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出租+番外——君诺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

我身边有着吸引变态的因子。我妹说。

无论你的房客有怎么样的私生活，紧记要淡定。

第一卷

01.

我身边有着吸引变态的因子。我妹说。

往学校壁报贴了房间出租，等了一天没人，等了两天没人，想来也许是太偏僻了，便把单张挪到校门口。

问题就来了。

第一个人来应征的，是同校却不同系的学生，姓氏我忘了，总之就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长得人模人样，还挺有礼地叫我一声「学长」，我当下喜上眉捎，连连招呼。

「叫生生就好。」

「生生哥，多多指教。」

我很满意，正确来说我觉得自己捡到宝儿。

虽然，隔天就会有不同的大着肚子的女人来找他。

虽然，我觉得邻家大妈开始常打她女儿。

虽然，我发现最近生果店的大婶常托我送水果给我的房客。

虽然，他常常脸红红的在深夜回来，我只当是小孩子偶尔的任性。

结果，就在邻家大妈带她那挺着小肚子的女儿过来跟房客谈判，他还一脸无辜加上脸红红可怜兮兮的模样时，刚好就到两个月限期。

妹妹打电话来，说要借房间。

「你那个甚么房客啊，难道比妹妹还重要吗？」她抱怨。「你一天有两餐不会自己吃饭，走个路用飘的，每年参加运动会昏倒时是谁把你背上来的啊？」

「你这个母夜叉，终有一天会被血洗的。」

「应该叫『你这个恶婆娘，终有一天会被杀掉的』，生生你人长这么大，中文用词还是这么差劲的啊？」

我说，不如退房子吧。

学生可怜兮兮地看我，再看我。

「生生哥……」

我说，你要装可怜可不可以把门口拖着小儿子的女人先赶走？

结果可怜的第一任房客据说到了某女人的家里当小白脸，他说之所以租我房间，主要是想让女朋友们公平竞争，人人平等。为免他们吃醋以致大打出手，干脆住在男人的家里。

歪理。

有鉴于之前的例子，我打发妹妹后，决定再贴房间出租，这次挑在便利店门外。

然后又来了。

02.

第二个房客，是个身高足有我两个头的男人，黑黑实实的，当下让我退了一步。

第一次见面，我怕得要命，不敢在他面前飙脏话。

第一次见面，他也怕得要命，在我面前阴声细气。

「你好，生生姐。」

「……抱歉，我是男的。」

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小子视力有严重问题，但死活不肯戴眼镜，说那会让自己长得很凶。

第一个星期，他就摔坏了我两部电视机，摔了以后，会一边发抖一边问我怎么办。

我翻白眼。

「我你他妈的怎么会知道要怎么办。」像翘口令。

然后他就不安、失措，心烦、气燥，进入后现代更年期，一整个要哭不哭的样子，像个放大版本的小白兔。被我大声一点吼的时候，就会干脆整个吓坏了，蹬的一声，变成木雕，天下雷也不为所动，魂儿丢了。

这就是披着黑熊皮的小绵羊。

黑实的男人确实为我挡掉不少麻烦，至少出门后阿姨们都没来烦我，只是盯着我的房客在抖。

「长得太凶，好恐怖……」

然后我的房客也在抖。

「她们的眼神好恐怖……」

我沉默，不予置评。

如果是在现实社会中，他没长成这副样子的话，大慨会成为新一代的软饭之王。

黑熊先生来了一个月，又走了，据说是因为被一家保安公司聘请当保标。

我有点担心，怕他执行任务时会吓得跪在地上哭。

他一脸神往，说要克服弱点。

朋友，我祝福你。

黑熊先生走了，房间又空出来。

03.

