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取笑龙阳了,这几尾小鱼只怕塞牙缝都不够,哪里谈得上收获。”望着木桶里那丁点大象是未曾发育过的小鱼,受到魏圉夸奖我脸上发烫觉得有点羞愧。
“慢慢来别着急,总会钓到大鱼的。”说罢他坐下来陪我一起垂钓。
魏圉保持缄默聚精会神凝视水中鱼漂,正耐心的等候鱼儿上钩。借着船头渔火发出的微弱光芒,我注视着自己身边这位当今魏国国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全神贯注认真的模样,平常大大咧咧的他现在静若处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竟深深吸引住了我。望着他我不禁想起自己过去那几段不堪回首的感情,此时无尽伤感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黯然落泪。
“龙阳快看,好大一条鱼啊!”魏圉冲我呼喊打断了我的回忆。
“大王真棒,可这条鱼太大,桶子只怕装不下它!”木桶容量有限,这条鱼该如何处理。
“这还不好办,你把那些小鱼都倒掉,不就可以装下它了吗。”魏圉脱口而出。
依照大王吩咐,我放生了木桶里自己刚才钓的几尾可怜小鱼。见到大王那开心的模样,我触景生情仿佛看到自己如同小鱼一般的命运。
第17章
大王兴高采烈处理好钓上来的大鱼,抬头发现我脸颊挂着刚才发呆伤感时遗留的泪痕,急忙关切问询:“龙阳为何哭泣,莫非有什么心事?”
长期的相处我了解魏圉有个毛病,就是疑心比较重。此刻我若不给他一个说法,估计今晚他肯定会为此睡不好觉,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龙阳是在为鱼儿惋惜。”
魏圉疑惑不解:“寡人钓到大鱼,龙阳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因此悲伤呢。”
看到魏圉态度诚恳对我关怀备至,心中顿生一计。我顺势借物喻人,试探一下自己在魏圉心中到底有多重分量:“大王捕获大鱼,扔掉那些小鱼腾出位置来装大鱼乃是人之常情。看着那些被遗弃的小鱼,龙阳忍不住联想到自己。象我这么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能进入宫中侍候大王,是我的福分和荣幸。天下之大,比我条件优秀的人很多,他们一定会从四面八方赶来侍奉大王。到那时,龙阳想必也会同这先钓上来的小鱼一样,遭到大王冷遇鄙视和唾弃。想到这里龙阳十分伤心,所以情不自禁为那些小鱼哭泣。”
魏圉沉默了一会,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我:“原来龙阳是因为这个难过啊,你放心吧,寡人今后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回宫孤就通告全国,四海之内若是还有人再向孤进献美人,孤就将其格杀勿论罪及九族!”
听魏圉这样一说,我破涕为笑。此时依偎在他怀中,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管他此言是真是假,我都已经非常满足。我心里明白魏圉没有得到我,或许才会对我如此迁就。
作为一个取媚于主的男宠,就算靠着这命令,最多也只能够保证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一长依然无法阻止魏圉象其他君王一样,见异思迁或者移情别恋。禁锢的法令可以威胁大多数人,却挡不住谄媚者,更管不住魏圉自己。即使我能始终排除外来竞争,也终究躲不过年老色衰这道鬼门关。一旦容颜老去,自己就是有通天本事恐怕也回天无力。一定要想出个万全之策,光靠外表来取悦魏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最酷热难熬的时段过去,大王决定启程返回王宫。我们在黄河岸边数十个夜晚的苦守,结果还是竹篮打水徒劳无功。坐在返程的车驾上,回头望着身后静静流淌的黄河怅然若失,无奈中也只有将希望寄予来年夏天。
回到王宫第二天,魏圉向全国颁布一道命令,从即日起任何人等不得再向他进献美人,违抗者斩立决并株连九族。原以为魏圉那夜的话只是为了哄我开心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信守承诺当真把此事记挂在心上。魏圉做到君无戏言,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倒觉得心里陡然间增加不少压力。暂时将我喜不喜欢魏圉这点撇开,姑且先来揣测分析下他的想法。论身材相貌这些外在条件,自己确实及不上齐睿韩鸿。之所以如今取得魏圉宠爱,全是平常凭借耍些小聪明逗得他高兴罢了。要令堂堂国君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绝对不是随心所欲可以办到的。齐睿极尽手段千方百计尚且无法觊觎的事情,我又是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做到的呢?魏圉到底喜欢我哪点,总不会是我的内在气质和行为品德吧。难道是自己对他若即若离的那种感觉吸引了他,让他朝思暮想抑郁成狂越得不到越盼望得到吗。真伤脑筋,事情弄到现在这步田地,眼下我该怎么把这初戏给唱下去呀。
这件心事一直困扰着我,接下来一段日子,我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魏圉多次来院落看我,我都假装身体不适刻意回避他。见我情绪低落闷闷不乐,他关心询问我为何不快。我当然不能据实相告,只好随便捏造个说辞,以在宫中生活压抑为由敷衍他。每次见他乘兴而来扫兴而去,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不这样做我又能如何,难不成从了他与他翻云覆雨令他身心惧爽吗?
