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春祈（出书版）BY 梓雁

「小逸，你的语气有差别待遇哦……偏心偏心。」小黑讪笑，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指这只勾魂使。

「黑、无、常，小黑黑，我待会儿就通知白无常来接你，相信他会很乐意解答我任何问题来换取你的狗头。」罗逸手泛

起金光，隐约出现一张白纸的样子。

看到罗逸连神的传书都放出来了，小黑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真的、真的，小的怎么敢欺骗您呢？下手的那个鬼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人，不然一个骨头断裂的人怎么可能将另一个昏迷的人背回来呢？这都只是拖延时间、有点皮肉痛

的鬼术而已！」可能痛到内脏里就是了。

游鬼没打算伤人？罗逸愣了一愣。

是吗？太好了。他一半庆幸方玄和程洛言平安，一半高兴游鬼并没有彻底的……背叛吗？鬼和神本不同道，但他还是想

相信鬼和神是有友情的，就像他和小黑、游鬼一样。

他们只是生存的姿态不同，心思是能相近的，他是如此相信。

「别哭。」方玄不知何时站到罗逸的身边，撑着身子弯腰低语。

「谁哭了？那是想睡的眼泪。」罗逸一时放松，安心和睡意一同袭来，眼角的泪珠绝对是打哈欠的象征！

小黑摇摇头，他可一点都不想看这两个同样扭捏的家伙谈情说爱，还是先闪狗好了。小黑正大光明地离去，用前脚用力

推开门，门又碰的一声关上，却没人听到也没人在意。

房内只剩下昏迷者一名、明追者一名以及不通者一名。

「想睡就睡吧。」方玄的语调今夜格外轻柔，平日就算是跟罗逸聊天也是平静淡然，如果对方是其他人就更冷漠了。

只是今夜，在他看到罗逸挡在他的身前，对他的种种重视，就算是自恋或是想太多都好，就让此刻的他，沉浸在感情得

到回应的喜悦中吧？

罗逸盯着方玄，夜深了、人静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俩对望，许久许久，他才明白为什么每个看到他的人神鬼都要他好好

想想。

「为什么余枒都要我好好想想，又为什么少爷和小黑的态度摆明了我们两个是……加上个游鬼也是。」旁人早就看出来

了，为什么自己未曾怀疑过心痛的讯息？包括，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醋意。

方玄没有正面回答，狂喜溢出眼神。

『这更是你第一次到碧湖村、灵丘、京城以外的地方。你就好好想想，为什么你这么坚持。』

余枒像他哥哥一样，除了少爷，就是余枒最了解他。他还以为已经很了解自己了，百年来始终认为只要有他们、有碧湖

村就足够，他已经拥有了最平和温暖的生活了。

又还欠缺什么？

短短的二十年人生，他没机会体会心动的感觉。长长的一百年神涯，他没想过追求恋爱的滋味。

直到遇到方玄，第一个看见他又主动接近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不是不渴望，只是不明白，这种心痛的感觉。

所以，在方玄决定要追查赈灾物资被劫时，他一股脑儿想跟，他以关怀数万生命当藉口，过去百年，天灾人祸不是没有

，只是他没机会、也没能力做点什么，现在因为方玄他才有机会出分力，他一直以为是如此……

他自己却忘了，土地神是恋家的本性，除了自己土地上的人，很少去关心外地所发生的事，何况他们也亲身体会人各有

运、生死有命的道理，就算他真的关心天下苍生，一个土地神又能改变什么？

城隍少爷下令让他跟着方玄是在帮他，余枒用话提点是在帮他，就连偷溜在外的小黑也帮了他不少忙。还说小黑嘴硬，

自己嘴巴更不老实，别人是口是心非，他却是口非心是，从他允许方玄握他的手开始，太多太多的举动都暗示自己早已

悄悄心动。

想到之前共乘一匹马时的举动，罗逸更是脸上一片潮红，天啊！他居然、居然偷吃方玄豆腐！而且吃与被吃的人居然都

没自觉！

一切陷落得太快，敲开之前种种预兆，才知道，许久许久前……其实也没多久，他就已经沦陷了，即使你不知我不知，

他人——了解他的神跟鬼早就已经看清了，他只是不想离开方玄、不想让方玄遇到危险，原因很简单……

出自于喜欢、源自于心动，一种名为恋爱的心情。

「我不明白，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这种感觉，但现在我好像有点了解了。」罗逸轻笑，是的，他该懂，那是最初的本能

