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一辆马车从街角冒出,疾驰驶来。
忧儿和墨竹眼明手快,一人一边拉住唐飞的两只手臂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墨竹心头一阵火起,刚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楚了那辆马车后把脏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唐飞。那是凤栖阁的马车!而且透过被风带起的窗帘,他清楚的看到自家阁主正和贤王,好像——抱在一起!
唐飞的表情有些愣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忧儿一慌,有些紧张地拉住唐飞说:“公子!”
“怎么了?”唐飞被忧儿一吓,回过神问。
“呃,呃……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公子累了没有,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忧儿忙说。
“我们才出来多久?”唐飞疑惑地看了忧儿一眼,“我不累,还是走快点吧,这里离太子府还有段距离呢。”说完便转过身继续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墨竹咬咬唇,刚要说什么便被忧儿狠狠掐了一把,瞪着他低声道:“闭嘴!”然后追上了唐飞的脚步。墨竹摸摸鼻子,干什么,他不过是想让建议改一条道走嘛,看爷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入宫的,就在太子府旁边呢,保不定会遇上到时候想躲都躲不了!撇撇嘴,墨竹也跟了上去。
其实刚才那一幕,唐飞都尽收眼底。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会有愤怒的感觉,所以只能用平时的冷淡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轻轻的甩甩头,唐飞把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火气压了下去,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何夕才对。
太子府。
“启禀殿下,有客人来访!”管家急匆匆跑到大厅,秦毅正和淳于玦在下棋。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太子府拜访?秦毅头都没抬一下,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边不在意的问:“谁?”
“呃,他说他叫唐飞,就是那晚蒙着眼睛来的那位公子。”管家像是怕秦毅不记得一样,小心的提醒。
秦毅执子的手一顿,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情绪显露,凝神看了棋盘一眼,才把手中的棋子落下。淳于玦抬眼看了看秦毅,执着在指间的棋子被他灵巧的转了转,然后把棋子丢回棋盒,说:“今天没心情,不下了。”说着指示侯在一旁的小侍把棋盘原封不动的放好,改日再下。在太子府,下人们已经习惯了把淳于玦的命令等同于秦毅的命令,小侍看秦毅不但没有反对反而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淳于玦,便识趣的收起棋盘。
“请他进来吧。”秦毅无奈的对管家挥挥手说。
“可是殿下,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管家没有听命去请,而是躬身道。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了?”秦毅扬了扬嘴角,“说。”
“这个唐飞,是凤栖阁的人。”老管家虽然年过六旬,说话却中气十足,“他三番两次来拜访太子府而且还是在这种非常时刻,老奴恐怕他是另有所图。”
“他?他能图什么?”秦毅好笑的说,“最多就是图一个人而已,老管家不用太担心,让他进来吧。”
“殿下!”
“行了,让他进来。”秦毅不耐的摆摆手,示意他不需要再说。
老管家叹了口气,道:“老奴遵命。”
秦毅没有接见唐飞,而是直接派人带着他到何夕住的那个院子去了。
“为什么让他去见唐飞?”当唐飞的身影消失在何夕的小院中是,淳于玦从暗处中走出,看着一旁的秦毅问。
“因为何夕想见他,而且没有唐飞,他早就……”秦毅顿了顿,“当时报答何夕吧。”说着牵起淳于玦的手离开。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吧。”唐飞摔下这句话就进了屋,忧儿和墨竹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跟不跟?”墨竹为难地问忧儿。
“公子既然不想让我们跟着就在这里候着吧,这里是太子府总该不会出事。”忧儿有些黯然地看了紧闭的门口一眼,转身找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坐下。墨竹愤愤地看了忧儿一眼,跺了跺脚还是不甘地走到忧儿身边坐下。
唐飞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中,何夕倚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捧着翻了一半的书,厚厚的棉被盖在他腰部以下,因为穿着厚厚的睡衣掩盖了他身上的伤口,清逸的脸庞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证明他就在不久前曾受过致命的伤。
慢慢踱步到何夕的床边,唐飞有些心疼地撩开遮挡住何夕前额的柔顺长发,眼中满是内疚和心疼。他曾经肆意伤害陈辰,直到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才后悔不已。所以他想保护何夕,起码可以让他少受一些伤害,可惜他还是……
“唉……”曲起手指轻轻抚上何夕苍白的脸颊,唐飞叹了口气。
收起手,唐飞直起身。他不打算叫醒何夕,只要看到他已经没事了就好。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捉住了他的手。
“别走……”略微虚弱的声音,带着卑微的哀求。
唐飞心里一紧,转过身看到何夕双目微红,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唐飞,别走……”何夕声音有些颤抖,紧紧的抓住唐飞的手生怕他会忽然离开一样。
“我不会走。”唐飞反手一握与何夕十指交扣,上前蹲在何夕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何夕,我不会走。”
“呜……”唐飞的话刚落音,何夕泪如雨下,烫伤了唐飞的指尖,也烫伤了他的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唐飞语气坚定,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沉声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们约好要回你的家乡看看,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
“不,”何夕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恐怕要食言了……”
“相信我!”唐飞坚定道,“凤宸英已经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放你一马。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何夕,不会再有了。”
何夕一震,泪眼涟涟地看着唐飞,仿佛不相信般呢喃道:“你,去求了凤宸英?因为我你又去求了凤宸英对不对?”
