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闷瓜你不知道了吧,我表哥他看到了……唉?小闷瓜快看!那里怎么会有一间小木屋?我不记得这里有人住
啊,小闷瓜,你说咱不会是碰到鬼了吧?”
“乌鸦嘴你又要乱说了,被你说得怪可怕地,现在天也不早了,又冷飕飕地,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妈还在家等
我呢。”
“小闷瓜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地?是不是男子汉啊?难怪大胖他们老是欺负你,怕什么呀,有我在呢。好不容易碰上个
有意思的鬼屋,不去瞧瞧怎么行?你只管跟在我后头,有事有你乌爷我担待着,碰不着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跟上来,又不会有老虎冒出来吃了你,要是你不来我回去就告诉大胖他们你是胆小鬼。”
在乌鸦嘴的“威逼利诱”之下,小闷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一个人逃了吧,又怕这山路阴风阵阵吹得心里打颤,眼
下也就只能跟在乌鸦嘴后头才感觉安生些。
深山之中孤零零地立着一所小房子,还是在这杂草重生、夕阳的残辉即将落尽,蝙蝠开始出没的情境之下,刚才还兴冲
冲嚷着要去探险的乌鸦嘴往前靠近了几步之后心里也开始发怵了。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撤退,于是只得壮壮胆,大块头
东挪挪、西挪挪,这才挪到了小木屋的敞开的门边。
两只小脑袋怯怯地露在门旁,朝里打量了一下“敌情”——一团乌黑,使劲眯了眯眼睛就只能看到一副小小的桌椅,还
有一张床,家具虽然简陋而稀缺,但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固定居住的样子,就在两个孩子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进去的时候
有样新奇玩意吸引住了他们的眼睛。
“乌鸦嘴,快来看!门上挂了个风铃,还是木头做的。”
乌鸦嘴从小闷瓜手里接过那只造型独特的风铃翻了翻,发现就是块很普通的木牌,下面用麻绳绑上了几段细细的小竹管
,被制成了一个简易小风铃的样子挂在门口,风一吹,便会发出“咔咔”的声响,声音不怎么优美,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
用手在木牌上敲了敲,乌鸦嘴一副经验老到的派头:
“这是檀香木的,我家就有一套檀木做的茶杯,这些东西我最会看了。大闷瓜快来看,这上面还有一个字,这字念什么
来着?”
“就知道乌鸦嘴没文化,我来看,这字……好像念……好像念……”
“念‘然’。”
忽然出现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将两个一本正经讨论生僻字的孩子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一下跃起,就连那风铃掉在了地上
都顾不着了,都缩在门口瑟瑟发抖。
只见一个人,哦,不,在他们眼里是一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可怕身影,不过听他刚才说了话,就姑且算是人吧。一个从
头到脚都被黑色包裹地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要不是因为他刚才出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然的话干脆就要和屋子的那一团漆黑融合在了一起,阴沉沉地,比这林内的蝙蝠还要诡异。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个孩子吓得直发抖。乌鸦嘴自己也怕到不行,但被小闷瓜躲在身后死死地拽住衣角,让他好
歹燃几了几分勇气,动了动身子,用自己的大个子将瘦小的小闷瓜掩在身后,鼓足了勇气,这才磕磕巴巴地问出了他想
问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
对于乌鸦嘴好不容易问出来的话,那人却当做充耳不闻似地,只是慢慢地蹲下身,再缓缓地拾起地上那只风铃,用包裹
着黑布的手拂了拂上头的灰尘,一双眼睛只注视着那块死物的木牌,对眼前两个活生生的孩子视而不见。
“你……你几岁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乌鸦嘴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听不见?”但是后来又一想刚才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他还插进来来着,应该听得见,又想到
要是那么冒昧地问万一这怪人忽然生气了怎么办?于是情急之下话锋一转,随便问了个问题。
另乌鸦嘴没想到的是,被问了问题以后,这次黑衣人这次倒没像刚才那样忽略他,那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
前两个小孩,就在两个孩子被这审视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差一点就要克制不住撒腿狂奔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
过一抹讥诮,意外地,竟让这双眼睛分外灵动起来,就连接下来那声音里犹如磨砂纸磨过一般的沙哑都听上去没有那么
可怕了。
“我是这山里的老神仙,我已经一千岁了哦。”
