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出租+番外——君诺

我受宠若惊。

我已经不是在念学士的年轻小伙子了，本来打算宅起来直到毕业，去人多的场合总觉得很郁闷，像是曝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化作一滩血水甚么的。

我向妹妹倾诉心事，她却说：「其实你该去看医生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是凌晨两点，妈的，你中二病发作了？在悲春伤秋。」

吓得马上挂线。

妈的，自从上次过后，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大幅降低了。

出门前，收到宅配的邮件，我再三确认邮件与大哥无关后，终于放心地打开。

「最近总是常收到邮件。」我打开，然后顿住。

关上纸箱，再打开，再关上。

里面的娃娃五官清致，身材丰满，睫毛很长，跟真人差不多高。

附带纸条，只有一句：「我果断脱宅了，生生先生，这是我的多年珍藏，一定要好好使用哦，不然处男独居生活会很寂寞的。」

我不禁回想与白领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为甚么他能看出我是个处男。

16.

我搔搔头，想太多不是我的习惯，所以聚会过后，决定去找新的房客。

网络很方便，我透过论坛，很快找到新租客。

见面那一天，我默默地开门，他默默地进门，我们默默地进了各自房间。

我表示很满意。

这是第二十八个房客，长得一个精英样，行李很多，全都用箱子封好，全是电子器材。

比较显眼的是巨大的电脑屏幕，房间放不下，只好放在客厅。

所以，无法避免地，我总会不自觉瞧一下屏幕。

第一天，我瞥见电脑屏幕上有一名美少女头像。

第二天，我瞥见了他用变声器向聊天对像撒娇。

第三天，我上论坛，看见网友纷纷在议论新加入论坛、并自贴的的网络美少女。

我擦擦眼睛，走出房间，看看客厅使用电脑中的某人。

他正快乐地用大屏幕PS照片，从一个丑女PS成一个美女。

他扶扶眼镜，扭过头来。

我点头。

……我觉得我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网络了。

论坛上愈演愈烈，进展到抄卖美女的个人资料、挖她的「脸书」，遗憾的是我没有那玩意，不能观摩盛况。

精英男住久了，除了点头打招呼，偶尔我们也会谈谈心。

「在我们认识的论坛，那ID『我爱女神』，是我的弟弟，还在念书。」他放下变声器。

我震惊，那孩子是AV版版主。

最近他更成立了美少女后援会，每天呼风唤雨。

「弟弟处于反叛期，作为哥哥，我必须了解弟弟的私生活，以免他误入歧途。」他正义凛然。「懂不懂？」

我连忙点头，说懂。

说是了解，其实就是偷窥嘛。

我懂我懂。

「与其让他缠上不知名的女人，倒不如……我牺牲一下。」他沉痛。

我连忙点头，说懂。

就是因为我没你变态，所以我的弟妹都长成了变态。

我懂我懂。

17.

精英男显然很满足于现状，每天调闹钟，准时看他弟弟的网志更新，连带我也开始反省自己对弟妹的关爱起来。

「我弟弟最近竟然迷上了漫画家，男的。」精英男很紧张，抓住滑鼠。「我把他的照片调给你看。」

我瞥一瞥照片，说，跟我弟弟好像。

照片里的阿凉笑得灿烂。

精英男感叹：「竟然跟弟弟差不多年纪。」

我同感叹。

如果他知道阿凉在某方面的阅历有多丰富、还留过不少AV遗物给我，一定会更感叹。

再看一眼阿凉。

我总觉得他太干净了，不适合这儿。

会令我想起那个说我残忍的人。

「说起来，我弟弟从小就爱用望远镜看邻居。」精英男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到了科技发达的现在，很多人都懂得利用家里的视像镜头偷窥了。」

