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缚（水流云在）上——南枝

之后叶振抱着他洗澡的时候才说道，「我要去一趟美国那边，有一批是新货，那边要我亲自去一趟。」

林仁愣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声。

叶振走了，林仁终于从那纵欲过度的飘飘状态变好了一些，他在公司的实习时间也到了，而且他不准备以后在这家公司工作，在上司挽留他的情况下，他依然走了。

林仁回想起和叶振的关系，不由得有些茫然，他这次回家去了一趟。

家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安宁而舒适，林仁早上起来出门散步爬山，吃了早饭后在家看书看电视，午觉一睡就会是两个小时，下午再看会儿书，然后夕阳西下时分到河沟的水潭里去游泳，坐在被太阳晒暖此时又被晚风吹凉的水边大石头上，望着远方，一切似乎都宁静安详到让人的灵魂也柔软下来。

林仁躺在石头上望着蔚蓝天空飘着的白云发呆，然后听到了下面一个水潭里传来的打闹声，林仁笑笑，不用猜就知道是他家那个堂弟和他堂弟的那同学。

他想，人还小就是好啊！

一切都是这么开心。

看那两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对方一样。

林仁想着也许这才是爱情才对，他和叶振这算什么呢！

除了肉体的冲撞还有别的吗？

林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从叶振那里得到更多的时候，他惊了，然后坐起身来抱住膝盖望着水面，人的弱点全是来自于心中有所求，若是他想求得从叶振那里得到更多，那么，他就已经输了，而他，根本就不是输得起的人啊。

林仁趿拉着拖鞋往回走时，远远看到他的堂弟林景和他那同学在草地里打闹翻滚，他苦笑一下，走过去提醒道，「小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孩子都被他吓了一跳，看到两人跑远，林仁笑起来，人还小就是好，即使光天化日之下在草地里这样大胆地玩，别人看来估计也不会想歪。

看到林景那细长的白生生的两条腿蹬蹬蹬沿着田坎往家里跑去，林仁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带着他的这个小堂弟一起在河沟里摸鱼抓螃蟹，现在，居然大家都长大了啊。

第十三章

林仁是要开学了才回学校去的。

环境不一样，人的心境往往不一样。

在家里，林仁觉得自己心性淡薄，躺在大石上看着天上的浮云，他觉得自己所向往的就该是天上浮云，悠哉游哉地随性地在天空飘过。

且把浮名，换作浅斟低唱。

等回学校，在火车的轰鸣声里过了三十多小时，即使在学校里的床上睡了一整天，他的脑海里都还是火车的轰隆轰隆的声音，似乎，那声音会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直到折磨他到他的生命尽头。

林仁把毯子往上扯，把耳朵狠狠地捂住，似乎这样才能够把自己从火车的轰鸣声里解救出来。

所以，那些云淡风轻，那些把浮名换作浅斟低唱都是假的，是放屁的，他以后再不想坐火车了，他要坐飞机。

林仁闭着眼睛心里有些茫然。

如若他没有读书，他一直在家乡里，那么，他的一生都将更加简单，也许，他所得到的最大的满足真的就是喝一杯自家酿制的果酒，对着一泓明月，给膝下的孩子随意讲一个他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人见到的世界小了，心也就会小了，就会更加容易满足，容易满足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

谁说井底之蛙就没有跳出水井的青蛙活得好呢？

不过，命运在自己没做选择的时候，它就为你安排好了选择。

林仁既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饭，一直在床上躺着，还要过两天才开学，而到大四了，基本上就没有了课程，毕业报告非常简单，师兄师姐们说几天时间的事情，其他的就是实习，是找工作。

林仁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哥们就喊道，「林仁，叶师兄来找你了。」

林仁用毯子把自己的脑袋捂起来，他头疼，他不想听。

林仁没动静，叶振在他寝室同学的指引下站到林仁的床边，林仁睡上铺，不过，以叶振的身高，他站在床边比床的第二层也高出不少来，他伸手将林仁床上的床帐捞开，林仁面对着墙壁睡的，叶振只看到林仁一个被毯子裹着的流畅优美的背部曲线，还有他留在毯子外面的一点头发。