。

只是他没遇过，所以不明白，心痛的警讯。

心痛而心动。

「我可不会说，在认识你以后才知道这里也是会痛……」他指了指心脏，也不管方玄看不看的到。

说不出口那两个字，他生前没说过，死后也没说过，现在更是没道理要说！罗逸矢口否认，是他现在鼓动的心跳，跳红

了他的脸颊。

谁管语无伦次，方玄是满心都是拥抱罗逸的冲动，事实上他也做了。

「是啊，我现在也好痛。」紧紧拥在怀里，心跳的好痛、胸口被伤的好痛，刺而热的，肉痛也心痛，更多的心动。

一语双关，罗逸真想不到方玄也会讲这种冷笑话。他该回答我可以让你更痛吗？

喜欢、爱上、倾慕、恋爱，哪个词比较合适？话说，当时方玄向他告白时，也没说出喜欢或是爱吧？后来知道那长串词

是程洛言这狗头军师想的，现在他才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少了那两个字，方玄才能讲的这么顺？

说不出口，也不想说的，满满情意浓缩成了两个字。

「喂，方玄，我都说到这了，你不该说点什么吗？像是某两个字……」想听、想听，罗逸现在是莫名的想听，从方玄激

动到泛红的嘴边，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千古的恋爱咒语。

「我可以叫你逸吗？」方玄将罗逸从座位上拉起，倾靠在耳边低语。

绵绵滑滑，轻呼在耳边的热气，炽热灼人，直烘到心上、脸上。

「你要怎么叫就怎么叫，轮得到我管吗？」扭捏，被反将一军的罗逸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心情。

他应该没跟方玄说过，他其实很喜欢方玄的声音。居然用那种声音突然叫了他的单名，罗逸、小逸都听习惯了，原本以

为再肉麻也不过是余枒的逸儿，没想到方玄居然……这真是太卑鄙了！

两个人都不说也无妨，重要的是……

怦通、怦通，罗逸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方玄顺势坐到椅上，又将罗逸轻扯下来，整个愣住的罗逸就乖乖地被方玄圈在怀里。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方玄使力抱紧罗逸，紧贴的密不可分，比衣服摩擦的距离更近。

