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与笨蛋 下——狄灰

第三十九章

萧宇把萧楠背回了他的房间，自然而然地要给他换睡衣，萧楠却挡开他：“哥，我自己来……”发烧体温上来，原本雪白

的一张脸泛出不正常的潮红，让萧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宇点点头转身出去了，萧楠挣扎着坐起来，慢慢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脱裤子的时候他吸了口气，伸手到内裤里摸了一把

，手指上有血迹。

萧楠连忙把内裤脱掉，裹成一团塞到衣柜里，胡乱裹了睡衣一步一挨走出去。萧宇拿了药过来，见他出来，连忙说：“怎

么不在床上躺着？”

“我……去趟洗手间……”萧楠轻声说着，忍住身后的疼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正常一点。走进卫生间他把门反锁了，想看

后面到底伤得怎么样了，却根本看不到。因为疼痛他的脸都皱了起来，不停地吸气。从小到大他都被萧宇保护得很好，很

少受伤。别的男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磕碰或者打架留下的疤痕，可是他身上连一点伤疤都没有，可见萧宇的细心。但也

因为很少受伤，萧楠对疼痛特别敏感，稍微一点疼就会扑在哥哥身上撒娇，只是现在他却不能，只能自己忍着。

萧楠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伤口，只能拿纸把流出来的血擦了，然后在药箱里翻来翻去，只找到一管红霉素眼膏。这药能消

炎，萧楠便把整管挤了出来，涂到了受伤的地方。

“嗯……”萧楠疼得抖了一下，柔嫩的小穴委屈地外翻着，轻轻一碰就紧张地收缩，萧楠哆嗦着把眼膏全抹在了上面。

“楠楠，你没事吧？”萧宇在门口问他。萧楠颤声说：“没……没事……”

“快出来把药吃了回床上躺着。”萧宇说。

“好……”萧楠扶着墙壁站起来，眼前昏花一片，差点摔倒。他抓住毛巾架缓了好一阵，眼前才清晰了。他慢慢走出门，

萧宇还站在门口，见他脸色比刚才差了很多，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忧心道：“怎么了？”

萧楠笑着说没事，让萧宇把感冒药拿来给他吃。萧宇以为他是昨晚洗那些被他吐脏了的床单弄感冒的，心疼又内疚，把萧

楠伺候好躺下，还问他：“中午想吃点什么？哥哥给你做。”

萧楠想了一下，笑着说：“我想吃鱼香茄子，冬瓜排骨汤！”那都是萧宇的拿手好菜，只是最近萧宇太忙，已经好久没有

下过厨了。萧宇见他还有精神点菜，以为他生病并不严重，满口答应了，换了衣服便出去买菜了。

中午萧宇给萧楠做了他爱吃的，但是萧楠根本就没吃几口。萧宇问他怎么不吃，萧楠只说没胃口，在客厅坐了一阵便又回

房躺下了。萧宇去看了他几次，问他哪里不舒服，萧楠只是摇头。

下午系领导打电话给萧宇，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萧宇其实早就有了辞职的打算，于是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萧

宇是难得的人才，不但学科方面很强，而且学生也都特别爱上他的课，学校当然不肯让他就这么走，便让他到学校去，要

找他谈话。

萧宇担心萧楠，便推脱了。谁知过了半个小时，院长，也就是陈俏的父亲亲自打电话来，先把他臭骂一顿，说他这点挫折

就要辞职，简直太软弱。然后又恩威并施，说他是难得的人才，尽力挽留他。萧宇简直哭笑不得。

陈院长要找萧宇谈心，萧宇只好说弟弟生病了，自己要在家照顾他。陈院长冷哼：“你对你儿子恐怕都没有这么好吧！萧

宇，萧楠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是大人了！你还当他是小孩子呢？！”

“陈叔叔，我没那个意思，楠楠身体不好，这你也知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萧宇如实道。

“行啦！再怎么，他也是成年人，应该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这种老妈子心态早就应该改改了，你能这样照顾他一辈子

吗？！无论如何，他以后都得自立起来！你这样对他，是害了他！”老爷子发起火来，声音洪亮得让萧宇不由得把听筒挪

开。萧宇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萧宇进了萧楠的房间，萧楠正睡得不省人事。萧宇轻手轻脚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萧宇细心为萧楠掖

好被角，在桌子上留了字条，告诉他自己回学校一趟，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院长的挽留并没有动摇萧宇离去的决心。之前他也为企业做过兼职，兼职的时间不到他上课时间的三分之一，但收入远远