我窝在厢房,每天靠着与林林说话和逗蛋蛋玩耍解闷,过着犹如闭关修炼的宅男生活。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魏圉又做出一件令我感动的事情。为了让我不再因为困在宫中而烦闷,他赐给我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王宫的令牌。我相当清楚这块令牌的分量,除开君侯将相和辅政议事大臣之外,宫中其他需要外出办事人员都只是共用一块。无官无爵之辈能拥有这块令牌,好象目前仅我一人而已。别看这令牌小作用却很大,即使没有领受王命,凭此令牌也可自由出入王宫。他不但是一张特别通行证,还是显贵身份的象征。在王宫里或许他的用途单纯只是作为出入凭证,但在王宫外他除开不能调动兵马简直无所不能,若将他说成尚方宝剑或者护身符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魏圉要将此令牌赐予我之前,遭到所有宫中大臣一致反对。毕竟令牌关系着王宫安全,再说我身份低微只不过是个小小男宠,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一个男宠使用自然难以服众。
大王就是大王,他坚持的事情其他人尽管一万个不同意也没招,总不可能还为此起义造反吧。因为这次令牌事件我一夜成名,王宫上下谁不知道有个叫龙阳的男宠得到了大王御赐令牌。不知是哪个知情的好事之徒,借机把上个月大王下令禁止进献美人一事也扯了出来,无疑给此事火上浇油。经过以讹传讹大肆渲染,我顷刻间成为王宫里的风云人物。
别人的看待和评价其实我都不在意,关键是因此引起了齐睿和韩鸿的妒忌,对我的生活造成直接影响。连续好几天这两个妖孽象换了张脸孔似的对待我,只要我一出现在他俩面前,他俩就会冲我冷嘲热讽挖苦菲薄。我根本不需要顾忌害怕他俩,可他俩整天这样仇视诋毁我也着实很烦人。不如略施小计摆平这两个多嘴婆娘,省得他俩老是和我作对过不去。
这晚入夜不久,我交代林林替我照顾蛋蛋,自己则去到齐睿厢房做戏。趁齐睿韩鸿都在,我故作神秘招呼也没同他们打便径直冲入房间,假装探视左右无人后急忙关上房门。
齐睿被我的举动弄蒙了:“龙阳你想做甚?”
