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江月没说话,倒是江灏凡冷冷地开口了,“这些喝的都是你买的,你说怎么回事?”
汪纪的嘴巴不可置信地张大,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装蒜了!你在茶里——”
“小灏,别说了。”一直沉默着的江月忽然开口打断,他已经从刚才的后怕中恢复过来,表情意外地冷静,他盯着地上
的死狗看了一会,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的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然当场就死了?”
汪纪摇了摇头,江灏凡蹲下身,对着那杯子隔着点距离闻了闻,便站起来,稚气的脸上一本正经,“大概——是山埃。
”
江月抬头看他,疑惑道,“山埃?你是说氰化钾?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中山埃毒死的人。”江灏凡回看他。
“你好像很了解?氰化钾是剧毒,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吧?”江月又问。
“是不容易弄到。”江灏凡被这件突发的意外弄得有点烦燥不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耐烦起来,“哥哥,你问这些
干什么?有人在你要喝的茶里投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有人想杀我。”江月淡淡地说。
江灏凡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脱口而出的话,而是因为他太过冷静无谓的语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恼火又有点着急
地问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害怕?”
江月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不紧张啊,我已经习惯了,再说你不是说以后你会保护我的吗?而且刚刚,要不是你拉
我那一下,我恐怕已经一口喝进去了吧?”
第五十二章
江灏凡觉得江月似乎话中有话,可又一时想不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汪纪因为脱力又重新跌回了椅子里,面色比之先前更为苍白,额上不时何时布满的汗珠簌簌直往下滑,下唇几
乎被自己咬出血来,他垂着头失神地盯着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一动不动。太过异常的举动让江月不禁皱眉,他感觉,
今天的汪纪似乎一直怪怪的,“汪纪,你干什么吓成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吗?”
“啊?喔!是啊,幸亏没事!”神不守舍的汪纪听到江月这么说,立刻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一个干涩无比地笑容,可说
虽说这么说,却并不见他有丝毫松口气的样子,方才睡意朦胧无精打采的眼神此刻反而更显得黯淡无神。
江灏凡眸光幽暗,“明明就是做贼心虚。”
“不是!我——我只是——”汪纪本想大声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又堪堪打住,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再次咬住唇
,然后颓然地垂下了眼皮。
“行了,杀人未遂呢,可不是件小事,还是交给警察叔叔来处理吧?”江灏凡冷笑一声,扭头对自己的哥哥说道。
听到这话的汪纪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身体也开始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看着说要报警的江灏凡发了会
儿呆,露出一个悲哀而又莫名的笑容,便闭上了眼睛。
江月默默看着连解释都不再解释的汪纪,沉重地点了下头。
接到报警电话不到五分钟,附近警区的警车便呼啸而来了,很快,得到消息的江少儒也赶了过来,死狗和那几留着残渍
的杯子已经被警察清理走了,奶茶店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江少儒拨开人群,见到正接受警察询问的江月和江灏凡
,急急走过去,不顾周围十几双眼睛的注视,紧张地将江月一把拉进了怀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担心,而旁边,
身为江家名正言顺的谪子的江灏凡,却被不闻不问地冷落在了一边,不要说怀抱了,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这差别待遇
,不由让周围看着的人心里都犯起了难以理解的嘀咕。
江月仰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爸爸,我没事儿。”
江少儒点点头,摸了下他的脸,这才放开他,看向那个正给江月和江灏凡做笔录的小警察,沉声问道,“问出来了吗?
谁下的毒?”
小警察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边刚刚盘问完汪纪的刑警队队长正好从奶茶店里出来,往这边走了过来,听到他的问话,
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然后答道,“谁下的毒暂时还确定不了,伙计们刚刚已经查问过了,奶茶店的店员都没有问题,
而那个汪纪,又一直矢口否认,说毒不是自己下的。”
“不可能,如果不是奶茶店的店员,那除了他,还能有谁?”一边的江灏凡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
江少儒阴沉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低声喝斥了一句,“闭嘴!”
见到江少儒严厉而又可怕的眼神,江灏凡本能地缩了缩肩膀,退到江月身后,再不发一语。
“王队长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江少儒收回视线,转而又对那队长问道。
被江少儒称作王队长的男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虽然他不承认,不过却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小线索,刚刚问他买饮
料时有没有与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开始他说没有,后来又想起来,说买了饮料准备出来的时候,走到门口发现鞋带松
了,便将饮料杯都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蹲下身去系鞋带了,当时有个女孩子好像正好从他旁边走过去,他也没太在意
,等他起身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这是一家兼卖点心的奶茶店,因为是中午,店里顾客进进出出的人比较多,
那几个店员也没留意到他所说的那女孩长什么样子。”
“你们该不会是怀疑疑犯就是那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孩吧?”江少儒笑了笑,觉得有点荒谬,“他难道不会是在撒谎吗
?”
