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朴小雅

心有多轻。身，自然有多轻。

心到何境。功夫，自然精进到何境。

陈盟主，经此一次，前途无量啊……

第十三章：和凝

沉溺于感情就是自甘堕落吗？为了爱而有所放弃，竟是这么困难吗？

你是我心中的第二，却是永远的第二。

子规尚能泣血，与你诀别，我竟连眼泪也流不出。

“凝姨姨～，好香啊～”嗅着王和凝宽袖上的香气，脚丫子噼噼啪啪拍着溪水，荡起一阵阵小小的波

澜，娃娃娇笑着撒娇。没有表情地盯着娃娃傻笑的脸蛋半晌，手臂轻轻一抬，随着宽袖行云流水般的

落下，没有加内力却丝毫不减劲道的手掌狠狠的在娃娃肉肉的屁股上落下，吧唧一声。

“不许哭～你的眼泪对陈盟主有效，我可不吃你那套～”王和凝眯起眼睛轻笑，不小的声音引来不远

处陈恒的一阵干咳，一把拎起娃娃的领子，扔到溪水中央，王和凝抖抖衣服站起了身。“前儿个是怎

么求我教你轻功的？现在我要真格的开始给你教，你却总是偷懒不好好学，算怎么回事啊？”

娃娃坐在水中噘着小嘴一脸的不乐意，斜眼瞟着王和凝不作声。

“得了，少和我较这个劲，捡起一片枯叶，弹弹一振，敲的娃娃不得不扭过了小脑袋，“你要是乖乖

的，能在这水面上稳站一柱香的时间，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送你一盒熏香……”王和凝循

循善诱，态度时机拿捏的恰如其分。

“真的？”一时兴奋，刚在水面站稳的娃娃扑通掉入了水中。

“望教主大人大谅，别在捉弄他了……”不远处的陈恒颇是没有气势的嘟嘟嚷嚷，王和凝回头冷冷一

瞥，看着陈恒不由冷笑，“陈盟主还有闲心管别人？难得我心情好连着你二人一起教得了，敢情陈盟

主不领情？

几日来对王和凝的别扭脾气已经了解的差不多，陈恒自是不敢现在反他。

老虎屁股果然不能摸啊！

“这个香……”王和凝轻轻嗅着衣袖上的余味，眼中漾中水般的温柔，“是一个故人送我的，许久，

不拿出来用了……”

“故人？”小心翼翼的扭头，娃娃大眼睛中满是兴趣。

“他告诉我，这个香，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惜魂醉月……

“真格的是很美的名字……”看着王和凝的表情，娃娃顺势感叹。

身下宽大的水袖随着流水缓缓漂动，水波映着玄色衣袖上的五彩蝴蝶栩栩如生，翩然欲飞。猛的将水

袖从溪水中抽出，漫天飞舞的水花在阳光映照下俨然而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彩虹……他说过，他

也喜欢……彩虹……”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乌黑划过，转过来的是一双深邃如暗夜的沉静眸子，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唇边轻斜，淡淡问道。

“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被白色纱布遮掩了半边脸的少女不满的噘起嘴来，“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却迟迟不说，难不成要

我叫你哎喂不成？”

“你告诉过我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那人嘴角的弧度一变。

“你！”少女气的说不出话。

“你与我相遇是在河边的紫竹林……”轻捻手中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竹叶，那人不由摇头浅笑，“那便

叫我紫竹好了……”

“紫竹？”

“对，紫竹，以后你就叫我紫竹，和凝……”

望着远远的天际，女人的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有着淡淡的落寞，但却那样的幸福。紫竹，是你

给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

幸福的日子是平淡的，而平淡的日子往往显得短暂。感情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平淡的日子最能积累

平和而真挚的感情。她在她的小屋养伤，他为她煎药，她哭着告诉他自己的过去，他笑着摸摸她的头

……她向他告白，他笑着……推开了她……

“我是一个被族群驱逐了的罪人，我的世界，你不应该走进来……”

“你是一个救了我的命，救了我的心的人，一个让我重新振作的人，一个让我义无反顾的爱上的人…

…我的世界早就有了你……”

“你执意如此？”

“爱你有错吗？表白有错吗？认定了自然不要放弃，决计如此了！”

笑而不答，眼中闪过的是瞬间的莫名悲痛……

“你走吧……”

少女瞬间呆住了，愣愣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直到被推出了小院的门，仿佛通向幸福的门哐的阖上……直到女孩的泪水浸湿了脚下红艳的喜鞋……