叶振要把他身上的毯子扯开，林仁把毯子抓得紧紧的。

叶振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力气没有用多大，但林仁确实被他打痛了，他翻过身来睁开眼盯住床边的叶振，嗓子有点哑，「叶师兄，有什么事？」

林仁的神色很淡，淡到就像是他面前的叶振只是一个点头之交而已，这一点让叶振有些生气，他说道，「跟我走。」

林仁因为他的话冷哼一声，把脸继续面向墙壁，留给叶振一个后脑勺，「我要睡觉，滚。」

叶振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宾馆里的房间是一直订着的，林仁可以一直在那里住下去，并且，林仁也的确放了好些衣服和书在那里，没想到他一走，林仁就离开了，他也没给谁说一声去了哪里，叶振出差回来，高兴冲冲地回宾馆里去准备和林仁来个小别胜新婚，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宾馆里林仁的东西全搬走了，他找到林仁寝室，人也不在，他在公司的实习也满了他辞职了，咖啡店里他也请了假。

学校里找不到他的身影。

叶振那满腔热情热血与欲火一下子到处都得不到发泄处，只把他气得下巴上居然还冒了一个痘。

明明青春期都没长青春痘呢，现在也成个大爷们了，胡茬子中间还来冒痘，这讽刺不讽刺？

找了林仁两天没找到，确定林仁不可能被人绑架或者暗杀后，那么，林仁只可能是回家去了。

叶振于是只好收起那颗欲求不满的心继续忙他的事业去了，林仁总有一天要回来的，到时候一定把这一段时间他没发泄的都要在他身上做够本。

林仁这下回学校来了，林仁早上到学校，叶振把主要的事情处理了，职员还在加班，他就跑了来找林仁来了。没想到居然在林仁这里冷遇，他兴冲冲地还以为林仁一定也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没想到人家把他当成一根烂枯草，爱答不理的，居然还对他用「滚」字。

叶振当场就气得头冒烟。

他把林仁就着毯子一把扯过来，林仁翻身就朝他挥拳头，叶振也不在乎他那点花拳绣腿，一把把他从床上拉出来，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这场景老壮观了，林仁一边踢着腿一边挥着手，嘴里还叫嚷道，「叶振，你他妈放我下来！」

叶振根本不理他，只扛着他往宿舍外面走，心想等到他的地方，不好好教训林仁他的叶字倒过来写。

因还没开学，加之这又是升到大四的楼，一群人没人会想到早点到校的，宿舍楼里故而根本没几个人，虽然没几个人，但大家还是跑过来围观了，刚才引狼入室的那位兄弟跟着跑过来喊，「这是啥事儿，这是啥事儿？」

叶振直接道，「林师弟病了，我送他去治治病。」

「治你妈！」林仁被叶振扛着，头朝下，血全往脸上涌，一张脸通红，叶振走得快，又颠得他胃里翻腾反胃想吐，整个脑子就像是要被颠晕了。

「要是你治得住我妈，我还真让你去治。」叶振说着，已经扛着他下了楼。

一群看好戏的看着叶振把林仁扛出楼去扔进了车里，林仁从车里又扑出来把叶振揍了几下想要挣脱叶振的束缚往外跑，不过又被叶振攘进车里去了。

大家以为人家那是哥俩好，而且看到叶振脸上带笑，并没有真要把林仁怎么样的样子，大家还真以为叶振是要带林仁去看病呢。

而且，叶振也算学院名人，即使毕业一年了，他们这一届的不少都认识他，所以，大家就更加不会去解救林仁。

林仁就这样被叶振堂而皇之地用车载走了。

坐在车里，林仁不动了，他垂着头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叶振看他那个样子，说道，「怎么，没精神，陪哥哥去吃顿饭就有精神了。」

林仁抬起头来看着叶振，他的脸色不太好，过分白了，眉宇间也透着憔悴，不过，那种清傲的感觉没有减少一点，他神色很平静，对叶振说道，「呐，我说，叶振，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联系了。」

