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兜里有几枚硬币,揣上借来的书向校外走去。估计天寒地冻,昨又一场盛雪,这时节车站等车的人寥寥。投过硬币,
找视野最宽阔的地坐下。已是晌午,雪白厚重的世界因阳光的温暖照射而透明轻盈。树梢上的冰凌开始融化,滴下干净的
水滴,几日的阴霾天气终于放晴。
看路上行人奔走繁忙,看商铺招牌广告,听车窗内外的热闹。两元钱也能这样享受。从终点到起点然后回到终点。袁好偏
好这种仿若画圆的运动,在物理学上这种运动的相对位移为零。
二路是学校到市中心最便捷的通道。车子始发时,一群女生嘻嘻哈哈的上车。女生对逛街购物有种痴狂,每个都是满载而
归。视线追逐车外的街景,间或听到“苏子贤”,校园名人没隐私可藏,谈话里毫无避讳。
苏子贤那般优秀,什么女子能匹配?人家又不跟他一样,谈恋爱是迟早的事,只要不像徐冬明那样一头热,一头凉才好。
她们说是郎情妾意。迷迷糊糊想了一路,下车时忽觉温暖的阳光也不可爱,怎的如此刺眼。
6.算是朋友
徐冬明从澡堂回来就见袁好闷在被子里看小说,不是金田一也不福尔摩斯。问他,他倒答得干脆:“同性文。”。
徐冬明暗道:好啊,还真敢坦白,就丁点不怕我厌恶离开。
“我们聊聊吧。”扔掉手中衣物和毛巾,将袁好从被子里挖出。
“聊什么?”拧起眉头,明显不悦他的打扰。
“看过心理医生吗?”徐冬明好脾气的问。
“你问的是神经衰弱还是性取向?”笑盈盈的看向他,言语嘲讽。
“不是一回事?”徐冬明奇怪了。
“你应该选修心理,学成之后再与我诊断。”说着拢拢被子,作势躺下。
“我把你当朋友的……”“还是当病人吧。”袁好不客气的打断。
“为什么不好好说话,你他妈的一直这样好过?”
“你太急躁。”直接把被子拉至头顶,隔绝两人。
“不想告诉苏子贤?”被子里的人明显僵硬。良久,传来闷闷的声音,“人家又不是同性恋,告诉了只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
“还真伟大,估计苏子贤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兄弟对他有着‘纯洁而美好’的友谊。”言语尖刻。该置身事外的,人家
又不承他这情。
“离我远点吧。我把你当半个朋友,如若哪天想换换口味很可能从身边人下手。”“半个朋友?还真荣幸!”徐冬明感觉
可笑。
“你想升级?”袁好拉开被子,露出乱糟糟的脑袋,声音充满诱惑。
徐冬明知道这人腹黑,正待起身撤离现场,一阵昏暗及后腰一阵疼痛,人已经被压在被子里。闷哼一声,就觉唇上一片温
热,没来得及闭紧牙关,那人竟把舌头伸了进来。
“你用什么牌子牙膏?”被侵犯的人一本正经的问。
“上瘾?还想再尝尝?”袁好一脸好笑的看他。唇色殷红,秀色可餐。不是因为刚才短暂的碰触,这人就唇看起来无害。
“耍流氓还真入戏!”忍无可忍,伸手掐住这人脖子,力气竟使了七七八八。
手机铃声响起救了袁好一条贱命。气管痉挛了许久,终于缓过气来接电话。是老小,说让其去澡堂稍回换洗衣物,他要去
上工。
自顾自得穿上外套,推门出去。徐冬明一人在那发愣。
即使出太阳,天还是很冷。穿过大半个校园,接过目标,小孩子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径自去翻墙走捷径。是一家人啊,
都这样认为的。
回到宿舍,大半个身子都凉透了,脑子也清醒不少。徐冬明把他当朋友的,从他那时而恶劣时而恶心的态度中看得出。聪
明的人总有些自以为是,真如他想那般简单也不用他人提点了。
徐冬明躺在床上懊恼了很久:袁好不是生物,心是不热的。那种人对谁都礼貌和气,其实是自私的,那说明不跟你一般见
识。即使有好心,也是公平公正的心怀了所有,哪会独独为一人,就验证了那句“心软者心寒”。
7.病态的执著
可看到冻得鼻头通红的人还是忍不住唠叨:“那小子不诚心吗?玩了一天了,差这点时间回趟宿舍。”
“看他模样挺急。”对着镜子摆正自己的表情,还是扮回原来的自己感觉良好。
“苏子贤……”倚在卫生间门口,徐冬明觉得自己贱的不行,心心想要继续这个话题。
