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齐萧转过头来看着他。
有黑暗的掩护,陆方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哥,我跟你和阿南都是一样的人!我也是gay。”
20.
趁着黑暗,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不管齐萧的反应如何,反正陆方是彻底的舒了一大口气——心头的大石头不说已经完全搬开,可是终归已经不是那么压抑了,毕竟现在已经有人在跟自己一起承担这份重量了。
听了他的话,齐萧沉默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盯住他,良久,齐萧才问:“你怎么确定的?”
这是问他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向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陆方踌躇了。他怎么说?难道说我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才觉悟的吗?那可不行,丢脸死了,这话说起来跟告白有什么区别?而且,他还没做好思想准备真要跟齐萧告白,尽管如今横亘在他和齐萧之间的障碍已经消失了。
陆方将自己的被窝努力地团了团,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巨大的茧。他万分庆幸两人虽然躺一张床上,可是终归不是大被同眠,各人有各人的一床被子,这是陆妈妈坚持的,她认为两人共床被子容易发生被子争夺战,最后是两败俱伤,俩人都得感冒。这会儿窝在自己的被子里,陆方觉得自己变成了乌龟,恨不得将自己全缩进壳里——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齐萧的问题。而且,一时半会的,他似乎也找不到可以搪塞的借口。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确定自己的性向?”方法不怕旧,管用就好,陆方又用陆爸爸教的必杀技来对付齐萧。头先齐萧只说了他是如何走出自我否定重新找回一个正常人的自信的心路历程,却没有说明他是如何确定自己的性向的。而这会儿经过齐萧的提醒,陆方也好奇起来了,他是通过对齐萧的情感发现自己的性向的,那么齐萧呢?难道说齐萧也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从而认清自己的性向吗?
难道说齐萧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后,陆方立刻体会到了怅然若失和淡淡的酸味。他忽然不想知道齐萧的答案了,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不想知道。
可惜,黑暗中的齐萧没有听见他的心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问我如何确定自己的性向?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喜欢的人跟我的性别是一样的。”齐萧说得很简洁。
“是这样啊!”果然还是有了别人了!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陆方还是觉得心口仿佛被人揪了一下,酸酸地疼。
“你怎么不问问那个人是谁?”过了好一会儿,齐萧才又开了口,“通常人们对这个不都是很好奇吗?”
“这个……是隐私吧?!”陆方已经决定不打听下去了,知道得越仔细恐怕自己心里就会越不好受。
不过,齐萧显然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恋爱故事,自顾自地说开了。齐萧说他从未想到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地有趣,吃饭的时候会想到那人,睡觉的时候会梦到那人,甚至走路的时候也会想到那人,“有时候想到那人有趣的事还会突然笑起来,弄得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好几次是在课堂上,我这么一笑,就给老师提溜起来回答问题,因为这不明显是在开小差嘛……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总是那么甜蜜的,尤其还是暗恋的时候,总会患得患失,琢磨着他会不会也喜欢我?看见他和别人稍微亲近一点儿,自己心里就会觉得闷闷的特别难受,恨不得将他藏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想着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都不会无聊,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坐着自己心里也会觉得特别幸福特别满足,喝凉白开都觉得是甜的……”
听着这些似曾相识的感受,陆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单恋的感觉是相似的,不同的只是对象而已。
“那个,你跟他表白了没有?”忍了又忍,陆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他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单恋都会没有结果,也想知道齐萧现在的情感归属。而且,他还知道自己这么问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典型的没事找抽抽。他什么都明白,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自虐。
出人意料的,黑暗中传来齐萧低低的笑声,仿佛陆方问了一个傻问题,笑了一会儿之后,他挤过陆方的枕头来,声音就在陆方耳边响起,“我老早就想表白了,就是时机还不成熟。”
“为什么?”陆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镇定地问,看来,齐萧的单恋并非过去式啊,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真的没机会了呢?
齐萧用额头摩挲着他的耳朵,像只正在撒娇的猫咪,“我要当时就跟他表白了,人家非说我恋童不可……”
“啥?人还是个孩子?”陆方吃惊了,不会吧?这人喜欢的竟然是小孩子?
“扑哧”一声,耳边又响起一声笑,“什么小孩子?没那么小,不过我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他还是未成年倒是真的。”
“那你可真够惨的,正太养成啊你……”陆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比较正常。
“其实不算太惨,我发现他好像也喜欢我呢,”齐萧越来越愉快了,索性隔着被窝推了他一把,“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表白了?先下手为强,省的别人把他抢了去!”