我做了一件毕生后悔的事，就是把出租告示交给同学处理。

天知道他贴在甚么地方，总而言之第三任房客找上门时，我一口回绝。「小朋友你是来上门的吗？我不接受未成年租房的。」

「对对，不是上门是拜访。」他笑嘻嘻的。「拜访啦拜访。」

都一样啦。

哼，以前的房客都没说我用词不当的。

我看他不顺眼。

年纪比我小上一点，但个子比我矮上许多。我懂，这是因为我长得高的关系。

姓氏我依然忘了，只记得别人都管他叫阿凉，图个清爽的名字。

他很麻烦，总是嘻嘻地笑，然后用开玩笑似的语调责备我。「生生，『吃饭』叫『进餐』，不叫『嗑饭』的。」

「不叫嗑饭，那为甚么别人都管嗑药叫嗑药？」我不满。

「……」

他冒冷汗。

我跟妹妹都是这么说话的，总不觉得有甚么不妥。

阿凉像个漫画人物，眼大瓜子脸，过着极度颓废的生活，早上看见他时总会有个鸟窝头，摇摇晃晃地送我出门打工，一天只吃一餐，跟我这种只吃两餐的人可以拼，偶尔我们便探讨方便面哪种口味比较好吃。

阿凉的名字取自他崇拜的人。

我问，你崇拜的人是谁。

他沉默半晌，说，凉风杏菜。

不认识。

他在晚上房间会发出奇怪的惨叫声，我只当童言无忌，孩子只有孩子天，他闹着玩的，于是，他手抽筋趴在地上撕纸碎时我也只当见怪不怪。

他会倒数日子，每过一天就会说一遍：「离秋祭只剩XXX日啦！」

「你像个老家伙一样烦。」

「你应该说『你像个老头一样烦』。」

压力过后，回复正常。

阿凉的房间会传出惨叫声，不打紧；他偶尔精神失常，也不打紧；可是，有一次我接到给他的电话，对面就是一个惨叫。

「凉木君你这家伙要到甚么时候才肯交稿啊啊啊啊啊啊！」

给果我的耳朵长期有尾音「啊啊啊啊啊啊」的幻听，要去看医生。

阿凉前一秒笑着说「这种事习惯了就好」，下一秒就咬着指头神经兮兮「十七个分镜四页稿，啊啊啊H镜头要删一点了。」

H是甚么？

「秋祭」前的一星期，有一天一名杀气腾腾的女人跑上门来，劈头问我：「凉木君在吗？」

我连连摇头。

「那个叫阿凉的眼睛很大经常又笑又疯的小孩子不住在这。」

房中躲着的阿凉哭笑不得地探出头来：「生生哥，你的语病还没改。」

他被那个据说是编辑的家伙带回去进行作家教育了，临走前塞了一本他写的书给我，叫我好好改善自己的中文。

「生生哥，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等我。」他说。

我一看那书的封面，就不打算看了。

阿凉的世界我果然不能理解。

这次阿凉待的时期比较长，有三个月。

他走了以后，留下一箱A片由我处理，我把那些片子贱卖给同学们，在往后的日子他们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也害我有一阵子成为女生公敌。

04.

过了不到一星期，生活拮据，又要征租客。

这回我用白纸写上出租两个大字，不敢胡乱张贴，只好贴在公园长椅上。

最后来了一个沉默女人。

她沉默，我也沉默。

河水不犯井水。

不打紧，我喜欢这样的房客。

她姓水，整天在家，只在中午出外，房门永远锁上。

我们过得相安无事，就连同学给我看近来的报导，发现变态杀人魔是在我家附近的地区，我也觉得相安无事。

就连偶尔看见血迹，我也觉得没问题。

人各有志嘛。

即使是有天我不意间瞥见她的房间挂满像恐怖片子似的实验光管，还有黑色红色的符纹海报，我也没打算干涉她。

还平静地问好。

妹妹打电话，说近来杀人魔开始出没，要年轻男子小心一点。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合约到期，房租也收好了。她离去的前一天，难得地一人包办晚餐，是羊肉煲，色泽有点奇怪，但嗅起来很香、很香，香得我马上到洗手间呕吐。

翌日有人民公敌上门，把她拘捕。

我的房客望了我良久，忽然笑了，说：「我原本的目标其实是你。」

害我那天晚上再次吐了个一塌胡涂。

经过这次教训，我发现不该把房间出租贴在公众场所。

我贴在留言版。

好死不死，那是一个同志网站。

我连忙转到别家网站。

好死不死，那是一个动漫网站。

05.