“我喜欢苏子贤。”转过身直视他,语气平淡如叙述很久以前的事。“趁老大抽不开身,老小刚去工作,我告诉你。”从
卫生间走出来,拿毛巾擦干手,又去倒了杯水。
徐冬明兴趣盎然,让人想沉痛都觉不合时宜。
“我喜欢苏子贤。”顿了顿,手指沿着杯沿走了一圈回到原点。徐冬明皱眉,因为对面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动作也夹带了那
句话。“有多喜欢?就像我妈的存在,已经不能缺少。他就是我的一个梦,一个田园牧歌式的痴想,接近最纯最真的愿望
。苏子贤,多美好的一人。子贤,子贤。怕极了改变,而他永远对你温和,对你微笑,永远通透澄澈。对生的渴求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在哪里?不是急切的寻找就能找得到。如若改变不了,可不可以永恒?不老、不痴、不喜、不怨、不痛、不
浪费七情六欲,只当下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厌倦了就离开……”似是自我告白,微敛了心神,看向听故事的人。
“晕了?喜欢躺在床上睁眼睁一夜,闭眼闭一天,可我身体远没意志顽强!“将右手换出,改成左手握住杯体。热气缭绕
,人又恍惚了几分。
”心理学上说这种现象叫‘延迟’。因为控制不了才选择静止不动,自以为跳出了时间之外,有了掌控一切的错觉。”觉
察跑题了,抿抿嘴唇,将话题拉回来。
“子贤是个意外,永远淡然。躁动惶恐的心终于有了停泊的港,不想离开了。地球运转一天,这个世界就变化一天,精确
地匪夷所思。靠近了他就不想离开了。这也是延迟造成的依赖吧,连喜欢一个人都是因为习惯,可笑!”这一点都不可笑
,徐冬明起身拿过袁好手中的杯子,水已经凉到在汲取人身上的热量了。
拎暖壶也为自己倒了杯水。袁好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徐冬明觉得听说书先生讲是要收费的,他不过倒水给讲故事的人润
润喉,说谢矫情。
“喜欢苏子贤,心态静止了的喜欢,喜欢静止的错觉……”喝了口水,润润略显发颤的喉肌。徐冬明习惯了这种叙事风格
。“再也找不到的安稳的感觉。年轻美好似乎不会突然衰老突然消失。喂过很多狗,都是短命鬼;养仙人掌,放在室外被
冻死;甚至连自己都没法照顾完好,生病、悲伤、快乐拼了命的极致,这样会死的吧,害怕消耗偏偏消耗。我爱我妈,我
妈爱我。苏子贤站在那个位置也不会改变,我是这样想的。实验室的骨骼标本变化微乎其微,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学
生们不把其当成武器来使磨损更小。苏子贤成了我的标本,在我能看得见的生命里……”
“苏子贤也会恋爱也会结婚,不想知道他那些生命中必须的过程,就如拒绝明白有一天他会死掉。”把水倒掉,袁好脱掉
外套钻进被窝。徐冬明刚刚明白他身上不同于别人的东西竟是这般美丽而残忍,极像天然药学里那些有剧毒的花。
8.喝酒
袁好夜里发起高烧,吐了两次。徐冬明喂下两片阿司匹林,问他去不去医务室吊点滴。他冷笑,说现在这样就是因为喝了
太多生理盐水。徐冬明问为何不去学中医,他说怕学不成,疲倦的闭了眼睛。
早晨,头疼严重,吃了芬必得,勉强撑住去上课。老小自知犯错,不该把人从被子里拽出让他吹寒风那么久,买饭打水的
活计都包下。
晚上老大请客吃饭,袁好头痛没去热闹。老大是他们社团的财政部长,跟他们外联部拉了个婚纱摄影的赞助。新官上任这
算第一把火,豪情万丈的说要去社联部搞财政。他老兄忘了学校有财经系,再者,拉赞助也不是财政部的职务。
三杯两盏淡酒,话就开始变多。老大扯着徐冬明的衣领吆喝:等他与包兰成其好事,拍婚纱照就找他,凭借舌绽莲花的口
才已于人家公司的经理称兄道弟。
老小走路摇晃,过来拉开两人。呼哧呼哧把气喘在人脸上,说:“徐冬明,你最近怎么老不去篮球协会,你又不像我有工
作要做,每天猫宿舍干嘛呢?呃……”打个酒嗝,继续喷洒酒气“你们会长今天到我们店去了,听他们说下周就交接了,
原本打算你接手的,可你三四周都没去打球了。人家,人家对你不放心……你忙什么了都?”