第十四章

叶振莫名其妙地看向林仁，「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天到晚拿分手当饭吃？你又是哪里不对劲，一回来才刚见到就分手。」

林仁用手捂了一下脸，然后把手拿开，他的脑子里此时依然是火车的轰鸣声，脑子被那声音扰得疼痛不堪，他淡淡地说道，「我不想谈恋爱了，没意思。」

看到他的堂弟林景和他那位同学那种彼此的世界里只有对方的感情后，林仁并不是羡慕了，而是觉得悲哀，他觉得他用自己的身体侮辱了他的爱情，他从生至此还从没有和谁交心过，和叶振纠缠在一起，除了沉浸在身体的快感里，他的心却越来越荒芜而迷茫了，他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充实，这是他觉得最可悲的事情。

而且，叶振也并不是那种可以用来交心的人，林仁觉得自己算是把叶振看透了，叶振这个人不坏，而且还是属于特别有雄心壮志又很有头脑很能干的人，应该还是那种目标非常明确且有为目标奋斗拼搏的人，这种人定然不可能是池中物，他是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叶振的这些品质是林仁心中所向往的，所以他才被叶振迷住了。

但是，叶振却并不是在乎爱情的人，他和他在一起，也目标明确得很，那就是想和他上床，想和他发泄欲望，如此简单而已。

这个人也并不一定非他不可，他可以找任何别的他看得上眼的男人发泄欲望。

林仁觉得再和这个男人纠缠下去，除了纵欲过度伤了身体，还能够有什么好的吗？

林仁那淡漠的话语让叶振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诮，他笑道，「谈恋爱？每天黏在一起吃饭？一起看小电影？说你爱我，我爱你？林仁，你也清醒一点行不行？现在这样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什么叫没意思，什么才是有意思。」

叶振的话彻底让林仁心凉了，特别是叶振嘴角上带着的那丝讥诮，林仁自此觉得这是他的人生里受到过的最大的讽刺，直到多年后，叶振的这丝讥诮都还记在他的脑海里，即使想抹去也抹不去。

林仁明白叶振的意思，叶振是说那些谈恋爱的伎俩他看不上，他也不是想和自己谈恋爱。

好吧，他这是自取其辱了。

林仁也笑了，脸上是比叶振那更讽刺的笑，他说道，「既然这样，我觉得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只是想找个人上床而已，想来你叶师兄手眼通天，谁人对你来说不是手到擒来，你又何必要找我。你把我带出来的，也请你负责把我送回去，我还要睡觉呢，你别打扰了我的睡眠。」

叶振被他这似乎是飘着的凉凉的话彻底惹到了，他的手在方向盘上一拍，一声巨大的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他盯着林仁骂道，「你是不是回老家一趟，吃多了堵了脑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好地来接你吃饭，有你这样的人吗？」

林仁也气到了，朝叶振回骂道，「什么吃多了堵了脑子，我是吃错药了才会跟你搅在一起，你不是看不上我吗，这不正好，我也不要你看得上。」

「我哪里有说看不上你，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胡搅蛮缠。」叶振也气得脸红脖子粗了，要不是他此时是在开车，他肯定就对林仁实行身体上的压制了。

「那你看得上我就更稀奇了，我这吃错了药的，脑子被吃到胃里的食渣堵了的人你也看得上，你也吃错药了吗，你也脑子被堵了吗？」林仁瞪着叶振反唇相讥。

叶振觉得和这个人根本说不通，他开着车在车流里不断加速往前冲，让周围的车里的司机各个骂起人来。

林仁本就不舒服，被他这样开车弄得脑子更晕，胃里反胃得厉害，他朝叶振冷冷说道，「你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逞能了，你以为你开车开得快，你就能成超人。」