怦通、怦通、怦通、怦通，自己的和方玄的心跳，以共振心脏的速度重叠在一起。

心动而心痛的声音。

罗逸没有现身，照理说应该不会感觉到方玄的温度，但从一开始，他就深深感觉，接触的热度太强烈、太炽人，想逃又

舍不得这种温度，暖到化人的甜腻滋味。

「玄？」脱口而出，极其自然，却让两人的脸温又上升不少。

红通通、赤焱焱，夏夜宁静如水，心情炽热如火，染红夜晚的是彼此的情意。

满满的、满满的，都是想在靠近一点。

方玄眼神一暗，抬高罗逸的下巴，像是知道方玄要做什么，罗逸闭起眼却不断地颤抖，然后是不断缩短的距离。

轻点而起，再重重掠夺。

一吻过后，罗逸微张双唇呼气，却让方玄得以深入，想拒绝的声音被吞没在唇舌间，交叠席卷，从唇边到齿间，罗逸只

能被动的配合方玄的侵略。

再吻过后，罗逸突然对方玄高挂嘴边的笑容感到不悦，笑成这样比庄家全赢的少爷还欠打，他扯过近在咫尺的头重重迎

上，鼻间擦过两唇紧贴，贴到牙齿都互相摩擦。

罗逸忽略突然撞上的痛楚，靠着记忆模仿方玄的吻，先摩擦嘴唇，再伸舌探入，从左而右……该是很有情调的，但是一

切动作都是力道加倍。

「一点都不舒服。」罗逸咕哝，脸颊全红，低垂着眼正好让方玄可以细数浓长的羽睫。

他持续努力摸索，几乎是又啃又咬，满心想扳回一城甚至攻下城池的罗逸没注意到，方玄满载宠溺的眼神。

痛一点、粗鲁一点又何妨？这是送上门的吻。

直到方玄瞧见罗逸红到快滴血的嘴唇，是真的快摩擦到破皮的唇瓣，方玄叹气。

「还是我来吧。」

脑子轰成一团的罗逸，现在只有吻到赢的念头，听到方玄的话还以为又要被夺走领导位置，不悦地瞪上方玄，又在眼神

交错的片刻，败阵而下。

满脑子只剩下豆腐，罗逸软成一团的被方玄吻着、哄着，甜腻的拥着。

「喜喜欢、喜欢你……」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紧依偎着，呢喃蜜语都融化在一起。

罗逸没说，他从很久以前就轻轻心痛了。

方玄没说，他从更久以前就深深心动了。

夜还长，对于心意相通的人是如此，对于从昏迷中醒来又不敢醒来的人，更是如此。

隔天如小黑所言，方玄和程洛言已完全恢复，三人一神加一狗就在方玄和罗逸的房内用起早膳。只是程洛言的脸色十分

苍白，春风得意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的方玄前来关心下属。

「你的脸色不太好。」

「受了伤，自然好不到哪去。」程洛言苦笑，心中暗骂你圈圈我叉叉，为防被发现又连忙低头猛吃早餐。

「受伤！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裴宁一脸担忧，一手却给小黑喂上整只大鸡腿。

「没的事！只是睡不稳撞到墙而已。」还是鬼打墙，肉麻兮兮欲求不满的独角戏，逸来逸去一个人春梦做到他旁边，声

音动作逼真到恶心，对着空气啧啧啾啾，自家上司好恐怖！怨念爆发的程洛言不好直接表现出来，何况自家上司的面子

必须多加顾虑。

看不见、听不到罗逸存在的程洛言，昨夜饱受惊吓，还必须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程大哥小心点，身体要紧，对了，今个要上哪？」裴宁期待又兴奋。

「京城。」回答的人是罗逸。

程洛言才想发问，却被方玄用眼神示意，现在怕方玄怕得要死的程洛言连忙转头装吃饭。

裴宁眼神闪过一抹讶异，原本以为她会跃跃欲试，没想到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对不住，如果要上京的话我必须回山庄

通报一声。」

「为什么？」罗逸问道，才刚认识裴宁，又要分离了。

「御剑山庄和朝廷关系良好，为防庄内子弟和官员有不必要的关系，御剑山庄子弟如果要进京，必须亲自向庄主请示，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朝廷和武林的公开秘密，官员和御剑山庄不能私下太过亲密，以防利益勾结甚至延伸派系斗争。

「真是辛苦了。」方玄点头安慰，又是一场豪门纠葛，看来御剑山庄内部也是波涛汹涌。

「真是不好意思……我今个回山庄一趟，最快后天就能到达京城，这等正义之事，相信庄主必定放行。唉，才说要帮忙

，却什么忙都没帮上，这样吧，这块腰牌给你们，只要有它就能自由进出御剑山庄，如有需要也能请山庄子弟帮忙。」

裴宁将腰牌放置桌上，掌大的铜制腰牌刻工精细。

「那就先在此谢过。」对面裴宁的盛情，方玄也不客气，能得到天下第一庄的信物，在江湖上行走必定有帮助。

「裴宁，路上小心！」和裴宁挥别，罗逸始终觉得裴宁不像是女子，最少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我会尽快上京的！」裴宁二话不说，抓起包裹就走，还不忘留下饭钱和住宿费。

