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蓝颜吴越 下——言无心

作者:言无心  录入:07-31

182.剑舞弦断有谁听

夫差,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这么通晓音律。

这么的,擅长抚琴之技。

又或者,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弹奏这首曲子。

只有这一支,是你最熟练的拿手乐曲?

“吾王殚精竭虑卧薪尝胆……”

早朝之上的叩拜之声,恍惚飘过脑际。

原来,不止我是痴儿,不止我是傻子。

夫差,精明如你啊,竟然也会这样!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临摹宋体落款时 却惦记着你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乐曲声忽然激昂,如同十面埋伏的节奏,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夫差双手翩然如彩蝶纷飞,长袖随之飘荡如霓虹善舞。

终于,到了最后一句。

他叹了口气,探手抚上琴弦。

一抬指,悄然勾勒出,墨色深处的背影。

那背影渐行渐远,变得极浅极淡,终不见。

最后一缕余音,本应消声如画面的意境。

忽然,勾勒出一声极响的锐音。

猛抬头,只见夫差的右手中指,正勾过一只琴弦。

琴弦轰然崩断,带着点滴的红色,如血色的腊梅绽放。

而夫差的视线,竟然掠过城下那层层叠叠的将士和兵器。

掠过很远很远的距离,直直看向了我。

看向我,孤傲的眼神中,带着凄美凄绝的神色。

他的唇,再度扬起笑意,优雅而绝望。

他的目光他的唇角,他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说。

“我在城楼上抚琴,想为你弹奏一曲,而你已兵临城下。

宝贝,别犹豫,冲进来。

就由你亲手,杀了我!”

未及我反应过来,他飞身站起,抽出一把长剑。

我没有看错,那是剑,不是矛。

不是我们一起铸造的兵器,我的越王勾践剑,他的吴王夫差矛。

迎风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黑色的长发随着衣带飞舞。

那把剑,有着冷冽的寒光,握在他的手中。

不——!

心底一阵莫名恐惧,我几乎惊叫出声。

夫差看了我一眼,举起剑,纵身跳下了城楼。

仿佛梦境中无数次发生的事情。

然而我知道,这已不是梦。

城下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多少人想要夺他的性命。

如果不是我传令下去,如果不是我提前发布谕旨。

吴王,多少越国人心底的阴霾,多少人想要杀他!

就算他有十八条命,依然会被碎尸万段十九次。

然圣旨在手,我依然不放心,我实在无法放心。

不行,我要冲入重围去看一看。

此时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起身前一刻,手腕被一个人按住了。

转头,是范蠡。

他冲我微微摇了摇头,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几个耳目的位置。

他们正兴奋的盯着混乱中的王城之下,看着那里的包围圈正越缩越小。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好疼。

如果现在冲出去,是否会前功尽弃呢?

夫差,你要好好的。

你曾答应过我,如果有这么一天,你会兴高采烈的来见我。

所以,你不许食言,我不许你食言!

183.终得十年埋一剑

虽然我极力想要留在吴国督战,可越国传来消息,江淮连日大雨。

好几个县的土地被淹,朝中已无人能解,我必须要回去了。

吴国的土地上,夫差还在为了他的国,与我的将士们拼杀着。

总感觉有些讽刺,又有些无可奈何。

如果放在以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现在,却真实发生着。

多年来,不断逃避的事情。

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甚至多了那么多的杀戮。

却依然逃不过历史的车轮,用尽全力也无法更改的辙痕。

如果,我不能改变这开头。

那么,我是否可以,更改我们的结局?

夫差猩红着眼眸。

手持长矛纵身跳下城门的身影。

一直烙刻在我脑海最深处。

哪怕回到了越国,依然怎样都挥之不去。

夫差,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来见我。

吴国都城攻破之际,其它五国的军队都退了兵。

他们,要的就是吴国灭亡。

这之后的一切,夫差会怎样,残破的吴国会怎样。

都与他们无关,却,都与我有关。

夫差……

吴王夫差自作用矛。

越王勾践自作用剑。

恍惚回忆起,两个人一起制作武器,一起镌刻铭文的日子。

一起约定十年之后,若两人仍未相见,各自将武器埋藏在太湖两边。

这样,即便再有无数个年月,仍只能隔湖相望。

一只矛,一只剑,却能守在最靠近彼此的地方。

当我们终有一日重逢,再一起手拉着手,寻回当年埋下的夙愿。

即便……

它们在那里,也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铸剑的岁月,真的太久太远,模糊了彼此的容颜。

而埋剑那一日,却恍若昨天。

不,它本就是上月发生的事。

那一日,我独自一人,带着越王勾践剑。

来到了太湖边,湖水清澈见底,对岸苍如远山。

夫差,这是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

如果,我们分开之后,整整十年仍无法重逢。

就将各自最珍视的武器,葬在距离对方国土最近的地方。

当时我们说起,仿佛开玩笑的事,可惜岁月缤纷如流水。

转眼间,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第十一年分离的开始,对我们而言,是否已成一种习惯?