我啧啧惊奇。

原来偷窥也有这么多方向。

重点是，你们的偷窥倾向还有家族遗传？

不过，我们家的疯子也有家族遗传。

我释然。

精英男不久就坐不住，回去找他弟弟了。临走时，亲切地握我的手，附上名片，说有甚么科技疑难尽管找他。

我拿着卡片，想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入侵他人电脑、或破坏保安系统的需要。

我靠在门边目送精英男拖着他的家当离去，忽然觉得有浓重的压逼感。

「能进去吗？」大魔王的阴影挡住视线。

我皱眉。

想了想，妥协了。

「可以，但不能住。」这是规矩。

「妈的，老子就知道，每个人都不能住两次吧？」他走进屋，有些气愤，顺手弹一下小葵鼠的头。「只能待着，但永远进不来。」

「没错。」

除非你有本事，能把我租走。

我挑衅般看着他。

小葵鼠在叫。

大魔王抛了一包玩意给我，咳嗽。「礼物。」

我看了看，龙猫粮，还是胡萝卜口味的，吐糟点太多了。

大魔王看起来很不自在，烦燥地搔搔头，良久，才问：「你喜欢的人死了没？」

我顿了顿。

「没死。」我在右胸上比划着。「但她走了以后，留下很大的地方，空洞空洞的。」

大魔王闻言，紧绷的气场消失了。

「没死就没差，因为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的。」

小葵鼠吱吱叫。

他走近葵鼠，拍一下它的头。

我心头一跳。

他又拍一下。

小葵鼠呜咽，看着我。

我心头一颤。

大魔王似乎觉得很好玩，抿着嘴不断地用指头按它的头，说：「跟你挺像。」

我怒了，脸颊很热，走进浴室，拿了个盘子，篷的一声，浇下冷水。

大魔王眯起眼看我。

「生生，你真够辣。」

「谢谢。」我说。

他把手伸进口袋，叼起一条手指饼。

「不过，我就喜欢。」

大魔王整个湿辘辘的，不得不走。

我松一口气。

整个摊软。

危险人物啊。

心头仍在颤来颤去，我知道原因不是葵鼠。

回头看，小葵鼠仍然在叫。

我蹲过去，严肃地说：「这是成人的世界，你不懂的。」

下一秒，电话响起。

「……生生你又对小葵鼠说奇怪的话了？」妹妹。

「……你又偷听。」

18.