叶振沉着脸根本不说话，不过总算把车速降到正常没有超车了。

车在宾馆前停下来，林仁看到就朝他讥讽出口，道，「我说，这家宾馆还让你住吗，人家服务生每天给你洗床单也该懒得洗了。」

叶振拉着他就往宾馆里面拖，林仁手脚并用想反抗，却被叶振一把给抱了起来，林仁用手打他也没用，他就是不把他放下来。

宾馆大厅里有好些人，大家都看过来，叶振似乎不以为意，倒是林仁气红了脸。

从电梯里出来进了房间，叶振把林仁一把扔进床里，林仁额头冒着汗瞪着叶振道，「你今天敢对我做什么，我让你下半辈子做太监，我说到做到。」

叶振道，「我做了太监，还不是你受苦，我看你没我操你，你下半辈子过得下去。」

林仁被他气得从床上翻起来就朝他扑过去，叶振一把将他抓住压在床上，林仁不要命地拿手去打他，却被他狠狠抓住了手腕压在了床上。

叶振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林仁平素那里最敏感，叶振碰他，他就会有感觉，此时却只觉得厌恶恶心，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完全是惹上了一个疯子。

林仁眼里泪水直往外冒，瞬间染湿了鬓角，叶振被他这样子吓到了，呆愣了一会儿赶紧放开了压制住他的手脚。

「你哭什么哭？他妈的，是你要分手，是你一直骂我，是你拳打脚踢，现在你哭什么哭？」叶振有点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林仁了。

林仁从床上爬起来，手摸了一把眼泪，刚才被叶振摔进床里，他现在脑子还在晃，他坐着静了静，话语里带着悲凉之感，「叶振，我们不合适，真的，我要的你没有，你要的，我也给不起了，也不想给你了。」

「刚才你说什么谈恋爱，说什么没意思，现在又说不合适，你和我在床上不舒服吗？你想要什么，我怎么就没有了？我也没想从你那里要什么你给不起的东西啊！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先吃点东西，你睡一觉就好了。」

叶振被林仁说得皱起了眉，但看林仁眼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人又一副憔悴模样，他也实在不想强迫林仁了，他心里也起了那现在强迫林仁也「没意思」的感觉来。

林仁觉得自己和叶振说话就是鸡同鸭讲。

他不得不看着叶振说到叶振最关心也只关心的话题上，他说道，「老子身上有病，你不怕被传染就再和我来。」

叶振果真脸色一变，然后呆愣了。

林仁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在心里冷笑，而且他面上还真冷笑出声了，讥嘲道，「你和我做那么多次没用套子，你还是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说不定你已经被传染了！」

第十五章

叶振黑着脸盯着林仁，林仁脸上那种冰冷的嘲讽让他看着特别刺眼。

说实在的，叶振不相信林仁这话是真的，林仁一定是骗他的。

林仁这种人不可能是会出去滥交的人，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病？

但是，这种事情似乎是即使你不相信，但是依然会在意会心怯。

再说，叶振还是属于比较怕死的那种人。

叶振会很在乎身体，怕死，这一点林仁老早就看出来了，一般像叶振这种家里条件比较好，又有雄心壮志，事业刚刚起步而且做得比较好，一直在春风得意的人都会比较怕死的。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做，要达成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有了这种执着，就会对生也有一种执着。

林仁这一招是他自己也觉得的卑鄙，他故意捏住叶振的七寸来看他的会做出的难看的表现。

林仁觉得一气之下叶振会打他，会骂他，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和这个人从此再无关系就好。

林仁那刚哭过的眼睛还染着水意，眉宇间的那种憔悴脆弱之意明显非常，甚至带着那黑黑的长睫毛也耷拉着没有精神，脸色苍白再无往常那种健康的光泽，嘴唇也颜色浅淡，但他那高傲的下巴仰着，带着一种嘲讽世界又看清世界的傲然……

盯着他的脸，这一瞬，叶振有一种他妈的，栽在这个人身上和他一起死也不算憋屈的感觉。

他往林仁走了两步，林仁以为他要打自己，条件反射地把手抬起来要护住头，而叶振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就压了上去，在林仁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狠狠咬上了林仁唇，然后舌头直接伸进去一番翻搅，林仁被他这霸道的动作激得血气上涌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