鞋子上绣着的鸳鸯，此时看来，是那样的讽刺。

天一，只因我是魔教教主的女儿，便要承受这一切吗？因为我背负的身份，你就要质疑我的感情吗？

紫竹，你可知道，从投河被你救起的瞬间，和凝，就重生了，什么都不奢求，只是想陪伴在你的身边

，也不可以吗？

对你们而言，和凝，算什么呢？

一个随手可丢的物件吗？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吗？如果是真爱，不是应该义无反顾，不是应该无所畏

惧的吗？

和凝不明白啊，不明白。天一，你真的爱和凝吗？紫竹，你为什么拒绝和凝呢？

难道还要再让我用死亡证明一次我爱你吗？救了我的是你，杀死我的还是你吗……

门吱呀打开，满怀希望的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你怎么还不走？要我赶你走吗？”

希望过后是绝望，那绝望，焚心蚀骨。

赌气扭头跑走，疯了一般，直直冲到山下。扭头那瞬间，仿佛看到有一丝晶亮的东西，在紫竹的眼中

闪烁，然而此时，却再无机会，回头看了。

死了，活了，不想再死，那便忘记吧。

可是随着岁月流逝，那眼中的晶莹一闪，却日渐清晰，满满的相思，满满的心里，全部是你。

想你，念你，爱你。

我从没有像离开你的时候这般，深爱着你。

我从不知道，你已经在我的心底，扎的这么深了。

……

“你们后来，就这么分别了吗？”娃娃捧着小脸，倚在王和凝的腿上，噘着小嘴。

抚着娃娃的脑袋，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王和凝眼中满是宠溺，“其实我知道，他爱我，我一直都知

道……”

娃娃歪歪脑袋。

“蝴蝶，寿命，只有三个月。短暂的如烟尘，看着看着，捧着捧着，就袅袅入云，再无踪迹了。”

“那紫竹呢？最后他怎么样了呢？”

“你怎么跑这里赖着了？又偷懒？”

“呃……”娃娃噘嘴，十分不情愿。

和凝，为了我，请活下去。我的寿命就要到头，因为我是一个罪人，代替我活下去好吗？

别哭，和凝，我是你的，从此，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对不起，我以为，赶走你，就可以让你忘记我。可是，才发现，最想念你的人，是我。

紫竹，虽然我只做了你三天的妻子，但是我此生，已然无悔。

红纱裙，烛影乱。鸳鸯袖里青丝乱，相思弦歌曲魂断。

再回首，便是天人两隔。这片爱，再无可以歇脚的岸。

天上的鸿雁年年依旧飞过，却再也不会传来你的讯息。我踏过朝霞夕阳，不论怎么找，却再也无法在

这尘世寻到你的一丝气息。

你我，已经不在一片天地。

再也没有奇迹。

因为，你就是我生命最灿烂的奇迹。如同扑火的飞蝶，耗费了一生的心念，为这一瞬，此生无悔。

你不在这个世上了，但你在我的心中。却是永恒。

……

“这是……”小心翼翼的接过王和凝手里的东西，娃娃不敢相信。

抚过绢子上绽放的梅花，飞舞的蝴蝶，皑皑的白雪，王和凝淡淡笑。

“这是你娘，的东西。”

娃娃抬头惊讶的看着王和凝。

“是你舅舅，嘱我交给你的。”

王和凝笑容中带着点点的苦涩。

是的，这是你娘的，你舅舅的，其实，你该叫我一声，舅母啊……孩子……

这是你舅舅欠你们母子的，就由我来补偿你们吧。

＊＊＊＊＊＊

芳华任谁叹，魂散相思远。

愿得一心人，终老不相悔。

世上的事情果然如此，追求到头，反而失去了最最纯美和重要的东西。忙到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到底忙了个什么呢？

人生，常常这样。人是孤独的，是寂寞的，家财万贯，怎抵一个知心人珍贵？

但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错过了，便错过了这一生的，芳华。

第十四章：寻梅

蝴蝶谷，有最美的女人，最俊俏的男人，自然也就有，最美的舞姿。

再美的舞蹈，也需要有美丽的人儿与之相配，否则，便会失去原本意味，了无意趣。

深埋在地底的蝴蝶卵，在感受到第一丝春雨的甘醇之时，便开始准备苏醒，吐丝作茧，破茧成蝶。这

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乎可以占去一直蝴蝶一生中一半的时间。

但是。

蝴蝶计算时间，并不是按天按月按年，而是按瞬间。因此，它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它们的生活。