超过他工资收入的三倍。萧宇并非一个物质欲望很强烈的人，相反他很知足，日子平淡却充实。只是孩子一天天慢慢长大

，花费也与日俱增。两个孩子上的是大学附属的幼儿园，学费不太贵，不过这都是他到处托关系才弄到的名额。若是孩子

没能进公立幼儿园，萧宇恐怕连孩子们读幼儿园的学费都负担不起。而且别看孩子小，开销却很大，单单是女儿诺诺的钢

琴课，一个小时就收费一百五十块。这还是便宜的，是萧宇学校教音乐的老师特别给他的优惠！这些年虽然汪诗敏也会分

担孩子们的开销，但他是男人，理应多承担一些。这一切都在提醒着萧宇，让他不得不做出决定。如果一辈子都留在大学

里教书，他根本无法给孩子以及家人好的物质生活。按照他对子女的教育方式，他是希望把儿女都送出国去读书的，可是

按照他现在的收入，他根本就无法负担儿女留学的费用。说得不好听一点，如果子女不出国留学，选择国内的大学，按照

国内大学现在的高昂收费，他那点收入，日子肯定不好过！

萧宇并不是想职责国家如何，政府如何，又或者是教育部门如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小人物注定会吃更多的苦。兴

，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是如此。萧宇离开他热爱的三尺讲台而选择高薪的工作，根本无可

厚非。陈院长也能明白，只能叹息：人往高处走。人才难留！

陈院长问他今后的打算，萧宇说有好几家国际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都对他发出了邀请。不过他暂时没有考虑。他提到了苏

凉，那个他们经济学院有史以来最为出名的天才。陈院长惊道：“苏凉？他邀请你吗？”

“对，他正在筹备自己的金融投资公司。”

“哦！那好，那好！”陈院长说，“这小子越来越出息了。你们俩都是我的得意门生，你跟他合作错不了！”

“谢谢陈叔叔。”萧宇真心地感谢陈院长。陈院长叹了口气，说：“哎，我要是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就好了。

“陈俏又惹您了？”萧宇问他。

“他非得去参加什么选秀活动，简直气死我了！”陈院长无奈地道，“他去酒吧唱歌我也不想说他了。原本以为他只是贪

玩，没想到越来越离谱，竟然参加电视台的选秀，系里都吵得不可开交啦！你都不知道他那些同学哦！哎！一天到晚不务

正业！”

原来，电视台最近有一档非常火的选秀节目今年把选拔赛场搬到了大学校园里。热爱唱歌的陈俏哪里可能放过？早早地便

报了名，在他们学校录制节目的时候，陈俏竟然一炮走红，整个学校都知道经济学院有这么一个小帅哥。而且狗血的主持

人竟然问他，假如他现在红了，说不定得到处走秀，影响学业怎么办。陈俏大言不惭，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呀？我

根本就不喜欢我现在的专业，反正我都重修补考那么多科，毕业都悬，学不学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主持人又问他：“那

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会选择现在的专业？”

陈俏说：“哎哟，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谁告诉咱们这些专业是学什么，今后要干什么呀？应试教育什么的，最讨厌了！现

在的大学光知道收钱，哪里管学生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啊？而且我选择现在的专业，都是我老爸的强权政治！他根本就不

尊重我的选择！”此话一出，全场轰动，那些在高考时不明不白填了志愿，在大学里过得很不如意的学生们纷纷鼓掌，高

喊“陈俏万岁”。而知情者都知道陈俏是经济学院院长的儿子，暗暗为陈院长捏了一把冷汗。

萧宇听了陈俏的“光荣事迹”，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他劝陈院长道：“陈俏这孩子是真心热爱音乐的，您就别再为难

他了。让他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吧。年轻的时候不任性一把，等年纪大了可是会后悔的。”

“我可没见你任性过！没见苏凉任性过！”陈院长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地说，“你们也是他那个年纪走过来的！你们当

年读本科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萧宇笑着摇头。如今的年轻人，真的越来越有个性，越来越感说真话了。自己现在这样感慨，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已经不

年轻了？由此他又想到了弟弟萧楠，这个孩子纯真得如同一张白纸，他没有别的孩子那种尖锐的性格，柔顺得如同温良无

害的小动物。不知道他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第四十章

陈俏几乎是一夜之间爆红的。他在学校的那番言论让热心的网民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唱歌的那个酒吧，然后把他在酒吧唱歌

的视频放到了网上。最开始是放在学校的BBS，然后被转载到了各大论坛，点击飚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在视频里陈

俏弹着吉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唱《我的未来不是梦》，声音婉转动听，感动了很多人。

陈俏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偷拍”，毫无防备地跟人家聊天儿。从这个酒吧唱完之后他又匆匆赶去下一个地点。寒风里他背

着吉他缩着脖子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瘦弱却又倔强。网友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不以为然地说：“我要攒够钱自己出唱片