面对一大锭金元宝，罗逸感慨他们三个大男人给女孩子请客，真是不好意思。他对着偌大的元宝作揖行礼，面带感激。

裴宁走了方玄才问：「为什么说要回京城？」

罗逸回过神，发现他根本忘了说明，而方玄就算事关重大也无条件相信他的决定，顿时方玄想起昨夜的温柔，他脸颊染

上绯红，吸吐几遍平复心跳。

「我曾经见过邱夏生，但我也是昨夜才知道他名叫邱夏生。」

「什么时候？」方玄和程洛言都十分惊讶，足不出村的罗逸见过邱夏生，难道被劫案也跟碧湖村有关？

「在你们上朝进奏，请求追查的那天，我在城外遇见了他。」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当时邱夏生哭声凄厉，不断忏悔自己

的过错，但是已成定局，多说也无意，现在只能把邱夏生当坏人了，追回赈灾物资才是最要紧的。

「那时间是队伍失踪、被劫之后，难道他们又返回京城，我们绕了一圈，结果东西早已偷渡回京？」高明的手段，京城

的人手都往外搜查，结果东西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运回去，方玄面色凝重，被别人耍了一大圈滋味很不好受。

「有可能，捕快和我们在红月城连粒米粮都没找到，而店家也没有可疑之处，原来物资根本没到红月城。」罗逸撑着头

说，但是，游鬼和邱夏生昨夜也都出现在红月城，代表红月城应该有什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他们会逃去哪里，又

真的是京城吗？

「那个……我也有话要说，就是昨夜、我因为一时闪神被符咒射中。」想想也真丢脸，堂堂习武之人连明目张胆飞来的

暗器都没发现，程洛言声音非常小。「当时我看到了，红月城的城墙上有人。」

「他们还有其他党羽？」罗逸惊叫，一个游鬼已经很恐怖了，再来个不认识的，不就更……

方玄立马打断，「不见得。昨夜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红月城是完全死寂，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虽然我不知道是

如何办到，但我可以确定，昨夜红月城无人是清醒的。」

「高明、高明，不愧是御史大夫。」熟悉的前脚推门声打破了一室的凝重。

「小黑！」看到来者是犬，罗逸高高兴兴地喊道。

「狗会说话！」程洛言尖叫到一半还破音，他可不知到昨夜啃排骨啃的肉渣满地喷的黑狗居然会说话。

「还请黑无常指教。」方玄十分明白，黑无常没跟着裴宁离去，肯现身就代表他愿意为他们解答。

「这次算你便宜点，五条排骨就好，不要用蒸的，会失去肉味。」小黑咧嘴而笑，还差点从嘴角滴下口水。

「成交。」罗逸拍桌回答，右转头跟方玄低语：「麻烦你破费了。小黑黑跟少爷满熟的，都一副馋鬼样，别看小黑现在

是狗，原型可壮硕得跟牛差不多。」

「那白无常呢？」一旁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却对非人之物充满好奇的程洛言问。

「瘦得跟马面一样。」

冥府的勾魂使，感觉好神秘。程洛言顿时领悟，著名的鬼差原来是乾瘪配壮硕，瘦马配肥牛。

「喂！你们再闹啊，我随时可以走人！」狗急了也是会跳墙，可别小看黑无常。

你可以算走鬼走狗，就是不算走人，罗逸在心里嘀咕，但他可没打算说出来，要是小黑真的走了，方玄第一个怪他。

由小黑打破的严肃气氛，又由小黑负责拉回。

「咳咳，其实你们昨天的事呢，我大概明白。首先，那个活人是为吸收红月城小鬼的接点，负责吸收小鬼为五鬼搬运所

使用，所以在不远处应该有施展五鬼搬运的地方。」

小黑顺了顺气，舔舔罗逸倒给他的茶，程洛言则负责记录。

「另外，近日的红月城夜晚皆成为死寂之城，应该是那个鬼干的，能力之强冥府也少见，他这么做是为了吸收红月城的

生命给自己使用，不过倒没人、没灵伤亡就是了。」

「所以……这一切、包括五百人、赈灾物资，所有的东西，都是游鬼一个鬼搬运的？」罗逸现在已经不是用震惊就能形

容的，他知道游鬼很厉害，却步知道他的能力已经墙到这个地步，同时让整个城的人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