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一夜 上——焕月

“你的毒瘾是怎么染上的”秦季海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耐着性子问道。

“忘了。”佟天翊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再理会秦季海。

秦季海也不强求只是冷冷的说：“我明天会送你去戒毒所。”

秦季海见佟天翊不再说话，以为已经睡着了，便伸手帮他拉好被子，自己一个拿着薄被睡在了卧室的沙发上。

屋内变成一片黑暗的时候，原本应该睡着的佟天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趴在枕头上静静的注视着躺在沙发上的秦季海，

黑色眼眸变得深沉难懂。

窗外的风呼呼的吹了进来，白色的窗帘随风起舞“哗哗”的随风作响，昏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满一室的光辉

。

这样的夜晚，似乎理所应当的应该发生些什么，拥抱、调情、或者更为深入。可是有人却觉得寒冷，很冷，那种冷刻入

骨髓，一点点的腐蚀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的被蚕食，直至消失。

佟天翊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很冷，他渴求温暖，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渴求温暖，他想要一个温暖的怀

抱，可以给他温暖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安慰的眼神，一个轻轻的抚摸，一句含着笑意的话语。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累过，像今天这般沉重只想一睡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额头开始布满细密的冷汗，汗水几乎浸

湿了他整个身体，粘腻的像是搅不开的蜂蜜。

他想大喊，他想发泄，可是这些只能在他的脑海里想想，他能做的只是抓紧身下的被单，咬紧唇角，不让呻吟从嘴里冒

出来。

一直躺在沙发上的秦季海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在反省自己，他引以为傲的定力，他从不发火的

好脾气，他的淡漠，他身上流淌着的那种冰冷液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土崩瓦解。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他也没有忘记佟天翊是谁，他是“鬼面”，他是佟家的幼子，同时也是一个手上沾满了许多鲜血

的人渣。

那么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有点过了头，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吸毒戒毒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和自己是什

么关系？他是死是活也只不过是报纸头条上的一则新闻罢了。

可是在这些的时候，头是痛的，心上的那个伤口似乎越来越大，他有些烦躁的把头埋进沙发里，他什么都不想想，他根

本不是他。

月光照在地板上投下点点光斑，看起来那么柔和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觉得刺眼起来，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是

更年期到了么？

原本还柔和的月光慢慢暗了下去，房间里暗的什么也看不见，静的什么也听不见，就连呼吸似乎也消失了。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白色的窗帘被高高扬起，然后在沉沉落下，一道强光突然划过，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就是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看样子，天要下雨了，秦季海有些不满，似乎连老天爷也在和他作对，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打算把窗户关上，一步一步

慢慢挪到窗前，一道闪电刷的扫过，秦季海下意识的别过头，避过那阵强光，却看见躺在床上默默流着冷汗的佟天翊。

他躺在白色的被褥里，身上不安的颤抖着，似是在极力的忍受着什么。

秦季海想也没想的就跑过去抱起佟天翊，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不安，他身体一阵阵的颤抖，整张脸白的几乎透明，

原本嫩粉色的唇瓣现在已经惨白一片。

“你怎么了？”佟天翊伸手探向佟天翊的额头。

“没……没事。”佟天翊试图挣脱秦季海的怀抱，人总是别扭的，明明那么渴望被拥抱被温暖，可是一旦拥有之后，又

害怕失去，所以只能别扭的拒绝那些温暖，以为只要没有感受过，就不会再失去后受到伤害。

秦季海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怀里的人到底怎么了，没有发烧，身体像冰块一样，冰冷蚀骨，是毒瘾犯了么？

“你不要管我，我只是胃疼罢了。”

秦季海瞬间想到那桌没有动过的晚饭，他开始有些不懂，不懂怀里这个人的想法，他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明白。

“你……你给我倒杯热水，枕头底下有药，我吃一颗就好了。”佟天翊的话语虚弱的几乎听不清。

秦季海轻轻放下佟天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药盒，又倒了一杯热水，扶着佟天翊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喂他喝了下去。

药效无法很快的显现，秦季海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抱着佟天翊，一直从黑暗到光明，一直到瓢泼的大雨逐渐停止。

时间也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渐渐流淌，细细蔓延。

第23章：脆弱是表象还是伪装

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的时候，秦季海就已经醒了，一夜辗转难眠，让他头痛到了极点，看着身边酣然入眠的人，他突然