在那阳光灿烂，微风轻柔的日子里，蝴蝶飞舞在花丛。不论是春日的，夏日的还是萧瑟的秋日的花朵

，都会留下，那偏偏飞舞的蝶儿的轻柔一吻。

纷飞的蝴蝶能够吻到无数的花朵，却独独有一种花，仅仅是与其谋面，那蝶儿都做不到。

冬日里的，那凛然枝头的傲雪之花。

蝴蝶，与傲雪的梅花。始终错过。他们的生命，没有交集。

所以这种存在与蝴蝶生命之外的花朵，便成为了一种梦幻，一种崇高的幻想。

冬日里寻梅的蝴蝶，或许本身，就会成为一个奇迹。

墙角那凌霜的暗香，在没有冬天的蝴蝶谷，是一种铭刻在心的追求，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情怀。

看着手中的绢子，娃娃的眼睛似乎透过绢子，映在了更为久远的过去，那已经模糊的记忆，母亲的脸

庞，暖暖的甜香，还有，围绕在身边翩飞的蝴蝶。

雪白的衣衫，凄美的动作，衣衫上随着舞动的姿态斑斑闪烁的梅花，仿佛啜泣而出的鲜血，又像是冬

日为了寻梅而葬身的蝴蝶的遗骸，触目而动人。

但是，不管怎样被风霜蹂躏，怎样被寒雪打压，蝴蝶的心没有变过，为了自己心中最美的东西进发，

没有理由，更没有止境。

雪蝶寻梅。

最美的剑舞。

母亲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凝姨姨，你是谁？”抬头，娃娃眼中闪着晶亮的光。

王和凝脸上一派淡然，更多的是那种无名的慈爱，“一个，和你有缘的人，只要你信我，我便回报你

这份信任。”

娃娃郑重点点头。

“我信。”

身旁的陈垣也看着王和凝，沉沉的点头。

此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扭头看着陈垣淡笑，王和凝摇摇头，“陈盟主，怎么，今个这么爽快？”

陈垣默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你不会害我们，你，值得我们相信。”

王和凝继续淡笑，“那是因为你们还年轻，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说不清的，但彼此又都明白。”

娃娃和陈垣均认同的点头。

“然而这世上却又总是有一些人，自认为什么都懂。实际却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什么才

是真正可贵的，为了一些虚妄的东西，丢失了最难得的东西。而他们，还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

娃娃低下脑袋，轻轻喃喃，“太子哥哥……”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坎，任何人都无法帮助他们醒悟，要他们自己想明白，要是一辈子想不明

白，那至少他们自己不觉得自己可悲，但等到一切都成了定局，残阳暮年，再明白，那才是人生最大

的憾事。”

“但是……”娃娃抬头望望顶上苍穹，“只要在终局之前想明白，都不算白活，如若到死都不明白，

那他这辈子，活了什么呢？连一丝真情，都没有体会过珍惜过，拥有过，付出过。没有为别人付出过

真实感情的人生，好残缺。”

王和凝摇头叹气，眼中却对娃娃有着一丝赞许，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鱼是否乐，也许，连鱼自己都不知道呢。”娃娃干笑。

王和凝嗤笑一声，“好可怜哦……”

娃娃和陈垣都随即轻笑。

三人都在笑，想到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因为那笑中，都有着淡淡的苦涩。

是鱼，未必一定都要越过龙门，因为做了龙，就再也不会，有做鱼的那份快乐了。

就如同人的生命中的一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而最悲哀的，不是错过，是你没有紧紧抓住。

……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夕阳渐渐西下，映红的天边，暖洋洋，但也带着一丝将要逝去的蔼然。

“好壮观……好美……”望着眼前一片的汪洋无际，仿佛来到了平静的海面，没有大海波澜壮阔，静

谧安宁，无声无息却流淌着生命，碧绿的湖水一望无际，却在最险峻的边缘汇聚，奔腾着顺着山势而

下，跌宕起伏，澎湃激荡出天籁般的响声。

轻轻的抬手，宽大的玄色衣袖映着日光，反射出阵阵光晕，王和凝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游子回到了阔

别的家乡一般娴静，沉醉。

“那一日……我就是在这里，碰到你的舅舅的……”王和凝回头欣然一笑，倾国倾城。

“舅舅……？”娃娃瞪大眼睛。

“嗯。”女人点点头，“你母亲的弟弟，是我的恋人。”

“只是……”笑容中含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幸福，“天有涯，地有角，神有灵，人有命，我们有缘

相遇，却无缘相守……”

陈垣不由垂眉，“那真是至深的悲哀……”

“不。”女人轻轻摇摇头，“不是悲哀，虽然会难过，虽然会痛，虽然会想念的撕心裂肺，可是，我

并不后悔与他的相遇，因为有他，我才真实……爱过他，不是悲哀，而是我感激不尽的，缘分。”

“不念因果，因为有缘，就是福分，是这样吗？凝姨姨？”娃娃扁着小嘴，憨憨的扯着王和凝的衣袖

，嘴角有小小的酒窝。

轻轻的抚摸眼前小人儿的脑袋，女人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