“当然,很有可能这个女孩只是他编出来的一个幌子,就算真有这个女孩,也不一定就是下毒的人,不过,意外的是,
刚刚我们的同事将那几个饮料杯都拿去化验了,发现三个杯子里面全都被下了差不多剂量的氰化钾,也就是说,被针对
的人,可能并不只有这位江少爷。”王队长说着,抬手指了一下江月。
江月和江灏凡一听,不由愕然惊叫,“三个杯子都被下了毒?”
“没错。”王队点点头,感叹道,“所以,不能不说,你们三个运气真够好,那只流浪狗,救了你们的命。”
“真的只是运气好吗?”江月垂下眼睑,自语似地呢喃了一句,英挺秀致的眉毛拧成一团。
这样一来,汪纪因为自己那杯咖啡里面也被下了毒,于是从嫌疑人一下子变成了被针对的受害人之一,警察根本没从他
身上找到藏药的痕迹,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也没有动机要害江月和江灏凡,加上他刚从外地来C城读书,背景很干净,
并未在这里与什么人结过仇发生过矛盾,这样看起来,他更有可能是被两位富家少爷给连累的,毕竟,有谁会想害一个
一无所有的大学生呢?
江少儒抚着江月的头发,向王队征询,“那个汪纪现在在哪里?我可不可以问他几句话?”
“可以,他在里面。”王队转头,扬起下巴朝奶茶店里面指了指,“跟我一起来吧。”
这个时候的奶茶店已经一个客人都没有了,被警察问完话的三个年轻女店员正紧张地围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以前从
未发生过的这种状况让她们有点不知所措。汪纪就坐在吧台旁边不远处的一张小圆桌那里,低垂着头,木然地绞着手指
。
“汪纪,我是江月的爸爸,你还记得我吧?”走到他面前时,江少儒顺便在对面坐下来,敲敲桌子提醒汪纪抬头看着自
己。汪纪只看了他一眼,头便垂得更低了,眼前这个男人,眼神太刺目了,完全不同于他第一次在学校外面那个小超市
时见到的那样平和让人容易亲近,虽然说话的语气温和平淡,可汪纪却分明感受到他身上直逼而来的那股凛冽而肃杀的
气势,而偏偏这股气势,仿佛其它人都无所觉,只有他一人可以感受到似的。
“虽然王队长他们刚刚已经问过你了,可我还是想再听你亲口说一遍,你真不知道那毒是谁下的?你和江月是朋友,江
月也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他在学校真正的朋友并不多,所以你该知道他以前有多信任你。”江少儒的语气并不严肃,
也并没有质问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极亲切的,带着那么一点长辈般的循循善诱。
汪纪没出声,也没抬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王队说你的杯子里也被下了毒,说你也是受害人,我相信你,可是你不回答我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一直跟在江少儒旁边的江月,听到江少儒突然这么问,心脏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汪纪终于抬头,面如死灰,眼里带着一股难言的绝望,“该说的能说的,我全都跟警察说了,信不信,随便你们!”
“算了,爸爸,别再逼他了。”江月被汪纪这幅样子吓得不轻,即使他现在心里也有更多的疑问,可看到汪纪这样,也
不忍再问下去。江少儒只好站起来,扶了扶鼻上微有点垮下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拉着江月转身离开了。
这样又折腾了一会,现场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查问和提供线索的人了,警察准备收队,三个当事的孩子被警察交待
这几天定要注意安全,最近最好不要离开C城,以便随时配合警察查案后,谁也没有心情继续去玩,便打算各回各家。
“对不起,汪纪,刚刚误会了你。”出门口的时候,江月拉住汪纪,还想跟他说几句话,汪纪却木然地摇摇头,拦了俩
出租车,连别也没跟几人道,就这么先走了。
好好的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个假节日,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江月和江灏凡的心情都糟透了,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直
沉默着,各怀心事,快到家门口了,江月终于忍不住,对江少儒严肃地盘问道,“江少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
么?”
