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心字成灰

许凡眨眨眼，压下了突如其来的泪意，抬起头，“谢谢您，我可没有您说得这么好。”

韩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个孩子还不了解自己的魅力和潜力，不过，正是花儿不知道自己的美丽，才能让那么多游人驻足。

“你今天晚上要回去吗？”韩野看了看手表，问许凡。

许凡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啊？已经十点多了？我今天晚上还得回去。”说着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穿上外套，拿好背包，“惨了惨了，学校可别关门啊！”十一点是门禁时间，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公交，搭计程车的话得花好多钱啊！许凡在心里哀嚎着，赶紧加快动作。

韩野站起来，制住他慌乱的手，细心地把他缠成一团的围巾解kai，再在他脖子上围了好几圈，“不回去也行啊，反正客房里什么都不缺，你直接在这里睡也行，行李的话明天再回去收拾。”

许凡看了看窗外还飘着的小雪花，再看看韩野和煦的笑容，狠下心拒绝了，“不麻烦韩先生了，我还是回去好了。”

韩野站在窗边看着那个瘦瘦高高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明明就是只小兔子，偏偏要装刺猬，这孩子，还真是够倔的。

心里却泛起柔软的感觉，嘴角挂着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温柔的笑容。韩野转身，准备洗澡睡觉。唔，今天晚上，大概会梦到只小兔子吧。

第七章：奢望

魏扬靠在椅子上，看着许凡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

“那个韩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魏扬打着游戏，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许凡翻个白眼：“魏扬，你从昨天起就问了不下十遍了。”

魏扬哦了一声，“有这么多遍吗？”心里却是不爽了起来。什么人很稳重、平易近人、很亲切、有时候很可爱等等等等一系列夸奖的词儿，听得魏扬觉得刺耳极了。

而且许凡还得搬到他家里去暂住，那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许凡顾及不上他的心情。他从来都是在学校里过年的，这次能够有人陪着一起过年，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那么温暖的房间，那么温柔的人……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的心暖了起来。

不对！他在心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你是去做佣人的，不是去享受的！那个豪华的大房子不是你的，韩先生的温柔也不是你的！

心里丝丝的痛泛了出来，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受又涌了上来。

那些温暖太美好，那些温柔太诱人，但是都不是他的，也不是他该去奢望的东西。

很久以前，他就开始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了，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牢牢地把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才是他会去想的，也有勇气去争取的。

但是这些东西里面，不包括这些温暖和温柔。

若是失去了源头，那么又该何去何从？

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若是他不顾一切地去索求，结果是他可以想见的。

他只剩下这么一点自尊了，不可以再失去了。

活着，也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在别人看来很可笑的自尊。

每天拼命地微笑，也是为了这么一点可笑的自尊。

但是这点自尊，却是他仅剩的全部了。

魏扬担心地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许凡，“许凡？许凡！你怎么了？”

从他身上，渐渐渗出了灰暗的气息，绝望而沮丧。魏扬有些慌乱了，以为是自己说的那句话戳到了许凡的心痛处，仔细回想了一下，都是很平常的话啊！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儿？

正当他实在忍不住，想过去把许凡摇醒的时候，许凡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骗人。魏扬却是微笑着抱怨道：“那你昨天晚上还睡那么晚？今天去晚一些也没事吧？你睡一会吧，到点了我叫你。”

本以为他是不会答应的，没想到许凡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说完爬上了床，踢掉了鞋，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侧过身子，面对着墙壁睡去。

还真像是一只受了委屈自己躲起来舔伤口的小兔子，魏扬一叹，却突然愣住，的确，受了委屈也是自己躲起来舔伤口，许凡，大概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吧？心里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走过去轻轻地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他身上，又轻缓地拍了他两下，“睡吧。”

裹着的人却没有吭声，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想说话。

魏扬又是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子的防备心还真是够强的。坐进自己椅子里，又开始玩游戏，只是总感觉心不在焉。

韩野站在窗边，看着那个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的瘦高青年。

白天看起来，更瘦了。

韩野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就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韩野走过去开了门，青年微笑着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韩先生。”

韩野浅浅笑了一下，让他进来。

领着他去了房间，许凡收拾了一下就走进厨房，“今天给您做红烧肉吃吧，这个耗时间，我提前做好了。”

韩野靠在厨房门框上，“你就别您您的叫了，我也就比你大了八岁而已，你这么叫，我总觉得自己成了个老头子。”

许凡愣了一下，“……哦。韩先生，您，你先出去吧，一会油烟大，会呛到你的。”

韩野挽起衬衫袖子，“没事儿，我帮你打打下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摘个菜洗个菜还是可以的。最拿手的是打鸡蛋。”