有些茫然。

昨晚那脆弱无助的人，真的存在么？还是说那只是他达到某些目的的手段？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是值得他不择手段的呢？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本能的秦季海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被人设好的圈套，只是这设圈套的人……

悠扬的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过床头的手机接道：“喂，我是秦季海。”

在听到对面人的声音时，秦季海下意识的向身边望去，见对方没有转醒的迹象，便拿着电话到对面的的阳台接了起来。

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没有注意到，突然睁开眼睛的佟天翊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他。

“药已经做出来了？”秦季海心下一阵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就要醒了。

电话另一头的火狐不尽乐观的说：“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小猪说他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

“我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的道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秦季海虽然语气淡定

到近乎淡漠，但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知道就好，另外你们昨天发过来的资料中，那张药品分析表很诡异，小猪正在研究，所以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这次上头给了我们很宽裕的时间。”虽然知道秦季海做事稳重，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我知道了，对了你帮我查一个人。”秦季海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

“什么人？”

“佟天翊。”缓慢的念出这三个字，他不知道等到自己拿到那封资料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还可以这么淡定。

其实他没打算利用自己有利的条件去查的，但是他已经不想等到真相自动揭晓的那一天了，这个游戏他有些乏了。

挂掉电话，秦季海突然有丝怅然，等到那个人醒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这一切要结束了？

回到卧室时，意外地发现佟天翊已经醒了，正赤裸着身体坐在床上，神情冷漠，黑色的眼眸在望向秦季海时带着淡淡的

嘲讽。

秦季海有些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条白色的浴巾扔到佟天翊的身上：“你不冷么？还是你想继续上演午夜惊魂

？”

秦季海一边说，一边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顿时暖洋洋一片，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香气，让

人觉得神清气爽。

没有听到回应，秦季海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发现后者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大喇喇的靠在床头吞云吐雾。

灰蒙蒙的烟雾让秦季海看不清佟天翊此刻的表情，但是透过起伏的胸膛，单薄的身体，秦季海可以感知到对方现在的冷

漠和与众不同。

好像与昨晚是两个人，那种迷离的感觉更加旺盛，让秦季海越来越迷惑，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太阳升起的前一刻，天是什么颜色么？”佟天翊伸长了腿，把手上还没有燃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秦季海渐渐看见了雾气散开后佟天翊的表情，那种淡淡，若有若无的虚浮感突然变得强烈，他看着秦季海时，已经不再

是嘲讽，而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或者说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落到秦季海的身上，而是穿透了秦季海的身体，去看

他身后的那一大片阳光。

“是什么颜色？”秦季海靠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佟天翊小声的问道。

“是灰色的，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沉睡，可却只有一样东西在醒着，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是

你无法体会的。”佟天翊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飘渺虚空，像是抓不住的空气，握不住的水流。

“什么东西在醒着？老鼠还是猫，有很多在夜间行走的动物。”秦季海试图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却发现越是深入，越是

有种摸不着北的感觉。

“与你有什么关系？”佟天翊冷冷的看了一眼秦季海，如果眼神可以冻死人的话，那这个眼神无疑让秦季海有种身在北

极的错觉，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么？

“这话头是你挑起的吧。”秦季海有些无奈。

“可我没有回答的义务。”佟天翊似乎不愿意回答秦季海的问题，闭着眼睛靠在床上，浓密的睫毛耸拉着，看起来没有

精神。

秦季海静静的看着，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和小孩子谈话真是费脑细胞，看样子他得去翻翻百科全书。

“我饿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秦季海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句话，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秦季海真的很想无视他的要求，奈何那双眼睛太具煽动力，会让人忍不住沉溺和被蛊惑。

反正也纵容不了这个家伙多久了。

想到这里，秦季海突然觉得，即使这家伙再提什么无理的要求，自己恐怕都可以接受。

看着离开房间的秦季海，佟天翊突然勾起唇角笑了，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其实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是我……”

早餐吃的很诡异，当然觉得诡异的只有秦季海一个人，佟天翊默默吃着早餐，举止优雅，即使是吃中式的早餐，看起来

也像是欧洲中世纪贵族在用餐。

这一幕实在无法与之前和孩子们抢食的佟天翊相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这家伙人格分裂？

吃完早餐的佟天翊擦了擦嘴巴，走到客厅靠窗的沙发前坐下，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专注的望着窗外的车水马