“嘘!”我对齐睿做了个手势,接着又打开房门伸出头假装再次观望屋外动静,然后合上房门示意他俩轻声说话。
“有什么你就快点说吧,我与韩鸿还有事相商呢。”齐睿明显不太愿意搭理我,可又不知我此番举动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心驱使他想要弄明白我的来意。
“唉……哥哥知道为何大王不允许今后再有人向他进献美人,而且还赐予我令牌吗?”我用无辜的语气向齐睿发问。
“哟,龙阳弟弟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呀,还用得着问鄙人吗!”齐睿投来鄙夷的目光。
“就是,别说在这深宫大院里住着的,哪怕是宫外那些老百姓,现在有谁不知道你龙阳。你如今明知故问,只怕是来奚落咱们的吧!”韩鸿附和齐睿挖苦道。
“龙阳哪敢对两位哥哥不敬,你们误会龙阳了,龙阳其实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啊。”
“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如果你这样也叫苦衷的话,那我俩也宁愿有这种苦衷。”
“实话告诉哥哥吧,这一切都是大王的计划。本来大王叫龙阳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但两位哥哥平日待龙阳不薄,龙阳今日冒死也要将秘密告诉两位哥哥。只求哥哥知道后切莫再对他人说起,否则日后让大王知道龙阳定难逃死罪。”我非常认真的撒起谎来。
“且慢!”齐睿貌似相信我的话,对所谓的秘密来了兴致。他冲韩鸿使了个眼色,韩鸿起身去屋外转了一圈又回到房间。
“奴婢们都睡啦,屋外没有别人,龙阳弟弟你可以说啦。”韩鸿态度有所转变。
“事情是这样的,两位哥哥兴许还不知道如今在这大梁城中有个白莲教吧。这个白莲教表面打着替人消灾治病的幌子,实际上是在私下吸收教众扩充势力妄图他日谋反起义。他们当下还想利用大王征选男宠作为机会,送人来宫中做眼线以便监视大王举动。大王得到密报,才被迫下令终止征选美人,以防止贼人借机混入王宫。大王赐我令牌,是想不露声色安排我潜入白莲教内部去探听情况。这是一次十分机密危险的任务,所以大王信任我交给我去完成。恕龙阳未能及时告知两位哥哥实情,还请哥哥一定要为此事保密!”我的表演入木三分。
“龙阳弟弟受委屈了,哥哥真是该死,错怪弟弟你啦!”齐睿表示自责。
“此事的来龙去脉哥哥又不知情,怎么能怨哥哥。只要两位哥哥理解,弟弟也就能安心去完成任务啦。”三言两语就搞定齐睿韩鸿,表面可怜兮兮的我内心满是窃喜。
有时用善意谎言去化解无谓争斗,何尝不是一种修为。我许诺齐睿韩鸿,改天利用令牌带他俩出宫玩耍,把他俩给乐坏啦。从此这两个妖孽将我奉若神灵,对我的态度犹胜往昔。
第18章
秋高气爽,逮着个晴朗的好天气,我与‘妹妹’宋祖林打算出宫散心。我俩装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与齐睿韩鸿打过招呼,壮士出征般走出院落。看到两个妖孽以为我俩要去执行任务忧虑担心的表情,转过头我与林林彼此做了个鬼脸偷偷捂嘴窃笑。
这次出宫我俩只想徒步随意逛逛,因此没有命人准备车驾马匹。来到王宫大门,几个手持长枪的侍卫拦住了我俩去路。正准备与他们理论,我恍然才想起忘记对他们出示令牌。到底是头一回自己出去,一时还没习惯这些程序规矩。我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侍卫,侍卫见到令牌立马换掉刚才那副冷峻嘴脸,客客气气拿起墨笔在竹简上做了简单记录后将我俩送出宫门。走出这如同牢笼般的王宫,我与林林会意相视一笑。
N久没有出来过,身处繁华闹市,我感觉自己象是个初次进城的乡下人。
“宝哥哥你快看,前面那个穿蓝色衣服的男人好帅呀!”林林拼命扯我衣袖。
“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跟随他手指的方向我没有找到目标。
“哎呀,后面那个花衣服男人身材好棒棒哟!”我还没有瞧见林林所讲的那个蓝衣帅哥,又被他拽着转过身去看什么花衣猛男。
“拜托你别那么花痴好不好,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啦!”我埋怨着林林。
“啊……天啦,我快HOLD不住了,那个帅哥怎么可以那么帅呢!”林林双手捂住脸颊,傻傻站在原地不动,少女思春般凝视前方。