我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我们真的一直天涯相隔。

越国的最北端,如果是在现代,大约浙江的最北端吧。

浙江,距离北京那么遥远的地方。

而我,现在就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

从未想过这一日,你也会在这里,在对岸。

我们约定的十年,只是一个虚数。

我想,你不会和我一样,执着到非要同月同日。

站在太湖之畔,以北,就是吴国了。

是我几次想要大兵压境,却最终放弃的地方。

我怕,夫差,你懂么。

那一日,你的回答让我迟迟下不了决心。

如果你真的成了我的阶下囚,你会高高兴兴来见我么?

若十年之前,我们你侬我侬,你还能轻松应答。

但十年之后,你不会了吧。

你有你的妻,你是你的王,你在你的国。

这样子的你,怎么可能还会愿意来见我呢?

更何况,是以亡国之君的姿态,来见昔日降国之君的我。

伫立在岸边,端详着手中这把剑。

剑长约半米——

是你肩膀的宽度。

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形,内铸间隔极小的十一道同心圆——

十一年,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埋剑的那一天。

剑身上布满了规则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

是你黑色镶金朝服上的图案,如今我的身上,也穿着这样的图案。

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玻璃——

你喜欢的蓝色,当时我还曾嘲笑过你,说玻璃这种普通的物件有什么好珍贵的。

其实我知道,早在两千多年前,玻璃还是如同水晶一样的宝石。

剑格背面镶有绿松石——

我喜欢的绿色,松石,也很值钱了。

靠近剑格的地方刻有两行鸟篆铭文,一共八个字“越王勾践自作用剑”——

在你所用矛身的同样位置,刻着相同格式的一行字,吴王夫差自作用矛。

我拿出软布,轻轻擦拭着这把剑。

当初确定的花纹和装饰,你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其中含义呢。

问我,当时我故意卖关子,也没说。

现在,我想告诉你了。

可夫差,你又在哪里呢?

最后看一眼,这把镌刻着我们一路走来,诸多故事的剑。

我掬上一捧捧黄土,将深坑掩埋。

站起身的时候,有风吹乱了头发。

恍惚中,掠过波光粼粼的湖水,对面好像有人影走动。

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什么也没有。

看来只是眼花,我老了。

心老了,多年后的我,经常生活在回忆中。

十年,不短,不长。

刚刚足够我对你的想念。

想着你带给我的屈辱,带给我的欢愉,带给我的伤痛。

我甚至来不及忘记你,忘记有关你的一切。

夫差,我们说好的。

十年的时间,若无法相守,便各自生活。

然十年之后,我们终究重逢。

184.我终于失去了你

他们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多年以后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恍惚如同昨世。

记得你带着轻蔑的眼神,冷冷的唇角,鞭梢带着水滴和呼啸。

那时候,你说,我是你的奴,是你的仇恨,这样的伤痛必须承担。

那时候,我说,你加诸于我身的,血债,定用血债来偿。

后来,究竟是你先后悔,还是我先后悔了呢。

我们都不再希望,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却因为着自己,一次次,将最珍惜的人送入危险最深渊。