要不是那黑衣人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没准两个孩子会当场尖叫,但是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么一双与苍老的声音极不相符
的眼睛,两个小孩反而感到眼前这黑衣人似乎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小孩子心思单纯,心里的戒备心也放了一
半,说话的胆子都变大了,只听见小闷瓜躲在乌鸦嘴的身后,小心翼翼,但又理直气壮地回道:
“骗人,我妈妈说这世界上才没有什么神仙,也不会有人活一千岁。”
黑衣人听了,也不恼,相反,眼睛里还有罕见趣味,要不是今晚还有事忙,他没准还会难得好心情地逗逗着两个小家伙
,可惜现在这山上豺狼虎豹,这两个孩子留在这儿也是碍事。
“小鬼们,我都已经告诉了你们我的真实身份,信不信就由你们了。好孩子要早点回家,趁现在天没黑回家找妈妈去,
不然晚点会有老虎出来吃掉你们哦。”
虽然从小受父母教育不相信牛鬼蛇神,但小孩好奇心大,立场也不坚定,难免对眼前这神秘黑衣人说的话心痒痒,现在
又听他说晚点就会有大老虎,立刻魂都吓飞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声音都跟着一起发抖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大老虎?……我们不信……”
“你们不信不关我事,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就随你们咯。”
说完,黑衣人自顾自地将风铃收在怀里,转身,走进门里,再也没去理会他们了。
两个孩子看了看这脾气古怪,让人捉摸不透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对方的眼睛,都不约而同里里面读到了一句话——宁可
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爷爷,那我们走了。”
最后好奇没有战胜害怕,两个孩子见黑衣人也不会再出来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还没准会有老虎来吃他们,于是拍拍
屁股,往下山的路走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黑衣人在他们走后发出了一声笑声,黑亮的眸子再次黯然了,那场病痛之后毁掉的声带再也听不出以
往的声线了,只是那笑声中的苦涩,却是无以取代的。
“呵呵……老爷爷……”
……
第31章
乌鸦嘴和小闷瓜离了这山头,就一个劲往山下奔,联想到刚才那一番“奇遇”以及神秘黑衣人说的会有老虎吃人的话,
两个小孩就只管闷头跑路,一心只盼着能早点离开这阴森诡异的地方,回到家里吃上妈妈香喷喷的饭菜。可偏偏有个词
叫天意弄人,越是想什么,就越是要反着来,这不?本来就是不怎么熟悉的山路,被他们瞎跑一通早迷到姥姥家去了,
别说是出去的路了,就是来时的路都一并不认得。
只见这枯藤老林地,天还越来越黑,蝙蝠开始成群出动,翅膀在树林里“扑棱棱”乱响,林子里的树啊叶子啊又长得一
个样,这下子两个小孩都着了慌,连背在背上的柴都顾不上了,就在这林子里不停地打转转,最后晕头转向,一个个瘫
坐在地上,哭丧着脸。
“乌鸦嘴,这下我们完了,我们要怎么办哪?我可不要在这里待一晚上,我想妈妈……”
“小闷瓜胆子就是小,我、我不怕呢,不……不就是在这里待一晚上吗?告诉你,森林里的妖怪就爱抓你这样胆小的小
孩,要是你敢哭,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被乌鸦嘴那么一恐吓,小闷瓜大眼睛里滚呀滚呀的眼泪都吓得赶紧缩回去了,抱着膝盖蜷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
怪可怜见的。
“呜呜……乌鸦嘴你最讨厌了,就只会吓人……”
乌鸦嘴自己也慌得很,被小闷瓜罗里吧嗦地更是害怕,这才随便扯了个谎吓吓他,可现在看到他那双大眼睛水润润地,
跟只小鹿似地无辜又可怜,心里过意不去,就一把把他揽了过来,心虚地安慰道:
“小闷瓜,别怕……有我在呢。”
“恩……”
两个小孩互相依偎着,缩在一起相互取暖,天越来越暗了,山风呼啸,不断有黑影从眼前晃过,林子里的虫声,野兽鸣
叫声,还有蝙蝠嘤嘤声,让人身上更是发寒,尤其是今夜正巧是月圆之夜,硕大一盘明月笼上了林间的山岚雾气,愈发
显得阴气森森。
“乌鸦嘴,我饿,我还冷……”
“小闷瓜,我也冷……要不我们在这附近找找,有什么山洞可以躲一躲,万一被野兽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你又开始乌鸦嘴了。”
两个小孩心里害怕,在附近偷偷摸摸找了一阵,也不敢跑远,找来找去这才找到一个矮矮的树洞,就一个手臂来宽,只
能容纳一个人的身量,两人用手往里探了探,发现竟然也挺深,探不到底。
两人也没多想,此刻已经冻得不像话,这时候找到一个洞穴就够万幸的了,哪还考虑那么多是什么动物留下的洞呢,只
顾着往里头钻。乌鸦嘴在前面探路,小闷瓜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个孩子吃力地往前爬了很久,可这狭隘的路就像是肠子
似地,怎么爬都没有尽头,洞穴里面又暗又潮湿,伸手不见五指,人在里面爬行十分钟就像爬了一个小时,就在体力和
耐心都要达到极限的时候,乌鸦嘴好像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闷瓜,我摸到了什么东西,毛茸茸地,形状挺奇怪地。”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就在两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扑啦——!”一声,紧接着又是无数“扑啦——!”“扑啦——”!声,在两个小孩的
