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若酒梦若花（第三、四卷）——丛寒烟

“啧啧，确实是个可人儿。”苏绝尘语气暧昧的凑近纳兰雪芜，纳兰雪芜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能后退，边道：“苏前辈，您……”“啧，叫什么前辈，说的我好像很老似的。”故意带着些生气的语气说出口，却见纳兰雪芜正要道歉，苏绝尘看着他的表情却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当真。”

“可苏前辈毕竟是前辈啊，不这么叫的话岂不是无礼。”纳兰雪芜说完这话，却发现一旁的苏绝尘冷着脸望着自己，他不知道为何苏绝尘的表情会变幻的如此之快，苏绝尘看着他，问道：“突然想起，你叫什么？”

“晚辈复姓纳兰，名雪芜。”纳兰雪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听完这话，只见苏绝尘的表情更加冷淡了，他看了看纳兰雪芜：“你父亲可是纳兰天征？”纳兰雪芜顿了顿，之后便点点头：“是。”“哼。”苏绝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并不在意的冷哼竟引起了纳兰雪芜的反感，他看着苏绝尘道：“请问前辈是否对我爹有恩怨，为何要如此问我？”

“看起来，你爹在你心里地位很重？”苏绝尘挑眉看着一脸疑惑的纳兰雪芜，然后自顾自的靠在椅子上喝茶。千夜在一旁并未言语，他知道苏绝尘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他也知道二十年前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即将要浮出水面，而眼前这个以他爹为目标的少年，又要经受如何的崩溃。

“那是自然，我曾经立誓要成为像我爹这样的男人。”纳兰雪芜说的非常坚定，苏绝尘倒是笑笑，将茶杯放回了原处，细长凤目盯着纳兰雪芜，湛蓝的眸子里波光流转。随即他站起身来，看了看纳兰雪芜：“你爹现在在哪儿？”

“我爹病了，正在休养，有什么话对我说，现在这麒云山庄归我管。”纳兰雪芜难得显示出了一些霸气，苏绝尘却没有对他的这一番话予以回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听说麒云山庄的公子有龙阳之癖，看起来是因为这事公诸于众所以老头子顶不住压力倒下了？”这番话一说出口纳兰雪芜便怒不可遏的看着苏绝尘，双手却早已在暗地里攥成了拳头！“啧啧，不要这么凶，凡事要追究其原因，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应该去问问你的父亲。”

“有什么好问的，你这么突然出现在我这里，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我是应该信你还是应该信我父亲，我自己心里有数。”纳兰雪芜松开了攥紧的手，但却依旧对于苏慕言的话表示怀疑。苏绝尘倒也不再计较，只是道：“当年的真相已经被你的父亲完全掩埋了，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真相，我想你还是自己去问问你的父亲吧。”

纳兰雪芜并不知道为什么苏绝尘会突然对他说出这种话，但是他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去问他的父亲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要知道这个真相。

这个真相，绝不是父亲说过的那样。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纳兰雪芜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皱了皱眉看了看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苏慕言，“跟我来吧。”他的语气变得非常无力，他知道他们不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只为了和他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件事一定有内幕。

第十二章：复仇

“咚，咚。”纳兰雪芜轻轻地敲着纳兰天征的房门，里面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纳兰雪芜才开了门，面对着正在书桌上练字的纳兰天征。“父亲，这几日身体可好了？”纳兰天征一见是纳兰雪芜，却并未停下手中的笔，也并未看纳兰雪芜一眼。

“何事？”纳兰天征问道。

“这……孩儿也不知如何开口。”纳兰雪芜犹豫的回道，纳兰天征便怒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纳兰雪芜的面前，道：“没事便不要打扰我，你若是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爹，那你就和那苏慕言分开！为父这一辈子都未做过错事，你却偏偏要丢我的脸！”纳兰雪芜被这么一训倒不敢问出心里的问题了，但他却发现苏绝尘并没有跟着他进来，听到这些话的苏绝尘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带着他特有的笑声。纳兰雪芜发现纳兰天征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变，但却随即恢复了平静。

“纳兰庄主，别来无恙？”苏绝尘恭敬的拱手，嘴角依旧翘着看着他。

“苏……庄主？”纳兰天征并不知道苏绝尘为何会突然出现，他竟然震惊的结巴了起来！“纳兰庄主莫要取笑我，我早就不是什么庄主了，墨庄也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苏绝尘难得如此严肃认真的说话，却让纳兰天征不知所措，他只能站在那里等待苏绝尘之后要说什么。

