他湿漉漉地回到家里,感冒的症状已经开始彰显。虽然这时候洗澡可能会让症状更加严重,但为了让冷得发抖的身体热
起来,不得不去洗澡。
洗完澡之后,左贤头昏得没有办法迈出步子,他站在浴室门口歇了一会儿,才回到卧室,钻进被褥。
被褥中依旧是冰冷的一片,枕边的空气也是,即使开了空调房间也没有变得暖和。左贤冷得窝在被褥中发抖,他从床头的
药箱里拿出感冒药,塞进嘴里,又赶紧躺下去。
刚刚住到这个房子里面没多久,躺在自己的床上也觉得陌生。寒冷和陌生都让他觉得恐惧,只好在被褥中团成一团。
晚上,他随意吃了几片面包,又躺回被褥。就这样模糊地睡着又模糊地醒过,经过漫长而痛苦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左贤蒳点就醒来了。因为不是病毒性感冒,去上班也没关系,而且刚刚进到新的地方,请假总归会给人留下
不好的印象。
左贤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打着伞,在雨中出了门。
当天医院的工作不忙,还算休息了一下。左贤不断地喝着水,希望把感冒压下去。因为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几乎没有吃中
饭。晚上也是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回到家里。
过了八点之后,便开始发烧。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他窝在被褥中咳嗽,没吃多少东西却还是想呕吐。左贤从床上爬起来
,趴在卫生间里强迫自己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吐完,再漱了口回到床上。而这个时候,已经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左贤回到床上,听到对面楼房中孩子和父母争吵的声音。在恍惚之中,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黑暗的房间中,头昏得厉害,身体也无法动弹,热得把脚从被褥中伸出去,感到寒冷又缩回来。反反复复做着这个动作,
本以为可以稍微退烧,但实际上高烧一点也没有退去。
左贤从被褥中伸出手,拿到台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才知道刚刚晚上10点。
还有8个小时才能达到明天上午,不由得对这个漫长而痛苦的黑夜产生了新的恐惧。
他把手机拿到被褥中,准备发一条短信给严樊旬。他不断地打错字母,再不断地按掉重来,折腾了半天,才把写完了给严
樊旬的短信。
“下周一晚上我可能有事,你周四过来吧。”
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即使到下周一,病也不一定好得了。
左贤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严樊旬的回复,他只好关了手机再次睡下去。
左贤模糊地在床上想起后天似乎是情人节的事实,虽然他对情人节之类无所谓有的节日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因为发烧而躺
在床上度过未免太凄惨了一点。他还没有来得及期待病快点好起来,就在头昏和难受之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这个周末不回去吃了,那边的妈妈问着“是不是要和女朋友过情人节”,左贤回答完
没有之后,妈妈还是没有不死心地说“要是有了女朋友别不好意思啊,带回来看看”。在这种令人困扰的主题中结束了电
话,左贤自己做了一点东西吃掉,又喝了两大杯水,在沙发前坐下,打开电视,听着不断插播广告的恶俗电视剧,靠在沙
发上闭上眼睛。不到一会儿,他觉得电视吵得可以,便关掉它,又靠在沙发上。
他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再起来吃饭,就这么又度过了周六。
早上退下去的烧在晚上又有严重的迹象,头昏又变得严重。左贤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发现了严樊旬的短信。
“你下个星期要是有事,我就不过去了。”
左贤用没有力气的右手写着短信,还没打完字就把不完整的短信发了出去。他懒得再发一遍,便把手机泽在旁边。
这样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或者更久,手机响了起来。
左贤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严樊旬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
“下周如果你有事的话,我就不过去了。老是给你添麻烦。”
“我稍微有点不舒服,后半周就好。”
“没事吧。”
“没事,就有点感冒。我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说完这句话,左贤便挂了电话,他连手机都没有合上,就在恍惚中进
入了浅眠。
对面的楼里面,孩子还是在和父母争吵。左贤听着那个孩子辩解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在无数个过去交结
起来的梦魇中,他在夜里醒了过来,左贤跑下去趴在马桶上呕吐,他瘫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左贤漱了口,接着用温热的水洗着脸,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是惊讶为什么自己已经长成了今天这样成熟的模样。
那么那个刚刚和父母争吵的孩子是谁呢?他问自己。
04
他注视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摸了一下额头。他的手掌体会到了皮肤的温度,似乎昨天已经褪去不少的烧今晚又严重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走回房间,在床上就着热度模模糊糊地闭眼。他感到耳朵中似乎有虫子在那里蜷成耳蜗的形状,发出恼人
的声音。
左贤在床上没躺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他耳朵中的虫子仿佛沿着耳蜗开始爬,敲击着脑壳一般地往里钻。左贤用枕头
压住头,瘫在床上。紧接着思维变得不清晰,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近处的东西变得很大,而远处的东西反而小了。他伸
手去拿桌边的水杯,却没有办法判断距离。
他的手指第一次从杯子前面划过去,什么也没有碰到,第二次则伸向了杯子的后面,一把打翻处在中间的杯子。
随着似乎持续了很久的清脆声音,杯子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玻璃。等这个漫长的声音结束,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背离了
大脑的决定,做出了下床的动作。
突然意识到可能会受伤,他把脚缩回来。
床单上沾了红色的血液,他没有任何痛感地发现脚掌被玻璃划破了。
左贤从另外一边下床,吃力地走到浴室,坐在地上清洗伤口。他确懧了一下没有碎玻璃弄进去,用干净的毛巾把脚掌擦干
,扶着墙上放卫浴用品的架子站起来。
走出浴室,受伤的脚不小心用了力,身体的中心也往下倒,左贤一把拉住门后面放钥匙和杂志的收纳袋。
袋子不足以支撑体重,被一把扯了下来,收纳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发出很是绵长的声响。等这些响动都过去后,左贤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