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雪,你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怎么着?万一冻着了是那么好玩的事吗?你现在可是有了身孕的人
……”
说到这里,还是有些尴尬,怕他会记恨自己偷偷将鲜血浇灌黑色曼陀罗花汁滴在药汁里骗他喝下去事,偷偷看了看齐文
然,看到他还是和先前一样地面无表情,懒懒地缩在被子里,眼睛看向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就像完全没听见这句话似
地。
天鹜眼神一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齐文然放平,掖了掖被角,抚摸着他如云的黑发,只有面对眼前这个人,他永远无法做到真正心
硬,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在他的眉心吻了一下,天鹜柔声嘱咐着:“等了那么久,你一定累了吧?乖,好好睡一觉,我去去就回来。”
刚想离开他的床前,忽然被一双温软的手抓住,转过身,正对上齐文然犀利的眸子:“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天鹜眼睛一亮:“然,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
自从服下魔花,齐文然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无力,整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吃什么吐什么,去山下一连找了好几个大夫
也查不出缘由来,齐文然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症,就此心灰意冷,终日不言不语,饭也吃不下。不忍
见他意志消沉的样子,天鹜便只得将偷来魔花,并偷偷采集两人献血浇灌养大,将其汁液滴在药汁里让他喝下逆天受孕
之事如实相告。
原以为依他一贯的性格,定不会接受以男子之身怀上一贯的宿敌兼妖孽的孽种,即使不气得一走了之也决计不会妥协,
一开始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应对,结果没想到齐文然的反应很是平静,沉默不语,只是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的脸
,盯了好一会儿,这才低下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自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有开口对他说过
一句话。
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天,天鹜的心里都没有底。这下听到他竟然又重新开口对自己说话,心里别提
多高兴了,立刻扑到床上把齐文然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直到看到怀中人因为晕眩又开始苍白的脸
色这才紧张地把他放回床上,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就知道然不会怪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然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呵呵。”
就知道这家伙保持不了多久的稳重。被他紧紧扣在怀里勒得难受,齐文然推拒着他:“你的腿还在流血,快去把热水和
毛巾拿来。”
这时候齐文然有什么要求,天鹜哪有拒绝的份?答应地比谁都快,屁颠屁颠地去准备然要他准备的东西,就连伤口受了
热又开始汩汩流血都像是完全忽略了一样,倒比个正常人跑得还快。
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想起了那只被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可怜兔子,跑到原地一看,哪还有什么兔子,别看瘦骨伶仃地,倒
挺会逃的。
兀自懊恼了一会儿,想着然还在等着自己,于是这才没去追。
齐文然让天鹜把裤子撩起来,在一眼看到那被一片殷红浸染了的里衣之下那道从大腿蜿蜒到膝盖的狰狞伤口的同时,齐
文然就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用毛巾沾了水,将伤口中溢出的血水擦洗干净,不一会儿,干净的盆里就满是鲜红的血
水。
看到齐文然从头到尾表情严肃、沉默不语,天鹜还当是他为他的伤口而担心,想要逗弄逗弄他,于是就故意在擦洗伤口
的时候装出很疼的样子嗷嗷乱叫,眼睛眉毛都夸张地挤在了一起,可怜兮兮地拉着齐文然的袖子撒着娇:“然,我的好
然然,你看看你相公我都痛成这样了,你行行好,亲我一下,肯定立马就不痛了。”
齐文然斜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躺倒在床上,背过身去,只用一个冷冷的背影面对着他。
天鹜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他家然的脾气他一向捉摸不透,但是似乎受孕之后,这脾气就更
古怪了,时常看到他默默望着远处发呆的景象,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讲,偶尔也会听到他的叹气声,难道是因为怀了孩子
容易胡思乱想吗?
想到这里,天鹜笑得贼贼地,趁齐文然不备,掀起被子一骨碌钻进被窝里,手脚立马像条八爪鱼似地缠上来,死死地扒
住他的身体,用手掰,用脚踹都弄不下来,齐文然怒道:“你快放开我!”
天鹜置若罔闻,笑嘻嘻地把他紧紧圈进自己怀里,无视他一脸怒容的表情,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上,用懒懒地语调说
着:“然,我刚才流了那么多血,再加上在雪地里赶了那么久的路,又冷又累,你就让我抱着,暖一暖身体好不好?”