“我觉得值得。”唐飞低下头,伸手帮何夕拉好快要滑落的被子。
值得……唐飞说为了他,值得……何夕死咬下唇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更怕自己忍不住会不顾一切带着唐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永远都不再回来!
“怎么了?”唐飞抬头看到何夕隐忍的模样担心的问,看着何夕已经咬的发白的下唇头脑一热便伸手扶了上去,轻轻摩挲着说:“你这是干什么?已经是一身的伤了还想再弄些伤口出来让我担心?”从前,每次在他这里受了委屈的时候陈辰也喜欢这样咬自己的下唇,隐忍又倔强的模样总让他心头不自觉的柔软起来,然后在他咬出了牙印子的地方轻轻落下一吻,表示对自己说错了话道歉。那时候陈辰会笑如同冬日里的太阳般灿烂温暖,仿佛心里的郁结伤害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一样,总能让唐飞的心不自觉地跳快几秒。
幸好,虽然眼前这张脸和陈辰有七分相像,但唐飞还是没有头脑一热就把何夕当成陈辰吻了下去。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失礼也很暧昧,唐飞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站直身子不自然的轻咳道:“咳,以后不要要自己的唇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吧。”
何夕愣愣的抚上被唐飞碰触过的地方,指尖温热的感觉让他苍白的唇有些发烫,心中的悸动愈加强烈。他喜欢唐飞,不,应该是爱。他爱上唐飞了,从很久前,当他想抽身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了。
“唐飞……”
唐飞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忽然听到何夕叫他,带着深深的眷恋。刚抬起头,何夕已经跪在床上直起身体,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凉意的唇就这么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唐飞脑袋一炸,思维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本能的想推开他。可惜手刚碰到何夕,才蓦地想起——何夕重伤在身他不能推开他!
第四十五章
从何夕房间出来,唐飞一直都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忧儿忙走上前,看到唐飞神不守舍的样子紧张地问:“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何夕公子……不好?”
“嗯?”唐飞一怔,看向忧儿的眼神有些茫然,“不,他很好……”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忧儿和墨竹对视一眼,跟上唐飞的脚步离开。
唇角还残留着何夕唇上冰凉的温度,唐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何夕吻了他,终究是把他对自己的感觉挑明了。唐飞没有拒绝,也是不忍拒绝,看到何夕那略带羞涩又强忍着心中的害怕问自己喜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搂着何夕的腰让他躺会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何夕仍然急切地想要问一个答案,就在他有些无措的时候太子府的婢女来送药,无形中为他解了围。唐飞亲手喂何夕喝了药,幸而药中有安神的成分何夕喝完药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去。唐飞就这么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呆坐了半个小时,最后一声叹息,那句盘旋与胸的“对不起”还是没能说出来。他想,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要去伤害何夕,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做美梦的机会。
唐飞做事从来不爱拖泥带水,在感情方面更甚,几乎到了绝情的地步。无论是谁在他面前告白,他一句“对不起我对你不感兴趣”就能把对方伤的体无完肤。但是,他也是变相的为了他们好,快刀斩乱麻的痛苦总比拖沓的虚情假意来的要好,一个只是伤一阵子,一个却是伤一辈子。可是现在,唐飞对着何夕那张病弱苍白的脸,伤害的话说不出来,虚假的情感更装不出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顾虑他人的感受了呢?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心软了呢?明明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他把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啊……
垂着头走出太子府,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身后一直跟着的脚步声好像没了。扭头看去,忧儿和墨竹已经停下了脚步,正慌乱地给他使眼色,墨竹还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努嘴。
唐飞一愣,转身看去,凤宸英正站在马车旁边看着他。
福王府。
秦昭有些兴奋又有些急切的在大厅来回转,眼睛不断地往门外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爷!王爷!”一个小侍打扮的少年急冲冲跑进来,秦昭比他更心急,忙抓住他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王爷,来接见人不是贤王,是他府中的谋臣!”