许凡有些想笑，“真不用，你不是忙了一天了吗？去歇歇吧。”

“没有，这会儿都放假了，我今天上午去了趟公司，处理了一些文件，直到元宵十五，我是不用去了。”说着打开冰箱，“要做什么？”

许凡无奈，只得问：“你想吃些什么？”

韩野看了看冰箱里满满的东西，有些头疼，“还是你决定吧，我不挑食的。”

许凡叹了口气，“我看看有什么菜吧。……素炒空心菜行不行？还有那个红烧肉，再加一个辣子鸡，和西红柿鸡蛋汤。”

韩野点头，“行，那我就洗空心菜和西红柿了，再把鸡蛋打了。”

许凡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跨下肩膀，“随你。”

他总不能把自己的老板推出去不是？

突然觉得，把您换成了你之后，他对待韩先生的态度随意了很多，对韩先生感觉更亲近了，没有了昨天的那份拘谨。

只是一个称谓，有这么大的作用吗？许凡疑惑着把五花肉切成了整整齐齐的块状。

摇了摇头，许凡把五花肉放入料酒中浸了一会，趁着这个空挡儿把空心菜切了，西红柿也切好放在了碗里。过了一会儿把肉块取出来，放入锅里倒了足量的水，和山楂干一起放了进去，用大火烧着，中间不停地撇去表面的浮沫。

韩野洗好菜之后就站在门口看着许凡做菜。

削瘦的身影看上去很灵活，手指的关节突出，但是并不难看，韩野看得出来，那是一双做过粗活的手，虽然没握过，但是他知道那双手肯定是粗糙的。

许凡知道他没走，被人这么盯着不可能没感觉，他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杨姨走了吗？”

韩野点头，“走了，早上我要送她到机场，她不愿意，说是不想耽误了我的工作。”

许凡想起那个老人和蔼的笑容，心里一阵暖流涌上来，“她是个很好的老人。”

“嗯，”韩野赞叹，“她很用心地照顾我，最后还帮我找了个像你这么好的人，我很感激她。”

许凡脸微微红了下，还是不太习惯被人夸奖的感觉。

许凡看了看时间，把火转小，继续炖着红烧肉，动作迅速地炒了空心菜，又把汤做好了。这边的红烧肉已经烧得很酥嫩了，放到炒锅里倒入适量的酱油，调整了火候，烧了半个小时时候放入冰糖，许凡看了一会儿，觉得行了，就起锅装盘了。

浓浓的肉香充满了厨房，许凡正在小心地把酱汁倒进盘子里，身后传来的咽口水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我能先尝尝吗？”

许凡看着他垂涎的样子，笑了，“不行！”

韩野看见他的笑容，不在意地拿手抓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热得直哈气，“好……好吃！”

许凡笑了，这个男人，真的三十岁了吗？为什么昨天看到的他和今天的不一样？

两人坐在桌前，韩野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真好吃！要是被你这么养下去，估计我过了年得增肥不少。”

许凡没接话，只是收拾了碗碟刷好之后，递给韩野一杯绿茶，“去油腻的，不会让你变肥的。”说完俏皮地眨眨眼。

韩野一笑，“谢谢。”

窗外很静，许凡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看着有些泛蓝的天空，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很不错。

第八章：许凡的一天

早上七点半起床，许凡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窗外有些冷冽的瞬间涌了进来，把一夜过后室内有些浑浊的空气都冲散掉了，让人精神一振。

白色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边，没有一丝热度，许凡困扰地皱起眉头，他想把韩先生屋里的被子拿出来晒一晒的，消消毒杀杀菌，有益于身体健康。但是计划一直不能成行，原因就是天气。

其实这是好现象，许凡安慰自己，冷一点总比暖冬好不是吗？要是气温一直升高，那些科学家又要说什么冰川融化造成海平面上升，从而危害沿海地区的安全，这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安心心地过，真是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但是人们总是寄托于不切实际的幻想来逃避这种残酷。

许凡脚步顿了下，对自己的这句哲理深表满意：看来他也有做哲学家的潜质，不错不错。

洗漱完毕，出门去买富悦楼里的蟹黄小笼包和小米粥，来了这几天，他发现这个韩先生还真是很爱吃这两样，不过那个小笼包的味道也确实是不错，每次去买早餐的时候都要排好长的队，现在他都是提前出门。小米粥也是熬得浓稠可口，带着淡淡的甜，很适合入口。

看得出韩先生的生活质量很高，他吃的东西都很好，用的就更不用说了。想起来上次去书房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的那台最新款的苹果，许凡就眼睛发亮，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买的起这么一台电脑啊？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羡慕什么？将来你也会有的！