“刚才听到庄主说，你这辈子都没有做过错事？”苏绝尘挑起眉毛问着纳兰天征，纳兰天征的表情竟变得惊恐起来！“你……你对雪芜说了什么！？”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你自己心虚。”苏绝尘这话虽然是对纳兰天征说的，但是他的脸却对着纳兰雪芜，纳兰雪芜却是出奇的平静，但是他却可以看出，其实纳兰雪芜的脸色早已泛白起来。他在这个巨大的谎言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被作为榜样的人竟然是这个巨大谎言的制造者，若是换了别人，应该早就崩溃了吧。

“二十年前，屠杀各门派的人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父亲？抑或是他是为谁顶了罪？这件事的真相只有你知道，对不对。”苏绝尘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千夜，千夜却直接打掉了苏绝尘的手，又瞪了他一眼。

“你们既然问了，那我也瞒不住了。”纳兰天征跌坐在椅子上，幽幽的开口：“那些人，是我下命令杀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不是寒忆翎。”

此语一出，便听到屋子里发出了一个倒吸凉气的声音，苏绝尘看了看纳兰雪芜，暗暗的笑了起来。这孩子果然还是太嫩了。

“拜月教教主将天雪和寒忆翎带走之后，我觉得我这武林盟主的地位无望了，但是我又不想就这样因为别人的错而失去这个机会……”纳兰天征顿了顿，看着脸色煞白的纳兰雪芜。

“我命人将所有墨庄里的人杀掉，对外放出话去说是寒忆翎因蛊毒失控错杀了所有门派的掌门与弟子，过了几日，又放出消息说麒云山庄的庄主力战寒忆翎，终于将他杀死。于是在这个中原武林群龙无首之时，我便可以成为这武林盟主了。”

“哈哈哈哈哈。”站在后边一直不语的千夜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纳兰天征的衣领，双目又开始泛出了血一般的红色！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这孩子……这孩子在黑暗里被关了多少年你知道吗！你知道他被救出来时是什么样子吗！？”千夜这一串像是嘶吼般的怒吼倒是让纳兰天征有些茫然，他看着千夜的眼睛，竟觉得他像是来索命的修罗！

千夜放开了纳兰天征，却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有些无力的低下了头：“你们啊……为了权力利益都可以将自己的尊严丢掉，我也不知道这有些什么用……你们死了……这些东西能够带走吗……”

“你不是千夜！你是谁！”纳兰天征突然惊恐的喊道，千夜却笑着道：“我是千夜啊……我是那个在冰海监狱里被关了十七年的那个千夜……”

“你……”苏绝尘在一旁扶住了千夜，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千夜挡了下来。

“我是来帮他复仇的。”千夜的语气突然冷漠了起来，纳兰雪芜等人都惊的一身冷汗，却见千夜抽出了剑抵在纳兰天征的脖颈之上！

“你是他的杀父弑母的仇人，我想我杀了你也不为过。”千夜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屋子里这种笑声竟然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第十三章：教训

“千夜。”苏绝尘一把拦下正要拔剑的千夜，将他拽回了身边。“不要冲动，现在如果他死了，整个江湖都会乱。”苏绝尘冷静的叙述着，但是千夜却不管他说什么，愣是要拔剑杀掉眼前的男子。“我才不管这江湖如何，反正他们也从未将我们当做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也不需要顾忌他们。”

“明若！”苏绝尘一气之下竟喊了他的真名，千夜却是身体一震，站住了看着苏绝尘。“你就真的这么在意这孩子的事情？”问完这话苏绝尘便看到千夜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着苏绝尘：“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从来不会知道当事人的感受。你没见过千夜当初的样子，所以你体会不了我的心情。从前我自诩是冷酷无情，但是当我遇到这孩子我感觉这世上还是有我要去守护的东西的，虽然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绝尘这才了解，其实这短短十七年的时间对于明若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平凡人过了十七天一般的短暂，但是和千夜一起度过的这十七年他肯定是用了心的，这个孩子在冰海监狱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目睹着纳兰天雪的死亡，却无能为力，我知道就算我能够找到吃的帮他们活下去，却也不能改变他们的生与死，人不一定真的能够斗过天的。他的母亲就这样死在他怀里，他却只能哭，因为他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他甚至以为自己就应该存在于那个冰海监狱。”明若借千夜之口说出了千夜这十七年的遭遇，虽然他也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他却是真实的和千夜一起度过了这不短不长的十七年，他是最有资格去将这件事的事实说出来的。

“纳兰天雪曾经说过，要千夜报仇，可是这孩子……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千夜低头笑了笑，却忽然又抬头看着纳兰天征：“那是你自己的亲妹妹！你却忍心将她推入死亡的深渊！这江湖……这地位真的比自己的骨肉至亲都重要吗！”