林林的尖叫声吓了我一跳,顺着他目光我看到一个长相确实不错的帅哥:“看够了吗?你这个淫荡的女人能不能有点慈悲心,怎么连残疾人都不放过。”
“这么帅的男人为什么会是瘸子呢,这老天爷也太残忍啦!”听到我的话,林林才注意到眼前的帅哥少了半条腿,愤愤不平替他抱怨。
“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至高无上的圣女大人。麻烦您矜持一点行吗,算我怕你了OK?”真拿林林没辙,要是再不管管他,只怕他等下会失去控制扑到哪个男人身上去。
漫无目的在大梁城中闲逛,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欲念:“也不知道龙门客栈还在不在。”
“龙门客栈一直都开着呢!”林林漫不经心回应着我。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两眼放光,难道龙大叔一家没有离开大梁吗,这么说我又可以看见心爱的龙弟啦?想到这里,我双手抓住林林胳膊兴奋问道。
“晋夫人收买了王宫男宠管事,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晋夫人都会托管事传讯告诉我,我当然知道啦。我明白哥哥为什么一提到龙门客栈就如此激动,只不过哥哥你可能要失望了,客栈虽然还在,但是是晋夫人手下的吴稻孤在打理,老板不是你那个龙叔。”林林说道。
“噢,这样啊。”听到这个消息,我悸动的心骤然回归平静。
龙门客栈也曾留下自己许多美好回忆,尽管如今物是人非,我还是决定故地重游前去看看。好在客栈离王宫不远,一路打听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站在大门外,望着面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木楼,往事历历在目心中感慨万千。
“欢迎光临,两位公子里边请。”客栈里走出一位迎宾小姐冲我俩招呼着。
“小布,你……”这位迎宾小姐不是龙大叔的丫鬟吗。
“啊!龙公子。”小布认出是我,顿时眼眶中泛起泪花。
客栈没多少变化,差不多还是我离开时的老样子,就连做事的伙计也依旧为原班人马。见到是我来啦,大伙全都凑过来将我围住,纷纷对我问长问短好不热情。沉浸于久别重逢的和睦气氛中,内心一股暖流涌过使我感受到无限温情。一番嘘寒问暖后,我把离开客栈至今自己的遭遇向大家娓娓道来。大伙聆听分享着我的经历,跟随着我的讲述表情时悲时喜。说完自己故事,我急切向大家打听龙大叔及龙弟近况。听到我的问询,大家忽然间全沉默下来。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黯然的样子,我突如其来一阵揪心,隐隐约约有种不祥预感。
此刻已是中午营业时间,大家各自回到岗位上忙活起来。我在包厢里点了一桌菜肴,与小布边吃边聊攀谈叙旧。在我一再追问下,小布含泪道出我走后所发生的一切。
我离开龙大叔府邸第二天,龙大叔就携同龙弟与小布逃出魏境匆匆赶赴赵国都城邯郸。龙大叔本是赵国重臣,由于忠言直谏得罪不少佞臣,为防日后遭到迫害他才不得以辞官隐退。龙大叔原打算永远遁迹在大梁城度过余生,若不是因为发生男宠事件,他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潜返邯郸。回到邯郸后为避人耳目,他们并没有去城里定居,而是在郊外开了家客栈,以招待过往商客来营生。就这样平淡无奇度过了一年,直到某天客栈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小布说那日清晨龙大叔吩咐她进城采购货品,离开时她看见教龙弟剑术的剑客领着一位妇人和一个少年慌慌张张来到客栈。小布急着出发,也就没有来得及同剑客打声招呼。等到小布黄昏从城里进货回来,一进客栈眼前血淋淋的一幕把她惊呆啦。龙大叔鼓着双眼倒在血泊里,而剑客背后插着一柄长剑压在少年身上。除开不见龙弟和那个妇人尸首之外,所有人均惨死客栈。若非小布和另一个伙计进城采购不在现场,恐怕他俩也无法幸免于难。小布哭了一宿,次日雇人安葬好龙大叔他们之后,万般无奈她只好回到大梁投奔小蓝。小布也曾想为龙大叔他们报仇鸣冤,可自己根本不知祸事究竟乃何人所为。况且她一介女流之辈无权无势,面对飞来横祸纵使有满腔怨恨,就算苦瞎双眼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