我们坚信，面包总会有的，苹果也总会有的。

早餐买回来之后，许凡刚把包子装到盘子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早安。

“早。”他没回头，忙着把保温桶里的粥盛出来，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身运动装的男人，脸上挂着些许汗珠，正用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擦汗，“要吃饭吗？”

哦，对了，韩家还有一个很大的健身房，韩野说是冬天他也不想出去，就在家里锻炼了。

许凡听后心里腹诽：真是奢侈的资本家！

“好。”韩野点点头，转身朝浴室里走去了，却又慢悠悠地扔下来一句话，“小凡，你刚刚那个样子好像贤妻啊！”

什么？许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可恶的人，他在说什么啊？！他……他辛辛苦苦地工作，他还这么说他？！

“你！你……你才贤妻！你还是良母呢！！”

良久后，小兔子才干巴巴地蹦出来这两句，浴室里的人听到了，闷声笑着，差点把手里的浴球都给掉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张薄脸皮涨红的样子。直到走出浴室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好好好，我是良母，你是贤妻，看，多称的一对啊！”

这个时候粥和包子的温度刚刚好，正好入口，许凡恨恨地咬着筷子，眼里几乎要冒火了，直把韩野看的毛骨悚然，埋头吃饭，再不说话了。

心里却又想：谁叫你平时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看，偶尔生生气还是能增加生活乐趣的不是吗？这样多好啊！明明就是个小青年，偏偏要装老成，多累啊！

许凡哼了一声，狠狠地把包子一口吞进去。我就愿意做小老头，你管得着吗你？！

韩野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闷着头吃过饭，把碗一推，说了句：“今天打扫一下书房吧。”

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但是厨房里一阵洗洗刷刷的声音过后，还是看到小兔子拿着抹布去了书房。

韩野眯着眼睛笑得阴险，再生气也得听我的不是吗？谁叫我是老板呢！

中午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韩野看着满桌子的素菜，板起脸来：“家里没肉了吗？”

许凡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芹菜：“总是吃肉不好，要多吃素菜，有益身体健康和保护环境。”

韩野垮下脸来：“我想吃肉……”

他原本也是营养均衡的绝对拥护者，但是许凡做的肉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忍不住啊忍不住，这一阵子早就被养成了肉食动物，现在一下子全换成了素菜，这让人怎么能受得了啊？

“……”

许凡不理他，埋头吃饭。

韩野无奈，只好慢吞吞地也开始吃饭。

下午三点，韩野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脑无表情，鼻子却使劲地嗅着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阵阵香味，小兔子在做什么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许凡端着一盘子金的小饼出来，板着脸放到他手边，又回了厨房。

韩野嘴角扬了起来，这是赔罪？嗯，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拿起一个尝了尝，好烫！眼睛一亮，里面的是什么馅儿？咸鲜可口，很好吃啊！

一个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儿那盘子小饼就没了，韩野舔了一下嘴唇，端着盘子想了一会儿又蹭到了厨房的门口，看着正在做善后工作的许凡，讨好地笑了笑：“小凡，还有吗？”

许凡冷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张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韩野挑起眉头，他就知道这样他肯定会笑的。

韩野把鼻尖上沾到的芝麻拿下来，“这个真好吃，是什么馅儿的？”

许凡再也冷不下脸了，把盘子接过来又装了一些，“好了，就这些了，别再吃了，剩下的明天再吃，小心晚上吃不下东西。”

看着那个人像个孩子一样吃得高兴，忍不住又嘲笑：“光吃不练，连这是什么馅儿的都不知道。”

韩野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这个干嘛？好吃就行了。”

许凡无奈，转身收拾餐具什么的，再次忽视后面的大型肉食动物。

晚上

韩野看着满桌子的肉菜，满意地点点头：“老板很高兴，给你涨工资。”

许凡翻了个白眼，给他盛了米饭递过去，“吃饭吧。”

饭后许凡又埋在厨房里洗洗刷刷，出来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期间被使唤无数次：“倒茶。”

“水果。”

“我也要看电视。”

“把电脑放回书房。”

“换台。”

“给我那个靠垫。”

“啊，我又想吃水果了。”

……

许凡一一咬牙忍下，决定为了身体健康，明天还是吃素菜好了。

第九章：超市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许凡连忙把火关了，掏出来打开一看，又关掉，把菜盛到盘子里，端出去。

韩野坐在桌前，闻到香气，笑着回头，“真香！小凡，你想把我养成一个胖子吗？”

许凡笑了笑，“你不要贪吃就不会胖了。”

韩野困扰地皱皱眉，“不行啊！你做的那么好吃，要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