我的第五位房客出现时，穿着一身女仆服装，毛茸茸的手臂伸出来，娇滴滴地叫我「生生哥哥」，让我当下昏了过去，邻家大妈跟她女儿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他」叫B姐，我强烈怀疑他跟我的第二任房客是亲戚。

B姐住进来的时候，有三箱衣服，全数女装，套裙。他有很多毛发，偏生他男儿身女儿心，每回我到洗手间几乎都看到他在清理。真正住进来后，也常有奇装异服的人们过来，特别是那个一边头发上有三根白线、握双枪的短发男生，看到我就喜欢捏我的脸。

「生生弟，还好么，今天你也是一样的左右对称。」

「咦，你们又来上门啦上门。」

「是『拜访』啦！」旁边的B姐抹冷汗。

都一样啦！

我不满。

一个月过去，漫祭时，B姐唤我一起看档子，我不依，他就穿蕾丝裙子，化上浓妆，贬贬巴巴的眼睛，整个身子靠在我身上。

「来嘛，生生哥。」

「你去黄泉。」

「直接一点的说话叫『你去死』哦，生生哥。」

我吐。

最后被他打包运上货车送往会场，打电话给妹妹求救，她却说：「你去漫祭啊？可不可以顺道替我买凉木君的最新作品，据说他要封笔了啦。」

「啊？」现在你哥被绑架呢。

「很容易找到的，那本书叫《我的房东大人》，是说他租房子时的可爱房东，这回可是激H大赠送哦。」

灵感果然源自生活。

我吐血。

B姐终于来接我，这时货车司机才终于发现车上多出一个人，吓了一跳。顺带一提，这辆货柜车是盛着一堆A书的，所以我出来时不得不往鼻子塞一堆纸巾来止血。

「血气方刚的小子啊，讨厌！」他娇羞状。

我无力还击。

到达会场，B姐叫我站在档子旁，不得移动。

一帮穿着日本高中校服，绑着SOS团的伪学生们看着我。

一群穿着棒球衣，其中的矮子长得很像猫，竭色短发，手握棒球套的家伙也在看我。

一整队穿黑袍子的家伙也在看我。

不经不觉，B姐的档子已经有内三圈外三圈的人，全都在看我。

有人问我拿签名。

结束后，我严重严重地向B姐声明，此后绝对不来，他却一脸笑意地把书捧过来：「生生漂亮的脸替我来招来很多客人，还有，这本书上的人物画得多像你啊。」

我接过书，怎么看封面怎么熟悉。

翻过背面，凉木君。

我看这字，怎么看名字怎么熟悉。

这奇怪的世界我果然不能理解。

B姐走了，漫祭后要回自己的家。

经此一役，我对房客基本上已经采取放任制度，故此跟看门的老奶奶稍微提一下要出租房子。

06.

老奶奶抖着肌肉，拍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结果，找来了个高中生。

名字我忘了，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不过我出租的大部份原因是她是个女孩子，有礼又乖巧，就像在白色房间练钢琴温室小花似的，那种童话里头才有的纤细少女。

她会弹钢琴。

这才是女孩子，哪像妹妹，我高兴极了，总算是有点儿正常。

「生生，我今天被同学拉去看打架了哦，他们真儿戏，随便踢一下两下就算是打架，连个瘀青也没有，真没劲。」妹妹。

我握紧话筒的手也发青了。

这个第六任房客很文静，嗜好很健康，会看看书，会看看电影片，我不敢在她面前飙脏话。

偶尔我们会坐在一起看，她唤我：「生生哥，这片子好看吗？」

她的声音很柔和，在这个黑社会片子里枪林血雨的巨响中听得不太清楚。

「雨太大，我听不清。」我说，指着片子中的一幕「啪嗒啪嗒」的血雨。

她但笑不语，文静极了。

我看看片子，贬贬眼，再贬贬眼，看见一名高大黑实的男人在镜头面前晃过，在抖啊抖。这身影怎么看怎么熟悉，颇像某名一脸神往，说要克服弱点的故人，于是便随口问：「这片子怎么分类？」