闻到他身上从外面带进来还未消散的风雪的气息,又听到他说又冷又累,想到他自从失了翅膀之后那总是回暖不了的体
温,齐文然的心也软了,任他抱着、枕着,许久之后,这才轻声地说:“你松开我一下。”
天鹜不依,把他抱得更紧了:“不,我就要抱着你。你的身子比暖炉还暖和。”
齐文然心下羞赧,耳根子一红,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说道:“松开!我要翻个身子。”
被他缠得筋骨生疼,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又不得不面对他那满含笑意的蓝色眼睛,齐文然一阵无力。
这下,两个人面对面地睡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从没在在那么安静的情况下和他那么亲近过,被他那双笑吟吟的蓝眸看
得不自在,齐文然垂下眼睫,避开他毫不避讳的火热视线,呐呐道:“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这样看,不厌么……”
“不厌!以后还要看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万年,一万年,只要是我的然,我爱上的然,看一辈子就不会厌!”
对于他孩子气的话语,齐文然只是淡淡一笑,一辈子谈何容易,父子至亲尚且能互相离弃,他这么说,只是希望自己高
兴罢了。
一眼又看出他眼睛里的黯然,摇摇头,心想着他的然怎么就这么多愁善感。
天鹜霸道地将眼前的人的脸转过来,腾出一只紧抱着他的手,缓缓放到他那还未凸起的腹部,强迫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
眼睛,出口的声音不同于刚才的冲动孩子气,低沉沉地,分外柔情:“然,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我已经不是血族,
我现在是和你一样的人,你的一辈子就是我的一辈子。
我从不相信什么天什么地的,我在这里许下的诺言不用天地来作证,只要小天然来为我作证。”
“小天然?”
“恩,小天然,这是我为我们的孩子取的名字,天鹜的天,文然的然,你觉得怎么样?”
“……”
见他沉吟着不说话,天鹜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自己的脑袋,笑吟吟地从胸口的里衣里摸出了一块木牌,对他说
着:“这是我今天无意中在树林里发现的,竟然是香樟木,有香气,很稀有的,我心想你一定喜欢,所以从狼窝里了回
来。”
“狼窝里?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东西……”
“没办法,谁叫它就掉在那地方,不过放心,你相公我勇猛,那几头狼也没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哈哈。”
看着他拍着胸脯一脸自豪的模样,齐文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见到然闷闷不乐,天鹜只当他心情不好,绞尽脑汁想讨他欢心,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好主意。只见他拿起木牌,用长长
的、尖利的指甲在上面刷刷刻出一个“然”字,再把他放到齐文然的手里,笑道:“小天然还太小了,听不懂我的话,
那么暂时就让他代替小天然,见证我对你的诺言吧。”
手里的木牌还带着那人心口的余温,沉默地将它捏在手心里,齐文然看着它,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又说了几句话,挨不过困意,天鹜慢慢睡着了,看来确实累到了。
齐文然坐在他的身边,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注视着他的睡颜,想了很多,很多——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与眼前这人有了肌肤之亲,现在竟然……竟然腹中都有了他的骨肉……
若是碰到以前的他,定然不会接受自己的尊严受到这样的践踏的,拼死也要把腹中的孽种除掉,男子逆天受孕,更何况
还是人类与妖族结合生下的孽种,经由他的肚腹生下,简直要他死一样。
但是现在……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作挟持的筹码毫不留情地重创,又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驱逐出了家族,犹如浮萍一般身无所依的时
候又被这家伙带到这深山老林里。理智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是曾经家族的仇人,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对手,是万万不能妥协
的,一开始也坚持自己的原则,对他的柔情密语一概无视,甚至也许下了这辈子绝不会爱上他的誓言。
可是那天迷迷糊糊一夜缠绵之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枕边空荡荡地,满意里只剩下徘徊不去的凉意的时候,心脏的绞痛
比被家族遗弃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孤独感与失落感排山倒海地袭来,人生中从没有那般失态过,整个人失控般地跌跌撞撞跑到门外,傻傻地站在门口等了
一天,从早上等到晚上,阴雨绵绵,感受着雨点不断打在身上,由外到内一点一点凉透的悲哀,就在以为最后一丝希望
也随之破灭的时候,看到了他浑身是血,出现在雨幕中的身影。
从那以后,心底里的一处就像是破土发芽了一样,看到他那张一向桀骜不驯的脸上出现温柔的表情,听到他那张只会讽
刺挖苦的嘴里吐出柔情的关怀,那颗冷硬的心就会软化一点,再软化一点,这种感觉让他无端地恐惧。
两个月前身体开始越来越差,一心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疾,心想他这种克制不了自己的意向,投向妖族怀抱的人定是遭
了报应,也罢,若是这么去了也是解脱,也省得在理智与本能之间两难抉择了。谁料也就是在那时,被告知了逆天受孕
这个天大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很镇静,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烦恼与忧愁,现下不过又是多了一分对这叨扰红尘的牵绊而已,盯着
那个罪魁祸首看到他心虚,也不知是上辈子欠了他多少债,这辈子要用一生的愁绪来偿还这个冤家。
以前在齐家的时候听到过别人提起男子受孕的事,这是逆天之行,是会受天谴的,从古至今的尝试者很少有好下场,多
半中途精气耗尽短折而死,死后的魂魄也会被拘于九幽之境,承受永劫之苦,永远无法得到重生转世的机会。
这些事情天鹜是不会知道的,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试着一连好几天不和他说话,不去搭理他,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试图淡忘他,再也不去理会和他有关的任何事,如果这
次成功就能彻底摆脱他,堕下魔胎,远离他乡,只过他自己的生活了。
原以为这次狠下心来决计会成功,谁料仅仅只是一个时辰,就让他破功了。
没有和往常一样在早上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他笑得嚣张的脸,没有听到他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唠叨,下床在屋子里坐了
一个时辰,好几次忍不住抬头看看窗外的飞雪,手脚都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最后实在无法故作冷静,打开房门让风雪
肆意在瞬间侵袭了整个身体,望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茫茫雪地,脑子犹如一团乱麻,无数个念头在叫嚣着:他是不是
真的走了?