“他就有那么抢手嘛?”再怎么忍,那股子酸溜溜的味道还是呛得陆方非常难受,他吃饱了撑的好好地干嘛非要闹醒这人啊?这不立即遭报应了吧!跟这儿听喜欢的人说如何喜欢别人,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倒霉蛋儿吗?此刻陆方先前那找到组织的喜悦早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哀怨。
偏偏齐萧听不到他的怨念,不知怎的干脆钻进了陆方的被窝里。陆方大惊,这人想干嘛?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对齐萧来说可是很危险的,天知道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可这人却偏要钻他的被窝,他不是圣人好不好!为此,陆方慌不迭地推着齐萧要把人赶出去,这不是以前了,他现在可是已经觉醒了,跟自己喜欢的人这么亲密,他真不敢保证自己的自制力。然而,齐萧却跟以前一样紧紧地搂住了他。
“你说,我该不该跟他表白?”
齐萧暖烘烘的鼻息喷在陆方的耳朵上,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理智上他想把人赶出自己的被窝,情感上他又舍不得,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乖,别动!”齐萧按住他挣扎的手,“回答我的问题。”这人显示出一种强势来。
“喜欢就让他知道呗,爱要说出……”
话还没说完,陆方的嘴巴就给堵住了——后来陆方常想,黑灯瞎火的,那人的准头咋就那么好呢?那人咋就知道那个地方是他的嘴?换成他在那种环境下出其不意地吻人,十有八九能直接啃上人家的鼻子。
不过当时陆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除了嘴巴之外别的地方好像都失去了知觉——滑腻的灵蛇在他的嘴里活泼得如同一只被关了几天才放出来的小狗那样撒着欢儿地四下乱窜,透着新奇,透着欢快,透着贪婪。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股新鲜的空气冲进陆方的肺部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他遭遇了传说中的吻!
吻?头脑终于恢复点知觉的陆方受到惊吓了,下意识地就想要推开还压在他身上的人,奈何那人却仍然紧紧抱着他,连着被窝一起的抱着。
“我表白了,陆方!”齐萧声音里充满着欢快柔情和得意。
陆方还来不及消化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所表达的意思,听了这话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心脏,他的心跳在一刹那停止,“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问题的,是一双温润的唇……
这个,也是吻吧?不同于先前的狂热激烈的碾磨,这次那能灼伤人的唇只是一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点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陆方迟疑着,尽管看过无数银屏上的吻,可他的实际经验依然为零。然而,如果不是吻,那又是什么?
齐萧在吻他?齐萧在吻他!
“轰”地一下,终于回过神来确定了这个事实的陆方仿佛掉入了一个大火炉中,浑身上下都在燃烧起来。
“齐萧……”陆方双手吃力地顶起压在身上肆意亲吻他的那个人,“你干嘛?”
“我在吻你,我的小朋友!”齐萧低低地,愉快地说,“我想象现在这样吻你已经很久了。”
真是奇怪,明明屋子里光线暗淡,可是陆方却仍然能清楚地看到那人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脸上的笑容和眼睛里宠溺的温柔。
“为什么?”此时智商为零的陆方顺从本能提出了他的疑问。
齐萧闷笑起来,宠溺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不是说喜欢就让他知道吗?现在,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陆方傻傻地问,这时候的他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齐萧无语望天,然后一低头,再次吻住了他——陆方再次体验到了缺氧的感觉。
后来陆方总结这晚上的经验教训时,得出一个结论,这一晚上他的表现之所以如此白痴,完全是由于齐萧一而再再而三的吻让他大脑缺氧造成的——地球人都知道,大脑缺氧最容易导致脑部细胞坏死,通俗点说,是齐萧的吻让那晚上的陆方变成了一个笨蛋。
21.