只不过想要在一起罢了,上天,从没有这样的打算。

于是我们离开,带着最深的想念,坐在各自的王座之上。

你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却早已因我,背上暴虐的头衔。

我从来都不喜欢战乱,却被一步步逼进,血腥的旋涡。

终于,我,勾践,率领大军挥师城下,这是你的城,你的国。

这里的一切都沁润着你的心血,映刻着你的骄傲,宣扬着你的野心。

这里的一切,也有我刻骨的屈辱,和致命的留恋。

两千年光阴一瞬间,三年之约十年偿还。

夫差,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呢。

一个人站在黄昏的大殿。

那一役之后,因国事要务,我回到了越国。

听闻吴国战事已经结束,活捉夫差的圣旨,却迟迟无人敢应。

派出去搜寻夫差的队伍,从十人,增加到了一百人。

我恨不得动用所有将士去搜寻,却依然一无所获。

几天过去了,心像沸腾的铁水,越来越无法宁静。

我没有发狂,已经是极限。

顶着越国国君的头衔,有着三年会籍之耻,十年卧薪尝胆的历练。

在越国民众的眼中,甚至全世界,都会认为我恨不得一剑解决了夫差。

可是我,却担心的要命,担心他的安危。

在大臣们面前,在太子鹿郢面前,在任何人面前。

都不能表现出来,我很苦,很辛苦。

夫差,我等你,很心苦。

“报——!”久违的战地通报声。

若不是拼命抑制,我已经奔到大门边,去迎接那个人。

这可不是一个王该有的举动,于是稍稍深呼吸,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

来者看到我,扑通下跪有声,止不住喜笑颜开。

看来,夫差找到了,他没事。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我微笑示意着,催促他快些禀报。

“吴王夫差因自觉愧对百姓……”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想听到的那句?

陌生的字眼,让我一时间辨不清含义。

“已于王城门下自刎谢罪。”

自刎……自刎……自刎!

一阵头晕目眩,大脑轰然鸣响,我站立不稳。

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我,还有别人在。

我不能失态,身为一个王,我不能失态。

眼前一片灰蒙,什么都看不清。

仿佛手臂有千斤重,我勉强抬起手,挥了挥。

声带哽住几无声音,我知道,自己不能说话。

只要一开口,颤抖的声线,就会将此刻心境表露无遗。

来者下去了,他们想要看到的我,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整整十年卧薪尝胆,端了夫差的老巢,顺便要了夫差的老命。

可是我……很痛,心很痛。

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像被放入炼狱中煅烧。

当大殿空无一人,我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的形象,也随之一点点瓦解。

不行,我要马上回到寝宫去,这大殿人来人往……

更深的眩晕感袭来,我强撑身形,向寝宫走去。

步子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片漆黑。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寝宫之中。

床头趴着一个人,他已经睡着,看样子守了很久。

环顾一下周围,再没有其他的人。

心很痛,很难受,无法描述的冰冷空洞。

我想要坐起身,尝试了几下,却没有成功。

不想,惊醒了身边人。

他抬起头来,我一下愣住了,震惊到不可置信。

全天下都在骗我,夫差他明明还活着。

他就在,我面前!

185.我的眼里只有你

“夫差……”

我喃喃自语着,向着他,伸出手。

好怕,指尖在触到他的那一刻,穿过他的身体。

不,不会,这不可能是幻觉。

他略有迟疑,又马上伸出手来。

回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暖,瞬间传递过来。

“夫差……”我的泪,瞬间倾如雨下。

他怜惜的看着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傻瓜,知道么,你睡了五天五夜。”

五天……五夜……

竟然这么久,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他。

他淡淡的笑着,“我一直都在。”

“为什么不叫醒我?”夫差来了这么多天,我竟然一直在傻睡?

“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

夫差的手掌温热,手指却冰凉。

抚上脸颊的感觉,很舒服。

我傻愣愣的看着他。

看着他,一脸怜惜的表情,擦拭我的泪痕。

终于,泪水止住了,我破涕而笑。

“坏蛋!”

“什么?”

“你坏蛋!”

“怎么了?”

“你吓我!”

他无奈的扬起唇角,没有再说话。

只是扶着我又慢慢躺下,帮我盖好了被子。

他起身的前一刻,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去哪?”仿佛害怕他忽然消失般,我抓住不放。

“你醒了,我去……”

“不,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以近乎乞求的口吻,冲他说。

“我只要你陪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随即,指尖沿着脸颊一路向下。

“你瘦了。”他喃喃自语着,眼神中满是怜惜。

“谁说的,才没有瘦呢,我健壮得很。”

看到了夫差,我立马有了精神,想要证明给他看。

刚刚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马上羞红了脸。

又转念一想,不对,跟夫差害羞什么。

就这样衣襟敞开着,我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了那里。

“你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锻炼肌肉。”

说着,攥起拳头弓起手臂。

做了个标准的健美动作。

他低低的笑开了,这么多年不见,性情好像收敛了好多。

我有意逗他,又将凌乱的衣襟扯了扯。

“瞧,胸肌也有练。”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注视着我,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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