！”然后想了想，他又说：“我有个朋友，他很有艺术天分，我想帮他，让他能拥有彻底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那得很多钱吧？”网友问他。陈俏发愁：“之前我和他筹钱开了一家店，卖他的作品，但根本不赚钱。”

“那你还要帮他？”

陈俏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所以这次我打算等我红了之后再帮他，哈哈哈……”

这个年代，人们越来越浮躁，很多人都会带着这样那样的目的去接近别人，和人套近乎做朋友。但是陈俏的愿望却那么简

单，他心里保留着最纯真的友谊，那是他和萧楠的情谊，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感情。

选秀节目最终的结果并不那么令人满意，第一名是一位唱功并不特别出色的男生，而陈俏只得了第五名。不过他已经够红

了，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傻兮兮的男生。然后，他终于可以出自己的唱片了。同时，他打算退学。

对此他父亲坚决反对，认为他是不务正业。但陈俏依旧满不在乎，他早就厌烦了毫无兴趣只为应付考试的学业，他想在他

热爱的领域做出一番事业。

“你以为娱乐圈那么好混吗？”父亲对他大吼大叫，“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热爱音乐？好多人都满怀希望进了娱乐圈，

最终的结果却并不那么好！”父亲对这个世界有着历经沧桑后的深刻认识，所以他不赞同儿子的做法。他觉得，无论如何

儿子都应该坚持完成学业，为今后留一条后路。

“我不。”陈俏悠然地说，“反正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做跟这方面有关的工作。”

“学历是敲门砖。”父亲提醒他。

“我就不。没有学历又怎么了？没有学历难道就活不了了？”

“你……你……”父亲气得直哆嗦。

“我喜欢音乐，不是为了红才去唱歌的。”陈俏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和漂亮的手指并不那么相称。

那是坚持不懈地练琴留下的，是音乐刻在他身体里的印记，“音乐就是我的生命。”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父亲气道。

“等到那天到来再说吧！”陈俏笑嘻嘻地对父亲说，“爸，您太不了解我了。从小到大您都只关心您的教育事业，但实际

上你对如何教育我却是一头雾水。我觉得追求理想没有什么不对。伟大的革命家不都说，要为实现共产主义而不懈奋斗么

？”

陈院长气得发笑。因为儿子热爱的音乐这些年两父子没有少吵架，关系一直很紧张。陈院长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多少年没

有这样和儿子坐下来谈话了。

“那你也别退学，你休学两年吧。两年之后若是你在这方面有建树了，我也就不反对了。”陈院长妥协道。

“那是必须地！”陈俏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兰淑珍在萧宇辞职后的第二天回来了。儿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自觉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实在是心疼自

己的大儿子，为了保护家人，不让家人担心，他真的是用心良苦。不过她也明白，若是自己当时在这里，也不能帮上什么

忙，反倒会六神无主担惊受怕，给萧宇添乱。

事情已经发生了，逝去的生命再也活不过来，下定的决心也不会再回头。兰淑珍虽然觉得儿子辞去光鲜的大学老师的工作

非常可惜，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作为母亲，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照顾好一家人的生活，让儿子毫无后顾之忧。

相比陈俏、母亲和萧宇，萧楠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萧楠的身体一直没有彻底恢复，相反，他那个地方

还是会时不时地流血，如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而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他开始腹泻，便血。低烧一直不

退，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折磨着他。

萧楠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去社区诊所就诊。社区诊所的大夫都认识他和他的家人，如果检查出他那个地方的伤口，绝

对瞒不过家人，又撑了三天，流血让他的身体越发虚弱，他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坐公车到很远的地方，找了一间私人诊所

看病。他不好意思让大夫做检查，只说是痔疮犯了，上厕所会流血，请求大夫给他开点止血消炎的药。

大夫给他开了止血的液体，让他在诊所输液。躺在诊所简陋的病床上，电视里正在重播陈俏参加的那档选秀节目，陈俏坐

在高脚椅上翘着二郎腿弹吉他，一脸悠然地唱着动人的歌。萧楠突然泪流满面，陈俏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方向，正在为梦想

而努力。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默默无闻地挣扎着，苟延残喘。

晚上陈俏到家里来吃饭。他现在是大忙人，有娱乐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并且打算培养他，让他接受系统的音乐教育，让

他做“实力派歌星”。所以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音乐教室里，忙得没时间吃饭，天天捧着盒饭胡乱填几口，又开始新

的训练。如今能够到干妈这里吃饭，他当然要吃个够本。

一起来的还有连原。兰淑珍只当他是陈俏的朋友，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连警官最近非常神经质，把陈俏看得很紧，时常去

查他的勤。其实他是担心陈俏被娱乐圈的不良气息影响，遭受诱惑。不过咱们单纯的二百九同学并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

事情，自然而然地拒绝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