“去”,老大摁住老小肩膀往旁边使力,推开了横在两人中间的障碍,“我们冬明革命尚未成功,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来,哥哥敬你一杯,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又是一大杯下了肚。
“大哥,我的还没满上!”徐冬明好笑,自己斟满,仰脖一饮而尽。
“还有我!”老小不甘心被冷落,拿起酒瓶一一满上,口齿有些不利落:“我们共同祝福……”。
老大站起来,酒精已经影响的小脑,手有点抖。徐冬明酒量尚可,几瓶啤酒只是一两泡尿的差别。该回去了,门禁快到了
。
“祝大哥仕途平坦,平步青云!”老大嘴咧开了生理的极限。
“祝二哥早日修成正果!”徐冬明说谢谢。
“祝小弟财源广进!”老小眉眼含笑。
“祝三哥什么?”老小问。
“祝老三心想事成!”徐冬明补充。老小嘟着嘴说二哥偏心,想想那张微笑但淡漠的脸,偏心人家都不稀罕。
袁好关上电脑,帮忙把人一一架到床上,又赶紧去水房拎了两壶热水。
给徐冬明解鞋带时发现他人很清醒。徐冬明将鞋子甩得老远,看他捡来放在床前。
“你要是个女人”,袁好身子僵直,“苏子贤肯定会喜欢上你。”徐冬明的口气戏谑。
“我不是女人,倒是想上他。”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这回轮到床上的人僵硬了。
“结构老师叫你抽空去他办公室一趟,下周考试给我们划划范围以免挂科。”学习委员当的及格,手机放宿舍方便联系。
“还有,包兰给你发了条短讯……”话没说完,原本气定神闲的人一骨碌翻下了地,直奔手机。
再高傲的人都有勇气把自己于一事前置归于米田共的领域,更何况毫无原则言的冬明兄。
“明天放学后跟我去篮球场。”
徐冬明说他是全世界最闲的人,要是拒绝不是被拳脚相加就是衣服挂满鼻涕,没有眼泪。
9.篮球,篮球
林菲菲称其死党“土豆”,土豆是个像孔雀一样的女生,美丽骄傲且张扬,因肤色健康而得名。
土豆面色沉静的听她同伙在旁编排自己。
“就像吃了死小孩。”袁好学会了抢答。
林菲菲一脸鄙夷:“说过多少遍了,小死孩,小死孩!”
为了整体效果,土豆总是用暗而浓重的唇彩,这个形容还是贴切的。老小不知道他眼中的性感也可以这样形容,袁好暗笑
,眼光不是问题,角度,角度。
“你血虚吧。”林菲菲的思维让人恐惧。
“菲姐好眼力!”袁好赶紧奉承,这人是看他不顺眼了,找茬呢,不知道标本室温度与室外相差无几,想来自己脸色都青
白了吧。拉过人指着肺血管给她看。
“看什么看,把手给我。”轻巧拉过袁好的手,指尖冰凉异常。
“指甲还算饱满,指腹也有肉……”土豆也伸过脑袋,听她碎碎念。
“咦?怎么人纹两条?”一听半仙要看手相,女生都停下打闹,聚拢过来。
人纹即智慧线,手相中三大主线中间那条,从食指下呈抛物线横过大半个手掌,大致停至四五掌骨之间(无名指与小指)
。有书上说人纹两条或明显分叉代表了人有双重性格。这话断不可讲给林菲菲听。
“这是闷骚的标志吧!”好见解,某些方面也如她所说。
“明骚看哪,大仙?”好事者问。
“看脸,看眉眼……”林菲菲咂着嘴绕着徐冬明那张脸转起来。“眉眼含笑,唇色糜烂……”女生笑作一团。
篮球队里各个汉子。这是袁好看了半个多钟头球赛后的感想。零下十摄氏度的室外,徐冬明只一件保暖衣,其他人竟有只
穿球衣的,看着他们还在挥汗如雨,想必裤子里也简单的紧。要不亲眼所见,真不敢想。
徐冬明射篮很有看头,真真假假的动作看的袁好都想上前咬他两口。中场休息,上半场的得分大都是徐冬明拿得的。给他
递水的空隙想拍拍马屁的却见咕嘟咕嘟灌水的人满脸阴沉。
袁好跟看向这边的人微笑示意,转脸看见主角脸色更差。
那人走过来,自然而然坐在徐冬明右手。朝袁好笑笑,就目光笔直的向旁边的汉子嘱咐。袁好认为任何运动的精髓核心都
是律动的精神,那人讲解的战略规则云云属于专业人士必知,他一个外行也就看得出冬明兄对此人排斥。
系与系的比赛,关系着几千口子的颜面。那人抢球抢的传神,无一例外的传给徐冬明。徐冬明的动作比表情流畅麻利,一
投一个准。胜利已如前方百米人工湖里的冰般瓷实笃定。
裁判吹哨,徐冬明犯规满员,被罚下场。
徐冬明故意为之,要是十分钟被对手攻下五个球只能怪他们自己,球赛不是一个人逞能,尽管他很享受。擦了把汗,拉过
袁好的手。
“少爷,您还在世?”
“现在知道我时间宝贵了?”袁好眼睛亮亮的看徐冬明满身热气缭绕。
“浪费你宝贵时间,带你去喝酸辣汤赔罪。”徐冬明笑,他知道自己很魅力,看到对方呆呆的感觉爽翻。
“那是你想喝的吧!”袁好找回自己的理智,此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接过手套,汲取里面的温度与湿度,这一点说明了徐
冬明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徐兄自己这样说的。
拧掉鼻涕,想学冬明兄射篮来着,还得潇洒的去捡。
“那个又高又帅,比你还黑的是队长?”
徐冬明埋头喝汤,间隙嗯一声。良久又补充道:“新一届的,也是社长。”。
那边伸手,这边递纸巾。两人吃的涕泪纵流。
擦掉辣椒末,唇色艳红而微肿。袁好始终认为徐东明的唇色不健康,鲜艳异常。本就热血沸腾又好食辛辣,铁定内火旺盛
。
“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不喜欢新队长?”
“他是包兰的男友,这一点我还做不到爱屋及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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