惊叫声中无数停在洞檐上的蝙蝠在一瞬间四散飞离,那数量多得惊人,都不住地往洞外冲,在这猛烈地冲击之中两个孩
子的脸上、身上都被扫过了好几道细小的血痕,火辣辣地疼,身子还被推出了好几步,就在两个人悲哀地觉得自己即将
要在这里被蝙蝠活活撞死的时候这冲击才渐渐停息了。
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两个用手抱头,缩作一团的小孩这才停止了颤抖,等到松开手再往里一看,都不由地张大了嘴
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洞穴里面的情况和外面完全不一样,来时的小路狭窄曲折,没想到里面的空间却无比宽广,按照乌鸦嘴的说法,那是比
足球场还要大,洞顶上有一个小口,也不知通往哪里,从这里往上看,可以看到淡淡的月光从洞眼里投射进来,正照在
中央一个大平台上,整个洞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从上方小洞吹进来的风声呼呼以及洞内蝙蝠扑打翅膀的声音。
“乌鸦嘴,这个洞好大,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睡一晚吧,我好困……”
“恩,我也困死了。”
按照这两个孩子平时的性格,定会好奇地张望好一阵子的,但今天实在累到没什么精力了,只管找了个中央平台后头一
处背风处,往里凹陷进去一大块,并且有厚厚的藤蔓遮掩着,风也吹不进来,两人在这地方挤了挤,听着风声幽幽,蝙
蝠振翅声,还有对方肚子的咕咕叫声,意识渐渐模糊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经历让两个孩子的梦里也不平静,一会儿梦到已经回到了家里,好好地在吃妈妈做的鸡腿吃
得正欢,忽然妈妈就一下子变成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的样子,浑身覆在黑衣之下,一双灵巧的眼睛,声音却是无比苍老
和沙哑,对他们说:“小孩子不听话,叫你们早点回家,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一会儿又梦见村里飞来了一群比人还要大的蝙蝠,见到谁就吃谁,还有很多连环画上也没见过的长得稀奇古怪的妖怪,
都从山里出来了,一起跑到村子里横行作乱,梦里面就只剩下村民们的哀叫声以及妖怪们的得意地大笑声,嘈杂地不行
。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两人睡到迷迷糊糊、意识混沌的时候耳旁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狺狺吼叫的声音,一会儿是如雷般
的咆哮,一会儿又是尖利的磁磁乱叫,简直比梦里还要吵一万倍,这不堪入耳的噪音把两人从不甚安稳的梦境之中生生
地拉了出来。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耳边忽然想起的一阵比惊雷还要恐怖的大
嗓门一声吼叫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凭什么交给他们处置?不过是个血族和人类私生的杂种,他们先前死活不承认他是同族,怎么一到这时候就跑来跟我
们虎族抢了?我第一个不同意!”
“哎哟喂,你们虎族咽不下这口气,我们狐族还气不过呢,算他血族女王有理了,这杂种明明是落在我们狐族的地盘上
,到头来我们都还没吭一声气,倒先让他们血族给得到消息了,要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泄露了消息啊,我第一个吸光他
的精气,叫他变成干尸!”
这做出回答的声音娇娇滴滴,细弱无骨,与前面的大嗓门行程了鲜明的对比,只是这一把娇音听在耳朵里叫人耳根子就
酥麻了,明明是在发火的语气,听上去就是娇嗔,在场的要是有十个男人,得有八个骨头都给酥倒了。
“胡说八道!当初这杂种明明是落在我们蛇族的领地里,我们蛇族的姐妹们都可以作证,怎么到头来就成落在你们虎族
的地盘上了?我看你们狐族魅惑人的本事是退步了,扯谎的本事倒是越发高明了。”
说话的女声又尖又细,调还很高,语带嘲讽,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是阴测测地,若是此时来一阵风,定能叫人抖上三抖
。
一从睡梦里醒来就听到那么多奇异的声音,两个小孩又是惊,又是怕,在黑洞洞的凹槽里互看了一眼,吓得一句话也说
不出,过了好久可算是鼓起勇气,分别伸出手来把厚厚的藤蔓往两边一撩,紧接着就看到可一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
原本是空荡荡的大洞里,此刻已经被围地里三层、外三层,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妖物,有兽类的,禽类的,有天上飞的
,海里游的,也有地上跑的,有实体的,没实体的,修成人形的,没修成人形的,半人半兽形的,面目狰狞的,形态怪
样的,各处各路的牛鬼蛇神、山精水怪、魑魅魍魉都聚集到了这一处。
地面上、山岩上、洞壁上,凡是能插入根针的地方就都被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除了那片月光直射地到的平台,也
就是他们两个的视线正对着的地方,上面仍是光秃秃地一片,仿佛是块无人敢去涉足的禁地,任是地下的妖怪吵得再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