被千夜质问着，纳兰天征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初确实被权力与地位冲昏了头脑，待他真正悔过时却已知为时已晚，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而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他这么想着，却无法真正忘却这个选择，日日夜夜的噩梦缠绕着他，他却不知如何解脱。

“明若。”苏绝尘喊着他的名字，只见明若笑笑，看着苏绝尘的眼神带着几分愤怒，却也带着悲哀。“从见到这个孩子开始，我就放弃了作为明若的身份，现在，以后我只是千夜，明若早就在几百年前被打入了冰海监狱，死了。”

“你……还在生我和哥哥气吗？”苏绝尘的语气竟有些胆怯。

“我为何要生你们的气，拜月教当时的教主确实是昏庸无能，我也盼着能够有人可以重新治理拜月教，虽然苏澈溪将我打入了冰海监狱，我却是欣慰的，若是他能够将拜月教治理好，那我在哪里又有何关系。”千夜点点头，将剑一把拍在桌子上，倒是让纳兰天征吓了一跳！

“苏绝尘，当年的事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你也知道短短几十年时间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瞬，但是有件事我要知道。”明若的眼神变得奇怪，苏绝尘只觉得后背吹来了一阵阴风……。

“当年……我总感觉你哥哥对你……”说到这里明若暧昧的停了下来看着苏绝尘，只见苏绝尘偏了头不看明若：“谁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好吧，我们不说这些闲事。”明若又看向纳兰天征：“我想，现在杀了你也无济于事，这件事还是要千夜自己来做。”明若顿了顿，又看了看纳兰雪芜：“老头，你有这样的儿子你应该感到骄傲，什么叫给你丢脸，再说，苏慕言又怎么了，他为了救你儿子如今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哪个女子可以这样对你儿子？”明若抽出了剑将剑搭在纳兰天征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纳兰天征一愣，随即明若说出的这番话更是让他震惊！

“你说……”纳兰天征还没来得及在说些什么，明若又继续道：“记着，父债子还，不要做太多坏事，否则你死了这些事都会报应在你的儿子身上。”明若的语气像是父亲教训儿子般的，纳兰天征虽然想要斥责明若，却奈何他的剑抵在自己的脸上，他气得脸都憋的通红，却不能反驳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就算反驳也没有用。

第十四章：偿还

“明若，有一件事……”苏绝尘语气吞吞吐吐的，明若便问：“怎么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想要一直瞒下去，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苏绝尘像是鼓起了勇气般的看着明若，明若也认真起来，听着苏绝尘的下文。

“寒忆翎没有死，但是因为蛊毒的关系现在已经疯疯癫癫，你也知道他是苗疆拜月教的密探，因为从小就以身试毒，因为虫毒的关系他不会变老……”苏绝尘还未说完，明若便双手箍住他的手臂，大声地问道：“他现在在哪！”

“那件事之后，我哥哥将他带回了苗疆。”苏绝尘竟有些震惊的看着明若，他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太过强烈了，这寒忆翎是千夜的父亲又不是他的，他并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明若，你冷静一下。”苏绝尘挣脱了明若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若也叹了口气，自嘲般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反应太大了。”苏绝尘也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是有点大。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这孩子的事情。”

“呵呵。”明若也笑笑，看着苏绝尘：“我也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如此关心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人。尤其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上一代牵扯到这一代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担心是不是这些事情还会在他们的身上重演一遍。”苏绝尘叹了口气，小声地说着。明若倒是露出一个不要担心的表情：“这件事的关键我千夜，若是他不选择复仇，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向那个地方发展，但是如果有一天他选择复仇，我也不会阻止他，我甚至会帮他。”说着说着，明若便看向了纳兰天征，纳兰天征站起身来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知道现在的千夜已经不是千夜了，也许从他回来便是要来报仇的，但是他却有些释然了，他在这中原武林的顶峰坐了这么久，却有些高处不胜寒了，现在若是能够偿还他所犯下的错误，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啧啧。”明若笑了笑，走近了纳兰天征；“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就算是被杀死了也算是值得了，但是我却不想你死。死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这责罚也太轻了。”

明若虽然知道自己管得有些太多了，但是想起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叫做千夜的男孩时却又觉得不得不管，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早已将这个男孩作为自己的儿子般的照顾了，他记得这个孩子将他的母亲的尸体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像是狼一般的锐利，但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在那个完全黑暗的冰海监狱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像是要把整个生命完全嘶吼殆尽。

“好吧。”苏绝尘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会过多的参与这件事情，但是既然明若已经决定要帮这个叫千夜的孩子，他也会适时的帮他们一把。

“现在怎么办，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苏绝尘看着明若站在一旁倒是不言语了，几人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他气冲冲的过来说是要手刃仇人，但是现在却要放他一马。现在他们站在这里谁也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