他一定是忍受不了他的冷漠与怪脾气,所以离开了……
他走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高兴吗?也许吧……
……
像个弃妇似地在雪地里伫立了许久,后来冻到麻木,连意识都渐渐模糊,眼前一片漆黑,眼窝里不断有滚烫的液体流出
来,再凝结成洁白的冰晶,还以为就这样就这样沉睡下去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紧张的表情,心里一暖,一喜,叹了口气,是为他没有离开而松了口气,也是为自己再也逃脱不出这
情网而叹息……
也罢,既然此生无法回报他热烈的爱,那么就用最宝贵的生命来偿还他,也算是替他赎罪吧。
“天鹜……”
清冷月光之下,回荡着一声声压抑着绵绵深情的低吟。
第12章
只见那只在场上不停地撞击着冰面,凄厉惨叫着的夔牛一听到这声音也立刻安静了下来,痛苦地趴在地上,嘴里发出着
呜呜的哀鸣,乖乖等待着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他那只受伤的眼睛笼罩,待到白光退去,那只伤眼上已经结上了薄薄一层
冰霜,源源不断地血已经止住。
“齐莞,冷静一点!把他放下,他现在不能移动,让我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一旁的溯淼急得冷汗都要出来了,齐莞就像丢了魂一样,两眼空洞,表情呆滞,只知道呆呆地抱着天然的身体一动不动
,但态度异常坚决,任他怎么劝说都不愿松开手,嘴上说没用,动手也掰不开。他力气大得惊人,将昏迷的天然紧紧地
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手温暖着他冰凉的脸颊,出神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嘴里呐呐着:“不……不要……你们都走开……
”
那股很可能就此失去这世上唯一的牵挂的恐惧感紧紧扼着他的心脏,只要一牵涉到这个人的生命,什么理智、什么思想
都失去了,这种极度害怕与难受交织着的感觉让他说也说不出,哭也哭不出,整个人就像是呆掉了一样。不敢去查看怀
中人微弱的呼吸与惨白的脸色,怕会听都不好的消息,怕会就此失去他,唯有死死抱住眼前这人的身体,像一个任性地
霸占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的小孩,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准任何人触碰,那脸上迷失的表情叫人一阵心疼。
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他来这个地方,不应该让他认识那么多的人,陷入这许许多多的纷纷扰扰。
早知道久应该找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只有他和他两个人,安静地度过剩下不多的日子……
这边的事还没有平息,那边的龙煜又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刚才的碰撞发生时被天然护在身前,所以只在坠落的时候受了点轻伤,眼见自己拼死拼活刺伤的夔牛竟然被一道奇
异的白光封住了伤口,龙煜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眼看他蹒跚着脚步,赤手空拳地就要再次冲上前,溯淼急忙使劲全力
一把将他拉住,开口质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滚开!”
龙煜此刻正是怒火最旺的时候,师父的仇,灭门的仇,还有害他陷入情网的仇,种种仇恨在心底不停叫嚣着,几乎要冲
破身体,现在他恨不得冲到场上把那只夔牛生吞活剥,哪来有心思去听溯淼的劝说?粗暴地一把将他推开。
被他的蛮横态度刺激到,溯淼也有些气了,本来情况就已经够混乱了,他还要添乱,怎么能叫他不气?
挡在龙煜的身前,神情严肃地看着天然的方向,企图用劝说唤回他最后一丝良心:“同伴拼了命地保护你,为了你身受
重伤,现在生死未卜,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那么自私跑去一个人犯险?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顺着他的方向,龙煜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齐莞抱着天然,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的画面,忽然嗤笑一声,冷哼道:“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