「写实。」她说。

我咕噜一声，手中的爆米花忽然吃不下去。

过了半个月，妹妹听见我家住了女孩子，我们出外吃饭。

「生生，听说你们那区的黑社会近来很活跃，还有人雇了职业杀手。」妹妹的头上烙上了「八挂」二字。「我想见识见识……」

「不可以。」我说：「我要取消你的念头。」

「……是『打消』念头啦，生生。」

都一样啦！

回家时，房客早睡了，她有标准的乖宝宝习惯，晚上十时睡觉，早上六时起床练琴，桌上只放着她方才看的书。

T75K1手枪，挺有品味嘛。

我在心底咕噜一声。

才半个月，她就要搬走了，临走前，仍旧柔柔地唤我：「生生哥，有空找我。」

「一定一定。」彼时我看见她举起一个旧袋子，袋的一角破了，里头的金属物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递给我一张卡片，羞涩地笑笑。

她说，来找我的话，可以额外给你打个折哦。

「一定一定。」收起卡片，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有雇用她的机会。

第六任房客走了，我郁闷，又要找房客。

07.

我把海报贴在百货公司的化妆尊柜。

于是再度来了。

第七任我看对眼的房客，是一名据说很受女同学欢迎的小子，第一回看到他时，他把身子靠在门边，头上尽是发腊发胶之类的不知名物体，还摸摸自己的脸，问：「生生哥，我是不是很帅？」

就凭这句，我让他成为了我的第七任房客。

大家都知道，自恋的人通常都纯情得很，好比我四弟。

他自认情场老手，常对我说：「要让积极主动型的女生注意到你，就需要将你内向的一面表达出来。」

「那你表达了没有？」我问。

他说，他喜欢的是乖巧文静型的女生。

孩子，乖巧文静型的女生一般都会有些奇怪的嗜好，相信我。

就像那个T75K1手枪一样。

情场老手每天每天都早早起床，做健美操和做面膜，他的保养做得很勤，因为女孩子都喜欢脸蛋好的男孩，满意后便会自以为帅气地送我出门打工，享受被众家大妈观看的感觉。

我问他，跟女孩子牵手了没有。

他爽快地回答，当然有。

我问他，跟女孩子接吻了没有。

他支支吾吾的，还说，这种事情要从长计议，以免吓坏人家。

「纯情。」

「生生哥，你好残忍！」

「这句我好久以前的买房子时的合伙人就这么说过。」

那女孩绑着长长的辫子，咬着棒棒糖漾起甜美的笑容，说：「生生哥，你好残忍。」从此以后，我再也没看过那长长的辫子，只馀下多出了一个房间的房子。

我想她不会回来了。

情场老手总说他有无数的女孩子约，虽然从未见他打电话和出门。

他说，太主动会让人觉得没趣，所以要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似乎没人钓他。

08.

两个月后的某日，情场老手终于满心欢喜地出门。那天我打开门，看到一个长得像漫画人物，眼大瓜子脸的小孩，却已经和我同高。

「生生好。」他笑嘻嘻的。「有没有想念人家啊。人家可是很想念你那酷酷的语气。」

「阿凉，你这是甚么语气啊。」

「讨厌，人家在搞三八啊，新学会的。」阿凉的眼睛明晃晃的，晃得我一闪一闪。「今天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啊，这天是甚么日子？」

「我跟妹妹出走的日子。」

「是『约会』的日子啦。」阿凉一脸还想再说的样子：「今天是二月十四日，其实我……」