我果断地挂了电话。

其后，我开始着手找新房客，并深切反省了找房客的方针，发现这实在是太随意了，这回要订点规矩。

五官要端正，废话。

品行要良好，正常。

但我没想到这事没完，正确来说，这回大魔王根本没走，我终于到了挑战大BOSS的最终关卡了。

隔天，门铃响起。

「嗨！」一个娃娃脸。

我关上门。

门铃再响。

「我是奉双哥的命——」

关门。

开门。

「你谁？」我拿着万用刀，凑合凑合用。「双哥是谁我也不认识，你找错门了。」真是的，现在的孩子没事干吗穿得像黑社会，害我不得不带刀防身。

「我——名字甚么的不重要！我只是小喽罗！」

我动了动，门关不上。

小孩卡住了，痛得飙泪。

我松手。

「双哥说给你三天期限，他会再来。」他举起三只手指，举止很孩子气。

我连连应是，随便打发了他。都说找错门了，我又没借高利贷，怎么会有黑社会上来说三天期限，而且追债人还是个小孩。

关上门后，我收拾细软。

「生生？」妹妹在电话另一端，打呵欠。

「我要打最终BOSS了。」而且预感很难缠。

「喔，那很好啊，四哥的游戏你也敢碰？而且还能打到最终BOSS，真强。」

我「嗯」一声，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顺便接收我的铺子，接着点算物品。

一箱A片，不需要。

一张杀手专用的联络卡片，寄给大哥。

还有蛇的鳞片、一长串的臭味配方、乾扁的漏气的娃娃、幸运手带等等的杂物。

得找个地方，好好藏着。

这些东西给了我勇气，到外面去，到这个房子外面的界去。

拖着行李，我关上门，寻思着投靠哪儿，却又觉得哪儿都不靠谱。

好吧，总比坐以待毙好。

「你只是没自信跟一个人长期相处而已。」黑色的影子在我背后，破天荒地说了很长串的话。「既然都踏出第一步，从屋里出来了，那就跟我试试看吧，去我家。」

我寒毛直竖，拔腿就跑。

大魔王「操」了一声，我更惊恐了，谁要被他操。

可我知道跑没用，因为体力不好。

于是我果断地停下。

「你会后悔的。」

「不知道。」

我坐在行李上，他皱眉，蹲下与我平视，背着光，阴影笼罩在我身上。「但你要先去试，试了才知道。」

我的目光看向他的口袋，那儿插着许多手指饼。

是啊。

他试了戒烟。

我试了走出去。

下一步呢？

我发呆，很久很久，才吁口气。

「那我严阵以待。」

「是『拭目以待』。」

都一样啦！

——正文完——

番外

从前有一颗大树，树是中空的，里头住着松鼠一家七口。

大树在森林入口附近，松鼠爸与松鼠妈负责在那儿看有没有可疑人物，方便通知森林其馀的小动物。

松鼠大哥很宅，总是在研究橡果的变种基因，为此还考虑要搬到橡树居住。

松鼠二哥也很宅，但他是单纯地宅，没甚么嗜好，又有些迟钝，只待在家里照顾弟妹们。

有一天，松鼠爸妈听见枪声，于是去通报森林的其他动物。

从此就不见了。

小松鼠们等啊等，等啊等，还是没等到他们回家。

等到森林门口换了另一只动物在守着，还是没等到松鼠爸妈回家。

松鼠老三说待不下去，要去找他们，就走了。

松鼠老大说要去研究橡果，又走了。

松鼠老四说这儿太闷，要出去玩，又走了。

松鼠妹妹对外面好奇了，问二哥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二哥摇头，他很讨厌不安定，他要等待。

家人都走了，松鼠二哥一只松鼠孤零零地在树洞里生活着，直到有天，他听见了呼啸声，遇见了猎食者。

猎食者是苍鹰，长相很可怕。

出于对天敌的恐惧，松鼠二哥一直躲在树洞里，装作看不见对方，表面装得若无其事。

苍鹰盯他着，冷酷非常，令他有些发毛。

苍鹰问：「你为甚么不出来？」那样就吃不到猎物了。

松鼠二哥摇头。「外面很危险。」

苍鹰为了要吃他，于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的，要下来才知道。」

松鼠二哥还是摇头。以前也有一只漂亮母松鼠说过类似的话，劝了他好久。但是到他终于下定决心，从洞里下来时，母松鼠却跑了，害他摔得好痛好痛。

于是松鼠二哥就学聪明了，他收集很多很多食物放在树洞里，拜托松鼠妹妹替他找日用品，寂寞时就邀几个客人来，但就是不出去。

再也不出去。

反正他一只松鼠都活得好好的。

其实松鼠二哥很胆小。

苍鹰来了又走、再来、再走，似乎是难得看见猎物，不想放弃，就在大树上方徘徊，偶尔来骚扰一下松鼠二哥。

松鼠二哥每天生活过得美滋滋的，渐渐苍鹰开始不满了。

他开始放食物在树洞外面的一枝树干上。

树干距离松鼠的家有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食物看起来很新鲜，而且天天变着花样，让松鼠二哥有点心动。

他好几次都待在门口看了好久好久，在苍鹰准备就绪时，又缩了回去。

苍鹰气得咬牙切齿。

而且除了苍鹰以外，还有一只傻头傻脑的貂在树下徘徊，就等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松鼠掉下来。

于是，苍鹰觉得他的动作得快点儿。

树干上的食物消失了。

松鼠二哥看见外面再没有香喷喷的食物，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他贬贬眼，就从窗望向树顶，看看苍鹰是不是走了。

看得不清楚。

他从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的窝这么小、视野这么窄。

于是松鼠二哥把头伸出洞外。

还是不够。

于是松鼠二哥把整个身子探出去。

挪出一点。

再挪了一点。

松鼠二哥看见了蓝天白云、翠绿森林，还有他的猎食者。

勤劳的苍鹰，此时眯起眼，从天上飞下来，把他的劳动成果——

唅回家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