作为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好学生,陆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和别人一样开始了早恋,而且,这个恋情还是如此惊世骇俗。不过陆方基本上是个行之不悔的人,那天晚上他答应了齐萧交往的请求之后,就真的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进去。以前一个人面对单恋和禁忌之情的时候他惶惶不可终日几乎在孤独和绝望中毁灭了自己,现在不一样了,他并非一个人,而且,与他并肩而立的还是一个从小到大他无比信任和依赖的亦兄亦友的人,如今的齐萧于他不仅仅是兄弟朋友,更是倾情以爱的爱人,故而,齐萧给予他的力量和支撑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所谓爱能让死也能让人生——陆方在短短几天内就能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精神状态,重新焕发出一个莘莘学子应有的光彩来。
陆方如此显着地变化无疑让陆爸爸和陆妈妈喜从天降,那心情好比一个本来已经被医生宣布无药可救的垂死之人突然获得了起死复生的灵丹妙药一样,齐萧在他们眼中就是那灵丹妙药,也正因为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蒙蔽了眼睛,才使得他们没有发现有些东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天底下热恋中的人都是一样的,异性恋也罢,同性恋也好,热恋的时候,两个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粘糊在一块儿,一分一秒的分离都如同王母的银河一般残酷无情。
陆方觉得如今的他跟齐萧都快变成两粒即便掉进蜜罐也紧紧粘糊在一起的糖豆了,因为时时刻刻能够粘糊在一起,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甜蜜和惬意。
作为一个没几个月就要走上考场的高三学生,假期和睡眠一样都是奢侈的浪费,因此,即便是在寒假期间,老师们也会毫不吝惜的散发下大量的作业,让准考生们不敢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松懈自己。所以,在这个中学阶段最后的假期里,陆方基本上都是窝在家里做作业。而刚刚获得正式恋人身份的齐萧则背后灵似地整天守在他的身边,基本上达到了陪吃陪睡陪学“三陪”的崇高境界,完全脱离了去年寒假成天勾三搭四不着家的庸俗趣味。当然,陆方是非常享受这种“三陪”服务的,为此他管齐萧叫“三陪”先生,以便自己能更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难得的待遇。而作为“三陪”先生,齐萧显然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只是,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丫的职业道德还差点火候——丫固然在努力做好自己的“三陪”工作,可也没少变着法的占人便宜以此作为自己的薪酬。齐萧不仅“三陪”,丫还“三动”,动嘴动手动脚,搂搂抱抱是常态,时不时“啾”一下则更是家常便饭,弄得陆妈妈以为家里暖气开得太大以至于陆方热得脸上总是红彤彤一片。
看着镜子中自己上了胭脂一样红艳艳的脸蛋,陆方很是无奈,比起某些人来,他的道行可不不是一般的低了——除了眼睛里那满满的仿佛就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深情之外,齐萧完全看不出不正常的地方来,那张面皮还依旧是那样面皮,神情还是那个神情,端庄四方得如同佛龛上供着的宝像,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仿佛抓住一切机会吃人豆腐占人便宜的根本不是他。
这吃人和被吃的区别还真是不小啊!
陆方无比憧憬着自己不再因为一个小小的亲昵就脸红的那一天,因为那至少说明自己的段位已经足以跟某“三三”先生抗衡了吧?
年二十八的那天,传说中混得不错的阿南终于浮出水面,他约了齐萧和陆方一起吃饭。
阿南短平头,黑西装,墨镜,黑道大哥的经典造型。齐萧调侃他黑头发黑西装黑皮鞋戴墨镜混黑道,整个一个“黑五类”。
阿南大笑,眉目间少了当年的那种文艺青年的忧郁多了几分成年人的豪爽和自信。一见面就冲着陆方张开双臂想要来个热情拥抱,不想还隔着一米远呢,就叫齐萧端了壶热茶给横在了中间。
阿南立刻跨下脸来,“不是吧?小气到这种地步!”悻悻地收回了手。
“哎,今儿可是你请客,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至于这茶小气还是大气不全在您南老板身上么?”
“瞎,嘴皮子真够利索的。”阿南干笑,绕过齐萧,飞快地一把搂住陆方的肩膀,“今儿哥哥请的正主儿是咱陆方小弟,齐大律,您充其量也就是一陪客。”
陆方蓦地想到齐萧的“三陪”,“扑哧”一下笑出来,这厮还真是,这会儿变成“四陪”先生了。
阿南的小日子看来是过得挺不错的,还开上了现代,请客的地方也是一家高档次的餐馆。丫据说如今在一家科技公司混饭吃,除了常常要出差之外,福利待遇相当好。为此,饭桌上他没少动员齐萧想要扯他入伙,“咱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财一块儿发……”
陆方皱眉,丫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梁山泊的好汉聚义啊?
“你是技术人才,混得风生水起那不奇怪,我一卖嘴皮子的去干嘛?”齐萧说。
“哎,法律顾问呗!这可少不了。有个纠纷啥的哥哥我还得指望你救命呢!”
“救你?你们这一行的,用得着别人救?”齐萧似笑非笑。
阿南让酒精麻痹得有点儿呆,看了齐萧半晌,“哥们,你也太没激情了——007,香车宝马美人,多炫啊,你就没兴趣?”
“美人?我要美人干嘛?”齐萧拍了拍身边陆方的肩膀,“我们家陆方虽然离美人还有段距离,不过正好合我的胃口。”
陆方红着脸打掉齐萧的手,又臊又甜又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原来也是个大嘴巴。
阿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恍然大悟,“卖糕,这是真的?”眼睛了充满着难以置信和惊喜。
齐萧含着笑,点点头,有点得意,“没想到吧?”
“修成正果了没?”
“咳……”齐萧虚握着拳头挡在嘴前轻咳一声,“这不就要高考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