“什么?!”秦昭一愣,眼神忽然变得凶狠,“他居然让一个下人来见你!”
“王爷,那位大人说,贤王今日要进宫面圣所以才没空来王府赴约。不过,他却约您明日午时,东郊明陵见。”
“明陵?”秦昭心中划过一丝疑惑,“那里不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秦昭眼中闪过笑意,“本王明白了,去贤王府回话,明日准时赴约。”
“是,王爷。”小侍领命而去。
秦昭给世人的印象就是懦弱,做事畏畏缩缩,就连面圣的时候说话都会抖,成天只会跟在他五弟秦颜的屁股后面阿谀奉承。在众多王爷中,他是最不成大器最没有威胁性的一个。可是谁又知道他这个被众家兄弟看不起的福王,野心居然也不小呢?如今承王一脉已被斩杀殆尽,太子一党又失势已久,四弟是个将才,可惜太过死心眼,被派去镇守边关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呆着,没有皇命绝对不敢进京跟何况是造反?其他几个弟弟们就更不用说了,在自己的封地偏安一隅毫无大志。所以现在他能与之联盟的就剩秦颜了,只要和他联手除掉各王,等到最后谁坐上那把龙椅,就要看谁的本事大了!
秦昭阴险一笑,全然没了往日那副懦弱的形象,他娘亲的家族还是很有势力的,而没有娘家作为后盾的秦颜一定会与他结盟。等靠秦颜的手清除了各王,他就利用自己的娘家势力把秦颜的势力彻底铲除!到时候,哼哼哼,这个天下就是属于他的了!
唐飞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忽然出现地凤宸英,看着他嘴角边挂着的淡淡的无奈宠溺的微笑。马车上他和秦颜抱在一起的画面蓦地就浮现在脑海里,接着便是何夕的眼泪和他冰凉的吻。两幕画面就这么轮流交替着,唐飞只觉得心中闷痛,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冷冷瞟了凤宸英一眼,唐飞当看不见他径直往前走。
看着与之擦肩而过的唐飞,凤宸英在心里默默叹气。递了个眼神让忧儿和墨竹不必跟着,凤宸英转身跟上了唐飞。他想对唐飞解释,今天马车上那一幕只是误会,当时秦颜忽然头晕,他只是伸手扶住了他而已。可是看到唐飞冷漠的双眼,他却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唐飞需要的,不是解释。
凤宸英没有和唐飞并列而行,而是在他身后五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唐飞并没有回凤栖阁,而是一路沿着坊间小巷徐徐的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经过一个破旧的小酒肆时,唐飞停下了脚步。然后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破旧号旗,提脚走了进去。凤宸英没有任何迟疑也跟了进去。
酒馆里没有人,也是,这样的破酒馆可能就只有败夫走卒才会光顾吧?
“客官您请坐,哦不不不,小的先给您擦一擦。”兴许是这样的破酒馆很少人来,更少像唐飞这样看似富家公子的人物来,所以这里唯一的小儿显得特别热情,一看到唐飞就赶紧过来招呼,说着就要帮他擦凳子。
“不用了,我不讲究。”唐飞伸手制止了他,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那张脏兮兮的凳子上,说:“给我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小二一愣,不敢拂了唐飞的意,忙弓着腰说:“是是是,客官请稍等!”一转身,就看到了高大俊美的凤宸英。顿时吓得愣在原地,仰高头讷讷道:“客、客官,您、您是来喝酒的?”这不能怪小二,实在是凤宸英的气势风度外形都不像是会来这种破酒馆喝酒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在那种雕梁画栋美人如潮的芳华楼拥香在怀一掷千金,而不是在这种馆子里喝着几文钱一碗的劣酒。
“我和他是一起的,去上酒吧,这里不用你招呼。”凤宸英指指唐飞,然后越过店小二直接坐在唐飞对面。
小二明显还没有回魂,只是下意识的遵从着凤宸英的话去做。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时,凤宸英听到了一句“老板娘,我们酒肆来了一个仙人!”
凤宸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望着唐飞淡笑。唐飞把头撇过一边,望着那扇狭小半开的竹窗。
“唐飞……”凤宸英闷闷的开口,正要伸手去板正唐飞的脑袋让他看着他,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凤宸英不得不收回了手。
送酒来的是小酒馆里的老板娘,身材肥硕就连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会抖三抖。老板娘把两壶温好的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洗了又洗还用热水烫过三次的酒杯摆在他们俩的面前。这个过程中,那双眯缝眼不停的再凤宸英和唐飞俩人的脸上打转,那张胖乎乎的脸上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