“知道什么?”江少儒专心开着车,头也没回。
“你一定派保镖跟着我和小灏了,撞翻我们的饮料杯的那些小孩,是你的保镖指使的吧?毒到底是谁下的?他们一定看
到了,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
江月仔细回想了半个小时之前那一幕,越想越蹊跷,之前他以为只有自己的杯子有毒,被撞掉还可以说是幸运,是难得
的巧合,可是如果三个杯子都被下了毒,三个杯子正好都被撞翻,那就不是巧合了,面前的桌子被那只流浪狗撞到时,
自已那杯茶还好好的,但紧接着马上就被随后冲上来的一个小孩给直接撞泼在地了,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想到这里
,他朝江少儒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道,“那个王队长说,那只流浪狗救了我们,可我觉得,救了我们的,不是
那只流浪狗,是那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小孩子,那只流浪狗的死,怕是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什么而已,真可怜
!爸爸,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江少儒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赞许地笑道,“有道理。”
江月的怀疑,显然坐在后坐上江灏凡也想到了,听完江月和江少儒这番话,不由朝江少儒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那你快告诉我,毒是谁下的?”江月扯了扯江少儒的袖子,急急的问,“刚才在奶茶店,你还问汪纪是不是有难言之
隐,如果你不是知道什么,怎么会这么问?”
“我会那么问他,是因为我不相信事情有他说的那么复杂,至于你们的买来的那几杯饮料会被撞翻,的确是我的人做的
,不过,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纯粹只是他们觉得今天的汪纪很不对劲。”江少儒依旧一派淡定,“将你摆上如今这个
位置,我不得不时时提防你的安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同你接触过的,或者稍微亲近点的,无一不在我的监控之下,
汪纪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江月拉着他的动作僵了一下,“这么说,每天都有人在我身后跟踪我监视我?”江少儒有派人保护他,他知道,可是他
以为那只是在外面,没想到连学校都有人,竟完全没有察觉到。
江少儒解释,“不是监视你,是保护你,不只是你,小灏身边也一直有人,他们只会关注你们的安全,而完全不会隐响
你们的生活,不到关键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不会露面。”
虽然理解,可江月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是保护,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又何尝不是时时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自已每天干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有哪些朋友,无一不被他拿捏得一清二楚,即使是最亲密的人,这种感觉,这种滋
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他赌气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加上什么都没问出来,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不过,仔细想想江少儒说的话,他却
也不得不承认,汪纪今天确实很不对劲,从今天他一露面时,他就感觉到了,只是当时没在意那么多。
汪纪平时虽然有点不修边幅,却也至少不会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而且明明精神那么不好,还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说要跟
他一起出来玩,跟小灏打招呼时,简直像是故意让他厌恶自己似的,小灏跟自己不同,从小就在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下
长大,与汪纪这种人接触难免会有一点排斥,而他们今天光顾的这家平价奶茶店,小灏平时估计是一般不会进去的,所
以汪纪问他喝什么时,他才不耐烦的说随便,如果当时汪纪买的不是珍珠奶茶而是别的,恐怕小灏也一样不会接,不单
是因为他喝不惯里面的东西,也因为是汪纪买的,所以,虽然小灏的杯子里有毒,但对他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威胁。
那么,小灏是被排除在外的吗?而如果,这一切都是汪纪故意的,那——,被针对的那个人,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可是,如果真是汪纪,那他为什么连他自己的杯子也要下毒呢?
江少儒问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他眼底的那抹绝望,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月越想越乱,心里也不知怎的越来越不安,纠结了好半天,一咬牙,再次拽住江少儒的衣袖,“去学校宿舍,我要找
汪纪,我要再向他问一遍!”
第五十三章
汪纪死了。是自杀。
他喝了相当剂量的氰化钾泡的水,几乎是在吞下茶水当时的那一瞬就失去了呼吸。这种自杀的方式太过决绝和残忍,让
人连后悔和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江月真希望这只是汪纪一时脱线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是一个故意吓唬人的恶作剧,可是,他亲眼看人用担架将汪纪盖
着白布的尸体从自己面前抬走,看着他的一只手臂从担架旁边垂下来,五指蜷曲,毫无生气。
听隔壁的同学说,汪纪应该是一回宿舍,就服毒了,只是服毒之前,他留了一封遗书,这才让人能够确定他是自杀而非
他杀。
发现汪纪尸体的是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他本来是想叫汪纪过去跟他找来的几个同学一起凑个数玩牌的,可是敲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