龙，外界的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秦季海觉得诧异和迷惑，可是更多的还是觉得心痛，那种漠然无助，脆弱的样子实在很不符合佟天翊。

他即使不是笑着的，但最起码也应该是狠辣的，坚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像个无助的孩子！

第24章：无法察觉的痛

秦季海整理好厨房出来后，发现佟天翊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虽然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异常和谐的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秦季海坐在客厅的餐桌上看着一本厚厚的

原文书，时不时地会朝窗口的方向望向两眼。

要说佟天翊会安静的呆在一个地方超过10分钟，打死秦季海也不会相信，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除了不可思议还

是不可思议。

原本想要放任不管，可是看他那个样子，实在是让秦季海狠不下那个心。

快到吃午餐的时候，秦季海慢慢挪到佟天翊的身边，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你中午想吃什么？”

佟天翊没有回答秦季海的问题，而是望着窗外淡淡的开口：“天要下雪了。”

秦季海闻言，眼睛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天气很晴朗，阳光很刺眼，甚至连街口也热闹异常，一点也看不出即将要下雪的

迹象。

“你看天气预报了？”秦季海自己都觉得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他一个上午都坐在这里，他看没看天气预报自己会不清

楚么？

“我想吃火锅。”佟天翊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秦季海，黑色的眼眸有些晦暗，但是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

秦季海有些回不过神，自己似乎一直在对牛弹琴。

“可是你胃不好，是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的。”秦季海好心的劝慰道。

佟天翊没有听秦季海说完就自顾自的往门外走，秦季海则是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的好心已然被人当了驴肝

肺。

“外面虽然天气不错，可你最起码也应该穿件外套再出去吧。”

佟天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一件米色的线衫和淡蓝色的牛仔裤，然后又转过头望了望秦季海，眼里

写满了不解。

秦季海有些头疼，这家伙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被什么东西伤到了脑袋，怎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你等一下。”秦季海冲佟天翊喊了一声，然后就急匆匆的上了二楼，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穿戴完毕，也顺便帮佟天翊

拿了一件烟灰色的风衣和一条格子围巾。

秦季海把围巾和衣服递给佟天翊，佟天翊抱着衣服，站在那里没有动。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迷惑。秦季海看了看发愣的

佟天翊，有些无奈的拿过他手里的风衣帮他穿上，然后又帮他系好围巾，顺便抚平了衣服的褶皱。

“好了，我们走吧。”秦季海看了佟天翊一眼就走了出去，可却发现后者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秦季海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太诡异了！佟天翊到底怎么了？看起来很正常，可是细细观察你会发现他有

很多地方都透着怪异。

这家伙受了刺激？可看着不像啊！

佟天翊突然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解开秦季海帮他围好的围巾扔在地上，然后迈开步子往外走去。秦季海现在除了讶

异还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感觉。

这家伙无论变成什么样，但恶劣的本质始终都不会变！

虽然气归气，但秦季海还是无奈的捡起佟天翊仍在地上的围巾拿在手上以备不时只需，便跟在佟天翊的身后往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秦季海跟在佟天翊的身后会适时的提醒他路线，其他的时候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般，一前一后的

走在，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秦季海说的火锅店并不远，就在他家街口向右拐的一个巷子里，那是一家不是很大的店，招牌也很朴实【百姓火锅】。

两人刚进去后，老板娘就从里面出来招呼道：“小海啊，好久没看见你了，还是按照老样子么？”

秦季海笑着回道：“不用，今天和朋友一起来，佩姐把菜单给我们就好。”

被称为佩姐的女人望了一眼秦季海身边的佟天翊，没有多话，递给秦季海一个菜单，秦季海点头致谢后就准备拉着佟天

翊往二楼走去。

谁知这时佟天翊却挣开秦季海的手，转头往门外走去，这下子不仅是秦季海就连火锅店的老板娘也感到诧异，这小伙子

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怎么这么个脾气？

“佟天翊，你去哪？”秦季海站在楼梯口望着佟天翊喊道，他现在真的很想把这家伙揍一顿，搞什么？你要来吃火锅，

我带你来了，可你现在拂袖而去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说啊！、

佟天翊连头也不回的就出了火锅店，这一次即使是脾气再好的人恐怕也会爆发，秦季海整个人快要爆了，他把菜单递给

老板娘道：“不用麻烦了，按照老样子来一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